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虽捏着朔哥儿的小胖胳膊,但他的小手却可活动自如,故而当沈沅抱着他凑近陆之昀时,朔哥儿便要用手去抓陆之昀垂于颌下那冠缨上的黯色玛瑙珠。
“唤爹爹啊,朔哥儿。”
沈沅温柔地侧首看着儿子鼓起的脸颊,一开始并没怎么拘着他去拽那两颗玛瑙珠。
及至朔哥儿乌亮的圆眼蓦地一瞪,亦用小胖手薅住了陆之昀梁冠的冠缨,狞着眉毛就要将他老爹的冠子给拽下来时,沈沅心中一惊,终于开口制止道:“朔哥儿,不得对你父亲无礼。”
这公侯的梁冠和官员的乌纱帽一样,都是轻易摘不得的。
沈沅也没想到,陆朔熙竟是顽劣到,上来就要摘他老子的冠帽。
却见陆之昀在朔哥儿对他做出这种举动后,凌厉的凤目也觑了起来,他蟒服的华贵广袖倏然顿展,气场也强势了许多,便要将咿咿呀呀,且不依不饶的朔哥儿从沈沅的怀里夺到手中。
沈沅怕陆之昀会对陆朔熙过于严厉,赶忙护住了儿子,亦快步离了陆之昀些许的距离。
陆之昀蹙眉却见,妻子搂护着怀中的稚子,背对着他的身影纤弱单薄,柳腰不盈一握。
如此,他也没有再轻举妄动。
朔哥儿的小脸儿则冲着他的方向,下半张脸埋在了美人儿的肩处,乌溜溜的圆眼睛还在盯着他看。
陆之昀瞪了他一眼。
朔哥儿则略带挑衅地歪了下小脑袋,咯吱咯吱地笑出了声来。
陆之昀走近了沈沅,沉声道:“你太娇惯他了。”
沈沅的纤手捧护着儿子的小脑袋,柔声回道:“朔哥儿还小呢,妾身会好好地管教他的,官人就别训斥他了。”
“惯子如杀子。”
陆之昀幽沉地道了这句后,刚要趁沈沅不察,将陆朔熙从她的怀里抱出来。
沈沅已经转过了身子,看向了他。
陆之昀见沈沅的芙蓉面上,竟是显露了几分严肃,不禁又问:“怎么了?”
沈沅抱着一脸懵然的儿子,清咳一声,终是正色问道:“官人,有件事情,妾身想问问您。当着朔哥儿的面,您可不要诓骗妾身。”
好几个月了,她也不想再同陆之昀来回地拉锯了。
干脆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对于她而言,也是种解脱了。
“你问。”
陆之昀低声道。
沈沅故意凛着面容,问道:“您就是藏云阁的阁主,云先生吧?”
这话一落,偏房内的气氛登时凝住了。
陆之昀自是默了一瞬,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沈沅却想起了她小时候通过陆之昀,给京师那个云先生寄信时的种种画面。
她那时的年岁这么小,自是不会在信中同他谈什么风月,而是同文人一样,互寄信札或是片牍,她也曾给云先生寄过扇面,也想同扬州的文人一样,为彼此题扇。
可云先生再度写来的信却直言,说他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形式,若要同他针砭时弊,讽议古今,直接寄信札便好。
沈沅越回忆,越觉得自己属实是有些迟钝了。
纵是单单通过那些书信,她也突地意识到,透过笔触,云先生身上的好多特质,都同她的官人一模一样。
一样的严肃正经,一样的看事敏锐,一眼就能切中事情的要害。
每次沈沅给他寄信时,都会特意遣人去买昂贵的开化纸,这纸张质地细腻,并无明显的帘纹,纸面上常带着譬如桃红的晕点。(1)
信的内容,有策论,也有注录,沈沅每次都会很认真地写,哪怕错了一个字都要重新再信,写完后还会研究它的韵脚平仄,力求完美。
而云先生回给她的信,就随意多了,往往是一气呵成。虽然那手柳体书得极其匀衡严谨,但沈沅却时常能在信上瞧见他涂抹别字的痕迹,一看就是将初稿直接寄给她了。
等她到了十三岁时,也曾同蓁蓁讨论过将来要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沈沅那时便想,绝不嫁胸无点墨,空有蛮武的莽夫,她同这些个武举子没什么共同的话语可聊。
却也不想嫁那些规矩甚多,还很矫揉造作的文人。
虽说她景仰才学高的男子,却委实不喜欢那些好说教,还有些矫情的士人。
蓁蓁说她要求真多,沈沅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是有些高了,可与她互通书信的云先生,倒是全部占了她要求的那几样。
眼前的陆之昀,亦是如此。
他性情强势归强势,才学也不亚于祈朝的任何一个鸿儒,可自她嫁给他后,他就从来都没有同她说教过,反倒是过于的沉闷寡言了。
另一侧的陆之昀,却趁着沈沅忖事忖得出神的时当,将朔哥儿夺到了怀中。
沈沅还有些担忧陆之昀会抱不好孩子,却没料到他抱陆朔熙的动作竟是很熟稔的。
朔哥儿一被他爹抱住,肉嘟嘟的小脸儿就皱了起来,小嘴撇着,显露了几分沮丧。
沈沅刚要催促陆之昀回她的话,可男人却先她开口,低声问道:“沈沅,我也想弄清楚一件事,你给他寄了那么多封信,还总同我提起他,是不是因为倾慕他?”
此时此刻,男人轮廓冷锐的凤目稍显深邃。
沈沅藏匿了多年的心事竟是被他看了出来,身子也于蓦然间,僵住了。
她亦于这时体会到了陆之昀的厉害之处,本处于劣势和被动地位的他竟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逆风翻牌。
转瞬间,她就成了被质问的那一方了。
陆之昀抱着朔哥儿又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淡声又添了句:“当着儿子的面,你这个做娘的,也不要撒谎。”
沈沅的美眸闪烁了几下,讷声反驳道:“官人在混说些什么话啊?妾身那时才多大,怎么会存着那些心思呢?”
她喜欢云先生,更喜欢自己的官人陆之昀。
可无论说出这两个之中的哪一件事,于她而言,都是难以坦然地将它宣之于口的。
陆之昀凉薄的唇角旁却噙着淡淡的笑意,亦用大手轻轻地拍了下朔哥儿的小身子板。信誓旦旦地又道:“你就是喜欢云先生罢,当着儿子的面,不要说谎。”
正此时,许是因为陆之昀拍了他一下,朔哥儿便在他的怀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孩童的哭嚎声异常刺耳,沈沅连忙扬声唤了乳母,巴掌大的小脸儿却涨得通红。
在乳娘赶来的路上,沈沅还强撑着镇静地道:“官人您就认了罢,别再同妾身兜圈子了。您就是骗了妾身两次,同妾身瞒了您的另一层身份。这云致鹭三个字,倒过来念,不就是陆之昀吗?”
这话说罢,陆之昀英俊的面容依旧是平静淡然。
果然是从官场历练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这么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二人僵持不下时,乳娘已经一脸惊恐地赶到了偏房这处,见这对夫妻好似是有了些争吵。
可她又瞧着,公爷的眼眸中,竟是带着几分玩味地看着夫人。
看来只是夫妻间的打情骂俏,情趣而已。
等乳娘抱着朔哥儿离开后,沈沅的脸上,却还带着几分愠色。
陆之昀一直不想承认这事,就是因为怕沈沅会记恨他。
当年的沈沅,就因为他骗了她这事,在他在盐场查盐务时,给他使了不少的绊子。
她头脑机敏,小的时候也是个极其难缠的。
偏他还拿她这个小姑娘没有办法。
思及此,陆之昀复又走向了面带薄愠的妻子,刚要揽着她的腰肢,将她圈进怀里,沈沅却想要挣开他。
陆之昀自是不肯给沈沅挣脱的机会,待动作强势地将美人儿禁锢在怀后,他亦倏然倾身凑近了她的面庞。
男人那张英俊的面庞离她的距离只两指宽般近,鼻尖几乎都要抵在了一处。
沈沅的心跳蓦地漏了几拍。
却听陆之昀低声唤她:“沅儿。”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醇沉厚,又道:“你的云先生,现在是你的夫君了。”
陆之昀终于承认了这事,云先生和她官人的形象也重合在了一处,变成了完完整整的同一个人。
沈沅听着他低沉的话语,心脏跳动得频率也更快了些,亦似是正往深处跌坠。
她启唇,欲言又止时,陆之昀拢着她的腰肢,复又倾首,在她的唇瓣上印了很浅淡的一个吻。
沈沅正觉得有些意犹未尽,身后竟是蓦地挨了个不轻不重的巴掌。
她不禁瞪大了水眸。
陆之昀已然正了神色,故作沉肃道:“所以对着夫君时,不能再这么骄纵。”
“……”
——
数日后,广宁侯府。
却说这广宁侯府高家,也如留远侯府杜家一样,是京师中的老牌世家,这两个世家不如镇国公府一样,是军功在身,而是在文人群体中颇有威望的氏族。
且这两个世家,都很亲近陆家。
广宁侯府自不必说了,这家的二房嫡子是吏部尚书高鹤洲。
留远侯府对待陆之昀的态度,更是近乎谄媚。
这日大房所出的嫡子成婚,娶的姑娘则是宜春伯家的嫡幼女,两家门当户对,是桩典型的世家婚姻。
陆之昀和高鹤洲的私交摆在这儿,他亲侄儿成婚,陆之昀也于百忙之中抽出了空子,与沈沅一起登府来参加了这家的婚宴。
沈沅也是于这日才深刻地体会到,为什么都说世家间的关系盘根错节,与沈涵退婚的杨呈安的母亲,与侯府大房的太太关系交好。而同大房嫡子结亲的宜春伯家,还有个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的嫡女,大白氏。
而杨家和白家,竟是在几日前,定下了让大白氏改嫁给杨呈安的这桩婚事。
沈沅深觉,这京中遍地都是公侯伯爵,若她嫁的人是个寻常的朝官,或是寻常的世家子,那与夫家有关的这些世家关系,都要靠她来苦心维系。
可嫁给陆之昀后,这一切就变得都不一样了。
借她官人的光,她在世家贵妇的圈子中,是被巴结的那一方。
而需要她去维系关系的高夫人和乔夫人,又都是极好相与的,倒是为她省去了不少的心力。
因着是婚宴,所以沈沅和陆之昀穿的衣饰也要较平素庄重些。
陆之昀依旧是一袭坐蟒赐服,佩革带梁冠。
沈沅因着有诰命在身,便换上了那袭一品夫人的真红大衫,高髻上还戴着沉重的翟冠。
等二人进了侯府时,傧相们自是多看了这对夫妻几眼。
二人的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出众,可谓郎才女貌,极其养眼。
镇国公的夫人气质端淑明净,古典温娴,有着一张清濯柔美的芙蓉面,堪称绝色之姿。
与强势冷峻的镇国公站在一处时,气场竟是莫名地相融,瞧着格外的般配。
傧相们未等这二人入府,就很是期待这对夫妻站在一处时的场面,毕竟这广宁侯府的婚宴,还是这对夫妻头一回共同参加的宴事。
除了对于镇国公夫妇的期待,参宴诸人另一件津津乐道的事便是,这场宴事上,竟是集齐了京中最富盛名的两个悍妇。
其中一个悍妇,自然是侯府二房的高夫人。
可高夫人凶悍归凶悍,却不会动辄就折辱妾室,她的悍,都是冲着高鹤洲来的。
可另一个悍妇,亦是同杨呈安有着婚约的大白氏就不一样了,她未守寡前,便以极狠的手段,处置了她丧夫的那几个通房和妾室,性情极其的善妒且不容人。
等沈沅和陆之昀到抵了侯府一进的门厅处时,因着男席和女席并不在一处,所以二人就要在此分道扬镳。
陆之昀温声叮嘱了沈沅几句,高夫人亦于这时来到了门厅这处,还将这两个夫妻的相处看在了眼中。
等陆之昀携着江卓先行离去时,高夫人笑意吟吟地走上前来,还同沈沅打趣道:“瞧瞧,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你们家公爷是新婚呢。什么叫做蜜里调油,我今日是瞧见了。”
沈沅赧然一笑,嗓音温柔地回道:“婚宴上要筹备的事众多,劳烦姐姐亲自来迎了。”
高夫人回道:“这大房和三房都没分家,就我家老高在外置了私宅,我虽在家中跋扈惯了,可回到广宁侯府,也是有分寸的,不会说上句。且都由着大房和三房的妯娌们打点小辈的婚事,这不,那处也没我什么事,正好出来透透气,就瞧见妹妹你了。”
这厢,沈沅和高夫人有说有笑的往席间处走去。
另一厢,敦郡王尉迟桢也到抵了门厅处。
适才沈沅在陆之昀的搀扶中下了马车时,他就看见了她。
这不是敦郡王第一次瞧见了沈沅的样貌,一年多前,在英亲王的寿宴上,他也是见过沈沅的。
只那时沈沅貌美虽貌美,他却对她提不起什么兴趣。
可到了现在,敦郡王对沈沅的心思就不一样了。
他就是喜欢她身上那股,慵恹又柔媚的人妻味儿。
敦郡王啧了一声。
怨不得都传,英亲王被陆之昀弄死的原因可不是觊觎皇位那么简单,这两个人之间,是有私仇的。
什么私仇?自然是同娘们儿有关的私仇。
这扬州来的美娇娘是嗲,随意地说句话,都惹得人骨头发酥。
敦郡王想,眼见着小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陆之昀定是已经在宗室子弟中挑选合适的继位者了。
他有意地在陆之昀的面前表现着,却没成想,他对谁的态度都是那么一副不亲不疏的模样。
不过朝中已经有了些风声,都传他是最合适的继位者,且他也是先帝的亲生子,只是母亲的身份低贱了些,当年他母亲是以宫女的身份生下了他。
等小皇帝的生母陆太后做了皇后时,他的母亲还是个小小的选侍。
纵是如此,他在朝臣中的风评甚好,也是与小皇帝亲缘最近的宗室王。
他尉迟桢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将来的天子。
等他做了皇帝后,定要将陆之昀和高鹤洲这样的权臣全部清算,还要将陆之昀的爱妻收入囊下,让她终日在禁庭服侍他。
敦郡王一想到沈沅柔柔怯怯地跪伏在地,软声唤他陛下时,便觉得连骨髓都体会到了那种**的滋味。
不过,现在他的实力是不足以同陆之昀抗衡的。
且如果他想顺利地登上皇位,必须要取得这位首辅的保荐,他只能将对皇位和沈沅的觊觎,都悄悄地埋在了心底。
——
天朗气清,锣鼓喧天。
广宁侯府最高的建筑,便是高鹤洲曾经在侯府的住所,撷秀楼。
此楼有三层之高,第一层为花厅,第二层为书斋,第三层就是高鹤洲的居室了。
来参加侯府的宾客众多,所以这撷秀楼的一层自是坐满了饮酒的青年世家子弟。
菱花窗大敞着,两个权臣并肩站在撷秀楼的三楼,俯瞰着整个广宁侯府的园景。
高鹤洲转了下拇指上的玉扳指,睨眸对陆之昀道:“尉迟桢的心思是藏不住了,陛下这么一病,从前那些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也都开始探头了。我们高家和他敦郡王并不相熟,他还紧巴着来送贺礼来了。”
让敦郡王做储君,定是不行的。
他便是所谓的外强中干之人,看着挺像是那么一回事,实际上并无多大的能水。
前世陆之昀在登基前,自是也要清除一番前朝的皇室遗族,或赐死或禁闭,但最没骨气的,独属敦郡王这人。
做储君的,哪怕才能不那么出众,但最起码的皇族气节还是要有的。
不过在他召藩王世子尉迟靖入京前,还是得有尉迟桢这么个人。
到时可遇见性的,就是朝中会分为两派,京中的官员定会更偏袒在京的王族。
尉迟桢处于上风,而尉迟靖则处于下风。
陆之昀想看一看,尉迟靖的帝王之质到底几何。
当他面对敌手时,又会有怎样的政治手腕。
现在且由着尉迟桢得意,他不过就是一个被利用的靶子而已。
沈涵和沈沐这日也收到了广宁侯府的宴贴,沈弘量原本不想让这两个姐妹去高家参宴,可自她和沈弘量将她和陆之旸的绯闻传了出去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她听闻陆之旸同高家大房的幼子交好,也会来侯府参宴,便想来亲自问问他对她的态度到底几何。
几番对她相救,却放着她不管,到底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这次来高家参宴,沈涵受到了无数贵女的白眼,她甚至清楚地听见了有几个世家小姐在低声交谈时,都说她不知廉耻。
最让她觉得可恨地,是留远侯家的嫡长女杜芳若。
从前她为了能与沈沅接触上,好姐姐,好妹妹地唤着她,她还以为杜芳若有多么看中她和她之间的友谊呢。
哪儿成想,听见了些风声后,杜芳若就像躲老鼠似的,看着她就走,连句话都没同她说。
沈涵将沈沐撇在了女厅处,一脸恼怒地携着丫鬟,想在广宁侯府的花园子里逛逛。
却在这处,瞧见了陆之旸高大的背影,他那模样瞧着倒像是醉了,脚步有些虚浮。
沈涵见他进了个被湖石和花木萦着的小院,隔着半窗,还能隐约瞧见他跌坐在圈椅处,昏睡不起的醉态。
见四下无人,沈涵的心中蓦地涌起了一个风险极大的计策。
随即便在她贴身丫鬟诧异的目光下,将环在腰间的系带解了下来。
丫鬟不解地问道:“姑娘…您这是?”
沈涵低声命道:“你离开这处,然后就去我长姐那处,说七爷喝醉了,在路上不顾我的意愿,把我抱到了这处小院的轩室里,你抵不过七爷的力气,只能向她来求助。”
丫鬟的面色骤然一变,也蓦地会出了沈涵的计谋。
可这招太险了,就算真的成了,也会被扣上个婚前失贞的劣名。
沈涵沉声催促道:“还不快去,等沈沅来的路上,也别忘了唤上其余的侯府下人,我还是怕我长姐和高夫人会将这事瞒下来。”
丫鬟犹豫了下,还是依着自家姑娘的命令,往女席的方向走去。
等沈涵推门进了轩室时,却是不知,陆之昀和高鹤洲站在撷秀楼上,俯瞰到了花园处发生的一切。
一层的花厅处,杨呈安已经被白家的几个连襟灌醉了。
其中一人打趣道:“就这点酒量,都喝不过咱们的长姐。”
另一人无奈道:“可别让他喝过去了,长姐也在女厅那处呢,万一过一会子要来看看他,见他醉成了这副模样,还不得将你我二人骂得个狗血淋头?”
先开口的白家连襟忖了忖,扬声问向了花厅这处伺候的一个丫鬟,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供人休憩的地方,杨公子醉了。”
丫鬟恭敬地回道:“出了撷秀楼,走两步就是侯府的花园,那处有个小院子,里面有个冬暖夏凉的轩室,您就扶着杨公子到那处歇歇罢。”
与此同时。
高鹤洲看着杨呈安被白家的两个连襟往花园处扶去,不禁朝着陆之昀的方向甩了甩食指,打趣道:“季卿,你这人忒坏。”
“我坏吗?”
陆之昀淡声回罢,又道:“若她没有这个歹心,何至于落得如此圈套。”
高鹤洲啧了一声。
他知道陆之昀向来不会因着私仇,对什么人下了死手。
而他偏要对沈涵下此毒手的原因,也定是她触及到了她的逆鳞。
他也是自幼生在深宅大院中的人,知道后宅的那些阴司事,这沈家的三姑娘定是险些害了他的心头肉了。
陆之昀就这么一个宝贵的人,谁若是想要伤她分厘,他定是要给她些教训吃一吃的。
这广宁侯府怎么说,也是他高鹤洲的半边地界,他也早就在这府园中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那宜春伯家的大白氏来个瓮中捉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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