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之中的训斥并没有到来,听着陆之昀异常温和的问话,沈沅虚弱的身体也难能放松下来,安安分分地坐在了男人的怀中,没再妄图挣开他。
等陆之昀伸手为她拭着面上的泪辙时,沈沅讷声问道:“官人…您是不是不想再让妾身开书院了?”
说罢她亦掀开了眼帘,带着探寻地观察了一番男人的神情。
陆之昀的相貌虽然英俊优越,但却因着五官和面部的轮廓生得过于冷锐,显得整个人很淡漠寡情,凉薄的嘴角在不笑时也呈着微微下垂的态势,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他默了一瞬,方才低声反问道:“沈沅,你觉得自己有几个身子?”
沈沅垂眸回道:“就一个……”
陆之昀又问:“那你清不清楚,你在这几个月中,同时做了多少件事?”
沈沅知道陆之昀这是在同她兜圈子,便选择用沉默来代替回复,男人却蓦地攥住了她戴着银镯的左手,淡声催促了一遍:“回我的话。”
沈沅咬了咬下唇,终是不甚情愿地反问道:“那官人也能同时做好几件事,为何妾身就不能同时做好几件事?”
陆之昀将大手移向了她的额头,微粝宽厚的掌心也罩住了那一方寸的柔腻肌肤。
他手心的温度仍有些烫热,沈沅的高热并没有完全褪去,陆之昀因此蹙起了锋眉,道:“你能跟我比吗?”
这话也太狂傲了。
沈沅刚刚平复下来的情绪也因此又掀起了波澜,微红的小脸儿也显露出了薄愠之色,便作势要挣开陆之昀的怀抱。
陆之昀倒也没同她恼,待再度将怀中的美人牢牢地控制住后,又无奈地同她解释道:“我说的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沈沅咬着银牙问道:“那官人是什么意思?”
“我体质跟旁人不大一样,自生下来好像就没生过什么病,不说拿你同我比,就是换个顶康健的人,也不可能像我这样,连个风寒和高热都没患过。”
陆之昀说这话的时的语气异常平静,言语中也未掺杂任何的自得,只是在同沈沅淡淡地道出了件关于他的事实。
沈沅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因着惊诧,也没再同男人使什么小性子了。
当陆之昀将她再度拥进了怀里后,沈沅的额头边靠着他的肩头,边弱声道:“妾身真是太羡慕官人了……”
嘴上说着羡慕,那只纤白的小手却紧紧地攥住了他衣前补子的大麒麟,只她的那张芙蓉面还埋在他的怀里,陆之昀看不清她此时的神情。
他因沈沅此时的举动低笑了一声,无奈地又问:“沈沅,你这是在羡慕我吗?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嫉妒我?”
沈沅那五根如水葱般白皙纤细的指头渐渐松开,放过了他衣前的大麒麟一马,又嗫嚅着回道:“妾身不敢。”
陆之昀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嗓音温淡道:“你的身体这么弱,我的身体若也同你一样,那谁能来照顾你呢?”
槛窗外的雨滴如坠落玉盘的珍珠般,在落到青石板地时,也不时地发出着嘈切的清脆之音。
滴答、滴答。
沈沅听着陆之昀温沉的言语,心弦也仿若被那些连绵不断的雨珠一下又一下地拨动着。
她幼时在扬州时,每一生病,几乎都是自己躺在拔步床抗过来的,唐禹霖虽有心对她照拂,却碍于男女大妨,不能近她的身。
养在舅母膝下的孩子也是众多,罗氏顾不大来沈沅。
故而沈沅自小就懂得一个道理,她可不能轻易生病,生了病不仅要喝苦药,身上的苦痛还得自己一个人生生地捱过。
到如今,情况却大不相同了。
虽说现下的她因着生病变得娇气了些,还同陆之昀使了些小性子,他非但没同她计较,反倒是极为耐心地包容着她。
沈沅想到这处,也觉得有些赧然,嘴上虽没认错,却换了一种方式同男人示了软。
她猫儿一般地用额头轻轻地蹭着男人的肩头时,却听陆之昀又道:“你病养好了之后,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拘着你,你不要有那么多的顾虑。”
沈沅温软地道了声嗯。
“你都有朔哥儿了,做娘亲的,不能总是哭哭啼啼的,这样下去,你的病只会越来越严重。”
沈沅听他又提起了儿子,便仰首看向了他,顺势柔声道:“那官人您做为朔哥儿的父亲,也得好好地给他树个榜样,最起码要诚信待人,不能诓骗别人。”
这话自是意有所指。
陆之昀清楚沈沅这是在暗指他在同她隐瞒身份,却故作镇定地曲指轻轻地敲了下她的眉心,“在说你的事,突然扯我做什么。”
他这一世对陆朔熙这个儿子没什么要求,也不希望他成材了,只要别像前世那般,喜做人皮灯笼,抓挑自己的女人烹肉吃便已是足矣。
哪怕他平庸一些,陆之昀也认了。
正这般想着,陆之昀低首却见,沈沅却娇弱地伏在了他的肩头,阖眸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亲了下她的发顶后,便动作小心地将她抱回了拔步床的里侧。
——
永安侯府,玲珑轩。
沈涵和刘氏分坐在罗汉床的两侧,待丫鬟仔细地将她手上缠的那圈绷带拆解后,沈涵便立即抬起了此前被烫伤的那只手,边上下地翻着,边仔细地打量着。
刘氏看着女儿恢复得完好如初的手,啧啧道:“我们涵姐儿的手,真可谓是纤纤玉手呐。”
沈涵叹了口气,回道:“不得不说,这国公府派人送来的药膏,真是极为好用的。”
“别叹气啊。”
刘氏宽慰着女儿,又道:“你看看,你做出了牺牲,你长姐就没那么设妨了。这回咱们送过去的拜帖,她不就收了吗?也应了病好之后,让你去看她和朔哥儿的请求。到了那日,你可得好好地打扮打扮,去你长姐那处时,也别空着手去。娘正好派人采买了一些上好的人参,你就拿着它们去看你长姐吧。”
沈涵的神情却显露了几分不耐:“可我也没瞧着沈沅对我有多感激,万一她压根就不领情呢。”
刘氏嗳了一声,耐心地提点着女儿:“这件事不能心急,哪儿能一次就成功地让她领你的情?总得多做个几次,你长姐才能完全对你放下防备之心。”
当然,有个对照的妹妹,更好不过。
刘氏仍在盘算着,再对沈沅和沈渝的关系稍加挑拨,这般,沈沅也就能在两个妹妹之间有个对照。
两厢这么一对比,沈沅便能瞧出沈涵的好来。
毕竟她在京中没什么亲眷友人,娘家起码是个靠山。
战线还长着呢,等沈涵打入了公府的内部,才能乘机发现陆之昀和沈沅这对夫妻俩之间的嫌隙,顺势挑拨挑拨,事情也就成了大半。
当然,现在的沈涵只要将眼前的事做好便成。
思及此,刘氏又对沈涵叮嘱道:“别忘了去看朔哥儿,娘也同你说句早一点的话,陆朔熙将来就是要管你叫娘的。”
话音刚落,轩外便来了个传讯的小厮,扬声对着室内的两位主子恭敬道:“主母、三姑娘,五姨娘她要生了。”
刘氏的眉目凛了凛,问道:“告诉老爷了吗?”
小厮回道:“老爷已经在赶回侯府的路上了。”
刘氏一直对阿蘅爬床这事心存怨怼,但沈弘量在她临产之际,也反复敲打威胁过她,刘氏是不敢对阿蘅的孩子打什么主意的。
只阿蘅这么快就怀上孩子的事,让刘氏觉得有些蹊跷。
阿蘅还没过门时,三姨娘和四姨娘也没少受过沈弘量的宠幸,这两个妾室如今也正值生育的最佳年龄,可只有四姨娘在十三年前为沈弘量生了个庶女沈沐。
在此之后,侯府就再也没有新孩子的出世。
这阿蘅的运气还真是好。
刘氏身为主母,自是得去产房外查看查看阿蘅生产的状况,等沈弘量回府后,她也好当着他的面,搏一个贤良的名声。
等刘氏走后,沈涵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她甫一入室,便挥退了里面侍候的丫鬟们,随即便在多宝柜中拿出了一个螺钿木盒,待将其内的物什紧紧地攥进了掌心后,便神情落寞地将娇小的身子伏在了一侧的八仙桌上。
想起了母亲适才的叮嘱,沈涵心道,她对沈沅的儿子自是没什么感情的。
但沈沅的孩子,也同时是陆之昀的孩子。
一想到这处,沈涵便对即将看见陆朔熙的事,产生了些许的期待感。
脑海中,亦突地浮现出了陆之昀高大峻挺的身形。
她真希望,这番进公府后,能够有机会看见他。
这般想着,沈涵也将掌心慢慢摊开。
手心中躺着的物什,是一块靛蓝色的牌穗,祈朝的官员上朝时都会佩戴此物。
无论品阶如何,官员的牌穗皆没有什么不同,父亲沈弘量也有块类似的。
而这块牌穗,却是陆之昀的。
是他无意间落在青石板地,并未察觉,而她在宴上瞧见后,悄悄地拾起来的。
那年沈涵才十二岁,刘氏的表姐寇氏也在人世,她和母亲一起去了公府参宴,她便是在那时第一次见到了刚刚袭爵的新国公,亦是本朝的首辅陆之昀。
自那次初见后,沈涵便下定了决心,她将来要嫁的人,一定要是陆之昀。
哪怕沈涵深知那时的她年岁还小,陆之昀也很可能会在她及笄之前就有了家室,她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想法子成为她的女人。
沈涵并不大受父亲沈弘量的待见,他总是会偏向他的另一个女儿,沈渝。
故而沈涵有时也分不大清,她到底是对陆之昀这个强势的成熟男人有着孺慕之情,还是女子对男子的爱慕。
但是她对他的执念,却是真实存在的。
甚至在姐姐沈沅嫁给了他后,沈涵对陆之昀的执念和占有欲也越来越深重了。
沈沅原本是要嫁给陆谌的,就算她不嫁陆谌,也是要回扬州嫁给她的表哥的。
可她凭什么借着自己的那些下贱手段,就这般将她一早就看上的男人抢走?
沈涵喃喃地道:“姐夫…陆之昀……”
她将手中的牌穗捏紧了几分,杏眼里突地显露了几分决绝,又唤了声:“季卿。”
沈涵心中的想法愈发地坚决。
若不是沈沅恬不知耻地去勾引陆之昀,当着她的面,就敢在宴上丢帕子引起他的注意,她和沈沅说不定还能做对关系甚笃的姐妹。
可沈沅却抢了她的人。
所以她将来要对沈沅做的所有事,都是应当应份的,沈沅往后也没有资格去恨她,抢走了她的丈夫。
——
胡府。
袁琛将十万贯大祈宝钞提前加印完毕,并乘着夜色,避着耳目将那一整骡车的纸钞都运进了胡纶府上的后门。
府里的小厮提着夜灯,袁琛则在胡纶的面前点头哈腰道:“大人,下官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将这十万贯宝钞运来了。”
胡纶捋了捋胡须,亦亲自掀开了一个红木箱,待拿出了其中的一叠砖蓝色的宝钞后,便贪婪地嗅了嗅上面新鲜的墨香。
他心道,钟凌这个小子终归是庶子心态,满门心思地想往上爬。
想进内阁坐高位,也想将此前看不起他的人都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他哪儿知道,最实际的东西是什么?
眼前的这些,才是最实际的。
钟凌这小子还是眼皮子太浅,他胡纶就不在意什么官位的高低。只想着把钱敛够了,就致仕回乡,盖个华贵汰奢的宅子,再买几个美丽年轻的清倌过他的富贵日子。
这样儿,难道不比在官场上,同那些心思诡谲的老货斗来斗去的要强?
胡纶的心中打着如意算盘,亦将那沓大祈宝钞放回了红木箱里。
——
次日早朝。
胡纶一如既往地站在文臣的列队中,他手持着笏牌,正忖着大太监小禄子何时才能唤退朝时。
在一众官员例行同陆之昀和小皇帝禀告完朝务后,头戴獬豸冠的王御史却同皇帝禀道:“臣有要事要奏!”
小皇帝面色泛青地咳嗽了几声,回道:“王卿请讲。”
胡纶神情淡淡地瞥首看向了王御史,可王御史接下来的话,却让胡纶的眼眸骤然瞪大——
“臣要弹劾户部左侍郎胡纶,私印宝钞,贪污受贿!”
胡纶的脸登时变得惨白。
王御史是怎么知道他私印宝钞的事?
这事按说只有他和提举袁琛知道,莫非是那几个印钞的劳役?
这也不可能。
袁琛自己就偷印过宝钞,为他做此事之前,也一定将那几个劳役的底细和把柄都摸清楚了,他对这些劳役做的事,同他对他做的事也是如出一辙,无外乎都是些黑吃黑的勾当。
胡纶扶了扶变歪的乌纱帽,高声反驳道:“你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
他料定了袁琛是一定不会将他供出来的,因为他也有把柄在他的手上。
皇帝看向了王御史时,只听他道:“陛下,宝钞提举司的提举袁琛可为微臣做证!”
胡纶心中震颤的同时,钟凌的面容也显露了几分愁色。
胡纶私底下做的那些勾当,他并不清楚,可私印宝钞的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胡纶一旦被官兵押进了大理寺,很有可能就会将他和他勾结,让他利用自己的职权之便,给科举的考生改户籍的那些事都交代出来。
连带着,他贿赂贡院的胥吏,让他们调换卷宗的事也会公之于众。
钟凌的额前已经渗出了涔涔的冷汗,转首却见,官居八品的袁提举往小皇帝的方向阔步走来,待他跪在地上时,便铿声道:“臣可为王御史作证,胡纶他曾拿微臣全家老小的性命来做威胁,逼迫微臣为他私印十万贯宝钞!臣为了留下证据,便假意答应了为胡纶印钞的要求。现在这十万贯宝钞应当还被藏在胡纶府上的地窖中,这便是板上钉钉的物证!”
实际上,那十万贯的宝钞并非是私印,只有一万贯是胡纶临时从将要发行到余杭的宝钞中挪用的,剩下的皆被袁琛换成了残破的废币。
他将这些事一五一十地交代后,便请求小皇帝,能念在他是为了将胡纶这个贪官揪出来的份儿上,对他从轻发落。
小皇帝看了眼自己的师长陆之昀,见他只神情冷峻地颔了颔首,便即刻下旨道:“着将户部左侍郎胡纶和宝钞提举司袁琛一并押到大理寺,大理寺卿戚宪何在?”
戚宪往前迈步,恭敬道:“臣在。”
小皇帝命道:“朕命你亲审此案,不要放过与这件事牵扯的每一个人。”
戚宪拱手回道:“臣领旨。”
胡纶的双腿已然吓得瑟瑟发抖,他不断地对袁琛使着眼色,想要弄清楚他为何要这么做。
也想问问他,难道就不怕他也将他私印宝钞的事给供出来吗?
却见袁琛的面色异常平静,反是目光坚定的看向了龙椅之旁,那在太师椅处端坐的英俊男人。
胡纶微张着嘴,在被一众皇家侍从往大殿外拖走时,也循着袁琛适才的视线,看向了陆之昀。
却见这位首辅大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格外的冷锐,甚至是犀利。
胡纶的身子蓦地一僵,心中亦突然生出了一股恶寒。
从钟凌突然求他敲打袁琛的这件事开始,一切的走向就都变得不对劲了。
正此时,就当胡纶即将被拖出殿外时,却见小禄子道了声散朝。
随后,吏部尚书高鹤洲竟是走到了钟凌的身旁,还用佩着玉扳指的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胡纶的心中登时被恨意充融。
好啊,原来这一切都是钟凌这小子害了他。
钟凌这个混蛋为了能进内阁,早就巴结上了高鹤洲和陆之昀,还设了个圈套等着他来套。
原本胡纶还忖着,要不要将为钟凌改户籍的事瞒住,这样他也能减轻些罪责。
如今看来,就算钟凌这小子的手里真得没沾任何的阴司事,他胡纶就是编,也得在大理寺卿的面前参他几本!
——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胡纶下狱后,高鹤洲不免调侃了陆之昀几句,还说这满天下,应是就没有他的克星了。
是夜,陆之昀去了沈沅的院子,当他看见了拔步床内斜坐的那个柔弱美人儿时,方觉高鹤洲所言非也。
眼下这帐中娇,就是专门来克他的。
雨季将过,沈沅近来的身子也恢复了许多,但还是按照陈院使的建议,在公府好好地休息了几日,没去书院。
如此以来,陆之昀同沈沅单独相处的时间便照以前多了些。
他也是在这时才知道,原来女儿家为了美丽,在背后要下的苦工也是很琐碎的。
陆之昀因而知晓了沈沅梳妆台上,那些瓶罐盒奁里装的物什,到底都是什么用途。
沈沅话音柔柔地告诉他,在濯发后,她不仅要用茉莉发油搽发,还要将用木樨和零陵香等药材制造的醒头香涂在发梢。
她还同他嘀咕过,什么叫玉容净颜方,什么又叫做七香嫩容散。
陆之昀听罢方知,原来沈沅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和那细腻如新雪的肌肤,也都离不开她的费心保养。
他进室时无声无息,沈沅并没有立即觉察出陆之昀的到来。
她又来了月事,小腹那处也有些胀痛,便想让陆之昀赶紧回来,好给她焐焐肚子。
正这般想着,沈沅突地发现,心衣绕在颈后的系带竟是有些松解的态势。
她刚要唤碧梧来给她系上,便瞧见了床帷上男人身量峻挺的影子。
陆之昀端坐在了床侧,沈沅发现他回来了后,便款款回身,用那双柔情似水的美目瞥了他一眼。
随即便转回了身子,亦将自己披散的乌发撩到了身前。
陆之昀佩着玉扳指的大手垂在了膝处,见沈沅做此举动,深邃的眼眸蓦地一黯。
视线亦随着她露出的纤腻且白皙的美背下移,停驻在了那不盈一握的玉骨小腰处。
沈沅丝毫都没发现陆之昀墨眸中蕴着的危险气息,还柔声央求道:“官人,您快帮妾身把心衣的带子系得紧一些,都快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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