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习习,吹在人脸上,透进人心里,仍没有将伙伴们心中的迷雾吹去。一夜而已,天地仿佛变了色。身为陛下伴读,他们压根不知陛下何时开始与武陵王这般亲密的。
那日在果林,陛下明明一口一个兄长的唤着的。
殷不离与秦食马眼睁睁的看着楚凌霄大步流星的钻进陛下的马车,马车扬长而去。紧接着,白扶苏与班茁葭的马车也从旁经过。
殷不离吃了一惊,很快反应过来。剩下四人中,她除了与秦食马坐一辆马车外,好像没得选。
头一次,秦食马顾不上欢喜,面色凝重的问殷不离:“你说,陛下这是真的要选武陵王为夫吗?”
殷不离也拿不定主意,“从表面上来看,是这个意思。”
秦食马若有所思,半晌未语。
殷不离问他想什么,武陵王的出身、家世在那儿放着,满朝除了马驹还能勉强与其比一比,然而马驹早被陛下涮出局,若武陵王全力相争夫王之位,没人能争得过他。
而今,陛下突然亲近武陵王,由此看来, 夫王之位非他莫属。
君臣六人虽各怀心思,采摘一事却也让他们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天。
期间, 陛下与武陵王的种种“亲密”之举自然在第二日于大小世家中流传开来。
姬羌乐得瞧见此般结果, 对于悄悄散开的消息持默许态度。一时间, 朝野上下皆一致认为,夫王之位, 非武陵王莫属。
此后几次早朝,梁燕卿再没聒噪,姬羌耳根子总算清净不少。
“局势”已定, 楚凌霄便有意减少单独面见姬羌的次数,如此谨小慎微,又或者说,如此识趣的举动, 令姬羌感动又心酸。
而往日在朝野为子奔走的燕国公主,在这风头之上,竟一次也没入宫面圣。
大多数人暗赞姬骊撑得住气,也有心思婉转者不免想的多一些, 陛下虽然在行动上颇为看重武陵王, 却迟迟不肯将夫王定下,实在令人费解。
……
时令眨眼进入深秋, 又至寒衣节。
尚六珈把厚厚一沓冬衣画样儿呈至姬羌面前, 令她好一阵恍惚。
登基至今, 整整一年。
去岁今日,尚六珈把这些新衣画样呈给她时, 被她全部挡回。那时, 朝廷度日如年,她哪有闲钱制新衣。迄今, 她那些改制过的旧袍仍被绿衣叠的整整齐齐,收在柜子里。
她的这位大女官说,那是一段特别的日子, 留着那些东拼西凑的旧袍, 权当个念想。
绿衣不常说话,出口常惊人。
“御绣房的心思, 更精巧了呢。”姬羌抚着那些画样, 赞不绝口。
最后也只选了三件家常的, 三件礼服。
听闻圣君、圣侍们的新衣样子也画了出来, 姬羌挨个为他们选了几身,每人都有。
除了商芄与王圣君比别人多一件大氅。
姬羌思量的仔细,上林苑总归比宫中清冷些,何况那俩人已痴迷于开荒种田,秋狩之后仍不愿返宫,她只能由他们去。
天气渐冷,给他们做一件厚实的大氅,将来他们去山头开荒,也好保暖。
大氅做好,又半月过去。
这天天气晴朗, 姬羌亲自前往上林苑给两位长辈送冬衣。
上林苑。
王圣君得了圣上亲送的冬衣,喜不自胜,领了冬衣便喜气洋洋的告辞, 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肯多待。
人一走, 姬羌便望着王圣君的背影感叹道:“王亚父还是那般谨小慎微。”
对此,商芄没发表任何意见。
抱着冬衣回高泉宫的王圣君半道儿长舒一口气,方才, 他瞥见自己与商芄的冬衣一模一样,哪里还有“脸”待下去。若再待下去,等陛下一走,那个和尚指定又要好几天不言不语,像个大冰块。
他是彻底受够了那副冷样子。
因此,为了显得他们两个在陛下面前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他只有忍着与陛下谈天的冲动,独自回宫。
其实,王圣君挺怀念陛下尚未与商芄相认的时候,那时,他是陛下心中最亲近的亚父。
但凡他想找陛下说说话,总能找到机会,不似现在……算了, 知足常乐。
王圣君收起一番惆怅,抱着冬衣兴冲冲回宫里试穿去了。
……
“这人, 也忒不像样子, 陛下难得来一趟,竟不与陛下说会儿话,礼物倒拿的勤快。”
商芄将热腾腾的茶捧给姬羌,“如此,倒显得我小家子气,好像不喜欢他与陛下说话似的。”
姬羌:“……”
您老人家知道就好!
“您有没有想过蓄发?”姬羌忽问。
商芄一个不防差点把茶水喷出来,他一直说的都是王岚君,与他蓄发不蓄发有什么关系?
过了一会儿,商芄方才回过味儿,“陛下意指我身为出家人,太过计较?”
“不敢,不敢。”
“朕只是随口一问,您莫要介意。”
方才她那句话真多余。
无论男女,一旦上了年纪,总和从前不一样的。
商芄没继续往下追问,不过沉着如水的面色瞧着并不好看。
为了缓和气氛,姬羌便亲自与他试冬衣,冬衣试完,商芄心里的笑意渐渐流露出来。
姬羌俯到他耳边悄声道:“您这件大氅的皮毛,可是当初朕亲自打下的灵狐,比王亚父的好。”
商芄未语,却低头盯着那大氅,摸了又摸,半晌,又掩饰一般肃道:“难得来一趟,留下用膳。”
姬羌便笑:“那还用说,朕都想念您的厨艺了呢。”
商芄二话不说,转身去了后厨。
后厨里,王圣君已经猫腰把鱼肉、菜蔬、米面准备妥当,只等着商芄大展身手。
“你可知,陛下送你的那件银狐大氅是她亲手猎的?比我那件还要好。”刚见面,商芄便没好气道。
王圣君心里猛地一个“咯噔”,就说嘛,就算他躲的远远的,这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略略思量几息,王圣君一脸真诚道:“不如,咱俩换换?”
商芄呼吸一滞,对上单纯无杂的王岚君忽而有些不忍,不过,做戏讲究做足,他只有继续板着脸道:“那我成什么了?别想在陛下面前败坏我的形象。”
王圣君也不耐了,“你想怎么地!”
“还能怎么地!自然是你今日多做几个菜,感谢陛下。”
王圣君眉开眼笑,“还用你说!”
一个时辰后,父女三人愉快的享了一顿美味丰盛的大餐。
美食过后,姬羌近来挥之不去的沉闷之绪都消散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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