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幕戏
楼逸的装扮还是他一如既往的骚/气,眯着一双挑花眼,眼神轻佻,一副花花公子哥的模样。
她起身看着他,面容沉静,“别来无恙啊三少。”
楼逸走到她对面,挨着夏荏苒坐下,拿起桌面上的菜单推到凌萌初对面,“凌小姐看看喝点什么?”
她重新坐下,一双手搁在桌底下,并不打算去看菜单,“一杯拿铁。”
“你呢?”楼逸看向身侧夏荏苒。
夏荏苒耸了耸肩,“我不需要,我下午还有个通告要赶,一会儿就得走。”
楼逸给自己点了杯蓝山。然后摁铃叫来在包厢外等候的服务生,“一杯蓝山,一杯拿铁。”
服务生拿起菜单,“好的,您稍等。”
服务生离开后,包厢里就只剩他们三人。
凌萌初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徐徐开口:“说吧三少,你究竟想干什么?”
楼逸翘着二郎腿,格外气定神闲,“凌小姐这么聪明都能猜到这背后是我,难道还会猜不到我想做什么么?”
“你和何璇到底什么关系?”
“大概是心头的白月光,心底抹不去的朱砂痣。”
她有些惊讶,没想到楼逸轻易就把他和何璇的关系给说出来了。其实来之前她就隐隐猜到了他和何璇的这层关系。只是没有得到证实。
她抬手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三少不打算给我讲个故事么?”
“凌小姐既然想听故事,我自当成全。”
***
其实楼逸跟何璇的故事用一句话就能概括——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八年前五月的一天,楼逸在九重天第一次遇见了何璇。那时何璇还是刚出道的新人,在娱乐圈摸滚打爬,弹的一手好琴。她家条件不好,她一般会利用课余时间在一些餐厅,酒店,会所等一些地方弹古筝挣生活费。
楼逸那会儿也还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仗着家里的关系恣意挥霍,挥金如土,肆意玩女人,流连于各种高档场所,在圈子里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九重天是横桑一所高档的会所,采用VIP制,一些名流富绅经常会在那里聚会,谈生意,出入的人大多非富即贵。
有钱人喜欢附庸风雅,爱听丝竹管弦。九重天就请了很多有才艺的女孩子在那里给客人弹琴。钢琴、古筝、琵琶等,应有尽有。
当时何璇就是在九重天弹古筝。
楼逸和他的那一群发小经常在九重天聚会,有人就喜欢叫这些女孩子给他们弹琴。
那天,何璇在屏风后面给大伙儿弹了一曲《渔舟唱晚》。曲调优美,宛如高山流水,余音绕梁。
楼逸不懂音乐,也不喜欢附庸风雅,可那天愣是把这首曲子给听进去了。
一曲结束,他向经理提出要求想见一见这位弹琴的女孩子。
女孩子们在九重天给客人弹琴,她们一般坐在屏风后面,不露脸,除非客人刻意要求。
楼逸是九重天的常客,楼家又是横桑的大家,经理不敢开罪,就让何璇留下去和客人见一面。
何璇虽说心里不喜,却也推辞不了。毕竟她需要这份工作来支撑自己的生活。
楼逸记得很清楚,何璇穿了件素雅的绣花旗袍,盘扣扣得规规矩矩的,露出修长白皙的天鹅颈。半袖,小半截胳膊伸出来。她就那样娉婷地站在他面前,身姿曼妙,有那么一股扶风弱柳的味道。
只见她微微俯身,声音脆声声的,说:“三少好。”
旗袍是九重天的工作服,每个弹琴的女孩子都要穿。可何璇却是所有女孩子里头穿起来最好看的。楼逸看过不少女人穿旗袍,可只有何璇能真正穿出旗袍的韵味,柔媚而又不失温婉,恰到好处。
有些时候动心总是来得意外,让人触不及防。
楼逸僵持了数秒,才清了清发干的嗓子,生硬地扯出话来,“再给我弹一曲吧。”
何璇安静地站着,荣辱不惊,“您想听什么?”
他摆摆手,显得有些不耐烦,说:“随便。”
“《汉宫秋月》可以吗?”何璇问他。
“可以,弹吧。”
然后她踩着小碎步去了屏风后面,悠扬的琴声慢悠悠地传出来。
其实那首《汉宫秋月》楼逸愣是啥都没听进去,光顾着神游太虚了。脑海里全是何璇穿旗袍的样子,挥之不去,像是着了魔。
楼逸对何璇一见倾心,无法自拔。从此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一贯花心的楼三少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身边不再围绕着许多莺莺燕燕,他变身成为了情种。这可是让很多人跌破了眼镜!
何璇是很聪明的女孩子,她很清楚楼逸对她的心思。她不拒绝,楼逸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她照单全收,和他出去吃饭,约会。他替她在圈子里找资源,给她介绍导演和投资人,为她铺路。她一如既往地接受他对她的好,似乎没有一点心里负担。
可她也不点头答应,楼逸每次向她表白她就岔开话题,含糊其辞,各种搪塞。
楼逸也不傻,时间久了也能看出何璇在的心思。可喜欢一个人会让人变得盲目。他心甘情愿对她好,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他总是想着只要他足够努力,默默地守护着她,总有一天她会属于他。
就这样一直过去了一年多。突然有一天何璇跑来告诉他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让他以后不要来找他了。楼逸毫无防备,整个人都懵了。他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两人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楼逸为此消沉了很久,他和何璇也渐渐没了联系。他继续做他花天酒地的少爷,只是身边再也没出现过女人。
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上位门”事件震惊整个娱乐圈,何璇的事业遭受滑铁卢,遭受封杀。
毕竟是自己一直很喜欢的人,楼逸很担心,一直在试图联系何璇。并利用楼家的关系一次又一次,不遗余力地替她挽回形象,可都收效甚微。然而何璇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音信全无。
一天早上他突然就接到了何璇的电话,约他在家里见面。
他欣喜若狂,匆匆赶去她家里,没想到居然看到何璇赤/裸地躺在浴缸里,满池都是鲜血。她面容平静,身体被泡得发白,毫无知觉。
楼逸的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嗡嗡作响,根本就不能正常思考。
洗手池的一角何璇给他留了一封信,用梳子压着。他颤抖着双手拆开那封信——
「楼逸:
对不起,只能以这种方式和你告别。我错了,想当然地以为只要逼他一把,我就能够彻底拥有他。是我错了,是我爱错了人,他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霍声远,我怎么就把他当成一般的男人了呢。我真是傻得可怜!
我走了,记住千万不要向外界公布我的死讯,我想一直活在这个世上。
再见!
——何璇留」
何璇死后,楼逸继续游戏人间,继续玩女人,身边莺莺燕燕不断。每个女朋友都照着何璇的模样来找。不是眼睛像,就是鼻子像,要不就是脸型和身材像,总之她们身上总有一个地方会像何璇。
***
故事说完满室寂静。
窗外是大城市繁华的车流,川流不息,天色阴郁得厉害,昏沉沉地压下来。
“都说男人花心,其实有些男人终其一生就只爱一个女人。只可惜我的白月光没了。我就只能找其他相像的女人聊表慰藉,寻求一点心理安慰。哪怕仅仅只是脸型像,眼睛像,鼻子像,身材像,但凡有一点相像对我而言都是念想。”
凌萌初不禁想起年少时看《情深深,雨濛濛》,电视剧里陆振华娶了八个老婆,每个老婆都有一个地方像当年他最爱的女人。当时她只觉得这种行为荒唐。没想到十多年以后,她竟然见到了真人版的陆振华。
谁说电视剧狗血?其实生活比电视剧还要狗血。楼逸这故事完全复制了那些狗血言情剧的桥段,整一个深情备胎的角色。这让凌萌初这种写了无数小言的三流作者都唏嘘不已。
“夏小姐难道就不介意?”凌萌初的视线转移到夏荏苒身上,觉得这事儿特么真好笑。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夏荏苒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起身,留下话,满不在意的口吻:“我和三少是各取所需,有什么好介意的。”
楼逸看中的是她的长相,而她看中的是楼逸手头的资源,各取所需,钱货两讫。确实没什么好介意的。
夏荏苒踩着高跟鞋,手刚触碰到冰冷的门柄,身后传来凌萌初冷清的声音,“夏小姐,你不适合显星。”
她转身,挑了挑眉,“何以见得?”
“你喜欢走捷径,显星却和你不一样。时至今日,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走的。本质上你们就是两种不同的人,你们不合适。”
夏荏苒轻蔑地笑了下,毫不在意,“凌小姐,合不合适不是你说了算,得显星说了算。”
——
夏荏苒走后,服务生进来给两人送咖啡。浓郁的馨香在室内弥漫开来,纠结着人的鼻息。
室内灯光晕暖,宛如一匹瀑布倾泻下来,照射到角角落落,通体明亮。
服务生说:“请慢用。”
凌萌初点点头,“谢谢。”
她低头搅了搅咖啡,再度开口:“所以你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是霍声远害死了何璇?”她微微抬眸,隔空看着对面的男人,率先打破了这一室寂静。
“难道不是么?”楼逸面色沉冷,声音毫无温度,“如果不是拜霍大导演所赐,璇璇她怎么可能会自杀。霍声远封杀璇璇,这难道不是事实?”
“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霍声远并没有透露何璇在他茶水里下药的消息,而是其他人走漏了消息。他也没有封杀何璇。他只是不会再用她。他一直都以为是何璇为了搏出位而这样算计她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何璇其实是真的喜欢他。”
“你说他没有封杀璇璇?”楼逸怒极反笑,表情扭曲,“依到他霍大导演的身份和地位,他不用璇璇,圈子里的其他导演和制片人还敢再用她吗?”
凌萌初:“……”
凌萌初居然被楼逸噎得说不出话来。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楼逸自然会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在霍声远身上。
“楼逸。”她直视他,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眼神坚定,“你根本就不爱何璇。”
“谁说老子不爱她的?”楼逸像是被人踩到痛脚,情绪即刻失控,声线瞬间提高了好几度,“老子最爱的女人就是璇璇!”
“如果你真的爱何璇不会舍得拿她出来大肆做文章,一个已经离开七年的人你都不放过。死者为大,逝者安息,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过吗?你这样做让她在那边如何安息?你心里很清楚霍声远一点错都没有,可你还是坚定不移地把何璇的死归咎在他身上,为什么?因为你嫉妒他,何璇爱的人是他,而不是你。”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问:“楼逸,我说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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