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首辅宠妻录(重生) > 第55章 晋江正版首发

沈沅和夫人们所在的攒尖亭下,地界较为宽敞,里面摆了三张茶点席面。

        而隔着架在菡萏池的浮桥望去,还有个飞檐翘角,面阔三间的水榭,这水榭中也摆了个七八张席面,坐得都是些同沈沅关系不近的官眷或是世家妻们。

        沈渝应当便是从那水榭处走过来的。

        朔哥儿还未被抱走之前,沈沅是同两位夫人站着叙话的,从她的这个角度,也看不见高乔两位夫人的眉眼官司。

        沈沅瞧见沈渝的那副忸怩的不善作态,自是想着直接赶客。

        虽说自她有孕后,就一直待在内宅里,并没出过公府的大门,可沈沅活了两世,还是对京中一些世家的情况有个大概的了解的。

        沈渝嫁的这位官员,是鄂郡公的庶长子。

        然鄂郡公近年身患重疾,纨绔的嫡子因着声名太差,至今仍未有哪个清贵的世家敢将自家的闺秀往郡公府里送,所以郡公世子钟决并未成婚。

        鄂郡公府同镇国公频有往来的缘由,是因为郡公夫人同陆老太太是要好的发小,眼下,郡公夫人应是去云蔚轩处同陆老太太叙话了。

        而沈渝的这位庶长子丈夫,最是热衷参加这些世家的宴事,因着出身和地位的局限,便总想通过这样的场合,再攀上些人脉,往后的官途也能更顺遂些。

        一见到沈渝,沈沅的心中就有了猜想。

        她过来,可不一定就是为了来挑事,或是想要碍她的眼。

        说不定就是钟凌来府前,同她交代了什么事,让沈渝过来同她熟稔熟稔姐妹之间的感情。

        这内阁的成员正好还空了一名,钟凌怕是想通过沈渝和她的这层关系,来达到自己升官的目的。

        思及此,沈沅嗓音尚算平静地对沈渝命道:“我和旁的夫人还有要事相谈,妹妹待在这儿不方便,还是回水榭处吃你的席面去罢。”

        沈渝捻着手中的那方软帕,自是没能料到沈沅对她的态度会这么冷漠。

        开口同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赶客!

        沈渝将心中的愤懑尽数遮掩,亦当着其余夫人的面,将眼睫故意地垂下,声音中流露的委屈更甚:“长姐……”

        高夫人和乔夫人瞧着沈渝的那副作态,倒像是一副赖在原地不想离开的模样,就同个赶不走的苍蝇似的,眉目间也都显露了淡淡的厌恶。

        不过沈渝做此举动,倒是正衬了她们的心意。

        见几位夫人还站着,沈沅也没再给沈渝任何眼色,便柔声道:“站了许久了,各位姐姐妹妹们,再坐着用些茶点吧。”

        话落间,三张四方的八仙桌上,又陆陆续续地围满了女眷。

        沈渝无声地观察着这些官眷们的一举一行,亦对沈沅一句轻飘飘,却可谓是发号施令的话感到震慑。

        也不知道是为何,现在的她再瞧着沈沅,便觉得她的气场也比从前足了些,还真是颇有世家主母的风采了。

        一想到这处,沈渝的心中又开始发酸发涩。

        桌上的茶水都凉了,盏中呈的是产自庐州的六安瓜片,先前诸位女眷们也已添了数次水,味道都有些被冲淡了。

        沈沅无视着沈渝,亦让丫鬟们为夫人们添上新茶。

        沈渝站在亭沿处,还算有眼力价的没去挡丫鬟们出入的路,她见这三桌的夫人们,先前用的茶具都是青釉冰裂纹的歌窑茶盏,造型很是古朴雅致。

        而现在那些丫鬟们呈上来的,是纤薄透润的汝窑茶盏,沈渝曾在沈弘量的书房中见过前朝的汝窑茶具,他还曾同沈渝提起过,说这汝窑是以玛瑙为釉,质地最是蕴润典雅。

        父亲宝贵它们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却没成想这国公府竟是一下子,就拿出了至少五套之多的汝窑茶具。

        八仙桌上摆的那些吃食倒是都同水榭里的席面并未有异,上面置了个雕漆九宫馔盒,里面摆着福橘饼、松子糖、樱桃煎、香榧酥黄独等茶点。

        沈沅见沈渝还没那个自觉性要走,便也不准备再同她客气了,刚欲开口让几个丫鬟将她架走,高夫人却开口道:“国公夫人,我看你这庶妹既是来了,就也让她坐一会儿,同咱们聊聊吧。”

        沈沅见高夫人说这话时,眉眼竟是含着几分谑笑,心中大抵猜出了她的意图,便颔了颔首,应了此事。

        沈渝的心情立即就雀跃了起来。

        还是人家高夫人明事理,她来都来了,沈沅不让她在这儿坐一会儿,也太不讲情面了。

        沈渝正高兴着,可当她瞧见了丫鬟为她抬来的椅子时,面色不禁微微一变。

        旁的夫人做的都是雕着蕃莲纹的海棠杌凳,而她要坐的,却是把黄花梨的交杌。

        这交杌的别名便是胡床马扎,是下人还有市井小民的坐椅!

        沈渝的面色微僵时,却听高夫人催促道:“钟夫人怎么还不坐下?”

        高夫人的丈夫是吏部尚书高鹤洲。

        钟凌此前特意叮嘱过沈渝,若是她的长姐沈沅真的不给她面子,那她首要的便是要去寻到能接触到高夫人的机会。

        如果真的能傍上高夫人,钟凌的这个官升任得也能更快一些。

        且钟凌还说过,除了沈沅,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高夫人。

        陆之昀很少会亲手掺合官员的升任调免,而像钟凌这种五六品的官员,在朝中的地位最是尴尬,得罪了高鹤洲,再被往下降个几级,再想往上升就更困难了。

        钟凌在婚后还告诉过沈渝,说如果按照寻常的步调,他在通过了官吏的考核评级后,还要外任几年,去别的布政使司,譬如福建、山东、陕西、广西等,再做个几年清吏司。等外任归京后,还得在侍郎的这个位置上熬个几年,才有进内阁的可能性。

        等他入了阁后,怕是也得要四十多岁了。

        沈渝可等不了那么久,到那时她也要熬成老女人了。

        是以沈渝可不敢得罪了高夫人,连忙依着她的言语,面色讪讪地坐在了那把交杌上。

        ——“你刚刚嫁为人妇,年岁也尚小,我这年纪也比你大了一旬了,因为你姐姐同我交好,所以便想提点你几句话,钟夫人不介意吧?”

        高夫人说罢,沈渝立即谄媚似的回道:“不介意的,高夫人提点妹妹,是妹妹的福气。”

        乔夫人听罢这话,眼皮跳了跳。

        从这儿跟谁认姐妹呢?

        她们可不想认沈渝这个妹子。

        高夫人这时问道:“你适才说什么,你长姐不顾姐妹情分,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沈渝暗觉,高夫人的语气明显冷沉了许多。

        她心道不妙,原来她这是要替沈沅鸣不平啊。

        怪不得让她坐这种椅子,看来就是想羞辱她。

        沈渝立即佯装不适,便要告辞离去。

        沈沅却命丫鬟拦住了她,语气淡淡地道:“高夫人这话匣子已经打开了,妹妹不好让她闭嘴罢?再说公府就有医师,你这身子如果真的有不适的话,就让他们过来给你瞧瞧。”

        沈渝听罢沈沅的这席话,面色是真得有些泛白了。

        她真是自讨苦吃。

        沈沅本就同她有仇怨,现在养尊处优惯了,也没了从前的温懦和柔怯,也开始有着盛极的气焰,学会作弄人了。

        沈渝这般想着,也下定了要加倍报复回沈沅的心思。

        待她悻悻又落回了原坐后,便见梳着狄髻,身着交领大袖衫的高夫人又道:“钟夫人来之前,也没知会你长姐一声,贸贸然地就过来了。你这样做,也让你长姐没个准备。我倒是弄不清楚,钟夫人究竟是不懂礼数,还是故意想让你长姐下不来台面?”

        沈渝没想到高夫人竟还质问上她了,虽说她是个庶女,可也是被沈弘量宠大的,在侯府里,主母刘氏都没同她这么说话过。

        谁曾想走出了家门,竟是被一个外人教训上了!

        沈渝犹如芒刺在背,却又因着不敢得罪高夫人,只微颤着唇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高夫人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也不用委屈,也不兴当着旁人的面装出一副柔弱好哭的模样,先前儿是庶女不打紧,好歹也做了别人的填房了。那便是正妻,也是官眷了,既是如此,这些道理还不懂吗?”

        她这话问的,不掺任何的怒气,却是字字珠玑,也句句含针,什么庶女啊,填房什么的,全都戳中了沈渝的痛处。

        沈渝不由得气得微微发抖。

        乔夫人这时也开腔道:“你适才还说,你长姐连你的婚宴都没去,可你知不知道,头两月你长姐可还怀着身子呢,临产之际怎还能出府去参加你的婚宴。我倒想问问,你长姐你有孕时,你来公府探望过几次?”

        沈渝没想到,讨伐她的人中,竟是又多了位乔夫人。

        她努力地抑着情绪,亦下意识地想要用眼神向沈沅求助。

        沈渝觉得沈沅好歹也是她的长姐,她都这么惨了,她终归得帮帮她罢。

        可沈沅却连个字都没同她说,那双柔美眸子,也如沉静的深潭般,在看向她时,毫无任何的感情可言。

        高夫人这时转过了头首,在对沈沅说话时,面上登时换上了副和煦的笑模样,道:“我们家老高虽是侯府的嫡子,却不是世子,当年我嫁给他时,母家的人都不怎么同我热络。等他一进了吏部,还没做成尚书呢,就有那几个想要升官的娘家人,突然就同我热络上了。沅儿啊,这都是要来巴着你,要让你帮着挣体面呢,往后你不用搭理这些人,别再养出几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出来。”

        沈沅温顺地点了点头,柔声回道:“姐姐说的有道理,妹妹记下了。”

        沈渝也再也管理不住表情,眉毛都拧在了一团,趁着那几个夫人又开始相谈甚欢,没去顾及她的时当,灰溜溜地便离开了攒尖亭这处。

        “哎呦——”

        沈渝甫一要下那几个石阶,竟是脚一崴,狠狠地便摔了个跟头,还险些就栽到了旁边的菡萏池里。

        这身新制的比甲也都沾上了大面积的泥土,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堪,等丫鬟将她扶起来时,沈渝还将自己对沈沅和那两个夫人的怨恨转移到了丫鬟的身上,扬手就甩了她一个巴掌。

        “这石阶上有苔藓,你怎么也不瞧着点,是想故意让你主子我栽个跟头吗?”

        小丫鬟委屈兮兮地捂住了脸颊,却只得连连同沈渝认着错。

        等沈渝的丈夫钟凌从男席那处离宴后,便瞧见了她的这副衣衫脏乱,发髻微散的不得体模样。

        却说钟凌如今年近而立,相貌虽然称得上一句端方,可同陆谌相比,却是差远了,甚至可谓是平庸。

        且他之前有过家室,体态瞧着也有些臃肿。

        沈渝觉得自己的年岁比他小,嫁给他这样一个鳏夫,算是钟凌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瞧着她这副凄惨的模样,钟凌总得安慰她几句。

        可当她将适才发生的事原封不动地同钟凌讲出来后,钟凌的眉目间非但没有流露出疼惜,反是闪过了一瞬淡淡的厌恶。

        沈渝瞧着他的这副神情,心口那处,也是咯噔了一下。

        钟凌冷声问道:“你得罪高夫人了?”

        沈渝委屈兮兮地回道:“不是我想得罪她的,是她一开始就没拿正眼瞧过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倒是我,在那席面上受了委屈,官人怎么也不开解开解我?”

        钟凌振了振广袖,却是语气微沉地回道:“你给我丢了面子,还险些就断了我的仕途,竟还想着让我安慰你?”

        说罢,男人嫌恶般地睨了她一眼,随后便自顾自地往马车的方向走去,连等都没等她。

        沈渝本就憋着口恶气,又因着丈夫的冷漠,而被敢气血上涌,她甚至想同泼妇一样大声地同钟凌吵上一架,却知现在还在公府的地界,只得愤愤然地跺了跺脚。

        如今的境况,她也只能帮着钟凌继续谋官位了,反正她对钟凌也全无爱意可言,只是想要利用他而已。

        就得指着他赶紧入阁,然后熬成祈朝的首辅,最好再被皇帝赐个爵位。

        沈沅如今有的地位和体面,往后她也都要有,绝对不能比这个长姐过得差了去。

        ——

        翌日。

        京城诸景风和日丽,沿道垂柳依依,马车碾过官道时亦发出着辘辘的轮音。

        沈沅自有孕后,有近一年的时日都没有出过公府的大门,而今终于能够得见府外的人人物物,心中不免生出了些许的雀跃。

        故而她用那双纤白的柔荑不时地掀开车帷,亦探出了脑袋,总往车厢外看去。

        因着沈沅刚刚出月,身体还有些虚弱,做这举动时,还让江丰觉得她这是有了不适,便问道:“夫人,用不用给您寻个暂歇的客栈?”

        沈沅摇了摇首,又将车帷放了下来,安安分分地又坐回了原处。

        离朔哥儿的满月宴过了个十余日的功夫,等出月后,医师还曾叮嘱沈沅,说她的身子仍需再将养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不能擅行房事。

        陆之昀倒是没因此事而有任何不耐,也叮嘱她要养好身子。

        沈沅在这段时日还发现,自己在逢上雷雨天时,固然还是会犯心疾的,可那症状却减轻了许多,尤其是现在的她并没有身子,所以就更没了从前的忧惧了。

        近来,她的身体也是格外的康健。

        ——“夫人,我们到了。”

        伴着江丰的声音,一行人终于到抵了在正阳门外,亦离西苑不远的白麓书院旧址。

        沈沅半个时辰前刚去看了江丰说的另两个地界,却都因着不甚合心意,而没有下定决心要买下它们的地契和权状。

        却见这白麓书院的旧址,景致幽静雅致。

        两侧垂杨的绿荫很是浓郁,待清风徐徐吹拂时,亦大有市隐之意境。斑墙之旁竹木扶疏,废弃的花圃也依稀可见往日之繁盛,因无人打理,其内杂草丛生。

        沈沅和碧梧,还有江丰,以及这书院的权状的主人看了看里面的屋舍。

        白麓书院占地虽不算大,却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有可供近百名生员安坐的大讲堂,其内的矮桌和茵席并未被原主人带去,只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还有十余间的斋舍,以及一个两层之高的藏书阁,甚至还有个专门供奉着孔圣人的祠堂。

        江丰瞧着沈沅的神情,便猜她应是觉得这处地界可心,便道:“夫人,听说这地界的风水也不错,往年这白麓书院兴盛时,每年都能出好几个举子呢。”

        沈沅的心中起了些许的疑惑,问道:“既是办得不错,那为何要转让?”

        江丰回道:“听说是原掌院暴卒后,就寻不到合适的夫子和新掌院了,生员的父母们就将他们都送到了五里外的林霏书院。这林霏书院,是钟家那个庶次子,也是夫人您庶妹的丈夫的弟弟开的。”

        沈沅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亦觉得此地既远离闹市,景致还清雅静谧,生员们如果在此处,也更能潜心的治学。

        江丰这时又问:“夫人如果看中了这处地界,那小的就尽快将地契和权状买下,也好了去一件夫人的心事。”

        沈沅身着青衫长襦,头戴墨色方顶巾,穿男装的她眉眼柔和,亦不失隽致清雅,温柔地回道:“嗯,就盘下这处地界吧。”

        话落,江丰即刻便爽利地嗳了一声。

        沈沅却觉得,而今的自己既穿陆之昀的衣服,还花着他的银子,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某种她描述不出的情愫。

        虽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种情愫,但沈沅一想到这处,心里就会蓦地涌起淡淡的愉悦。

        ——

        陆之昀下朝归府后,得知陆老太太想见他一面,便去了趟云蔚轩处。

        近来,男人的眉宇间总似是抑着一抹凌厉的冷锐之色,等他穿着那身挺拓的官服进了内室时,还让本在罗汉床处陪着老太太的陆蓉顿生惕怵。

        陆之昀在圈椅处坐定后,只是用眼淡淡地瞥了陆蓉一眼,陆蓉立即便对陆老太太央求道:“祖母…五兄既是来了,那我便先回去了。”

        陆老太太颔了颔首后,陆蓉立即便同逃命似的离开了云蔚轩处。

        等她走了后,陆老太太方才开口问道:“我听闻,沈氏自出月后,就出府了数次,也不知都在外做了些什么。我瞧着你也不去管教,倒是由着她就这么终日地往府外跑了?”

        陆之昀淡声回道:“她无论去哪儿,都有孙儿的人盯着,还请祖母放心。正好我们陆家也应该有个私塾或者书院供小辈治学,她从前在扬州也做过夫子,出去也是帮着孙儿忙碌这件事了。”

        陆老太太知道陆之昀这话是在帮沈沅开解,虽说她清楚沈沅是个有分寸的人,却也没想到陆之昀竟会对她宠溺纵容到了这种地步。

        不过就像他说的,沈沅去哪儿既是都有人跟着,那她也就无需再操这份心了。

        及至陆之昀从云蔚轩中走出后,时已至黄昏,江卓走到了主子的身旁,同他低声禀告道:“公爷,前阵子派去通政使司的眼线告诉属下,说康平伯近来和通政使司下属的言官走得很近,甚至还动了想要撰写邸报的心思。”

        陆之昀的面容稍显冷峻,问道:“邸报?”

        他的嗓音比寻常的男子要沉厚许多,轻飘飘地问了两个字,就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江卓的心亦因着这道冷沉的声音,变凛了几分。

        他恭敬地回道:“但是康平伯现在都不知道,这邸报在发出去前,都要从公爷您这儿过目。”

        这邸报的发行和撰写由通政使司来负责,它可记录朝中大政,亦可揭露官场上的黑暗,甚至连皇室的秘闻都可毫不避讳地在上面尽书。

        言官亦可通过邸报,来纠议君主的行径,或者是弹劾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

        江卓见陆之昀很快就恢复了平素的缄默,却觉虽然同前几月的消沉比,如今的陆谌显得格外的勤政。

        可他却不知道,他想要勾结的那些言官,全都是陆之昀的人。

        ——

        沈沅回府后,便命丫鬟在湢室备了水,好好地沐了次浴。

        而今的她既是出了月子,便可不再如从前那般拘着,可以随意地伸腰,也可由着心思地沐浴。

        等陆之昀进到沈沅的院子时,已是暮色四合之际。

        菱花漏窗外,暖煦的曦光照入了内室,亦打亮了男人高大峻挺的半边身子。

        在残存的曦光下,陆之昀立体敛净的侧颜,大有那种被匠人虔心雕琢的精致感觉。

        锋眉、鸦睫、瞳仁都如墨般黑。

        五官格外的深邃,却也莫名地沁了些矜冷的气质。

        他的这副相貌,英俊归英俊,却同温和这两个字一点都不沾边,随意地一个表情,都存有带着攻击性的锐利。

        陆之昀缄默地垂眸,看了眼摇床上的陆朔熙,随意地问了个偏厅的丫鬟:“夫人在哪儿?”

        丫鬟如实答道:“回公爷,夫人正在湢室沐浴呢。”

        话落,陆之昀又命道:“把世子抱下去。”

        丫鬟恭敬地应了声是。

        等陆之昀进了沈沅的闺房时,却见她正亭亭地站在梨木立镜前,碧梧应是刚用帨巾为她拭了拭头发,现在正要下去。

        沈沅从铜镜中瞥见了男人模糊的身影。

        心跳竟是蓦地微微顿住。

        随即,又开始怦然加快。

        原本她浑身的肌肤在被热水熨烫后,便由雪白,变成了淡淡的绯粉。

        被陆之昀这么无声地看着时,沈沅甚至能在铜镜上,瞧见自己的脸蛋竟是又红了几分。

        她飞快地匀了匀不甚平稳的呼吸时,陆之昀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后,那高大峻挺的身子,也将身形纤瘦单薄的她从后面完完整整地罩住。

        男人强势且沉冽的气息亦于这时陡然地拂过了她的发顶,淡淡溢出的鼻息,也倾洒至了她泛红的耳尖。

        沈沅掩饰着自己的异样,故作镇静地对男人道:“官人,正好您过来了,就帮妾身的头发抹一抹茉莉发油吧。”

        陆之昀却没有立即给她答复,反是用指挑了缕她半湿的乌发。

        另一只大手,也从她的身后绕过,缓缓地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男人攥她细腕的力道不轻亦不重,可却蕴含着极浓的掌控,甚至是占有的意味。

        沈沅腕周的细腻肌肤,也能觉出他掌根处,那道狰狞疤痕的清晰触感。

        纵是近来的她,也有些渴求他的靠近,可陆之昀真的同她亲近后,沈沅还是因着他太高,也太过强壮,而生出了些许的惧怕。

        “官人……”

        沈沅的话音依旧绵柔温软,可唤他时的声线,却有些发颤。

        陆之昀这时低声问他:“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经没有身子了?”

        沈沅摇了摇首,赧声回道:“妾身没忘……”

        忘这个字,只发出了半截,转瞬就变成了一道可怜的低呜。

        因为男人很快就咬了下她的耳垂,本就沉厚的嗓音也透了些许的沙哑,又问:“那你清楚不清楚,我都想对你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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