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娇杏让程家兴拖着又睡了一觉,再睁眼天全亮开。
这时候全家人都吃过早饭,家富家贵让黄氏派去还碗筷了。借来的桌子板凳昨晚就让人抬回去,碗筷数目多,一时之间没洗出来,他们晨起又忙活一番,刚才刷干净装桶子里抬去送还给亲戚。
程老爹站在田埂上跟老弟兄说话,还有同师傅告假回来的程家旺,他刚才从老娘手里拿过大扫把,在扫院子。
黄氏叫儿子抢了活,就端碗水站屋檐下喝,边喝边看天时,嘀咕说:“也到老三起床的时候。”
刘氏刚去喂了鸡,回身听到这话,心念一转人就进了灶屋,边烧水边热鸡汤。她刚把火生上,就听见周氏在跟婆婆说话,问是不是把饭菜热起来?“我想着昨晚弟妹就没吃好,又睡了一夜,该很饿了。”
黄氏才要点头,想让她挑着热两个菜,大儿媳妇刘氏就从灶屋里探出头来:“弟妹你歇着吧,我水烧上了,鸡汤正热着呢,合计给老三他们下两大碗香喷喷的鸡汤面!”
她说完又回去灶台边,还哼上曲儿了,瞧着满身的精气神儿整个人容光焕发,活像只斗胜的鸡!
做婆婆的看得唏嘘,回头冲周氏说:“要忙完了就回屋歇会儿吧,昨天招待那么多客,你也累了。”打发了二媳妇之后,黄氏接着琢磨刘枣花又在发什么疯,她这一个多月都奇奇怪怪的,尤其最近两天,反常得很。
更反常的还在后头。
不多会儿,屋里嘎吱一声,黄氏迈过门槛进去一看:“起来了啊?你媳妇儿呢?她还在歇?是你昨晚把人累着了?”
程家兴打着哈欠出来,边往外走边说:“杏儿在梳头,我打水给她洗把脸。早上吃啥啊娘?”
“你嫂子热了鸡汤说要给你俩煮面。”
听到“嫂子”他就想到洞房之前杏儿说的,心想该不会又是大嫂?到灶屋门口一看,还真是她。
刘氏一见着程家兴人都笑开了,张嘴就问:“弟妹呢?她起来我就煮面条了,水都烧开了只等下锅。”
“嫂子你这……”
“这啥这?这都是烧第二锅水了,刚才那锅已经舀出来,你拿凉水兑兑,看不烫手了给弟妹端去让她洗把热水脸。跟着就是中秋,大清早还怪冷的。”
程家兴深深地瞅了他大嫂一眼,把洗脸水兑上端走了。
他端着盆从老娘旁边路过的时候还停下来问了一句:“她咋回事儿?”
“我哪知道她咋回事儿?都这会儿了还大清早天怪冷的……八成是疯了吧。你管她那么多,赶紧端水进去,给你媳妇儿收拾好出来吃早饭了。”
程家兴端洗脸水进去的时候,何娇杏刚才把辫子编好,想着已经嫁了人,不好再梳姑娘头,她把辫子在脑后团起来结成个髻,固定好对着镜台照了照。
“别照了你挺美的,来洗脸吧。”
何娇杏拉开凳子迎上前去,接过程家兴端着的木盆放到镜台上,将搭一旁的洗脸巾放进盆里,挽起两边袖子,一探手:“还是热水?”
“是啊,我出去的时候嫂子就已经把水烧好了,正在给我俩煮面条。”
何娇杏拧过水擦干净脸说:“咱果然是最后起来的,你还跟我说你家平常都挺能睡……真是嘴上没句实话!”
程家兴在心里哼哼唧唧,嘴上说:“那不是看你太辛苦,想让你好生歇歇?”
何娇杏洗好了嗔他一眼:“我看是你自己想好生歇歇。”
何娇杏还想着是不是给他换盆水来,程家兴也不计较,就着抹了一把,洗好把水端出去泼在屋檐边的水沟里,刚把洗脸盆涮了他大嫂刘氏就端着两碗面条从灶屋出来,边走边喊:“弟妹你收拾好了没有?出来吃面了!”
何娇杏刚把镜台上的水迹擦了,收拾了一下床铺,带上门出来就看见笑容满面的大嫂子。
“我拿昨天炖的鸡汤给你们做了鸡汤面,你尝尝滋味咋样?”她一边说一边拉着何娇杏到方桌前坐下。坐下一看,跟前是用大海碗装的鸡汤面,面条虽不像后世吃的那么雪白,配着黄澄澄的鸡汤也很有卖相。刘氏她大清早还跑去自家菜地里头掐了把葱,拿回来洗干净切得细细碎碎,一小把葱花洒在上头,看着就很有食欲了。
何娇杏拿筷子挑了挑面条,没往嘴里送,她扭头去找程家兴,让他来吃。
程家兴涮干净盆子之后又洗了个手,甩着水过来。
“你还等我干啥?趁热吃啊。”他说着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条,看他吃起来,何娇杏才动的筷子,尝了一口扭头冲大嫂笑了笑说很好吃。
程家兴点点头:“是好吃,鸡汤好吃。”
何娇杏假装没听到,冲刘氏说:“昨天的鸡汤,今天的热水跟面条,我这太麻烦嫂子,真是不好意思。”
程家兴说着话没得到关注,不高兴了,他戳戳碗里的面条冲刘氏道:“嫂子我也谢谢你,你烧的热水特别热,鸡汤面也特别好吃,要不你旁边歇会儿吧?咱有话吃完再说。”
本来两碗面是放在方桌两边,他把自己那碗面往何娇杏那头端去,又挪挪尊臀过去挨着她坐,要跟她亲亲热热挤一块儿吃。
刘氏献完一波殷勤,是退下去了,程家旺跟老娘黄氏扒着门框瞅着并排坐一起吃面条的两个。
感情是好啊。
这黏糊劲儿。
“婚事是办了,老三你还得去趟费婆子家,要谢媒人。把媒人谢了也带你媳妇儿去你大伯他们院子走走,昨个儿拦着没让大家闹喜房,你总得带人去认识一下。”
程家兴问她要带什么谢媒礼,吃好准备去了,何娇杏的吃相要秀气些,等她呼完最后一口喝了汤,正想把两个碗收去洗洗干净又让嫂子赶了先,刘氏看她一放筷子就拿了碗,笑眯眯说:“弟妹你吃饱了就在院里晃晃,我把碗洗了陪你说话来。谢媒的事让老三自己去,费婆子家也不近,你俩昨晚刚洞房走那么远多累人呢。”
以前家里总说刘氏这人直来直去说话噎人,真别说,她这套用在献殷勤的时候还挺占优势,周氏那边还在铺垫,她已经冲到正主跟前了……
从昨天到今天周氏总要晚一步,看刘氏洗碗去了她才走到何娇杏跟前。
“弟妹你刚嫁过来有什么搞不懂就来问我,我是家贵屋里的。”
何娇杏也回了她笑脸,喊声二嫂。
周氏就说:“老三总说成了亲就要请人来起新房,还说要起青砖瓦房给你住,他连地都买了,就在旁边一点……”
没说完呢刘氏就把她话断了,她从灶屋探出个头:“人老三买的地,你就让他自己带弟妹去看,叭叭说那么多干啥?你要没事就去割猪草,猪也喂了就去你地里转转呗。”
“我跟弟妹随便说说……”
“倒还真是挺随便的。”刘氏嘴里嘟哝着,手上动作加快,三两下把碗洗了沥干水收起来,又把筷子插回竹筒里去。抹了一把灶台,回身把抹布一搓,完事儿。
都忙完她两手在身前围裙上擦了擦,又笑眯眯出去找何娇杏说话去了。
昨个儿菜备得足,吃了两顿其实还有剩下,今天基本不需要做什么。刘氏琢磨了一个夏天,能没想出点献殷勤的招数?就听她说:“平时几天不沾油水就馋,真给整一桌大肉又吃不下了,我看灶上剩的就是烧肉烧肉和烧肉,待会儿下菜地去砍两颗青菜回来添个素好了,别腻着你。”
何娇杏总感觉大嫂对她太好了,比娘家双亲还周到,这咋回事?
她心里打着转,嘴上赶紧回过话去,满是感动说:“刚嫁过来我本来有些不踏实,还怕自己跟婆家人相处不好,看两个嫂子都这么好的,我就安心了。”从进门到现在还没一天,何娇杏的确感觉到春风拂面般的温暖,离开娘家出来生活的惆怅都让它给吹散了。
她一感动起来也多说了几句,黄氏刚才替三儿子安排好站路口目送他去了费婆子家,回身就撞见三个媳妇儿各自感动。
黄氏:……
这三媳妇是银子成精了吧?不然咋的还能人见人爱呢?
尤其刘氏周氏不知道多久没好好说过话,这会儿看着竟然还凑合?不像平时你当我不存在,我看你不顺眼的。
心里是有点纳闷,高兴也是实打实的,黄氏就凑过去,让何娇杏先适应看看,跟着也跟老三商量看起个什么房子,盖几间,商量出子丑寅卯再去找木匠泥瓦匠来,要卖力气可以找本家亲戚,一来反正要出钱请人,这钱不如给自己人挣,二来程家男人都还老实勤快,用着放心。
何娇杏耐着性子听黄氏说,听完点点头:“我回头跟家兴哥商量看看,说起来他刚才不是给媒人准备谢礼去了,人呢?”
“他拿红布包了一串钱,往媒婆家去了。专门做媒婆的也不稀罕鸡鸭鱼,给啥都不如给钱实在。这费婆子也是时运来了,她说成你跟老三这门亲事,你俩早先名声都不算很好,如今感情好过得也好。挨着几个村的大娘婶子看在眼里都觉得费婆子有些眼力,这两个月找她说媒的越来越多了。”
“做良心事就有福报,像有些黑心媒人,害人不浅谁会找她?”
几个女人家说这话,跑出去疯玩一圈的铁牛也回来了,抱着黄氏喊奶,问她能不能要一把花生?
为办喜事家里准备了很多吃的,黄氏也不会抠这一点,就回屋开箱子给大孙子拿花生去了。铁牛还想跟着他奶奶跑,被刘氏逮住:“看看这是谁?你喊人了吗?”
铁牛顺着他娘指的方向扭头看去,看一眼,两眼,都没认出。
“你昨天没看到啊?”
“看到啥?”
“你叔定亲的时候你没见过?你想想!”
五岁大的娃儿一脸茫然,不知道该想啥。
“那昨天家里不是添了个人?是谁?”
噢!
重新养回肉肉的娃儿眼前一亮:“是三叔的媳妇儿!我婶婶!”
说着这娃直接往何娇杏身上一扑,抱住了,仰头说:“三婶我真喜欢你,还喜欢你做的东西,比我娘做的好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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