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娇杏提着手里的麻布袋子走在村道上,昨儿下过雨,土路都润湿了,她怕踩滑走得慢些,用过早食去石匠家借碾盘碾了三十来斤米,回来家里都做上午饭了。
雨水节刚过,天逐渐回暖,乡间枯草都发出新芽,田间地头已经忙起来了。
老何家四世同堂,顶梁柱是何娇杏她爹及叔伯几个,老爷子尚在,按说不到分家的时候。可这一家人实在太多,何娇杏同辈的兄弟就有十个,姐妹还不上算,其中有不少又娶了妻生了子,一个屋檐哪挤得下?
早几年老太太没了之后老爷子就拿主意分了家,他跟大伯家过,让另几房按年送孝敬。
何娇杏她爹在兄弟里行二,这年四十有六,婆娘姓唐,给他生了两子一女。何娇杏夹中间,她头上有个大六岁的哥哥,下面有个小四岁的兄弟。
兄弟还有几年说亲,倒是她哥,早娶了媳妇进门,儿子都有了。头年冬,嫂子又揣上,这三十斤白米就是给她备的。
何娇杏提着米袋进了院子,就看见四房的香桃坐在隔壁屋檐下补衣裳,她看过去时香桃余光瞥见有人来,停下动作抬起头,看是自家堂姐,顿时笑了。
“打哪儿回来啊?”
她问起来,何娇杏就朝那头走了两步,同时扬起提在手里的米袋子:“给我嫂子碾米回来,前次脱那三十斤快吃完了。”
“这么大一袋,又是好几十斤吧?杏子你劲儿真大。”何香桃是有些羡慕的,二房这个姐姐模样好,力气大,做事情麻利,里外都是一把好手,日子到她手里怎么都轻巧全然不苦的。
说到何娇杏这把力气,在鱼泉村是出了名的,都说她是武曲星下凡来投错了胎,托生成了女儿家。她六七岁的时候力气就比得上成年妇人,后来年年涨,到及笄时一个她能顶三个乡下壮劳力。
顶三个是村里人的说法,实际不止。
她这把怪力是穿越带来的,上辈子何娇杏跟父母亲在古镇上开特色餐馆,是请了两个亲戚帮忙经常还是忙不过来,她年轻姑娘一个也是什么都做,能管采买,能帮着卸货,能拌菜也能掌勺。她家餐馆占了个好位置,店面虽然不是很大,因为生意红火利润相当可观,日子称得上和乐安逸,就没想到突然世界末日来了,伴随着一起来的是全球进化,一夜之间许多人都有了特异功能。
何娇杏不是异能者,她是个进化人类,进化的是力量,在末世里只比普通人好一些些,艰难苟活三年之后,她还是死在了一次清理任务中,醒来就到了鱼泉村,成了何家二房的闺女娇杏。
说来那都是十五年前,当时何娇杏才三岁,大冬天里生了场重病,高烧死活退不下去,人折了。从末世到太平年间她适应了好长时间,刚开始见着粗茶淡饭都能眼冒绿光。
鱼泉村是燕国西南边临河的一座小村庄,村里有两大姓,分别是何、赵两家,还有些迁来的散户,加起来有好几百人。
这边土地不算肥沃,好歹临河,像何家兄弟几个就共有一条小渔船,老爷子还养了只鱼鹰,他经常划船出去,捕鱼顺便也拉人过河。
种着田养着家禽家畜不说,还有卖鱼的收入,几样加起来老何家日子不难过。何娇杏也在适应,并惊喜的发现那把总遭人嫌的傻力气也跟着带过来了。
在末世里,进化者也就是初期吃香,度过初期之后处境一天比一天艰难。
在太平年间却不同,别提这里还是做什么都要靠人力的古代,何娇杏放开来徒手能拆家,说她一个娇姑娘顶仨壮汉那都是收敛下的。
这把力气一方面令人羡慕,同时也使人惧怕。何家作为鱼泉村第一大家族,他们家姑娘从来好嫁,大房的冬梅这才十五都定下了,何娇杏还没着落。
村中破落户不敢来提,赵家同他们倒是门当户对,偏偏那家岁数相当的全挨过何娇杏收拾,或者是从前一起玩起冲突或者是看她漂亮占口头便宜,反正全挨过打。还有嘴贱的逮着机会就给她宣扬恶名,说她又凶又恶,话不多却很爱动手,一巴掌能打掉人满口牙,又比猪还能吃,家底薄的能让她一张嘴吃穷了……这使得很多本来有意思的也纷纷打起退堂鼓,何娇杏这年该满十八,亲事还没说好,为这事她爹娘没少发愁。
她亲事难说不是秘密,香桃知道,却没觉得有什么。
奶奶在世的时候常说人要自个儿立得住才好过日子,何娇杏有那把力气嫁不嫁人都好过,嫁去哪家都不会给人欺负了。
何娇杏在院子里跟香桃说着话,她娘就擦着手从灶屋里出来了:“你倒是把米放下再出来跟香桃说话,提手里不嫌重啊?”
“三十来斤有什么重的?”
唐氏一瞪眼:“让你别在外头说这些!”
何娇杏提着米袋往自家走,边走边说左右人人都知道,说不说没差别。
“不说这个,杏子你把米袋拿进屋,放好了到灶屋来。”
何娇杏还当是让她放下东西到灶头上帮忙,过去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她端着土碗喝着温开水,就听当娘的说:“早先你拿谷子出门去之后,费婆子来过。”
费婆子是谁?
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她儿子做货郎的,常在各乡走动,对周围这片就很了解。着急娶媳妇自己又看不好的都会找她,她知道挨着几个村有哪些姑娘到岁数了还没定下,不光知道,还有张巧嘴,能帮着说合。
媒婆上门还能有什么事?
不就是说亲来的?
小弟这才十四还没到岁数,说的只能是她。
何娇杏披着古人的皮,却是现代人的芯子,她没啥不好意思,就问费婆子是为谁来?不是本村的吧?
“河对面大榕树村有一家姓程的。”
“程来财家?”
“不是程来财,是他兄弟程来喜家三儿子。”
会知道程来财还是因为阿爷曾用小渔船拉他过河,当时何娇杏跟小弟在岸边割草,撞见过,有那么点印象。程来喜她就不知道了,别说程来喜的儿子。
“他多大岁数?是怎么个人?”
唐氏接过女儿手里的空碗,涮过放在灶台上,又往灶膛里加了两根干柴,才说:“娘也不认得,听费婆子说小伙子要比你大一岁,模样周正得很,十里八乡都难有更俊的。”
“长得俊,却没娶妻,没娶妻不说还打上我的主意。不是我瞧不起自个儿,按说正常好说亲的也不会盯上我,他是什么毛病?”
唐氏一噎,过会儿才道:“听说脾气这些都还是不错,就是还没成家不太懂事,人有点吊儿郎当的。人家也不是难说亲,是想找个能干一些的媳妇。”
“费婆子这么说?”
唐氏点头,何娇杏就笑了:“媒人的嘴,骗人的鬼。”
“是这么个道理,娘没答应也没回绝她,说要同你爹合计看看。我想着你岁数不小了,这两年总要嫁人,我们乡下地头成亲早,姑娘家拖上二十就很难说,你这岁数也不好过分挑拣。难得有个媒婆上门,提的老程家娘知道,也是一大家子人丁兴旺,我想着还是打听看看,要是人不错,没那些劣习,就可以嫁,哪怕他本事不大也没什么要紧,肯踏实过日子便成,你说呢?”
何娇杏想了想:“模样看得过去,没大毛病,肯踏实跟我过我就嫁他。”
唐氏听着松了口气,心道闺女踏实,不像村里有些丫头又要夫家底子厚,又要男人模样俊,还要会疼人……这种方方面面都好的不是没有,只是轻易轮不到你,人家条件好何必放下身段扶贫?
她们母女先聊着,费婆子也搭上渔船过了河,她卡在午前跑了趟程家,找到程来喜的婆娘黄氏。
黄氏膝下四个儿子,分别取名叫家富、家贵、家兴、家旺。前两个早已经娶了媳妇,轮到程家兴就麻烦,他模样是真好,人也是真不着调。嫖和赌他不沾,就是爱跟村里混混凑一起,做事磨叽,混日子厉害。
他皮相好,少不了喜欢他的,可姑娘家喜欢他没用啊,婚姻大事是父母说了算,自个儿又做不得主。人家养个闺女不容易,轻易不肯把人送给他糟蹋。都说嫁他不如嫁给个家底薄一些但是踏实肯干的老实汉,嫁对人日子总能操持起来,嫁给他有什么指望?
现在程家是不错,他靠着爹娘能混口饭吃。
以后呢?他爹娘一年一年的岁数大了,还能指望兄弟养他不成?
基本上黄氏觉得不错的,都不太看得上程家兴,肯嫁过来的她愣是一个都没看上。眼看儿子十九了,媳妇儿还不知道在哪儿,黄氏一着急,就拿着鸡蛋去找了费婆子。
鸡蛋是早两天送的,费婆子想着程家兴在河这边名声太响,不如去对面碰碰运气,她筛了一圈想到何娇杏,第二天就要过河,赶上下雨没过得去,多耽误了一日。
今儿个她上何家二房去探过口风,看唐氏有些意动,赶紧回来找上黄氏,准备替何娇杏吹上一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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