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昀微垂着鸦睫,只缄默不语地一直盯着掌心上的那只毛绒绒的雏鹰。
这幼鹰的两只小爪纵是站在男人的大手上,还在尝试着往前摇摇欲坠地行着,它稀松的圆眼透着无助和懵懂,小喙上还有撮白色的毛。
沈沅也看向了陆之昀手中的小鹰,柔声对男人解释道:“这是只罕见的海东青,妾身也是命人在奴儿干都司那处寻了好久,才寻到了这么一只雏鹰。”
近来沈沅一直瞒着陆之昀的缘由,也是怕会寻不到合适的幼鹰,将它从奴儿干都司运到京师的过程中就要万分的小心,因为纵是海东青是一种极其凶猛的鹰隼,可它在幼年时期也是极其脆弱的。
沈沅还特意叮嘱帮她寻鹰的人,最好是能寻到一只孤鹰,因为它听闻鹰这种鸟类,是由雄鹰和雌鹰一起照顾它们的幼崽的,故而她虽然想通过送雏鹰这种方式来弥补痛失爱宠的陆之昀,却也不忍心让幼鹰离开它的父母。
海东青本就是一种极难寻得的名贵鹰种,沈沅送予陆之昀的这只,还是海东青中最罕见的玉爪,待它长大后,浑身的毛色也会变成雪亮的纯白色。
陆之昀如今不敌从前清闲,沈沅怕他会没空去照顾它,还特意为他寻了个极善驯鹰的人。
而寻这只鹰所用的银两,也都是沈沅拿自己的嫁妆添的。
见陆之昀仍不言语,沈沅又话音温柔地道:“妾身原是想帮官人亲自豢养它的,只是医师叮嘱过,说孕妇最好不要时常同这种禽类相处,所以孩子未生下来前,官人您只能多费费心思了。”
“嗯。”
陆之昀嗓音很是低沉,听着沈沅温柔缱绻地同他说了这么一通话,他只是回了她一个字。
但眸底,却蕴了罕见的温和。
他不时地看看手中的幼鹰,又不时地掀眸去看面前的沈沅。
煦日渐染,阳光倾泻在了歧松馆后身的庭院中,铺在青石板地上的白雪也泛着莹润的光芒。
沈沅知道陆之昀不善于外露情绪,却也能觉出他对这礼物是满意的,便道:“妾身还要去帮着蓉姐儿准备及笄宴,就先回去了。”
陆之昀低声回道:“好。”
直到沈沅离开了歧松馆,江氏兄弟却见,陆之昀的唇角仍呈着微微扬起的态势,不似从前那样,总是微微地垂着,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陆之昀仍用双手捧护着那只海东青幼雏,觉出江氏兄弟也一直愣在原处,往他的方向看着,便也瞥首看向了二人。
在看向江氏兄弟时,男人眸中的温和逐渐褪去,嗓音亦沉了几分,问道:“我豢的鹰死了的这事,是你二人中的谁透给夫人的?”
江丰见状,立即就把哥哥推了出去,主动告状道:“公爷,这事是我兄长透给夫人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卓听罢,立即便狠狠地睨了江丰一眼,也捅了弟弟一刀,对陆之昀道:“公爷,江丰平素与夫人相处的时日更多,却连夫人寻鹰雏的事都不知道,这次他亦是失了职责,您也得罚一罚他。”
陆之昀淡淡地扫了这两个兄弟一眼,随后便回了四个字:“下次注意。”
江丰和江卓即刻应了声是。
幸而陆之昀今日心情好,他们这也是借了夫人沈沅的光,这才没捱上一顿责罚。
——
卯时三刻。
沈沅已经换上了繁复华丽的诰命夫人礼服,戴上沉重的珠翠庆云冠后,整个人的气质愈发妍丽贞淑。
今日陆之昀不休沐,他一如既往地去了皇宫上朝,蓉姐儿的及笄宴是在巳时三刻才行,他也能及时地回府参宴。
陆蓉住的院落虽没有沈沅的大,各处的布置却也有着女儿家独有的秀美和精致,惠竹还同沈沅提起,说这院子周遭的粉墙之上,在入夏后会爬满紫藤,风景甚佳。
沈沅进了陆蓉的院子里时,见庭院中还放着好几个粉彩鱼缸,到了夏日后,里面便可植栽几株睡莲,再养上几条色泽斑斓的游鱼。
陆蓉笄礼的日子经由卜筮之后,定在了她生辰之后的次日,整个笄礼的礼俗很是繁琐,要有三次加笄,三次更衣,最后再由赞者正宾为她取字。
而为及笄的少女取字的人,都为族中颇有声望的女性长辈来行之,沈沅曾听陆之昀在几日前提过,在皇家庵堂中带发修行的太后也会于是日莅府,亲自为蓉姐儿加笄。
沈沅进了陆蓉的闺房时,便见寇氏还有公府庶四子的夫人已经在里面的圈椅处坐着了。
陆诚的夫人刚刚生产完,还未出月子,所以并未来府帮着操持宴事。
四夫人李氏瞧见沈沅后,还从圈椅处起身,同她互相见了个平礼。
沈沅落座后却见,丫鬟站在陆蓉的身侧,手中拿着她等会儿要穿的,绣着并蒂莲花和海棠的云肩。
坐在雕花梨木镜台之前的陆蓉披散着头发,还未绾髻,瞧着情绪有些不大好。
丫鬟为她梳发时,动作也不甚小心,还扯到了小姑娘的头发。
陆蓉嘶了一声,也难免起了些女儿家的小性子,眼眶也开始泛起了红意。
沈沅刚要开口安抚安抚她的情绪,寇氏却先在陆蓉的面前摆了摆长辈的架子,语气也带了些批评的意味,道:“蓉姐儿,过了今日,你可就是大姑娘了,老太太已经开始为你合计婚事,要给你定个夫婿了,你可不能再像今日一样娇气了。”
陆蓉一大早上的火气好似就是冲着寇氏来的,一听这话,立即便呛声道:“我娇不娇气,日后如何做事,还由不得三嫂来管!”
寇氏听罢这话,见陆蓉一个小辈都敢同她顶撞了,语气也更重了些,斥道:“你这孩子,怎么同我说话呢?”
陆蓉今日的脾气却是上来了,她夺过了丫鬟手中的篦子,立即就将它摔在了地上,食指亦伸向了寇氏,扬声道:“你走,我这院子里不欢迎你!”
沈沅和四夫人也因着眼前的这场面,而感到了震惊,这场冲突来得过快,以至于二人都面面相觑地怔愣了片刻。
抚养陆蓉长大的乳母张婆子怕她会惊了沈沅的胎,赶忙来此劝阻了一番:“哎呦蓉姐儿,这大好的日子,你跟人置什么气啊。”
张婆子虽是个下人,却也是亲手将老国公的遗腹女陆蓉抚养至大的,也一直将她当成是自己的亲闺女。
她是清楚陆蓉如此针对寇氏的原因的,近来有关老国公第三个填房,亦是陆蓉母亲的传闻在公府是愈演愈烈。
陆蓉和陆之旸是同母所出,府中的老人都认为,她二人生母当年病逝很大一部分缘由,是因为三夫人寇氏在内宅中对她的打压。
同陆之昀的生母乔氏不同,陆蓉的母亲心性敏感,容易多思多虑,体质也较虚弱些。
故而陆蓉一生下来,就是个没爹的女孩,没过几年,亲娘又死了,陆老太太虽对她百般娇宠,可到底她还是和同龄的世家小姐不同,自小就很缺长辈的关爱。
而今到了及笄的这日,别家贵女的笄礼上,都有父母亲自参宴。
她的笄礼,却只有几个哥嫂陪着,自是觉得倍感委屈苦楚。
陆蓉近来也是听见了关于寇氏和她生母的一些传闻,对寇氏的态度这才愈发的憎恶。
双方的争吵渐止后,沈沅也渐渐猜出了陆蓉如此愤怒的缘由。
小姑娘适才被气的,头发丝都要呈着往上炸开的态势,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沈沅被碧梧搀起来后,便走到了陆蓉的身旁,李婆子也对陆蓉又嘱咐了几句:“你五嫂还有着身子,你可不能再摔摔打打的了,如果惊到了你五嫂的胎,你五兄可不会放过你。”
这话一说,陆蓉再一想起陆之昀阴沉的面容,气焰便明显小了几分。
沈沅却柔声问道:“蓉姐儿,你心里若有不快,就同五嫂说说。”
寇氏见不得沈沅的那副模样,只觉得她是在假惺惺地装端庄和温柔,便阴阳怪气地又说了句:“她不快,还能有什么缘由?无外乎就是被老太太惯得性情骄纵了些,这亲娘不在身侧,礼节上就是照着别家的姑娘差了些。”
这话一落,在场诸人的面色都变得有些不大好看。
这事虽同沈沅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寇氏的这番话,也戳中了她的痛楚。
她刚要开口替蓉姐儿说几句话,却见她突地挣开了她,随即便不管不顾地冲向了寇氏,嚷道:“你…你给我出去,我这院子里不欢迎你这种人进来!”
寇氏丝毫都未想到陆蓉会突然地冲过来,她反应未及,再加上小姑娘使的劲儿也不小,竟是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摔了个跟头。
她也是被朝廷封的诰命夫人,发上也戴着华贵的冠子,经由这么一摔,那沉重的冠子也歪斜了下来,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堪。
杜婆子将她扶起来时,寇氏还忍不住驳斥道:“你这妮子,连长幼尊卑之序都不懂了,长嫂为母,我今日就得你母亲好好地教训教训你!”
话音刚落,陆蓉的闺房外,却突然传出了一道尖细刺耳的声音——
“太后娘娘到!”
说话的人明显是个太监,寇氏和陆蓉也终于停止了争吵。
陆太后身着翟衣凤冠,气度雍容得体地进了室后,众人纷纷为她行了应有的礼节。
沈沅还怀着身子,刚要随其余人等一并对她屈膝施礼时,陆太后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制止了她的行径。
“都起来吧。”
陆太后说罢,便将视线落在了寇氏的身上,嗓音亦是冷了几分:“三夫人,今日是哀家幼妹的及笄礼,你口口声声说是她不懂长幼尊卑之序,可你身为蓉姐儿的三嫂,也知道她自幼无父无母,怎的就不能对自己的小辈多多礼让宽容些?”
陆太后的声音很是平静,却也是极有分量的。
寇氏的眼皮跳了跳,只得回道:“娘娘说的极是…臣妇知错了。”
陆太后眼神冰冷地看着寇氏,也下了驱逐令:“三夫人摔了一跤,衣冠不整,还是回去敛饬敛饬衣物罢。”
寇氏当着太后的面,也不敢再多言半字,只得满脸含悻地离开了陆蓉的院子。
寇氏走后,陆太后的语气和缓了些,对沈沅温声道:“你身子这么大了,还帮蓉姐儿操持宴事,真是辛苦了。”
沈沅摇首回道:“这都是臣妇应当做的。”
陆蓉见长姐回来了,情绪也好转了许多。
沈沅想起半年前同陆之昀成婚时,太后还特意拿出了自己的礼服,来为她改制婚服,足以彰显了她对陆之昀这个同父异母之弟的器重。
而新帝刚一登基,身为他生母的陆菀便选择了带发修行,一点都不欲去干预朝政,也足可见其对陆之昀的信任。
——
公府女厅。
主位后贴着颇应冬景的字画楹联,置于厅央的炭火也烧得极为足旺。
两侧摆着的黄花梨交椅上,零零落落地坐了些女眷,其中有几位是寇氏相熟的,还有几位世家贵妻和夫人们还未入内。
沈沅的继母刘氏也来了公府参宴,还同寇氏坐在了一处,二人对视了一下,亦彼此颔了颔首。
寇氏随即便抽出了块帕子,当着一众女眷的面,叹了口气后,假意对刘氏道:“唉表妹,你的这位长女,还真是个厉害的,这自打她入门后,就没少同我针锋相对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同她相处了,你一会儿见着她,可要好好地劝劝她。就算她没嫁入公府,我们之间也不是妯娌关系,她也算是我的外甥女了,我是想同她好好相处的,只是你家这大姑娘的性情,真的是有些孤傲啊。”
刘氏瞥了眼在场的其余女眷,寇氏讲话的声音不高亦不低,恰能使她们都能清晰地听闻。
瞧着这些女眷果然都竖起了耳朵,刘氏也帮腔道:“表姐说的对,我这个继女性情是孤傲了些,说不好听的,那就是不太容人。她如此,也不是我教养无方,这盐户养大的姑娘,还是同京中的世家小姐有些区别的。”
寇氏和刘氏又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了好些沈沅的坏话。
寇氏边说着,还佯装落了几滴泪,抽噎地哭上了。
她这一哭,旁的女眷也都想来劝上她几句了。
谁料寇氏还未来得及再添油加醋个几句话,乔夫人堂音洪亮的声音便从女厅外传了出来。
她是军家女出身,性情也泼辣了些。
进了厅内后,也不同寇氏客气,上来就斥道:“三夫人,今天可是蓉姐儿的及笄宴,你在那儿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这几句恫吓,着实把在场的几位夫人吓了一跳。
在场的女眷中,乔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寇氏则是二品诰命夫人,且乔夫人的夫君还是掌着军权的中军都尉乔浦,无论是在哪一方面,乔夫人都能压上寇氏一头。
寇氏倒也没立即就将态度软下来,反问道:“乔夫人,这可是陆府,还由不得你在这儿指指点点。”
乔夫人睨了她一眼,就近挑了个交椅坐下后,冷笑一声,接着道:“我好歹也是你们公爷的表嫂,今儿个,我还就得说道几句了。”
“你……”
寇氏无言以对,赶忙用眼神向一侧的刘氏求助。
却见刘氏的神情竟是闪躲了一下。
她立即会出了缘由,刘氏的父亲任的是中军都督佥事,而乔夫人的夫君乔浦则是中军都督,比他的官阶高了好几级,还是他父亲的直属上级。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在乔夫人的面前,刘氏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可不敢帮着寇氏再去帮腔。
乔夫人早就站在厅外听着寇氏和刘氏在那儿一直数落着沈沅了,她性子直爽,平素也是最恨这些喜在背后数落她人的长舌妇们。
“三夫人,你说你好端端的富贵日子放着不过,整日从这搬弄是非,说你弟媳的坏话,到最后,你能落得个什么好处?”
寇氏一时哑口无言,因为她适才确实是在女厅里数落沈沅来着,却听乔夫人又冷嗤一声,嘲讽道:“我是看出来了,为何我这表弟媳在京中世家圈子里的风评会变得这么差,原来全是你这一字一句的说出来的。三夫人,你到底是存着什么样的居心啊?”
一旁的女眷状似如常,却也都津津有味地看着乔夫人盘问起寇氏来。
乔夫人接着道:“当年你和首辅的那桩婚事,可是你自己要同他退的,也是,先国公去世了,你心中不平衡。但这条路可是你自己选的,别将自己的不忿转移到旁人的身上。”
这话一落,寇氏也被乔夫人戳穿了最不堪的心事,立即便怒声反驳道:“乔夫人,我敬你几分薄面,却也容不得你在这儿胡说八道!”
女眷们的心中却渐渐有了数,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呢。
那看来乔夫人说的应当都是真的了,因着这层关系,寇氏身为寡嫂,只会更加嫉妒沈沅这个年轻又貌美的新任主母,她那心里头,指不定藏着多少阴暗的心思呢。
看来这公府新的主母,也没少被寇氏泼了脏水去。
“好了,这公府小小姐的宴事应当快要开始了,我们也得离开女厅了。”
乔夫人的话音甫落,在场的几位女眷便都在她的号召下,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女厅。
徒留寇氏一个人,如过街老鼠般瘫坐在圈椅处,气得浑身发抖。
——
海棠春坞。
笄礼过后,到府的女眷们都在吃席,沈沅却因着胎动得厉害,同碧梧来到了离女厅较近的海棠春坞处,想要避着众人歇息一番。
今日既是陆蓉的笄礼,也让沈沅想起了四年前,她及笄礼上的往事。
她的笄礼也如陆蓉的一样,过得不甚开心,倒不是因为父母不在身边,而是在她笄礼的那日,舅母罗氏却突然发现了她一直都有在同所谓的外男,也就是京中的云先生通信的事。
罗氏一直想让她在及笄后就同唐禹霖定下婚期,也自是阻拦了她再同外男通信的行径。
沈沅在十五岁到十六岁的这一年里,被舅母看得极紧,后来舅母因病去世,她还尝试着往原先的那个旧址寄了封信,却再也没收到过云先生的回信。
想起了往事,沈沅的水眸里,不由自主地便显露了几分哀柔。
一旁的抄手游廊处。
陆谌恰时经过了海棠春坞,见沈沅今日可谓是严妆复服,颇有国色天香的绝色之姿。
他也忆得一些沈沅生活上的细节,她是个不喜化浓妆的女子,因为她的五官原本生得就很精致了,皮肤也是匀净无疵般的白皙,没成想稍微上了些浓重的妆面,却也美得令人惊艳。
陆谌见四下无人,便想主动靠近沈沅,同她说几句话。
哪怕是以现在的身份,他也想寻得些同她接触的机会。
却没成想他刚要走出游廊,陆之昀已然从另一侧的拱月门处,走到了沈沅的身旁。
陆谌的面色一僵,便择了个红木立柱躲了起来。
在陆之昀的示意下,碧梧和惠竹皆都退了出去,留给了这夫妻二人独处的空间。
陆之昀坐在了沈沅对面的石凳上,亦伸手拨弄了一下她冠子上垂落的那些珠串。
珠子间碰撞的泠泠之音顿起后,陆谌窥伺着陆之昀和沈沅的相处方式,只觉得他五叔对待沈沅的态度很是温和,并无他想象中的那般,会摆年长者的严厉架子。
二人的坐姿都随意了些,海棠春坞这处的景致也幽静了些。
不然,陆之昀穿着峻整挺拓的绯袍公服,沈沅还穿着诰命夫人的华贵服饰,都能直接寻宫廷画师来绘像了。
祈朝的高官达到了一定的权势,都会寻画师专门为自己和他们的夫人绘上一张画像,高官们会穿官服或是赐服,而夫人们若是有诰命在身,就会穿那袭繁复的真红大袖衫。
但是一般能有如陆之昀这般权势的男子,都得五十岁往上了。
陆之昀和沈沅格外的年轻不说,样貌还都是一等一的出色。
陆谌眼看着,陆之昀又将沈沅的一只纤手攥入掌中把玩了片刻。
他二人的手型也是相差甚大,陆之昀的手背指骨匀亭分明,也比沈沅的手要宽大修长了许多。
而沈沅的肤色过于白皙,陆之昀则是寻常人的肤色,所以这两只手的颜色上也有着差距。
陆之昀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于无形间,透着对沈沅十足十的占有和掌控意味。
瞧着陆之昀和沈沅的这种亲昵姿态,陆谌的心中极不是滋味,亦隐隐泛着钝痛,却又不想离开这处。
陆之昀松开了沈沅的手后,方道:“随我回去罢,你忙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
沈沅温软地嗯了一声。
二人起身后,陆之昀便将自己身上的貂氅,披在了美人儿的身上。
沈沅的身子顿时一暖,亦被熟悉且冷冽的松木气息强势的缠裹,她缩在男人的墨色貂氅中,被大片极致的黑包裹着,衬得那张柔美的芙蓉面也是愈发白皙。
陆之昀比沈沅高了太多,故而这身貂氅披在了沈沅的身上后,衣摆自是还拖了地。
这明明是一身威风凛凛,且尽显阳刚气的衣物,但是穿着沈沅的身上,却完全变了味道。
她的发上还戴着鸾凤冠子,脸瞧着愈发的小,在被陆之昀盯着看时,自是显露了几分的赧然,故而沈沅还微微地敛住了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
这身衣物被她穿的,还真是……
陆之昀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此刻的沈沅,脱口而出的便是,嗓音浑厚且低沉的一声:“娇气。”
沈沅听罢,不禁微微地阔了阔眸子。
她真的怀疑,陆之昀的脑子里,一共就没有几个能用来形容女人的词汇了。
他只会说一个娇气,还天天将这个词挂在嘴边。
沈沅也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就又被陆之昀指责娇气了,亦暗自攥紧了拳头。
再度掀眸看向陆之昀时,眸里也难免含了些愠色。
陆之昀瞧出了沈沅的异样,看她的目光也深邃了许多,那双凤目看似时故作严厉地觑起,却没有半丝的威慑意味。
午时的日头最是充足。
潼潼的日光下,沈沅也难能有了仔细看陆之昀面庞的机会。
他的那双凤目生得精致又独特,这么近地看他,有种眉黑目朗的感觉。
陆之昀的五官亦很精致立体,他面骨的走势冷毅,却不失平整漂亮,眼角眉梢间,还浸了些岁月沉淀的成熟气概。
旁人一想到陆之昀,会想到他是镇国公,是当朝的首辅帝师。
只会想到他的地位,和权势。
抛开这些不提,沈沅不得不承认,她的官人真的是个很英俊的男子。
一阵微风拂过,将覆在瓦檐上那些细细密密的薄雪都吹了下来。
陆谌听不见二人说了些什么,但也能觉出陆之昀和沈沅好像是有了些争吵。
他亲眼见着,陆之昀将沈沅的下巴抬了起来,随即便要倾身吻她,沈沅却别开了脸,让他扑了个空。
陆之昀没再去板正她的脸蛋,也怕自己的手劲大儿,会在她的下巴上留些痕迹。
便倏然用大手捏住了沈沅的后颈,另一手则攥着她的纤手,不容她挣脱地让其放在了他腰间的玉带旁。
沈沅就如被他捏住了七寸似的,一点都不敢再乱动,却觉陆之昀的气场也遽然变得强势了许多,甚至还带了些许的侵略意味。
抄手游廊处的陆谌亦亲眼看着陆之昀颇显霸道地锢着沈沅,他隔着她隆起的肚子,边用指骨捏着她的后颈,边倾身吻向了她。
瞧见这场面,陆谌不禁瞪大了双眼。
虽然这一世的沈沅已经嫁给了陆之昀,但陆谌瞧见这两个人亲近时,觉得心里隐隐做痛的同时,还是有种莫名地,被人绿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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