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在去承乾宫的路上就感觉到气氛紧张压抑,宫人们匆匆忙忙,途中见到她还得停下来行礼再继续忙事。
陛下遇刺的事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就跟上次姜泽裕中毒病重一样。
宫人们越是紧张,虞岁倒是越放心。
小太监在屋前禀报皇后来了,屋里的姜泽裕有点惊讶,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显得有几分愉悦。
他没看跪在地上的刺客,开口让虞岁进来。
虞岁一人进来,刚进屋就看见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红缨,她还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浑身上下无一不在说我就是刺客几个字。
姜泽裕含笑看她:“过来。”
虞岁走到姜泽裕身边坐下,抬头对上红缨看过来的复杂目光。
红缨起初还挺同情虞岁,觉得她可怜,如今再看她才发现自己哪有资格去可怜虞岁,现在谁不知道哑巴皇后是被新帝放到心尖上疼着的人。
姜泽裕牵着虞岁的手捏了捏她的指尖,看起来不慌不忙,还有空跟她解释:“我本想带着她一起去找你,没想到你先过来了。”
红缨听得心头一惊,什么意思?难道虞岁身份已经暴露?陛下知道她们的关系?
虞岁却不像她那样心慌慌,只是眨了眨眼。
姜泽裕说:“记得上次在晚宴是她出面替你说了话,应该是你认识的人,若是关系好的话就送到你那边去陪陪你,免得你无聊。”
他说怕虞岁无聊就送人过去陪她聊天解闷就单纯是这个意思,虞岁明白,可红缨不明白。
红缨以为这是姜泽裕在试探虞岁,心中有诸多想法。
虞岁都不忍去看红缨,她现在的所思所想都被姜泽裕听得一清二楚,在东陵国陛下面前就是个透明人,都不用严刑拷问姜泽裕就知道指使红缨刺杀的人是谁。
“皇后娘娘……”红缨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虞岁,几乎哽咽道,“主子一直都在等你。”
说罢也不给两旁的暗卫机会,咬碎口中毒药当场吐血身亡。
虞岁看得一愣,心想原来这毒药见效这么快。
迟了一步的暗卫检查完后沮丧道:“已经死了。”
“无事。”姜泽裕轻抬下巴,示意他们把人带下去,牵着虞岁的手起身,“饿了吧,晚膳就在这吃。”
虞岁倒是无所谓,她不仅饿还挺累,见姜泽裕确实没事后又趴倒在桌上等着用膳。
姜泽裕目光温和地注视着虞岁:“她想挑拨离间,既然刺杀不成,那也要做点什么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才好。”
虞岁点了点头。
姜泽裕看得挑眉:“说话。”
虞岁嗯了声。
姜泽裕又摸了摸她的头,轻轻叹息声,“因为一起长大的朋友死了不开心?”
虞岁:“……”
她坐起身目光奇怪地看向姜泽裕,有瞬间的怀疑这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姜泽裕温声道:“我可是看不透皇后的心,难免想要确认一番。”
虞岁摇头,她跟红缨都算不上是朋友,何况她最后还想来招挑拨离间,可算是全身心效忠无相侯。
只不过姜泽裕在她眼里一直都是天下大局皆由我掌控的从容强大,这会追着她发问的样子到有点莫名偏执。
“今天试一天的衣服,累了。”虞岁解释道。
姜泽裕问:“衣服满意吗?”
“满意。”虞岁瞧着宫女们上菜,等待的时候在慢吞吞地思考着刚才姜泽裕的异样。
很多事情她都觉得麻烦,懒得想,懒得做,怎么样都无所谓,大不了就死,拜拜就拜拜,下辈子的事反正也不归我管。
所以让她动脑子去思考的事情,不是很重要就是很有必要。
虞岁觉得应该是姜泽裕从红缨那听到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很大可能是有关她与无相侯的。
这人知道无相侯喜欢她,却不知道她是否喜欢无相侯,哪怕现在不喜欢,又是否曾经喜欢过。
等上完菜后,姜泽裕动筷给她夹菜时,虞岁说:“陛下,有时候同一件事别人心中想的,跟我心中想的天差地别,如果你不确定或是想知道,不需要去听别人的,可以直接问我。”
这可能是姜泽裕至今听过虞岁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对他来说却很有意义。
虞岁说完就专心干饭,倒是姜泽裕单手托腮一言不发地看了她良久,直到虞岁放筷才问:“吃完了?”
“嗯。”虞岁点头。
姜泽裕也点点头,说:“那该皇后喂我吃了。”
虞岁:“……”
她默默抬眼,姜泽裕微微笑着,耐心等待她动作。
放弃去想姜泽裕今天为何如此幼稚的虞岁拿起筷子给他夹菜,偶尔问姜泽裕还想要吃什么,姜泽裕轻轻咬着筷子没让她收回去,思考的时候却在看着她,带笑的目光透露的意思有点让虞岁撑不住。
姜泽裕最终说:“吃你喜欢吃的。”
但都已经被虞岁吃完了,她只好叫人再给姜泽裕备一份来,好在御膳房平时就会多给准备一份。
姜泽裕轻撩眼皮看向与宫女们沟通的虞岁,眼里笑意明灭。
此前不知嫉妒为何,现在想来,大抵就是此刻的他。
在虞岁来之前,姜泽裕从红缨那得知虞岁的过往,为无相侯买醉,受伤,喜怒哀乐都受他一个人掌控。
实在是令狐不悦又嫉恨。
这种情绪着实陌生,可既由虞岁而生,姜泽裕觉得倒也不赖。
虞岁不经意地回头瞧见姜泽裕带笑的目光,发现他似乎挺高兴,便也不再多想,随他高兴就好。
姜泽裕腻腻歪歪地被虞岁亲手喂着吃完晚膳后,轮到他靠狐狸尾巴把虞岁哄睡。
当天晚上无相侯府被抄了家,前去定罪的暗卫遭到无相侯的反击,并怒声道:“陛下并无证据可以证明刺杀一事是我所为!”
他也没想到姜泽裕竟然敢直接动手抄家。虽然知晓红缨刺杀失败,但无相侯有自信红缨绝对不会出卖他。
暗卫冷笑道:“陛下让我告诉侯爷,皇后娘娘就是最好的人证。”
无相侯瞬间惨白脸色,他怎么可能会想到是虞岁告诉了姜泽裕一切,那可是比红缨还要忠心于他的人!
“不可能!”无相侯拒绝相信,在手下的保护下节节败退。
当晚无相侯府燃烧成一片火海,死伤惨重,第二天传言说无相侯也死在了这场大火中。
姜泽裕却听暗卫汇报,若有所思道:“跑了?”
暗卫跪着垂首,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是臣办事不利,辜负了主子的信任,请主子责罚。”
姜泽裕瞥了眼还在睡的虞岁,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知怎的,只是看着她就觉得心情好。
他微笑道:“自行领罚去吧。”
暗卫心中松了口气,悄无声息地退下。
虞岁醒来已经是下午,因为没让她回去,就住在承乾宫,所以听见了姜泽裕跟大臣们讨论无相侯的事,听说无相侯面对突袭逃走了,不由感叹果然是男主,还是有点男主光环的。
但她也没太在意,只是遗憾或许没有她动手的份了,既然姜泽裕要狗渣男的命,怎么也没她发挥的空间。
就看是狐妖更厉害还是男主光环更强。
姜泽裕谈事也没有避着虞岁,屋里的几名大臣也不敢说什么,索性让自己忘记皇后也在的事实,专心谈论政事。
“让他逃吧,就这么死了倒算是便宜了他。”
姜泽裕最后的话让大臣们反倒是为无相侯捏了把汗,心想他最终结局怕是死得不容易。
大臣们便暂时将无相侯的事搁置,再次说起明日的封后大典,务必做到事无巨细,绝无差错。
当天晚上虞岁递了张纸给姜泽裕:“这是他可能去的地下据点。”
姜泽裕看后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这事你不用管。”
于是虞岁就不管了。
隔日一早她就被叫醒起来穿衣打扮,知道今儿是个大日子,虞岁勉强打起精神来应付,好几次还是差点在梳妆途中睡过去。
姜泽裕看得摇摇头,雪白的长尾攀着她的脖颈在她脸上蹭了蹭,将迷迷糊糊的虞岁给刺激清醒,她扭头看去,姜泽裕背对着她与小太监们吩咐着,看起来一派正人君子温和优雅,谁知道背地里却在干这种事。
虞岁被狐狸尾巴干扰的没再睡着,宫女们也谢天谢地总算是在皇后娘娘清醒的状态下化完妆。
来到这个世界后虞岁去的地方不多,待了一天一夜的公主府,随后的时光不是在凤鸾殿就是承乾宫,今天来到星仪司的露天仪式场,从文武百官的队列中缓缓走向高台上的姜泽裕,这段路在她看来有点远,却也尽力走了。
走时虞岁偶尔会抬眼看看高台上等着她的姜泽裕。
那巨大的狐狸影子不似平时贴着地面或者墙壁,而是立体的一团黑影,就蹲坐在姜泽裕身旁静静地等待着。
虞岁走上台阶,在最后几步时姜泽裕朝她伸出手。
高台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虞岁牵着他的手来到姜泽裕身前,因为狐狸影子而好奇发问:“狐妖娶妻有什么仪式吗?”
姜泽裕眼里笑意渐深,牵着她朝仪式台走去,将放在台上的凤冠给虞岁戴上。
“等以后的某天你会知道的。”
虞岁问:“会比封后大典还麻烦吗?”
“不麻烦。”姜泽裕细心地替她整理着妆容,温声说,“很简单,狐妖娶妻,只需两情相悦,彼此真心。”
虞岁又问:“狐妖娶凡人也是吗?”
姜泽裕笑道:“这条规则就是给凡人的。”
虞岁眨眨眼,“若是做不到怎么办?”
姜泽裕轻抬下巴:“那我就再想想办法。”
话落片刻,他第一次见虞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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