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老大”把围住宁馥的几个人给叫懵了。
学生会的值日生本来是一肚子气——这些天天打着“领学社”招牌闹事的人实在太讨厌太可恶了!给他们增加无数工作量不说,还败坏领学社的名声!
从他们毕业的时候起,军体领学社也便解散了。因为当时领学社招收的都是宁馥同级的同学,并没有低年级的成员,社团也自然没有了延续。
除了他们的老大,也没有人配延续这样的传奇。
而见证了传奇的人,口味总要更高,眼光总要更高。什么“混江湖”的拉风、什么“社会人”的逼格,曾经领学社的成员们回头再看,都只会觉得幼稚而好笑。
在宁馥的磁场里,他们如果还习不得两分骄傲,那可才叫做白混了呢!
宁馥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进学生会啦。”
男生还有点不好意思,“嗯。”他几步走到宁馥身边,转身就冲着那“领学社”带头的男生拿出了小本本。
“你哪个年纪哪班的?”学生会纪律专干的威严往出一摆,气场还真有点儿不一样了。
“不告诉你又怎样?关你屁事!”
刚刚还在充大哥的男生有点外强中干了。他还在费力地思索——榕城一中学生会的纪律专干,为什么要管三中这个辩论队的女生……叫“老大”?
反倒是宁馥笑了笑,道:“这里是校外,也在你们的工作范围内啊?”
学生会的男生转过来“啊”了一声,脸上神情有点迷惑。
不过他很快get到了老大的意思,犹豫两秒还是退开了,“那个……校门口也太明显了点,要不老大你们过去一点?”
他指了指学校围墙的另一侧,那边是人行道,另一侧是高校的围墙,人少一点。
宁馥领了他的好意。
“领学社”的众人此刻意识到了一点不对。
——为什么纪律专干会听三中这个女生的话?刚刚还要记他们的班级名字,现在居然一转身二话不说让路了?!
宁馥把他喊住,“我就五分钟,很快的。”
纪律专干嘴角抽了抽,点头。
他要是老大,看到这么群给领学社泼脏水、给榕城一中脸上抹黑的家伙,他也忍不住手痒痒啊!
“大家下午都有课,还是不要浪费太多的时间。”
宁馥节约时间办正事的精神贯彻得很彻底。五分钟,不多不少。
跪了一地的“领学社”终于意识到在面对“出去打”的威胁时,这个女生表现得那样体贴了。
因为被打的根本就不可能是她啊!
宁馥慢条斯理:“领学社保护的是同学,不是面子。”
她懒得教育太多,对于不懂事的中二少年,打一顿还不服,那就打两顿好了。
“不要再用领学社的名头,我从三中回来一趟也挺麻烦的——”
打你们只用五分钟,我路上还要花两块钱的公交车票,这账一算,还有点儿不值当。
她现在随便说句抱怨,听在“领学社”众人的耳朵里都像是致命的威胁。
他们五六个人捏在一块恐怕也比不过三中的这位女辩手拳头硬。
拳头比不过别人硬,嘴上还怎么硬的起来?
“我会让人盯着你们一点。”宁馥很体贴地道:“以确保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荣誉’。”
——不是胜负输赢,而是言行品性。
女生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松而愉快,“好了,一会儿都和纪律专干把名字登记一下哦。”她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卫九州,“走了,咱也该打道回府啦。”
竟真就这么扬长而去。
张雅茜双臂抱胸站在一旁,看这几人的笑话。
打头的那个眼见着纪律专干走过来了,一脸的欲哭无泪,再看张雅茜时哪里还敢趾高气扬?只小心翼翼地问她:“她……到底谁啊?”
张雅茜耸耸肩膀,言简意赅道:“宁馥。”
“啊?”对方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脸色就白了。
——宁馥!
那个一手创办了领学社的宁馥!那个在榕城一中被口口相传的宁馥!
什么叫关公面前舞大刀,什么叫李鬼撞上李逵!他们挑来挑去居然挑中了那传说中的真正的领学社的负责人来开刀!
以为切豆腐不用快刀,哪想到一刀劈下来才知道豆腐是假金刚石才是真!卷刃崩刀再后悔也已经来不及。
带着纪律专干袖章的男生已经走过来挨个登记了,站在一旁的张雅茜对他道:“顺便和你举报一下,他的头发不符合校规校级哦。”
她指了指那领头的男生头上挑染的粉色,“而且太丑。玷污了我们学校的形象。”
纪律专干用嫌弃的眼光大量了一下,在第一行“刘文海”这个名字旁边又添了“违规染发,仪容仪表不合格”的备注。
“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刘文海心中气得慌,还得赔笑脸。谁能想到随便遇见一个三中的女的,她居然就是领学社的老大呢?!
男生斜睨他一眼,冷笑道:“谁是大水,谁是龙王?”
你也配?
他以为他是谁,连宁馥本尊在面前都认不出,还想模仿跟风呢?
披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这……这没必要吧……”刘文海有点惊慌。
毕竟这头发是他背着家长老师偷悄悄染的,平常碰见检查的还要赶紧用黑色的头发把挑染的部分隐藏一下。一旦班里因为他被扣了分,他肯定要被压着去把头发染回来,还要顺便吃他老子一顿竹笋炒肉!
纪律专干一边记一边头也不抬地道:“笑呢?你以为老大的粉色头发是怎么来的?她堂堂正正走在校园里没人查她没人管她,是她用六个月年级前三换来的,你行吗?不行别学。”
刘文海呼吸都发苦,到底权衡利弊没再敢还嘴,老老实实地带着小弟们全在专干的小本本上挂了号。
“把你的粉毛染回去吧,真的不怎么好看。”张雅茜在一边“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刀。
“但凡你看看墙上的画呢。”她笑道。
刘文海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学校的围墙——
他经过这里的墙绘许多次,却从来没有真正地付出过注意力。墙上画着的那女生粉色半长发迎风扬起,目视远方面带笑意,正是今日给他的教训。
对于一个普通学生来说,高中生活无外乎由这么几个要素组成:准备考试-考试-复习考试,依次循环往复,另加人体生存所需的吃喝拉撒和睡眠。
而在大家眼中自带神秘校霸传奇光环的宁馥过得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说来也好笑,在榕城一中整体向学的良好氛围中她染着一头粉毛带着一群后进生搞“社团”,到了市立三中整天闹哄哄总有不老实的想搞事的环境里,她却真一副醉心学习无暇他顾的样子了。
看起来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要不是那天在你学校亲眼所见,我都怀疑之前你的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卫九州被她拧着学了几天,坐在凳子上扭动的像屁股底下有刺猬。
“你怎么就变没意思了呢。”他对着要命的五三咬了一天笔杆子,心早飞到球场上去了,巴不得宁馥松松口两个人能出去打会球。
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个人,还真过起这和尚尼姑过的日子了?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宁馥淡淡道:“你觉得什么有意思?”
卫九州扔下笔,“打球,”他想了想,又为宁馥列举了几条:“冬天吃火锅,夏天吃雪糕,逃课看电影,晚自习上看小说。”
宁馥弯起唇角。
“那以后呢。”
卫九州有点语塞。他从来没想过“以后”,现在的快乐尚且享受不及,为什么要去顾及虚无缥缈的未来?
更何况……即使想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他就是一颗自由生长起来的种子,只是随着雨水降落土壤肥沃而向上,对天空并没有渴望。
在原书里也是这样。只是在大学刚好赶上了空军招飞,他的身体素质优越,一群人去报名,还就他顺顺利利地通过了体检,最后加入了空军的飞行员队伍。
是这份工作选择了他,而非他选择了这份工作。
他只是个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更要接近拙稚的状态,却在最后一刻,在最后一瞬间,义无反顾地撞向山峰。
人的勇敢,有时候真的令人好奇,也令人着迷。
而此时,只忧心能不能在天黑前打上篮球的卫九州大大咧咧地往椅子背上一靠,“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啊,今天天气这么好……”
他语气充满了惋惜和遗憾。
暗示得不能再明显了。
宁馥:“……去吧,先说好,我没空。”
卫九州蹦起来三两步就跑了,跑到门口探回脑袋来,“晚上来吧,我等你。”
宁馥瞧着他“噌”地一下从门口消失了,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回自己面前的书页上。
她读的是关于飞行原理的书。
从她的现在人物面板数值来看,体力值的加持下她健康得可以去当医学院最标准的人体范本(虽然这个比喻看起来有点奇怪);而智力值虽然没有加持,但凡尔赛一点,她和智商水平也基本达到了科学家的程度,高考平趟,没有“几乎”。
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她几乎天然地具备了一切条件,只等一个机会。
但这条路也天然地有个门槛。
——飞行员,特别是军机飞行员,已经很久没有招收女性了。
现在宁馥能做的,就只有给自己找个假想敌,才能压平心底的一丝焦虑——她现在已经快要自修完网络上可以接触到的一切飞行员需要通过的文化和专业课程了。
凤霸天能不能有朝一日名副其实,要看国家给不给她这个机会。
宁馥看完最后一页书,坐在椅子上走了一小会神。
窗外天色渐晚,日头西沉,云彩已经变成铅灰色,只边缘镶着一圈金红。自习室里竟然已经只剩她一个人。
宁馥走到窗边朝外头望了望。这片天色彩壮丽,观之可亲。
她想飞上去瞧瞧。
爱一个人,或者说接受一个人的爱与忠诚,应该只观其心,不辩其形。
希望祖国在性别这块儿不要卡太死。
在差点再一次把卫九州忘在脑后后,宁馥从卫九州嘴里听到一个新消息。
“校队的教练问我要不要转体育特长生呢!”
他笑得两只眼睛都闪闪发光的,看起来很开心。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问宁馥:“你不高兴吗?”
宁馥:我僚机要打篮球去了,我怎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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