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齐荣跟赵骁约好见面,地点选的仍旧是篮球场。
两人挑了个人少的时间段，齐荣到的时候赵骁正在投篮。他三两步上前把球半道上截了，两人互相打了几个来回,各进三球,同时停了下来。
“你打得确实不错,下次篮球赛上你会是个可敬的对手。”赵骁看着齐荣笑道。
齐荣抹了把额头的汗，淡淡道：“那你要失望了。我没进球队。”
赵骁疑惑地看过来。
齐荣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今天跟赵骁单独出来是有正事要谈。
显然赵骁对他也有话要说。
“你现在可是风云人物，”赵骁说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仅在锦华，连我们学校都有不少你的迷妹。你挺享受吧？”
齐荣淡淡看着他,没说话。他知道，赵骁说这些不过是铺垫而已。
下一句，赵骁就点了题：“不过你有想过萌萌吗？”
齐荣目光沉了下去。
不仅因为他兴师问罪一般的语气，更因为那个亲密的称呼。
萌萌……
他凭什么这么叫她？
赵骁的话还没说完。
“我跟萌萌初中时候就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当着其他人的面跟她有过任何过近的接触,就是不想她成为焦点。可你呢？开学这才几个月,你惹了多少事，又把她卷进来多少次？你知道这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有为她考虑过吗？”
赵骁字字铿锵。此时的他已经卸下了平日里的伪装,没有丝毫在尹萌面前表现出来的温和爽朗，完全展现出自己的本性。
能在平安体校那样的地方被人尊称一声“骁哥”,他怎么可能真像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只不过不想吓到尹萌，小心收敛罢了。
齐荣脸色越听越沉,听他说完,反而笑了。
“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如果真的完全为她考虑,上次在篮球场上会故意把她叫过去说话？”齐荣凉凉地看着他。
都是男人,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
看着赵骁微变的脸色，齐荣又补了一句：“还是说，你跟尹萌的关系根本没有你表现的那样亲近，所以看到我的出现，你慌了？”
赵骁彻底稳不住了，表情瞬间难看得吓人。
齐荣不打算再跟他浪费时间。
“你要是真想保护她，就管好你自己的人。”齐荣说着，把口袋里的照片递给赵骁。
这是林莫凡费劲手段才找到的，把齐荣跟尹萌照片发到论坛上的人。
据林莫凡调查，这人是平安体校的，之所以故意把齐荣跟尹萌的照片发到论坛里，也根本不是为了齐荣，而是因为赵骁。她苦追赵骁多年，赵骁却一直不冷不热，让她找不到方法，却无意间发现了他跟尹萌之间隐秘的联系，这才想通过舆论把尹萌和齐荣绑在一起，既是试探赵骁的反应，也是希望借此断了赵骁对尹萌的念想。
赵骁看着手里的照片，表情凝固了一瞬。
他认识这个女生。
齐荣只看了他一眼，立刻了然。
“你们学校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吧。”他说完，转身就走。
赵骁不甘心在他面前败下阵来。
“齐荣。”
齐荣停下脚步。
赵骁道：“你根本不了解她，也根本不知道她过去经历了些什么。你在她身边只会让她的生活变得越来越艰难。齐荣，如果真的为她好，就离她远一点。”
齐荣转回身去，有些兴味地看着他。
“是吗？所以你在她身边这么久，她有变好吗？”
他冷冷地说完，转身离开的瞬间，眸光也凉了下来。
她的过去他未能参与，但往后的每一天，他一定一日不落。
……
尹萌这几天睡得很不安稳。
大概是平和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那种强烈的窒息感了，直到这次晕倒被送去医务室，彻底打开了所有记忆的闸门。
尹萌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有时候是考试时候忘记带笔了，爸爸及时给她送去考场；有时候是出门的时候差点被车撞倒，也是爸爸突然出现，把她抱到一边……他像个超人，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突然出现，他无处不在，又无所不能。
但每一次，梦境的结尾，总会回到那一天。
头顶是炎炎烈日，身边是镇上那条著名的平安河。她就站在河边。周围围了很多很多的人，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什么，但她一个字都听不清，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白布盖着的人，她知道，那是她的爸爸……
……
尹萌惊醒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冷。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泪像是止不住似的，从眼眶疯狂往外流淌着，脸上、枕头上，湿漉漉的一片。
她根本控制不了。
浑身都是汗。
心跳快到不行。
她强迫自己坐起来，打开灯。在明亮的房间里，把自己蜷缩在自己温暖的床上，但不管包裹得再紧，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从未消失。
她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坚强。
尹萌在床上坐了不知道多久，等自己稍稍缓过来，胡乱把脸上的泪水抹了抹，踩着拖鞋推开房间的门。
齐荣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站在走廊上。
他趴在栏杆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尹萌轻声问：“你怎么在这？”
“睡不着。”
尹萌小声“哦”了一声，沉默片刻，才道：“我也是。”
于是她也学着齐荣的样子，趴在栏杆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云层稀薄，月亮的光明净清透，很是好看。
“你冷吗？”齐荣问。天气早已经转凉，在屋外站得久了，寒气怎么都挡不住。
尹萌小声应道：“有一点。我去楼下喝口水。”她说着，踩着可爱的小熊猫拖鞋，转身往楼下走。
身后传来齐荣刻意压低了的声音，道：“下次睡不着，可以借我肩膀。”
睡不着，或者，想哭的时候。
尹萌脚步微微缓了缓。
她听出来了，他的言外之意。
但她仍旧抬步下了楼，一路没回头。
……
论坛上，齐荣跟尹萌的照片虽然被删了，但这并不影响同学们对尹萌和齐荣的热烈关注。
跟锦华高中的含蓄内敛不同，平安体校的女生们要豪放大胆得多。
之前篮球赛上，齐荣就吸引了不少女生，只不过碍于尹萌跟他之间亲近的表现，不少人都还保持观望状态。但后来，论坛照片一删，后街上那几个女生又把尹萌“普通朋友”的答案带回了体校。
早上上学，尹萌进校门的时候，就被突然出现的女生拦住了。
“我记得你，你是尹萌对吗？”女生看着她，有些羞涩地问。
尹萌点了点头。她有些紧张，但感觉对方没有什么恶意，所以强忍着没有立刻逃开。
女生书包里拿出一张信封来，交给尹萌。
“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齐荣吗？”
“齐荣他……”尹萌犹豫着。齐荣就在前面不远处，要交给他，女生为什么不亲自给他，而让自己转交？
然而不等尹萌说完，女生已经把信封往她手里用力一塞，人早快速跑远了，只留下一句“拜托了！”。
尹萌无奈，只能把信封拿着，到了教室。
齐荣已经坐在座位上了。
尹萌转头把信封放到他桌上。
齐荣双手插兜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眉头微微一皱，问：“什么？”
尹萌小声道：“刚刚在楼下，一个陌生女生给我的，让我帮忙转交给你。”
齐荣看了眼粉色的信封，不紧不慢地打开。里面的内容越往下看，他脸上的表情越奇怪。
等整封信看完，他嘴角已经勾起一抹弧度。笑是笑的，但就是不怎么真心。
“没想到啊，你还挺乐于助人？”他凉凉地说着，语气相当不好。
尹萌脑门上顶着几个问号。
她看着齐荣黑着一张脸站起身，动作之烦躁，凳子在地上划出扰人的噪音。紧接着，他走到垃圾桶旁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信纸一片片撕碎，扔了进去。
回到座位上时，他迎着尹萌惊讶的目光，按捺着不悦，低声道：“下次不要乱捡垃圾了，尹萌同学。”
尹萌茫然地点了点头，默默在心里给他记下一笔。
齐少爷就是齐少爷，情绪阴晴不定，实难伺候。
……
下课的时候，唐雪融站在教室外面，隔着窗户冲里面招手。
“齐荣！”她轻声喊着，课间热闹的教室里顿时寂静了几分。重新热闹起来时，不少人目光在齐荣跟唐雪融之间来回打转，暧昧地猜测着。
齐荣趴在桌上睡着，头都没抬。
还是尹萌戳了戳他胳膊，小声问：“唐雪融在外面等你呢，你不去看看？”
齐荣原本气就没消。
他抬头看一眼小姑娘无辜的眼睛，不怎么愉快的心情瞬间更加起伏了。
“怎么，捡垃圾还不够，现在还想转推销了？”
尹萌瞪大了眼睛看着齐荣，只觉得这人怎么能如此不可理喻！
然而齐荣下一秒还是动了。
他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不耐烦地看了眼窗外的唐雪融，从出门到走到她面前，整个人就差把“我很烦”三个字挂脸上了。
尹萌抿了抿唇，默默背自己的单词，对窗外漠不关心的样子，只有偶尔往外偷瞄的眼神暴露了她的那么一点小心思。
教室外面，唐雪融面对齐荣这一张臭脸，倒是十分坦然。
她笑了笑，问：“就这么不乐意见我？”
齐荣没什么耐心跟她周旋。
“说正事。”
唐雪融无奈地看着他，凑近的一瞬间察觉到他要往后退的意图，压低了声音道：“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尹萌在你身边会这么扎眼？”
齐荣往后退的身形一顿。
唐雪融好笑道：“走吧齐少爷，陪我去操场上散会步。”
她说完，率先抬步往操场走去。成竹在胸，不怕齐荣不跟来。
齐荣在原地静默片刻，也如她所想，明白了她这次过来的真正意图。
尹萌之所以变得如此惹眼，是因为齐荣在学校太过瞩目，但这只是原因之一。
齐荣来锦华之后独来独往，唯一有接触的人除了程启蛰就是唐雪融，前者是因为打架，后者是因为绯闻，偏偏这绯闻还被澄清得一干二净。再接下来，就只剩下尹萌了。
就算不是齐荣这样惹人注目的人，就是个寻常人，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的异性朋友，难免也会让人遐想连篇。
而唐雪融，就是来打破尹萌这个“唯一”的。
“为什么？”齐荣跟唐雪融走在操场上，低声问。
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多不胜数，但两人仍旧坦坦荡荡，没有丝毫要避开的意思。
唐雪融轻笑：“我就不能心血来潮，发挥一下团结友爱、乐于助人的精神，帮你们这个忙？”
齐荣凉凉地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唐雪融耸了耸肩，打趣道：“看来我在齐少爷的心里可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啊。”
两人一路无话。
沿着操场绕了几圈，算算应该流言也散播地差不多了，两人沿路回了教室。
快离开的时候，唐雪融想到什么，突然开口道：“这么快已经十二月了啊。”
齐荣挑眉看过来。
唐雪融朝他轻轻一笑，道：“十二月节日挺多的，圣诞节、元旦，齐少爷知道女生都会期待些什么吗？”
齐荣眉头微微一动。
唐雪融却没准备再跟他多说什么。
她今天做的可已经够多了！
唐雪融朝齐荣摆了摆手，潇洒地转身走进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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