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前世八。
兰妱坐在周家的席位上,周原的夫人林氏的下首位。
朱成祯从来都是一个聪明人,从坐席上一猜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他来北疆之前就已经熟知了北疆主要将领的各种情况。
周原是从一品大将,品级仅次于下面的左都督郑愈和不在席间的右都督郭颐铭,所以朱成祯对其更是做过详细的调查。
周原寒门出身,家中妻儿之外只有一个幼妹,再无其他亲人,据说这位幼妹在家中十分受宠。
传闻中都说虽然周原是个如黑炭般的魁梧武夫,但他的这位幼妹却跟个小仙女儿似的十分娇美,年纪尚小就已经令北疆不少将领倾心不已。
朱成祯初初听闻此一说之时心中还暗自嗤之以鼻,年纪轻轻的从一品大将,百战百胜令人闻风丧胆仅次于郑愈的大周战神,他的妹妹,就是生得跟个黑罗刹似的也会有人夸,想要在军中爬升的将领也会对其“倾心”。
可此时看到坐在周原夫人下首位的兰妱,朱成祯才知道自己的大错特错。
就是京中精心娇养的贵女,也找不出有谁能比她的容色更好的。
可是朱成祯吃惊于她的美貌之余,更令他疑惑的是她给他的熟悉感。
阿妱虽长大了,容色逼人,但那五官却还隐约和当年的小姑娘一般模样的,阿妱早已不太记得自己当年救的那人是何模样,更何况那时朱成祯落魄脏污,现在的太子殿下衣容华贵,高贵英挺,阿妱早把那事都已经不知忘到何地了。
但朱成祯却还记得很清楚。
他来北疆本就怀着那么一丝缅怀的心思,再又刚刚碰上兰娇,看到那颗佛珠,因此很快就联想了过去,很容易便有了一丝疑惑。
兰妱察觉到了朱成祯的目光,旁人也察觉到了。
郑愈和周原的面色都沉了下来。
朱成祯不是孟浪之人,就算是心中疑惑也知此时什么也不便提起,便微转了目光看向了周原,随意的寒暄了几句便岔开了话去,好像刚刚不过是看到一个美貌倾城的女子正常的一刹那的失神一般。
几人说着话,北鹘的使者终于到了。
领头的便是北鹘监国国舅莫林,他身后另有两位使者,还有一位身材高挑眼睛却冷冰冰的美人,却是那北鹘的公主珠其。
北鹘战败求和,定是会派公主和亲的,莫林带了这位过来,想来要去大周和亲的就是这位公主了。
她的眼神冷漠也是再正常不过,北鹘战败,父兄皆亡,自己还要被送去伺候杀父杀兄仇人作妾侍,能开心才是个鬼。
莫林带了北鹘众人给朱成祯行礼就坐,寒暄一番后便是观赏歌舞。
兰娇入了大厅表演之时看到高坐在主位上的太子朱成祯之时已经恍神,再看到一侧的兰妱,想到那颗佛珠,想到朱成祯极有可能已经认出阿妱,又惊又恐中舞步连错了好几拍。
朱成祯算得上是个观察入微之人,他皱了皱眉,微微暗示了一下自己身边的暗卫,兰娇只觉得脚上一阵剧痛,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直接扑倒在了兰妱的面前。
她惊恐中抬头,就看到自己脖子上已经横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剑。
是先前兰妱身后的丫头,约莫当她是刺客了吧。
兰妱:……
场面一阵凝滞。
静寂中,兰妱道:“秋双,退下吧,想来不过是个失误。”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秋双退下,那场上惊呆了的姑娘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齐齐跪了下来,领前的一位姑娘打着颤求饶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饶命。
阿娇姑娘年幼,从未为天潢贵胄还有这么多将军献舞过,一时被太子殿下的威仪所震慑,还请太子殿下宽宥。”
朱成祯看着兰娇惨白的面色,他早看到了她见到周原那个妹妹时的惊恐表情,就是现在,那表情也丰富得很。
他道:“这位姑娘,你认识将军府的姑娘吗?”
声音平淡,但兰娇却听出了其中的压迫,她只觉得心头无限的恐慌,比刚刚摔倒在兰妱面前还要恐慌。
差一点点,她的命运差一点点就要改变,差一点点她就跟了这位太子殿下回京,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兰妱又出现了?
为什么这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是她的,而自己已经落到了泥地了,她还要来破坏自己唯一的那么一点希望?
兰娇心中绝望,瞪着阿妱的眼神中怨恨几乎掩饰不住。
周原皱眉,刚待说什么,郑愈已声音冰冷道:“拖下去,查问是谁安插进舞坊的,敢说一句妄言,凌迟至死。”
说完就转头对朱成祯道,“不过是一个卑贱的舞女,不知受何人指使竟然想要行刺末将的未婚妻,想来好好拷完一番,这几日都有些什么人见了这位姑娘,便会明了了。
惊扰了太子殿下,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朱成祯:……
他对上郑愈的眼神,真是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这两日都有些什么人见了这位姑娘?
不就是自己吗?
自己还已经派了人给兰娇赎了身,要查出来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而且那周原的妹妹,竟然是郑愈的未婚妻吗?
朝中之人可都知道郑愈的祖母常宁大长公主欲将自己的外孙女南平侯府周家的三姑娘周宝薇许给郑愈,那周宝薇是何人?
可不正是自己太子妃的嫡亲妹妹?
朝堂上的那些人向来什么都喜欢往深里去想,此事闹出来,得出的结论必然是自己为了笼络边关大将,想要把妻妹硬塞给郑愈为妻,竟然不择手段到派人刺杀郑愈的未婚妻。
想到这里,朱成祯简直是一头冷汗下来。
兰娇必然是不能让郑愈带走的。
他更不想因此得罪郑愈和周原。
他笑道:“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正如先前云姑娘所说,怕是一个小小的失误罢了,孤的度量又岂会如此狭小,同个小姑娘一般计较?”
在座的都是人精,包括北鹘的那位监国国舅莫林。
他也是才知道那云姑娘竟然是郑愈的未婚妻,难怪郑愈看自己的目光冷飕飕的,感觉像是刮刀子般,却原来是因为自己觊觎了他的未婚妻……简直是倒了什么霉。
他看出了这位舞女怕是有点什么问题,而这位大周太子不希望郑愈带走她,他很快判断了形势,既然自己已经得罪了郑愈,只能跟这位大周太子卖好了。
他遂接着朱成祯的话插言道:“云姑娘容色倾城,没想到不单止是男儿们都会爱慕姑娘,就是连一个小小舞姬看见姑娘也会失神到乱了舞步,自惭形秽自此。
只是在下竟是不知道原来云姑娘竟然是郑将军的未婚妻,原本在下随太子殿下赴京,还打算向贵国的皇帝陛下求娶云姑娘,倒是在下妄想了,还请郑将军勿怪在下的不知之罪。”
又道,“贵国将士勇猛,听说剑舞比这女儿家的阴柔之舞要壮观多了,不若就请贵国将士跳上一曲剑舞,也让在下一饱眼福。”
郑愈轻哼了声,但此事总算是翻了过去。
但北疆到底是郑愈的地盘,这日之后朱成祯再想寻兰娇,却是半点痕迹也再寻不到了。
宴席开到很晚,后面不过都是喝酒,女眷便多是先行退席了。
郑愈回到府上之时虽已是深夜,但兰妱还在等着他,见到他回来便端了醒酒汤给他,郑愈接过便一饮而尽。
兰妱闻着他身上浓浓的酒味,很是嫌弃,道:“哥哥,我已经命人备好了水,你先去沐浴可好?”
郑愈手上慢慢摩挲着颗佛珠,却是道:“你服侍我吗?
我好像有点醉了。”
那颗佛珠自然是从兰娇那里拿到的,他命人带了她下去,根本就不怎么用刑,兰娇便把知道的不知道的还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一股脑儿全都吐了出来。
她道:“我堂姐曾经救过太子殿下一命,当年太子殿下就送了她这颗佛珠作定情之物,道是等她长大就会接了她去京城娶了她。
这么些年太子殿下一直都在寻找堂姐,他寻到我,但我没告诉他堂姐就是云姑娘,我说堂姐死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猜到。”
他在她七岁的时候认识她,锁了她在自己身边,心肝宝贝似的宠着。
可没想到竟然有人比他还早认识她,惦记着她。
他说着话,看着兰妱的眼神也有些不对。
兰妱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话也怪怪的,但他喝醉了,她也不会跟他计较,只是皱了皱眉有些心疼道,“你喝了多少酒啊?”
明明是千杯不醉的啊。
郑愈扯了扯嘴角,伸手扯了她到怀中,看她嫌弃地皱了皱小鼻子,低头看着她道:“妱妱,等我们成亲了,你都是要服侍我沐浴的。”
兰妱:……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她挣了挣,才发现他抱得实在有点紧,她确定他真的是醉了。
她本来想说那也是成亲之后的事,可是想了想,跟个喝醉酒的人理论什么呀,遂哄道:“好吧,哥哥你先放手,我扶你去沐浴好不好?
沐浴完你会舒服些的。”
可是哄完他却还是没动,搂着她的手也仍是推不动。
这人耍什么酒疯啊,不过他平日最是清冷,还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兰妱抬头看他,却看到他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睛不见有多少醉意,倒是深不见底,但却专注得像是要把人的神魂都吸进去,兰妱心头一跳,莫名就有些慌了起来。
他好像跟往日都不一样,不是因为醉了的那种不一样。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有些口干舌燥。
然后还不待她出声,他的头低下来,耳鼻间,满满都是他的气息,还有热气,酒气,一瞬间兰妱只觉得一阵的头晕目眩,然后她便听到他道:“妱妱,你知道我们成亲之后,会和现在有什么不同吗?”
兰妱的手抓上他的衣襟,只是她听到这句话还不及入脑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到自己的耳珠像是被什么含住了,湿湿的,烫烫的,一阵酥麻传来,兰妱只觉得脑子轰一声炸开,心也好似要蹦出来,哪里还能想什么。
他本没有多醉,但一吻上却真的似醉了,他噬咬着,小心翼翼地,却也有些控制不住力道,从耳珠滑到耳背,再到她细长的脖颈,再沿着下巴滑上她的唇,他感觉到她紧紧抓着自己,颤抖得厉害,但他却不舍得停下,只是唇舌滑到她的唇边之时顿了片刻,仍是忍不住含住了她的红唇,然后撬开,探了进去,含住了她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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