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挣钱的买卖,程家兴劲头就足,趁何娇杏坐月子这段时间,他先让隔壁村的秀才写了字,拿给媳妇儿让她琢磨着该怎么拼,又上袁木匠家找到老四家旺,请兄弟吃了顿酒同时定下压制糖条的木模具,再然后就是在镇上和家里一趟趟折返,拉回磨得细细的黄豆面芝麻面这些囤在仓房里头。
全部的准备工作都是在冬月里完成的,何娇杏坐了三十天月子咋也不肯再闷下去,她使唤程家兴去烧的热水痛痛快快把自己洗个干净,准备投身到年末的字糖买卖里。
本来,给何娇杏伺候完月子,黄氏计划搬回老屋去的,她在这边住了快一年,哪怕天天都能见着老头子,心里还是惦记。
尤其秋天那会儿家富也挨着老屋起了新房,跟着搬了出去,还住在老屋那边的就只得老头子跟老二夫妻,想想都嫌冷清。
结果呢,没等黄氏提出来,程家兴就看出她想搬回去,先一步开了口。
“娘你真想回去也等过完年啊,要不你劝劝我爹让他搬过来住,我这头屋子宽敞不说,要啥有啥,不比老屋方便?”
黄氏不肯:“你爹不会过来,这头再好是你跟你媳妇儿家,那破破烂烂的老屋才是我跟你爹的家,当初为了盖那个房子我俩也是省吃俭用的……我跟老头子哪天要是走不动了,跟着你们兄弟还说得过去,现在都还能干活呢,干啥搬过来碍你的事?都说远香近臭,还是有道理的。你那些毛病你媳妇儿不说,我看了就忍不住想说你,有点岁数的人嘴就是碎,又记不住事儿经常翻来覆去说,你听多了不嫌我烦?”
“又不是今天才烦的,烦着烦着不就习惯了。”
黄氏又想收拾他:“你个臭小子!左右你要是没事我就准备回去了,现在娃已经生下来,月子坐完,冬菇又是个好带的,需不着我不离身的盯着,有啥问题你喊一声我再过来……”
程家兴就叹口气:“前头不是跟您说过年前有买卖,我还买了这么多东西没看见啊?冬菇再好带跟前总得有个人,娘你帮我照看一个月,让儿子把这钱挣了,有钱才能做新衣裳买好吃的过个肥年。”
“那我白天过来,忙完回去歇。”
“别折腾了,还是年后回去!就这么说定了!您要是不答应我找爹说去,爹要是不答应那对不起我就要采取强制手段先把我哥的货给停了,您只管走,走了我不带他们!”
黄氏:……
“啥玩意儿?你还威胁上老娘?我是这么教你的?”
程家兴躲开不给她揪耳朵,哼道:“我天赋异禀自学成才,都说别管啥猫能逮着耗子就是好猫,别管啥手段有用就行!娘你可想好了,大哥起了个砖瓦房,钱花得差不多了,现在一穷二白。二哥房子都没盖起来,前头被骗后来给嫂子看病,现在他能拿出十两都算多……大哥二哥可全指望您了。”
讨债鬼!
真是个讨债鬼啊!
黄氏忍不住想把他捶进土里,她还没动手,何娇杏从后面走出来,出来就甩了程家兴一个眼刀:“你怎么跟娘说话呢?”
程家兴认命了,叹口气:“只要目的达到不就得了,我就是懒得废话那么多,娘你要真不肯搬回去也行吧……我还说多个人热闹点,您跟我爹搬过来住把老屋让给我二哥多好,也省了他存钱买地起房的功夫。咱又没几个人,偏要分在四个房子里住着,一家两三个,有啥意思?”
这话还真打动了黄氏,她想了想:“我回去跟你爹商量看看。”
“行啊,您劝劝我爹,让他过来跟我们吃住,老房子借二哥用着,暂时就不用起新房了。有钱存起来等以后二嫂怀孕不花用吗?就二嫂那个身体,怀上还不知道要多小心,到时候没准就要把二哥绊住,不预先准备些钱?就哪怕起个泥瓦房也不便宜,现在着急弄出一个,弄得不好以后推倒重起糟蹋钱,凑合住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
别看程家兴平时气人,真要跟你说起道理来,还是很有道理的。
黄氏跟着就回去了一趟,跟老头子商量,当天下午程来喜就跟他二儿子程家贵说:“跟着又要做买卖,你们娘还得在老三那头帮着带娃,人走不开,老太婆她舍不得我,我跟着准备搬去老三那头住段时间,老屋这边老二你住着,给我看好了。”
程家贵没听出毛病,他点点头,本来三弟跟大哥相继搬出去,他就有点着急了,现在爹把老房子托给他照看,那起新房的事倒是可以缓缓,爹娘都搬出去了,这头总不能空着。
程家贵把这事说给她媳妇儿听,要说周氏有点不甘心,兄弟们都搬出去住在宽敞明亮的新房子里了,他们还没把钱存够,想想挺难受的。可这种事,除了忍耐也没办法,那钱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只能慢慢存了。
周氏这一年特别难过,过年那会儿孝敬钱就给得多,后来为了修复跟娘家的关系她也买了东西提回去,再然后是被骗去五两,她身体坏了治病又花去一笔,现在是不用再喝药,七七八八的算下来他们就这么败活去十多两,手里竟然只剩下十来两银子。
十来两作嚼用能用很久,要起房天方夜谭。
年头上老三打口井就花了二十两,普通人家起个泥瓦房最少也要准备个二三十两,砖瓦房要多少钱看看程家富就知道,他们头年攒下不少,买块地起个房就全搭上了,给刘枣花剩下的也就三五两银子。
听说老三想出了新买卖,周氏顾不上难受催着程家贵去看看,他们过去的时候,大房几个已经在了。三合院那边灶屋房门紧闭,几人在堂屋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弟妹说好了好了。
大房二房的出堂屋走到檐下来看,只见何娇杏手里端着个白生生的圆盘,上头四个豌豆黄色的小方块,那方块上还有字,字形有点熟悉。
刘枣花反应最快,问她这啥?
“我喊的字糖,就是上面写着福禄寿喜贵之类字样的糖。”
“这是个是啥?”
“这个啊……”何娇杏笑了笑,指着一个个告诉她,说是富贵兴旺。
都不用何娇杏多说什么,想想只要口味不太差,掐在过年这种时候肯定好卖的。周氏脸就有点涨红,是兴奋的,她问说这个怎么卖?
程家兴刚才没说话,这会儿到他的部分了,他道:“这个总不能让我挨着来数,我们论斤发货,你拿去爱怎么卖怎么卖。”
“那你卖多少钱一斤?”
程家兴竖起两根指头。
“二十文?那快赶上肉价了……”
程家兴一听这话捂着肚子就笑了,笑了半天:“它要是卖二十文我折腾个屁,这二百文。”
这下周氏跳起来了:“二百文?谁买你这个?!!”
程家兴还是老神在在:“那外面糖铺卖的桂蜜要五百文一罐,我这字糖卖不起二百文?”
“可人家一罐也不是刚好一斤,总有个三斤。”
“那不是差不多的价钱?”
周氏心道这个差得多了去,拿货价二百文一斤,出去卖不得更贵吗?这价钱太不实在!
程家兴根本懒得废话,只道:“这东西一口气吃不了太多,除非大户人家谁也不会论斤买,也就称一两,拿个一块两块打发家里孩子或者办席时摆个盘。一斤二百文,一两就二十文,让你花二十文买个吉祥买个福气你舍不得那你吃土糖块去,这原就不是卖给穷光蛋的东西!”
程家兴刚说完,刘氏就开口了:“劝啥呢?做买卖讲究个你情我愿,嫌贵怕挣不回来别掺和就是,又没人拿刀子逼。”
刘氏巴不得能把瘟神送走,然而瘟神并没有立刻走人,还在犹豫。
她问何娇杏这压不压秤,一斤有多少?
“这个分量上跟绿豆糕桂花糕差不多。”
那就是压秤的东西,一两银子才能买五斤,五斤能有多少?这买卖真能做吗?周氏还拿了个糖块尝味道,她没觉得这个有香辣肉丝那么勾人,就有点豆面香,除了就是个糖味儿,就这也要二百文一斤,价钱太黑了点。
周氏怎么想都觉得卖这么贵别人不会买,反正换做是她就不会买!
这么一想,她就打起退堂鼓,说钱不凑手,让程家兴先做着,她再看看。
“我是无所谓,没你我还能发给别人,不过我这买卖没有半路来的,你信我就得信到底,不信我不强求,可你要是只想发财不承担丁点风险做梦去吧。别跟我说先来三五斤卖卖看,要拿货就是一箱走,这是批发生意。”
这番话程家兴是对他二哥说的。
想到自家手里就只剩十两,程家贵也不是很有主意,他问程家兴这个真的能卖吗?卖点是啥?
“我东西都摆这儿了哥你问我卖点是啥,你也真逗。明说吧这就是过年卖的东西,卖到年前就收工,卖点是上头的字,卖的主要是镇上甚至县里那些有点底子的人家。人有钱的不在乎少吃一两斤肉添二两字糖摆个吉祥如意盘,你地里刨食儿的觉得不划算,那天底下不划算的东西多了去,酒楼里一道大菜还能卖二三两,你不吃就不吃,有别人吃,泼啥冷水呢?这字糖要是人人都会做,是卖不到二百文,放眼望去就我一家有,价钱就是我说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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