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巡抚衙门,后院。
贾珩与咸宁公主用罢晚饭,只身一人来到书房中,借着明亮煌煌的烛光,可见方形红漆梨木上摊着一张泛黄的舆图,正是黄河水经流域图。
先前,贾珩召集诸县知县协调民夫,接下来就全力投入到营堤造堰之事中,这几天更是频繁查察黄河水道河堤。
「据关守方所言,今年夏雨倾盆,黄河成汛,河南之地不论,怕就怕淮扬等地。」贾珩目光深深,凝眸看着黄河走向图,手指在黄河故道图上来回丈量比划。
黄河过境之地中下游,河南和淮扬,屡受黄河之灾,一旦溃决,沿岸百姓死伤无数。
他总督河南军政,自信能够保得住河南一地不失,但途径淮扬之地的沿岸河堤,能不能挡住夏汛洪水,他没有把握,一切要看南河总督所营建河堤能否经受住洪水。
「南河总督高斌,其人是浙江绍兴人,应属浙党,高斌与两江总督沈邡还是连襟,高斌能出任南河总督,也与沈邡的鼎力支持有关。」贾珩放下手中尺子,冷峻目光在淮扬等地盘桓。
此处有淮河、洪泽湖等湖泊,一旦黄淮齐齐泛滥,不知多少百姓蒙受水灾。
「明日行文南河沿岸府县,咨告以夏汛之警。」贾珩目光深深,思忖道。
他虽为河南总督,军机大臣,但也不能跨省施令,只能予以提醒。
「或等半月后,再上奏疏给朝廷,那时走通政司,传抄邸报,此后半月一封,足以引起天子和朝臣重视。」贾珩思量了下,想了想,「最后以私人身份给高斌,沈邡等人去信,至于他们听不听就看他们的了。」
这是他能够做出的应对,如非头上挂有军机大臣差遣,跨省干涉别省民政事务,都是招人忌恨的事儿。
「先生。」就在贾珩面如玄水,陷入深沉幽思之时,从书房屏风后传来一把清冷如冰雪融化的悦耳声音。
咸宁公主换了一身水绿色长裙,纤腰高束,将高挑明丽的身姿衬托的淋漓尽致,一头秀郁青丝挽成云髻,别以碧玉珠钗,而娇小玲珑的耳垂上,耳孔配以耳饰,尾端坠以蝴蝶形,借光而耀,光影交辉,明艳动人。
此刻,咸宁雍容雅步,款行而来,许是因为刚刚沐浴过,原本白腻、莹润的玉颊,雪腮微红,娇艳欲滴,幽清眉眼之间更是萦着一股慵懒之意。
之前,咸宁公主答应贾珩跳着一支舞,于是,刚刚就去沐浴,换了一身衣裳,重又过来,准备给贾珩跳舞。
贾珩循声而望,抬眸看向姿容清妍,亭亭玉立的少女,目光在低胸裙装衣襟处趟趄了一下,夸赞说道:「殿下这身绿裙水袖,倒有几分清水芙蓉,荷露风中的意韵。」
此刻,咸宁公主白皙秀颈之下还挂着一串儿水晶项链,沿着精致如玉的锁骨藏在衣襟中,让贾珩颇为好奇,究竟是什么材质所制。
「先生。」被贾珩目光打量着,咸宁公主芳心羞喜,春山黛眉之下,明眸微垂,雪肤玉颜不知何时已然泛起如霞红晕。
贾珩点了点头,离了书案,近前伸手捉住咸宁公主的纤纤柔荑,问道「咸宁,你这项链挺好看的?珍珠作的?」
咸宁公主:「???」
情知少年又在捉弄自己,明眸嗔白过去一眼,正要说话,忽而觉得暗影欺近,不由闭上明眸。
这已经是……她和先生的日常了。
从初始不大适应,到现在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嗯?
过了一会儿,贾珩拥住娇躯剧颤的咸宁,温声说道:「你跳什么舞蹈?」
咸宁公主玉颜微红,颤声说道:「我想跳一支湘夫人,这是母妃在宫中闲暇时,整理楚人《九歌》之舞,根据水袖之法
编排而来的,其中有一小段是独舞。」
贾珩目光失神了下,喃喃说道:「湘夫人?」
他知道湘夫人,还是因为……天仙妈妈。
只是,那虽说是跳的古典舞,但更多是后世复原出的古典舞蹈,未必有如今古人来跳更具神韵。
咸宁公主欣然说着,然后,拉着贾珩的手,向着里厢而去。
贾珩也顺势起得身来,前往里厢,寻了张椅子坐下,从小几上端起一壶茶,轻咂慢抿,打算欣赏舞蹈。
「可惜此间并无曲乐。」贾珩目不转睛地看着气韵神清骨秀,身形袅袅婷婷的少女,暗道。
似乎当着贾珩的面,咸宁公主有些害羞,深吸了口气,做了一个起手势,柔软如细柳的身段儿,恍若弱柳扶风,轻絮堆烟,只是手中的流云水袖刚刚甩起……
墓地,书房外传来夏侯茔一如金石相碰的清越声音:「大人,京中传来飞鸽传书。」
贾珩面色一肃,放下手中的茶盅,目光略有歉意的看向愣在原地的咸宁公主,温声道:「殿下稍候,我去看看。」
不等细言,绕过屏风,看向着飞鱼服,面容如霜的夏侯莹,与那清莹眸子对视片刻,问道:「笺纸呢?」
「在这儿。」夏侯莹递将过去,目光幽光流转,心头五味杂陈。眼前这位少年,当初翠华山断匪巢时,她还以之为能。
谁曾想,是那等三心二意,拈花惹草之人,以往是勾搭着晋阳殿下,现在这几天又和咸宁公主卿卿我我,以致为了掩人耳目,她现在替换了刘积贤在外的护卫、传令之责。
那么,等晋阳殿下过来河南,要不要告诉她?
贾珩这时伸手接过经锦衣府卫编译而来的笺纸,就着灯火观瞧,面色微变,皱眉不语。
而这一幕自然被早已看过笺纸的夏侯莹瞧见,皱着眉,晋阳殿下过来难道是坏了他的好事了吧?
贾珩阅览而罢,一时默然。
「怎么了,先生?愁眉不展的?」就在这时,咸宁公主从里厢轻步出来,秀眉之下,那双熠熠流波的明眸,好奇地盯着那蟒服少年。
夏侯莹瞥了一眼咸宁公主,目光不由幽清几分,拱了拱手,转身到廊檐下护卫去了。
贾珩放下笺纸,挽着咸宁公主的玉手,向着里厢走着,落座下来,迎着那双晶莹目光的注视,温声道:「圣上因河南之乱勘平,晋我之爵为三等永宁伯,另,追封我先妣为超品诰命夫人,封赏的圣旨还在路上,等几天就行六百里寄递传来。」
咸宁公主闻言,清丽眉眼之间现出喜色,轻声说道:「这是好事儿呀。」
「嗯,永宁伯?」
只是片刻之间,少女明眸眨了眨,目光柔润地看向贾珩,心湖中泛起圈圈涟漪
这是……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先生,永远属于她咸宁?
可,晋爵应该是喜事,先生怎么看着面有怏怏之色?
贾珩凝神看向眸光清透的少女,道:「还有一桩事,圣上听我上疏治河,打算拨一笔银子过来支援。」
「父皇他知河务事关重大,能拨付银子而来,也不奇怪,这应也是喜事儿啊。」咸宁公主点了点头,清冷如霜玉的容颜,见着疑惑之色。
贾珩默然片刻,顿声道:「押送银子过来的是……小郡主和晋阳长公主。」
咸宁公主「???」
什么?
所以,婵月和……她要来了?
她在京里好好呆着就是了,非要千里迢迢过来做什么?
贾珩面色顿了顿,解释道:「现在圣上也有一些犹豫不定,故而着飞鸽传书,过来问着我的意思。」
他也不想让晋阳过来查岗,可他如果这般拒绝,又会伤了晋阳的心。
晋阳多半是想他了,而且定是想的不行那种,不然也不会离京来此。
而且,一听他两三个月不回来,相思之苦愈发难抑。
咸宁公主蹙了蹙秀眉,清眸深处幽光一闪即逝,默然须臾,玉容幽幽道:「那先生不妨和父皇说,中原方靖,诸事纷繁,寻一内务府差官过来就好,倒也不用大张旗鼓的。」
贾珩「……」
迎着少年惊讶中带着玩味的目光,咸宁公主花容月颜的脸颊「腾「地绯红如霞,樱唇翕动了下,支支吾吾道:「先生……中原她们也没必要过来的。」
有她就足够了,那人和表妹过来做什么?
「长公主和小郡主这趟过来是代太后过来在洛阳探望太后亲眷,顺便代圣上看看河南的局势,估计停留不太久。」贾珩沉吟片刻,轻声说着。
心底不由生出一念,三个和尚没水喝。
咸宁公主明眸定定看向贾珩,默然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先生,那就让她们过来吧。」
她能看出先生的纠结心思,其实先生心头也有思念那人,毕竟,他和那人已有那般亲密的关系。
念及此处,不由再次想起去年那阁楼之上,似乎鼻翼仍是盘桓着……
贾珩默然片刻,道:「暂且也不急,这边儿,修河堤的银子还够用着,再等半个月,中原之地清静一些,我亲自去接她们。」
如是旁人去护送,他也不放心,只有他领着骑军和锦衣卫赴潼关去接,待亲眼见到荔儿,才能放心。
咸宁公主玉容微顿,抿了抿樱唇,芳心深处没来由生出一股酸涩,纤声道:「嗯。」
亲自去接吗?还真是体贴入微呢。
贾珩伸手挽住少女的纤纤柔荑,轻轻带入怀中,这几天的相处,也能感知到咸宁的一些失落情绪,宽慰道:「明天咱们将河道勘定完毕,就去下面府县巡视,你随着也下去,主要也是陪你一览中原风光。」
说着,捏了捏咸宁清冷如雪的脸蛋儿,只觉肌骨莹澈,触感柔腻。
咸宁公主的聪颖天姿,估计早就知道他和晋阳之事,偏偏飞蛾扑火…横刀夺爱。
咸宁公主玉颊染绯,眸光流转,轻嗔了贾珩一眼,幽幽道:「那等她过来先生好好陪着她就好了。」
贾珩:「……」
现在咸宁连喊人都不喊了?言谈之间,竟是称呼着她……罢了,不称呼也好。
「可真是小醋坛子。」贾珩轻声说着,在咸宁的娇羞不胜中,低头噙住。
咸宁公主腻哼一声,明眸再次阖上。
过了一会儿,咸宁公主将配红玉颜的蟒首依偎在贾珩怀中,听着那坚强有力的心跳,轻声道:「先生,是我不好,是我……」
「与你没什么关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贾珩轻声说道。
咸宁「???」
谁是苍蝇?叮什么?
咸宁公主压下心头的古怪,忽而想起一事,俏声道:「舅舅那边儿准备了酒菜,明天想邀着先生小酌两杯,先生可有空暇?」
贾珩想了想,问道:「他最近忙着主持整顿吏治,怎么得空暇请我用饭?」
咸宁公主道:「先前一直忙于开封府城的公务,没有时间和先生畅谈,现在吃顿便饭,也好聊聊。」
「那就明天晚上罢。」贾珩答应道。
相比宋璟,与宋暄亲近一些倒也无妨,但还是不能过从太密。
「那我明天一早儿告诉舅母。」咸宁公主欣然说着,明眸中喜意留意。
「嗯,先不说这些了,咱们去看湘夫人。」贾珩想了想,忽而凑在少女耳畔,低声说道。
咸宁公主清丽玉颜微微泛起红晕,声若蚊蝇的「嗯」了一声。
两人重又回到里厢,咸宁公主长袖飘飘,身姿婀娜,而贾珩一睹舞姿,不等咸宁公主跳完舞,就已揽住伊人,亲口试了试那珍珠项链的材质。
……
……
就在贾珩欣赏舞蹈,大口食雪之时,神京城,齐郡王府一一
书房之中,灯火通明,稍晚一些从渭南县回来的齐郡王,将肥硕身形窝在太师椅中,小眼中满是疲惫之色。
下方靠背梨花木椅上一排坐着窦荣、许绍真、慧通法师三人,此外还有一位特殊的之人,正是贾雨村。
自从忠顺王倒台之后,贾雨村已经投靠了齐郡王陈澄,先前就陪着齐郡王前往恭陵,在一旁署理机谊文字。
毕竟是两榜进士出身,对公文一道自然得心应手,渐渐获得齐郡王的信重,授以府中主簿之职。
齐郡王端起茶盅呷了一口,叹道:「可把本王累坏了,本王怀疑这趟出去,瘦了得有十斤。」
初始齐郡王和楚王两人刚刚接着监修皇陵的差事,还比着谁勤勉忠孝,但随着时间过去,也实在受不了一直待在恭陵受罪,兄弟两人遂约定你五日、我五日,然后剩下五日共同问事督查。
彼此监督着,自是谁也不敢动手脚,反而工程进度加快了许多。
贾雨村笑道:「王爷这些时日在渭南夙夜在公,孝心诚谓感天动地,待明日进宫朝见上皇和圣上。」
窦荣看了一眼齐郡王在烛火照耀下几是冒着油光的大胖脸,面无表情,起得身来,从袖笼中取出一个札子,苍声道:「王爷,这是河南的密报,还请王爷过目。」
齐郡王陈澄豢养三河帮为奴仆时,曾利用积累而来的财货,组建了一支庞大的情报力量,而这支情报力量遍布全国,以为耳目。
齐郡王接过笺纸阅览着,脸上肥肉跳了跳,冷声道:「这个贾子钰,仗着父皇的信重,在河南是要折腾的底儿朝天!先是折腾官吏,现在又折腾着普通百姓修筑河堤,治政如此苛虐急躁,看着吧,等不多久,就有科道严参。」
笺纸上分明记载着贾珩前些时日在河南等地的举措,比如让附逆的百姓检举地方士绅的恶行,征发丁夫修筑河堤。
「王爷,贾子钰为一省封疆,纵然折腾的地方怨声载道,凭借平乱大功,最多灰溜溜返京,圣上也不会降他之罪。」窦荣面色凝重说着,低声道:「王爷刚刚回来,或许还有所不知,今天下午刚给贾子钰晋了三等伯,封号永宁。」
「永宁伯?」齐郡王面色倏变,目中寒芒闪烁,愤愤说道:「只是平定个小小的叛乱就封以伯爵,父皇也太宠他了。」
贾雨村眉头也深深凝起,目光深处现出丝丝怨毒。
他昔日投在贾家门下,可谓一心奉承,极力巴结,却落得如今丢官罢职的下场,投了忠顺王爷,忠顺王爷又倒台,现在投着齐王,等他辅佐齐王荣登大宝,定要让贾家家破人亡,鸡犬不留!
窦荣苍声道:「王爷,现在于此多说无益。」
齐郡王眉头皱了皱,思量了一会儿,说道:「窦长史,你觉得这贾珩,究竟支持着谁?」
窦荣摇了摇头,说道:「从眼下来看,贾子钰是宫里的人,其与魏王因为在五城兵马司同衙共事,看似走的偏近一些,但据下官所知,贾子钰并不常往五城兵马司去问事,与魏王若即若离,不过,咸宁公主随军去了河南,王爷不得不防。」
在齐郡王眼中,宋家姐妹几乎不分彼此,对端容贵妃所出的咸宁公主,自然视为魏王一系。
提起咸宁公主,齐郡王面色幽幽,目中现出一抹冷色,沉声道:「王妃和本王说过,咸宁到了婚配之龄,多半是瞧中了贾子钰孤这个妹妹整天是疯癫癫,不知检点,现在更是和一个有妇之夫勾勾搭搭,皇室的脸都让她给丢尽了!」
他比谁都了解他那个在深宫中的父皇,这是想招那贾珩小儿为婿,可惜小儿已成了亲,真要弃糟糠之妻,那反而是好事儿,贪慕富贵荣华,至此沦为天下笑柄。
慧通法师开口道:「王爷,魏王眼下在五城兵马司,咸宁公主又随军远行,宫里莫非心属魏王?在为他铺路?」
齐郡王摇了摇头,说道:「不能这般说,本王自认还是了解父皇的,不过他和南安家联姻……也得想个法子,削削他的气焰。」
低声说道:「窦长史,你让人找咱们在翰林院埋下的钉子上疏,就说中原之乱已平,二圣因前事接二连三晕倒,当立国本,以定中外人心。」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心头一惊,无他,国本之事太过敏感。
贾雨村闻言,面色变幻不定,目中现出苦思。
这位起先还需门子提点为官之道的金陵府尹,此刻随着宦海沉浮,两起两落,心计也开始用于琢磨人事上。
窦荣闻言思量了下,眼前一亮,赞叹道:「王爷,此策甚妙。」
慧通和尚目光闪了闪,心头有些疑惑不解,看向许绍真。
许绍真思忖了下,笑道:「那时科道清流,舆论大起,这可就是将魏王架起来烤了。」
齐郡王小眼闪过精光,点了点头说道:「翰林院是柳政在管,不少都是柳政的门生,那时父皇心有狐疑。」
翰林院掌院学士柳政,其有一女嫁给楚王为侧妃,如果翰林院首倡早立国本,那么崇平帝一定以为是楚王陷害魏王,势必要对楚王的印象不大好,这就是他的另外用意。
许绍真闻言,也反应过来,几是击节赞道:「妙啊,王爷,这是借刀杀人之计?」
齐郡王道:「不仅是借刀杀人,父皇自来多疑,故而多年东宫无主,悬而不立,科道舆论一起,本王就不信宫里那两位坐得住,会不会让人借机鼓噪?那时父皇因先前龙体不豫一事,心头正是烦躁不胜,见得满朝文武祈请立太子,他会如何作想?这就是引蛇出洞。」
多年以来,崇平帝不立太子,就是汲取隆治一朝,太子早立,易为诸藩攻讦,况太子党一起,也容易威胁皇权。
一旦立了太子,以后再不合心意,想要废黜势必朝局动荡,动摇国本,那么一开始先不立,以观诸子品行。
贾雨村此刻听着齐郡王所言,已是暗暗敬服。
他实在没有想到眼前肥胖如猪,处置大大咧咧的齐郡王,竟有这等心计?
一计套着一计。
窦荣点了点头却并不奇怪,说道:「王爷此策虽好,但万万不能让宫里查察出来,还是等王爷接替楚王去渭南后,再行发动不迟。」
齐郡王笑道:「窦长史所言甚是,那时楚王弟在京,父皇更怀疑是他在背后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而本王也就摘了出去。」
他之所大胆行此计,就是看出父皇不想早定储君的心意,谁提此事,谁就是和父皇对着干。
贾雨村揣摩着齐郡王以及窦长史所言,或者说学习着这里的门道。
其人本就是一个善于学习的人,先前活学活用,将那自作聪明的葫芦僧,发配到北疆充军。
许绍真目光闪了闪,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要不要将贾家也捎进去?」
「怎么说?」齐郡王起了一丝兴致。
许绍真笑道:「如是贾政上疏附和,王爷以为,那时宫里会不
会疑而忌之?那贾家可掌握着京营二十万大军,还管着锦衣府。」
贾雨村眼前一亮,思忖着此策的可能性。
「王爷不可。」迎着众人奇怪的目光,窦荣面色微变,解释说道:「这就画蛇添足了,贾家当年吃过一次亏,多半不会参与此事,况且算计贾家,一旦贾子钰警觉,查察出真相,专心对付王爷……况且,宫里对那位言听计从,如是假戏真做,悔之晚矣。」
如是算计不成,反而让宫里坚定了立魏王的心思,那真就是为他人做嫁衣,滑天下之大稽了。
齐郡王面色顿了顿,心头也不由生出一股后怕,忙道:「窦长史提醒的是,如今贾珩军机辅臣,得父皇宠异非常,一旦事涉贾家,父皇多半要问及贾珩意见,如是贾珩胆敢言魏王有人君之相……虽然他很大可能不会这般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父皇真的……」
如果父皇一糊涂,那时候他真就是欲哭无泪。
许绍真闻言,悻悻然道:「王爷,下官不明就里,一时妄言,还望王爷见谅。」
「无妨,许先生不知这贾珩在父皇心头的分量,他火速平定河南之乱,父皇对他在边事上报以厚望,等他在边事上现了原形,那时候才是新仇旧帐齐算之日。」齐郡王冷声道。
现在那贾珩小儿就是他父皇的心头好,当初他何尝不是?
而边事就是这贾珩小儿的试金石,***可不是好对付的,等小儿现了原形,不用他出手,就有人收拾小儿。
贾雨村眸光闪烁,思量着其中关节。
他刚在王府立足,还是多听少说,一旦说错,容易被人怀疑智计高下,还是需得仔细梳理才是。
其实,他倒觉得可以将贾家和魏王打成一党,炮制贾珩以京营、锦衣府拥立魏王,逼迫天子逊位荣养的传闻,从而引起宫里的猜忌,那时贾家才是真正死期不远。
只是,或许真如王爷所说,时机还不成熟,还需等东虏之事后,再作计较。
窦荣低声说道:「王爷,还有一事,甄家上京了。」
齐郡王皱了皱眉,绿豆大小的小眼精光闪烁,说道「甄家?」
窦荣道:「王爷,是甄应嘉的夫人,她昨日到的京,今日去拜访的宁国府,恰巧贾珩晋了三等永宁伯,楚王妃还有北静王妃都去庆贺,说来,这甄家两位王妃前些时日,就时常去贾家走动,为楚王笼络之意昭然若揭。」
齐郡王目光现出思索,道:「本王记得,当初楚王弟不是派人提起纳贾家女为侧妃,被拒了,当时闹的也不大好看。」
「王爷,此一时彼一时,贾珩坐稳京营了位置,楚王纵然有气,也只能忍下去。」窦荣面色凝重,说道:「况且两家是几十年的老亲,倒不会因为这件事儿生出嫌隙,他们两家如互通有无……」
齐郡王冷笑一声,说道「本王就等着他们勾结,父皇一旦有所察觉,等待他们的就是灭顶之灾!」
楚王勾结京营掌兵大将,父皇岂能容忍,纵是贾珩也不行,况且贾珩原本就是用来对付四王八公的刀,既然是刀,就应握在父皇手里,岂能另择主人?
许绍真道:「王爷,先前扬州的汪家,问王爷什么时候见上一面?」
「扬州盐商是谁都不得罪,告诉他们,如想上本王这条船,那就彻底断了和甄家的联系,专心侍奉。」齐郡王冷声道。
扬州盐商在扬州经营盐业,几乎碰到哪路佛祖和菩萨都会上一炷香,不管是江南甄家,抑或是分属浙党的两江总督沈邡以及江南巡抚衙门,逢年过节都会孝敬,可以说谁都不得罪。
但因为最近朝廷整顿盐务,扬州盐商花了不少银子在京城打点,当然不仅打点齐王,还打点着浙党。
「窦长史,明天你随本王要见着一个人,如果得其支持,我们如虎添翼。」齐王说道。
窦荣点了点头,心头已有一些猜测,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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