第67章
兰贵妃站在兰妱对面,手狠狠地按着冰凉的桌面,面色发白,她看着兰妱的眼神凶狠又锋利,还带了些疯狂的恨意。
可是她再凶狠,兰妱也不会怕她。
她厌恶她,但却从来也没怕过她。
兰妱淡道:“赵夫人?
贵妃娘娘,赵夫人不是只是你的提线木偶吗?
铭芳斋的真正老板不是一直是你吗?
那些方子不也都是你提供的吗?
还有,当年给陈淑妃和崔嫔下的东西,可不止是绮罗香那么简单,而是你不知道是用何物熬制出来的香精,这些,赵夫人可是连那东西是何物都不知道,难道不是吗?”
兰贵妃听言心头又是一震。
此事,只有她和周纹两人知晓,兰妱如何得知?
周纹便是那铭芳斋明面上的老板赵夫人的闺名。
难怪她会知道这么多事情,原来是周纹背叛了自己!
兰贵妃盯着兰妱美丽如雪莲花般的脸,心中恨极,但她心潮好一阵翻滚之后,知道事已至此,恨和怒都亦无用,慢慢却也定了下来,至少表面上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紧紧盯着兰妱,冷笑道,“这种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兰妱,你已经寻了周纹,是她告诉你的?
这些事情,除了她,可是再没有其他人知道!怎么,你们勾结在一起了,想置我于死地?”
兰妱眼神冷漠,道:“勾结,想置您于死地?
贵妃娘娘,您未免想得也太多了些。
只不过,您能抓住赵夫人的软肋逼她为您做事,我自然也能同样利用她的软肋逼她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
兰贵妃紧咬着银牙慢慢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盯着兰妱,冷笑一声,恨道:“是了,现在这宫里宫外都已经是你的天下,是太子的天下,我算什么,现在自然也帮不了她了,将来她,她的女儿还都得靠着你呢。
不过兰妱,为什么?
我早已经威胁不到你,我的祥儿也已经威胁不到太子,你为何定要对我赶尽杀绝?
把我毁了,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我对你赶尽杀绝?
兰妱看着她,简直觉得这个女人不可理喻到了极点。
你做的那些事情,桩桩件件,哪件事情不是都是纠缠着我不放,摆布我的命运,将我的人生玩弄于鼓掌之间,现在却变成了我对你赶尽杀绝?
就是想要来警告我一下都要搭上旁人的性命,将我的父亲和大哥送进大牢才成,在你的眼里,别人的命,别人的人生,就是这般轻贱的吗?
可是她知道现在不是清算这些的时候。
兰妱按下了心头的厌恶,面无表情道:“贵妃娘娘,我从来都没有针对过您,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
铭芳斋一事,从一开始就不是针对您,而是我发现了铭芳斋的产品之中添加了绮罗香的成分,贵妃娘娘应该很清楚,绮罗香有何毒害,而我们大周上下,上至皇亲贵族,下至平民富商,有多少夫人姑娘们都在日日使用这些东西?
我如何能够视而不见?”
“我请太子殿下助我深查此事之时,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铭芳斋的幕后主人会是贵妃娘娘您的,更没有想到这铭芳斋不仅是为了求利,更还是某些人杀人的工具,这些年,竟然背负了这么多条血淋淋的人命!其中更是还有陛下的宫妃和皇嗣!”
“贵妃娘娘,您觉得,我看见这些东西,难道应该昧着良心,忘记自己的身份摁下不管,如此才算是对您赶尽杀绝吗?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天下从来都不是太子殿下的天下,亦不该是您可以随意糟蹋的天下,从来都只是陛下一心要以仁政治理的天下!您身为大周的贵妃娘娘,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谋害皇嗣,毒杀陛下的宫妃,更是用它们在毒害着整个大周的子民,就是为了些银钱?
您要让我对这些都视而不见吗?”
“够了!”
看着兰妱眼中明晃晃的讥讽和恶意,嘴上却说着假惺惺,大义凛然的言辞,兰贵妃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燥火又升了上来,她道,“兰妱,少跟我再说这些假仁假义的废话了!兰妱,你不要忘了,你也姓兰,绮罗香之事闹出去,我毁了,难道你又能得多少好处不成?
谋害皇嗣,是诛族之罪,难道你要害我们兰家被举族尽诛,做我们兰氏的千古罪人吗?
兰家女,兰家女,我的名声毁了,兰家女的名声也会尽毁,背着这样的名声,你还想要踏上后位吗?”
兰妱没有出声。
兰贵妃闭了闭眼,又睁开,道,“阿妱,你想要什么?
我可以帮你,我可以跟你合作。
你应该很清楚,现在朝野上下对你的非议,还有陛下,他对你的厌恶和不满,别说将来想要踏上后位,怕你能不能活到太子殿下登基那日都难说!你也应当很清楚,我,还有三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你若是定要和我作对,我们鱼死网破,陛下他也必定不会放过你的!哦,还有赵夫人,那些陈年往事,你当真以为陛下愿意翻出来吗?”
兰妱道:“你可以帮我什么?”
“我可以助你登上后位!阿妱,你要知道,或许陛下他是属意太子承继这大统,但是你不要忘了,我才是他最宠爱的妃子,三皇子才是他最宠爱的皇子!是,活人总是争不过死人的,所以陛下一直宣告天下,说他最爱的是元后娘娘,笑话,陪在他身边近二十年的是我,二十八年了,陛下他怕是连元后娘娘是个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
此事闹出来,陛下他碍于各种原因是会惩罚我,或许还会杀了我,但你以为这样他就会对把我送上死路的你有多感激吗?
他定会恨你,甚至会迁怒太子,别说是留你登上后位,怕是我死之后不久他便也会找了法子送你去西天!”
兰妱垂了眼沉默,其实她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可是那又怎样?
兰贵妃看着抿唇沉默的兰妱,接着道:“我们合作,反正祥儿根本就不是太子的对手,你也没必要担心什么。
我知道陛下厌恶你,但我会有法子让陛下消了对你的厌恶,也自会有法子替你解决了陛下一心想要给太子选太子妃和太子良娣良媛一事,至于这铭芳斋,阿妱,你要知道,男人是最不可信的,只有银子才是最可靠的,我可以分出铭芳斋两成,不,三成的干股给你。”
兰妱诡异得看了她一眼,男人是最不可信的,只有银子才是最可靠的?
这对宫外的人来说,此话自然可以说有一定的道理。
可您是宫中的贵妃娘娘,银子这种东西,你有再多又有何用?
兰妱一直都理解不了这位的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明白她为何会为了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行一些歹毒至极之事,可偏偏她自己还觉得无辜得很。
她知道或许自己此时不该问,但若是错过了此次,以后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也再没有机会问她了。
她没有理会她刚刚那些话,只静静看着她,突道:“贵妃娘娘,当年,我七岁那年,您见过我之后,太傅府曾到我家,跟我父母提出要把我带走,我祖父和父亲有些犹豫,我母亲却拼命拒绝了。
后来,就有了我祖父和二叔去省城,二叔输光了家产,祖父被人打断了双腿一事,为此家中拮据,为了帮祖父治病疗伤,唯有乘了嫡支的人情,拿了嫡支的银两,最后只能把我送给了嫡支还那些人情。”
“贵妃娘娘,当年,那什么我二叔输光家产,祖父被人打断了双腿,全部都是你和太傅府设的局吧?
为什么,当年我不过只有七岁,不过就是乡下一个小小的百姓之女,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妃娘娘,难道只因为您的一时兴起,或者只因为您看到了我手上的佛珠,知道我曾偶然救过淮王殿下一命,所以您就要别人家毁人亡的也定要将我掌控在你的手心吗?
还是当年淮王殿下在江南遇险,其中根本就是你和太傅府的手笔?
因为江州毕竟是太傅府的地盘。
你恨我坏了你杀淮王的计划,所以为了发泄怒气,或者为了报复我,才做的那些事情?”
兰贵妃再也没想到兰妱又会提起多年前的旧事。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难怪后来她突然就开始恨自己,原来是知道了那些旧事。
两人相对而立,兰贵妃看着此刻兰妱眼神中难得那么一丝破碎和迷惘神情,心中突然又升起了一种久违的快感,自从郑愈的身份逆转,她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之后就再未有过的快感。
兰贵妃“呵呵”了两声,道:“是,的确是我做的,你想知道……”
只是她的话音未落,却听到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兰贵妃愕然回头,惊讶地转头看向门外。
然后就看到了门外面色铁青的承熙帝,还有站在他身后一侧的太子郑愈。
她的大脑那一瞬间就只剩下一片,她僵硬地转回头来,目光因为太过震惊和不可置信而有些呆滞地看着兰妱,道:“你设局,你竟然设局害我?”
兰妱却再不理会她,她站起身上前给已经入了门的承熙帝行了一礼,便在承熙帝黑如锅底的阴沉面色中退到了郑愈身后,然后在承熙帝的示意下跟着郑愈转身离开了。
只是她在后脚踏出门槛那刻,就听到了身后兰贵妃疯狂满是恨意的声音,道:“兰妱,我现在只恨,当初为何没有在第一次见到你之时,就命人弄死你。”
兰妱的脚步微顿了顿,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手心微烫的大手攥住了,她的心一松,便再也没有犹豫和停留,紧紧回攥了身边人的手,随着他一起离去了。
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不过,当年淮王,废太子朱成祯在江州遇险当然不是兰贵妃的手笔,那次的确是贪官不知太子身份,只想借流匪之手除了他掩盖自己的贪污罪行。
只是兰妱知道自己当年救淮王一事承熙帝必然已经知晓,更是不知道兰贵妃又会在其中怎样添油加醋的污蔑,毕竟她还曾在自己面前杜撰了那么一个恶心的故事,所以她刚刚才特意趁兰贵妃心神大乱之际,把刺杀淮王之事也按到了她身上。
兰贵妃刚刚说“是,的确是我做的”,怕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承认了害兰妱一家之事的同时也承认了刺杀淮王一事,如此她再就此事在承熙帝面前杜撰些什么污蔑她之时,效果必然也会大打折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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