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一把拉住她的手,摸着那细小的手指,顿时眼泪哗哗,“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回来好!回来好!”
林莞莞不解道:“妈妈你哭什么?”
秦妈妈擦了擦眼泪,道,“姑娘,我之前是夫人房里的。”
“母亲房里?”
“是,我是夫人房里的,夫人辞世后,姑娘被送上了庵堂,我便一直在府里等姑娘回来。”
林莞莞见她泪眼婆娑,连忙拉着她坐下,“妈妈你别着急,有什么话你慢慢说。”
秦妈妈道:“姑娘都已十二,却瞧起来和九岁孩童一般大,可见这些年,受了许多苦。”
林莞莞忙摇头,“没有受苦,虽然日子清淡,吃穿朴素了点,倒不曾受苦,庵堂里的师傅们都待我很好。”
二人话未毕,院里又来一个妈妈。
“秦妈妈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秦妈妈道:“我来教姑娘规矩,吴妈妈又来做什么?”
吴妈妈道:“胡说八道,夫人叫我来教规矩,又没叫你来!”
林莞莞看了看秦妈妈又看了另外吴妈妈,秦妈妈将林莞莞挡在身后,“你去告诉你的‘夫人’,从今往后,我就在这长乐居了。”
“秦妈妈,你莫要仗着自己母亲是老爷的奶妈子,老爷是念旧情将你留在这府里,不是叫你作威作福的!”
“那你去叫老爷来,问问他,我要照顾嫡小姐,他允不允!”秦妈妈双手插在腰上,一脸蛮横。
“你,你!”那妈子对着林莞莞道,“姑娘,你说,你说,你要谁留在这院子里!”
林莞莞怯怯的看着她们二人,暗自衡量,新来的吴妈妈一来就冷眉竖眼,似是不好惹,反观前来的秦妈妈,她说自己以前是母亲院里的,又说这些年她辛苦了,对她心疼的很,若将这些事说谎,她在父亲面前提及一二便穿了,瞧起来是做不得假,自己母亲院里的人定是心疼自己些……
但吴妈妈,说自己是‘夫人’差遣过来的,虽尚未被父亲扶正,但父亲现只得一房,家中又无长辈祖母操持,自是二娘当家,她刚回来,不好驳二娘的面子,岂不是遭人说闲话,说是她摆嫡女的谱子,瞧不上二房院子里的人……
转念一想,依秦妈妈方才的性子,若真是母亲房里的,她自会有主意留下来。
林莞莞将责任抛开:“二位妈妈,我刚归家,年纪小,许多规矩尚不熟悉,二娘叫我学规矩是为我着想,二位谁留下都好,我都没得意见。”
“三姑娘,你,你怎么也不帮我?”
秦妈妈道:“老婆子,你硬是要留下来自讨无趣,那你便留下来,我老妈子在这府里几十年,你家娘子才来多久,哼,一个庶出的小娘子,自称什么夫人!”
“你!你!”那妈妈指着秦妈妈,硬是没说上一句话来。
秦妈妈赶她,“还不滚,等我拿棒子赶你吗!”
“好,秦妈妈,你等着,你等着!”那妈妈一溜烟的跑了。
林莞莞没忍住笑,秦妈妈埋怨道:“姑娘,你才是正方里的丫头,你怕她们做什么。”
见她这般天真不谙世事,秦妈妈一肚子的委屈控诉生生憋了回去,道,“日后就由老身来照顾姑娘了,还请姑娘多担待些。”
早几年间,林莞莞还常感叹自己身世苦,害死了自己亲娘,师傅总道:众生有命,皆是因果循环,放下即是脱离苦海。
但人岂非无情,林莞莞又不是真的六根清净修佛了。
于是,她问道:“妈妈,你能和我说说我娘亲的事吗?”
她只知道自她一出生,娘亲便没了,从未见过娘亲,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高矮胖瘦,性格如何。
提及此事,秦妈妈伤心道:“夫人生的十分貌美,脾性也好,待下人温柔有礼,对夫君敬重,对逝去的老夫人亦是孝顺有佳……”
林莞莞问,“父亲来信时,曾提起过母亲年纪,为何她那么晚才生下我?”
“夫人体寒,与老爷成亲十年都未能有孕,为林家有后,让老爷纳了妾,二夫人进门后两年,生下了长姑娘,夫人原以为自己再也无望时,有了你,那时候夫人已经三十四岁……”
林莞莞抠着手指头,“母亲,是因我而去的吗……”
“不是,怎么会是因为姑娘呢……”
“那为何一生下我,便去了……”
秦妈妈语塞了一会,“……再过几年,姑娘嫁到了周府去,老身再细细与你说来。”
只有如此,有了人庇佑,她才可以放心的告诉姑娘原委,否则姑娘刚回临安城,身边有没个亲信之人,即便知道的是真相,亦无可奈可,也不过是徒增烦劳罢了,何况她也只是揣测,不敢笃定。
“为何不能现在说?”林莞莞追问。
秦妈妈道:“姑娘还小。”
“我不小了!”
秦妈妈笑说,“在老身眼里,姑娘一直如刚出生的孩子那般幼小。”
林莞莞说,“妈妈,我总觉得不自在。”
“为何?”
她道:“总之,不如在庵堂和师傅们一起读经书自在。”
秦妈妈安抚道:“大概是姑娘还未习惯山下的日子,过些日子便好了。”
林莞莞又问,“妈妈,今日长姐说,未出阁的女儿家不能与男子私会,那周家哥儿再请我出去,我可以去吗?”
秦妈妈心道,周家虽是武将出身,倒也不是不懂礼数之人,周敛特意来请林莞莞在临安城走走,多半是因为夫人早逝,没有母亲家族的庇佑,怕她被人看轻受委屈,秦妈妈只道:“姑娘要是想出门买买胭脂水粉,老身陪着姑娘去便是。”
“那也不是能见面的意思,是么?”
虽说是不合适,姑娘家也不是不能出门,秦妈妈犹豫了一会,轻轻道:“姑娘若真是想见,老身差人去将军府报个信,再以瞧胭脂水粉的名义出府,自然是可以。”
“真的?”
见她那样欢喜,秦妈妈问,“姑娘,周家公子对你可还好?”
她笑,“好,好的很。”
秦妈妈放下心来,又道:“老爷是朝堂翰林院的主官,姑娘处事自是要顾及林家,在日后,老身慢慢与姑娘细细说这些。”
林莞莞只应了声,说,“妈妈,有没有吃的,我方才没吃饱……”
秦妈妈擦了擦眼泪,道:“姑娘,我去厨房看看,寻些食来。”
像是一个梦,下山、被诓骗追赶,又被周敛所救,她回了家,更像来了一个新地方,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怪,就是十分怪。
也就是周敛与秦妈妈以外,她才稍稍觉得亲昵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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