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泽裕的确是任性的。
他喜欢想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昨晚轻飘飘一句立后,不少大臣却听得心梗,着急又愤怒,心中暗骂昏君。
第二日更是联名请奏下跪不起。
可姜泽裕不急不恼,先把诸位大臣各种罪状细数一遍,在大臣们突变的脸色和求饶声中温柔说出死刑的处决。
无人敢拦。
毕竟新帝能坐上这位置就是靠杀上去的。
姜泽裕能听见所有人的心声,人们在他面前没有秘密,所思所想一清二楚,唯独虞岁是个例外。
也只有她看见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姜泽裕不喜欢无趣之物,无聊时也会给自己找乐子,可在他面前如白纸的人们很难让他感到有趣。
虞岁对他来说很特别。
至少目前是。
姜泽裕就喜欢有趣的东西。
虞岁出来走了一圈又被送回承乾宫,姜泽裕也不觉得她愿意留在凤鸾殿跟奚宁公主大眼瞪小眼,路上他还很好心地告诉虞岁:“今夜有雨。”
跪在凤鸾殿的奚宁公主感受到的雨水应该比昨晚泼虞岁的冷水要多。
虞岁沉默,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搞事情。她都没想好怎么报复时姜泽裕已经为她做出选择并实践。
是个狠人。
姜泽裕带她回到承乾宫用膳,刚放筷就听见镇国公求见,小太监说:“镇国公是为淑妃而来。”
“不见。”姜泽裕单手托腮看着还在吃的虞岁。
虞岁安静吃饭。
姜泽裕笑道:“皇后在想什么?说来听听。”
虞岁说:“好吃。”
姜泽裕问:“喜欢吃什么?”
虞岁指给他看,姜泽裕轻轻点头,对在旁伺候的宫女说:“再给皇后备一份来。”
“是。”
虞岁觉得不行,她想吃个七分饱,再等着饭后吃点水果,她出门前就馋桌案上放的水果了。
于是她跟姜泽裕说:“多了吃不下。”
“那就不吃。”姜泽裕温声道,“那宫女是贤妃的人,方才就在记你喜欢吃的食物,这几日你的饮食可要注意些。”
虞岁:“……”
她焉巴巴地望着姜泽裕,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搞事情。
姜泽裕笑道:“想什么就说出来。”
虞岁低头不说话,趁没被人在饭菜里下毒之前赶紧吃个够。
姜泽裕见她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又笑道:“别着急,日后你三餐都与我同食,就算被人下毒也死不了。”
虞岁说:“我分辨不出有毒没毒。”
姜泽裕轻挑下眉:“你不是杀手吗?”
虞岁:“……”
谢邀,身为杀手的技能她一项都没有继承。
她张张嘴:“我不是。”
这话她自己听不见,但落在姜泽裕耳里却连一点细微的语调都无比清楚。此时这话听着颇有点恼羞成怒,与她之前恹恹的态度不同,让姜泽裕听得眼里笑意渐深。
姜泽裕安抚道:“你现在的身体确实不能再当杀手,做皇后正好。”
虞岁点头,非常赞同。
姜泽裕被她诚实的反应险些逗笑出声,心情又好了几分。
不远处的小太监心中嘀咕,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是什么开心果,陛下已经望着她笑了好几次,不同于平时温和疏离的笑,而是感到有趣的笑。
姜泽裕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小太监顿时挺直腰背打起精神来。
宫女将虞岁喜欢的菜式端上来,虞岁防止自己真的被毒死,指了指一盘她不喜欢的。
宫女面色迟疑,姜泽裕面色不改道:“皇后说她最喜欢吃这个,再给她备两份来。”
“是。”宫女暗暗记下。
虞岁看向姜泽裕,姜泽裕回她一个微笑。
这面善心黑的狐狸。
虞岁看着桌案上的食物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姜泽裕:“怎么?”
虞岁说:“吃不完。”
姜泽裕:“那就不吃。”
虞岁犹豫道:“浪费食物不太好。”
这次姜泽裕是真的被逗笑了。
虞岁没管他,自己连着被饿了两天两夜,觉得拼一拼还是能全部吃下的。这会只能感谢宫中御膳习惯少而精,吃得非常讲究,所以碟子多食物小,让她还能挣扎一下。
姜泽裕没吃什么,在虞岁跟食物较劲的时候已经坐到旁边去看奏折了,只是时不时会抬头看一看虞岁。
没多久外边就下起了雨。
雨势渐渐变大,还夹杂着电闪雷鸣,屋外的灯笼都被吹灭好几次。
虞岁吃几口就休息会,终于把一桌子晚膳都吃完,她起来伸了个懒腰,抬头就看见映照在墙上的巨大影子。
宫女们悄无声息地上来收拾碗筷,小太监快步上前道:“陛下,无相侯求见。”
盯着影子的虞岁朝姜泽裕看去,刚巧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见他眼里笑意流淌,却是心中咯噔声,感觉不妙。
他又想搞事。
姜泽裕说:“不见。”
小太监下去通报,虞岁倒有点惊讶,还以为他要做点什么。
姜泽裕跟她解释:“他这会来应该是为了奚宁,如果他有心,就会在外边等上一段时间,多晾他一会正好。”
虞岁哦了声,看来刚才的预感是对的,姜泽裕的确想搞事。
姜泽裕放下奏折抬头看她:“你想见无相侯吗?”
虞岁仔细想想,她对无相侯的杀意不减,于是点点头,想见,如果还能让她动手杀的话就更好了。
……等等。
好像不行。
不能杀的话见他作甚!
虞岁又摇头。
姜泽裕轻抬下巴:“说话。”
虞岁说:“不想见。”
“为何不想见?”姜泽裕问。
虞岁焉巴巴道:“他让我觉得恶心。”
意料之外的回答。
姜泽裕若有所思片刻后,笑道:“无相侯喜欢你。”
他不止能听到心声,还能感知到人们的想法与情绪,他册封虞岁的那天晚上能从无相侯的情绪中确认他非常在意虞岁。
虞岁心想这岂不是更恶心,她露出嫌弃的表情来,让姜泽裕看得哑然。
小太监又回来通报,略显苦恼:“陛下,无相侯仍旧等在外边不愿走。”
姜泽裕重新拿起奏折,温声道:“告诉他,不见是皇后的意思。”
虞岁:“?”
小太监立马退下。
姜泽裕看回奏折,似乎要开启贤明君主模式,对虞岁说:“去后边歇着吧,你既然不想见,那就不会让他进来。”
虞岁便不再想这事,去了后殿主屋倒床就睡。她还是感觉很累,被折腾的身上伤没好,喉咙还有点痛,身体累,这个世界让她觉得很麻烦,心累。
她望着帐顶发呆,一会后就开始眼皮打架,歪头在床榻上睡着。
姜泽裕处理事务到半夜才过来找她,见虞岁睡得熟便没叫她,和衣在旁边躺下与她头挨着头。
虞岁翻身撞到身边的人后迷迷糊糊醒来,发现姜泽裕也在,沉默片刻后乖乖滚去床角帖着墙壁,生怕自己胡乱打手踹脚把这位主给闹醒了。
谁知道没一会,姜泽裕似无奈地睁开眼道:“睡那么远做什么?”
虞岁说:“我睡相不好。”
“我觉得挺好。”姜泽裕朝她伸出手,“过来。”
今夜暴雨,天气还挺冷的,虞岁犹豫了下便听话得回去挨着他,毕竟暖和。
姜泽裕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伸出去的手转而摸了摸虞岁的头,带着点安抚的意思。
雨声有利于助眠,虞岁知道身边的人是姜泽裕后很快又安心睡着了。
翌日姜泽裕醒来去早朝,听人禀告奚宁公主昨夜在凤鸾殿淋雨晕倒了,他问:“醒了?”
小太监答:“还没有醒。”
姜泽裕道:“把她弄醒,叫她在凤鸾殿继续跪着。”
醒来的奚宁公主得知消息后险些又晕过去,她十指紧扣着床沿,双目赤红,恨声道:“虞岁!她真以为自己当上皇后就可以为所欲为!”
小太监想提醒这是陛下的意思,皇后都还没睡醒呢,但见公主狰狞的表情后立马闭嘴,悄悄退下。
虞岁今日醒得早,快晌午就起来了,听身边宫女说了奚宁公主的事后又问她:“娘娘是否要回凤鸾殿?”
她下意识开口说:“陛下要我回去?”
瞧见宫女的惶恐脸后才意识到她听不见,只有姜泽裕才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于是去拿纸笔写给宫女看。
宫女忐忑道:“陛下并未说过。”
虞岁听说凤鸾殿才是她住的地方,这里是姜泽裕的主殿,想了想还是回去吧。
昨夜暴雨,白日已是晴天,晌午的太阳还有些晒人,跪在主殿大门前的奚宁公主这会杀人的心都有,这又是暴雨又是烈日的,她恨不得自己这会直接晕过去。
可她之前装晕被御医拆穿,这事传去姜泽裕那,很快他就派了人过来专门盯着奚宁公主。
虞岁回来就看见奚宁公主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但她还有力气瞪自己,眼中杀意冲天,恨不得把她撕成碎片。
“虞、岁!”奚宁公主从牙齿缝里吐出这两个字。
虞岁心说真好,你还有力气发声。
她垂眸盯着奚宁公主,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喉咙,越过她迈步朝里边走去,奚宁公主气疯了,抓着她的裙摆骂道:“你装什么装!你根本就没有哑!那药有时效,顶多再过一天你就能说话了!”
虞岁皱眉还没动作,身边的宫女们已经上前来将护着她将奚宁公主推开。
奚宁公主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折辱,再加上无相侯与虞岁的关系,她恨死虞岁了,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说他醉酒后喊你的名字,你听得可高兴对吧,甚至想去找他,要他把你要回去!”
“虞岁,你以为你藏得很好,但是谁看不出来你爱他,爱他爱得要死!”
虞岁瞧见从转角走出来的姜泽裕等人眼皮一跳,心想完了,让他听见这种话还不得疯狂搞事情?
小太监们都一副我听见了不该听见的东西要死要死的表情,一个个能把头埋多低就埋多低,恨不得此刻的自己没有耳朵这种东西。
气昏头的奚宁公主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此刻她眼里只剩下虞岁一个人:“你为了他任由我使唤侮辱,甚至甘愿给他做妾……”
话说到一半忽然被走过身侧的人惊得呆住,奚宁公主余光捕捉到这人的身份后瞬间失声。
姜泽裕在看着虞岁,没注意奚宁公主是何表情,他这会倒是想从虞岁身上看出点什么听到点什么,偏偏他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出。
虞岁说:“陛下。”
姜泽裕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盯着她的双眼,却发现她还是一副恹恹的样子,没什么精神,也看不出半点慌乱或心虚。
怎么在他最想听到他人心声的时候却什么都听不到呢。
姜泽裕叹气,牵着虞岁的手往里走去,走时说道:“皇后喝了多少毒药,就给公主喝两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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