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正月初,何娇杏抱着闺女让程家兴提着腊肉回了趟娘家,算一算她嫁出去有两年多,何家院子的变化也并不大,房舍还是那些房舍。陌生感也有的,冬梅跟香桃都嫁了人,轮到杜鹃说亲。
何家女儿一个接一个的嫁出去了,也有新媳妇陆续进来,她刚进院子就看到四房屋檐下站了个穿枣红袄的女人,女人怀里也抱个娃。起先还没认出,仔细看过才想起来那是当初跟四房的堂弟定亲那个,就是本村的。
说是堂弟,其实只比何娇杏小一丢丢,两人前后成亲,这媳妇儿进门也有两年了。
何娇杏认出她时,年轻媳妇儿也注意到有人进了院子,扭头一看:“是杏儿啊!”
因为天冷的关系,唐氏他们都在屋里,没出来,还是听到这个堂弟妹的招呼声,她爹娘才赶出来,一看果真是闺女回来了。
唐氏看着女儿女婿笑开了花:“就算到你们该回来,没想到是今天。”
何娇杏朝身旁的程家兴看去一眼,说:“他天天都要下河边去看,前头都没出船,这才挨到今天。”
这么说何老爹就想起来,说这两天村里有人要开席,过来定了活鱼。
程家兴把提过来的腊肉递到老丈人手里,问他:“今年鱼价还行吗?比往年咋样?”
“在村里不好卖,拉去镇上价钱还成,冷起来好多老寒腿发了,还肯出船的不像往年那么多,给酒楼包括大户人家供鱼的少了,东西紧俏嘛价钱就撑得住。”
才说了没两句就扯上买卖,唐氏懒得听他们的,从男人手里拿过腊肉,说中午就吃这个,再炖个汤烧个鱼。“让他们翁婿两个好生聊聊,杏儿抱上外孙女跟我上灶烤火去,咱娘俩有些时候没见着,也说说话。”
何娇杏难得回来,还是抱着小娃娃来的,唐氏能让她帮忙做事情吗?
她让何娇杏坐在灶膛边帮忙看着点火,时不时往里加个干柴,洗啊切啊这些活都没给沾。
何娇杏只是调整了一下抱闺女的姿势,让她盯着自己胸前,不要去看红彤彤的灶膛口,其他就没管她。唐氏偏过头来看了好几眼,说:“我没亲眼见着,也听东子说外孙女她满岁那会儿就走得稳稳当当,你这是头一胎我本来不放心,如今看来养得倒是挺好。”
唐氏在说话,冬菇就顺着朝她那头看去,眼神还怪好奇。
何娇杏亲亲她脸颊,说:“这是你娘的娘,你外婆来着。”
一岁多点的胖冬菇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话,她歪了歪头,接着冲唐氏露了个职业假笑……也没喊人,又把头转回去了。
唐氏还奇了怪:“怎么看她比白天那会儿内向了?那时候还活泼一些。”
何娇杏还真没感觉她内向过,想想说:“可能是折腾累了,这一冬特别冷,雨水好像也比往年要多,我们就没太带她出门,今儿个出来人兴奋得很,一路上东瞅瞅西看看。人不都那样?冷起来就精神,这会儿烤着火她就懒洋洋的。”
说着她又笑了笑:“我们家这个在我跟前要老实些,也是我不爱惯她,遇上程家兴带她出门,那才是人见人嫌。前几个月他俩还总往朱家院子去,那边有两个差不多大的,凑一块儿能说说育儿经。现在人家也不爱理他,都是给气的。你看她模样有些地方倒是像我,力气大也像我,性子一点儿不像我的。”
唐氏说:“像女婿也好,活泼。”
何娇杏:……
丈母娘看女婿的眼光是不一样,这都能找到角度夸一句呢。
“刚才在院子里那个是四房的弟媳妇?我看她抱着娃,多大了?”
“半岁吧。”
“咋就抱出来了?”
“也不能总闷在屋里,这两天没下雨,不像前头那么寒意刺骨抱出来头一透气也好。如今都进正月,差不多也要开春了。”
开春啊……
每年开春之后还是要冷一段时间,真正暖和起来,咋也得要二月中去。
正说着话,娘家嫂子也上灶来了,还带着香菇一起。
香菇生在何娇杏说亲那一年夏天,这一年就该满三岁,她已经不用大人抱,自个儿就长成能跑能跳的小皮妞了。头年回来的时候看着人还是胖乎乎的,这几个月抽了点条,看着长大了点,也瘦了点,有些像开春之后从鸡蛋里浮出来的小鸡崽,养一段时间之后,她要从鸡崽变成小母鸡,香菇就像在经历这个变化的过程。
嫂子让她喊人,按说她也见过何娇杏好几回,不过每回之间间隔总特别长,再见面又不认识。
“一段时间没见,侄女记不得我了,香菇仔细看看,我是姑姑,你这名字还是随我起的呢。”
虽然说人脸对不上,姑姑她熟,经常听家里人提的。
香菇就腼腆的笑了笑,顺着喊了一声,还问:“是做饭特别好吃的姑姑吗?”
何娇杏眼神询问嫂子,她嫂子满是无奈:“是东子跟她说的。”
香菇又问姑姑抱的谁。
何娇杏招招手,让她走近点看,看明白了才道这是妹妹。
嫂子仿佛就是带人来打个招呼,她知道婆婆有许多话跟小姑说,就没杵在灶上碍事,这么见过之后又把女儿带了出去。
“还盯着门口干啥?赶紧添两根柴,火要熄了。”
对对!差点忘了灶上还烧着火!
何娇杏赶紧往里添上干柴,才道:“早先程家兴还说生个乖巧的女儿也好。乖巧的女儿那都是别人家的,我们家的再大点不知道多皮。”
唐氏觉得挺好的,小娃娃活泼一点讨人喜欢,她还想说女儿一句,回头就发现杏儿她嘴上是在吐槽,脸上却挂着笑,心里就明白过来,这也是个别扭的,明明稀罕得很就不肯老实承认。
“杏儿你们这一冬忙些啥?开春又有啥安排啊?上一年什么都没折腾,明年呢?想没想干个啥?”
“我琢磨了几样吃的,过段时间可能要进县里去做买卖试试。”
唐氏本来在收拾鱼,听到这话把动作停了:“要进县里?开春之后吗?那不是做买卖的好时候吧?”
何娇杏说:“家兴哥提起来时个个都这么说,娘你只想到一层,没想到第二层。只要乡下农忙的时候地里刨食的无心赶集,镇上的生意的确会比较惨淡,县里就不一样。县城大,住的人多,住那头的很多没有耕地,有也是当地主的……乡下忙翻了也不太会影响那边,反而开春之后在县里好做生意,为啥呢?这一冬太冷,许多人都憋坏了,等到天一转暖肯定耐不住要往外跑的,吃茶也好,听说书听戏也好,出街的人多了,还怕没人买吃的吗?”
“还真是!所以说还是女婿会做买卖,我们的想法就跟不上他。”
“程家兴说出了十五他先进县里一趟,找人去把店面改改,该收拾的收拾该准备的准备,都整好了我再过去。”
“也得把外孙女带上吧?”
何娇杏点头说是:“照程家兴的性子,估摸还会把我婆婆忽悠过去,说不准都不用忽悠。这人嘛出去久了想家,总在乡里困着又想出去看看,我婆婆她没去过县城两回,还挺想出去瞧瞧城里是啥日子。”
唐氏点头说应该的:“家里儿子媳妇做生意忙,当娘的能帮就该帮帮忙,要不咋说是娘?娘啊,就是不管儿子长到多少岁,只要你没闭眼睛就放心不下他。我看亲家母前头这一年日子怕是很不好过,得亏后头这个媳妇儿还成,现在又成了亲日子也过起来,前尘旧事就翻过去了。”
都说到程家贵,唐氏就多了句嘴,走近点小声问她:“你知不知道前头那个现如今咋样?”
何娇杏摇头。
“听说嫁镇上去了,后来再没见过,早先还有人议论,劲头过了现在都没人提起。”
唐氏问她就是起个话头,明显不是想知道什么,而是知道什么憋不住想说。何娇杏了解她亲娘,果不其然,就听唐氏说:“她改嫁到清水镇上,清水镇离大榕树村远,离我们又不远,以前我不是还带你去那头赶过集?”
何娇杏让她直接说吧:“娘是不是知道点啥?”
“是你大伯娘,她也见过周氏几回,认得那人,入冬进清水镇买棉布棉花的时候说在镇上看见她了。起先以为看走眼,仔细看还真是,她借着买肉包子跟人打听了一下,说周氏嫁的是镇上一家的老头子,现在那个男人岁数估计跟她爹差不多,是个儿女双全的鳏夫,娶她就是找个伴也找个人伺候。”
“看她精气神咋样?日子还行吗?”
唐氏说就随便打听了一下,哪知道那么细?听说那家条件是不差,也不是坏人,只不过前头一个男人年轻力壮又体贴她,日子多好过?现在就哪怕吃喝也不愁,到底还是没得比。“我说起来是想叫你放心,前头不是还说怕她改嫁之后过得不如意又折腾回来?她回不来,那家就算不是坏人,也不会放她。当初对村里说的是嫁,清水镇上很多都知道,是买的人,两家还写过文书盖过手印。”
这才真的出乎了何娇杏的意料:“哪有亲爹娘称斤轮两卖闺女的?”
唐氏也有些受不了这个,叫她看来黄氏对周氏那是婆婆对媳妇,婆媳关系就那么回事儿。她回了娘家还让娘家人卖了一手,这不得比遭婆家厌弃寒心百倍?
听说这事的时候唐氏还想着,假如说真有那么一天自己儿女之中哪个犯了大错受外面指责,别人嫌他,当娘的总不能嫌他,该收拾就收拾,骂他也好,打他也罢,教训过了还得帮着他重新站起来才是,要不然怎么是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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