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周伶语最近跟尹萌的交往明显密切了起来。
在学校的时候三不五时地来教室外面找尹萌也就算了,放学有时候也会特意找借口跟尹萌一起回家。原本回去的路上只有尹萌跟齐荣两个人，现在就不得不多出个周伶语来。
祝梨都忍不住拉着尹萌问：“你堂姐是不是对荣哥有什么想法？”
尹萌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祝梨只能无奈地看着她,自我安慰地说：“没事,反正荣哥肯定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的。”如果荣哥真的这么经不起诱惑,就尹萌这傻劲儿，想做点什么也是徒劳。还不如就让她继续像现在这样傻乎乎的，迟钝点也没什么不好。
尹萌倒不知道祝梨没说出口的那句话中隐藏着什么深意。
但她确实感觉到，最近周伶语来找自己的次数频繁得奇怪。
周伶语甚至还帮她找了几篇英语演讲稿,正是这次演讲比赛一样，环保相关的题目。
“虽然我英语成绩不好,不过这几篇都是网上的高分文章，你随便改改拿去比赛，效果肯定好。”周伶语把打印出来的稿子递给尹萌，一脸的热情,看不出瑕疵。
尹萌接过来,轻声道了谢,却没打算用。
等晚上齐荣问起的时候,尹萌才如实道：“这几篇稿子虽然确实写得很好，但角度太大了,讨论的中心在于世界环保环境和相关条例上，我感觉不太适合我。我打算按照我之前的想法,从我们学校的环保议起，再扩展到学生可以参加的公益活动、环保宣传活动上,这样应该更务实一点。”
齐荣把周伶语送来的稿子跟尹萌自己的稿子对比了一下,听她说完自己的想法,赞同地点了点头。
“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做吧。”
尹萌获得了支持,开心地点了点头。
齐荣眸色却微微深沉了几分。
既然尹萌不打算用，他原本的提醒也就没有说出口。
网络上能找的资源虽然多，但像这样精准命题的高分稿子一定会被不少人优先搜索到，周伶语能搜到，其他人一定也能搜到。如果尹萌真的准备用，演讲当天发现跟其他人的演讲内容重复了，那才会是比出了任何问题都更加难堪的状况。
齐荣把尹萌的稿子审过一遍，没什么问题后自顾自埋头继续睡觉了。留小姑娘一个人努力练习，继续找演讲的状态。
……
为了给班上参加演讲比赛的同学们做练习，黄成美挑了一节晚自习的时间，让参加比赛的几个人各自上讲台，在班上进行一次小型演讲。
尹萌紧张极了。
她上台前不断地看稿子，原本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稿子，此刻翻来覆去地瞅着，恨不得把每一字每一句都刻在脑海里一般。
最后还是齐荣看不下去了，把那张被她翻来覆去□□得已经脆弱得不行的稿子从她手里拯救了出来，道：“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
尹萌茫然地转头去看他。
紧张的情绪下，她哪里还记得他之前说过什么！
齐荣无奈地笑了笑，道：“其他人都是空气，看着我就好了。”
尹萌怔怔地看着他。
等黄成美念到她名字的时候，她才恍然回神。
走上讲台后，她反复给自己洗脑，脑海中只有稿子里的每一句话，不敢去想现在在下面正在望着自己的那些目光。
“Toprotecttheenvironment，……”
尹萌说到一半，视线无意间跟一个不熟悉的同学对上，脑海中瞬间一空。
明明上台之前刚复习过的内容，此时却像是长了翅膀飞走了一般，什么都不剩了。耳边仿佛有个声音不断地在提醒她，他们都在看着你，看着你……
尹萌着急地想把目光转到一边，后背的汗却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那种惶恐和害怕的感觉如同影子一般，围绕在她身边，挥之不去。
“Toprotecttheenvironment，……”
尹萌重复着，思绪几乎停滞了一般。
“萌萌。”一个声音低低地喊了她一声，让她下意识看过去。
教室的灯光下，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代人用过的破旧的课桌后面，齐荣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趴在桌上睡觉，而是认真地看着她，目光坚定。
这双眼睛她太熟悉了……
无数个夜晚，在自家院子里，她背稿子的时候、做演讲练习的时候，都是在这双眼睛的陪伴下。每天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她分神想着自己参加比赛的画、差点走到车流里、撞到电线杆上，回过神来都会撞进这双眼睛里。
现在也是这双眼睛，在告诉她冷静下来，不要害怕。
“Toprotecttheenvironment，weshould……”
尹萌攥紧了手，定了定神。
稿子的内容她早就倒背如流了。
那种因为太多视线而产生的恐惧和紧张稍稍退散后，后面的词句如潮水般涌来。
直到演讲结束，再没有丝毫卡顿。
尹萌走下台的时候，听到教室里送给她的潮水般的掌声。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尹萌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站在讲台上时，所有表面上的淡定都是装出来的，微微颤抖的冒着汗的手才是她内心最真实的表达。
下一位同学走上讲台的时候，齐荣已经重新趴在桌上。
他姿势都跟以往一样，单手垫在桌上，脑袋轻轻埋进去。这样的姿势头顶的光一点儿都不会漏进去，用来睡觉十分完美。
好像刚刚那个关键时刻把她拉回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尹萌抿唇轻轻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突然想趴在桌上试试。
于是她也单手垫在桌上，把脑袋搭在上面。只不过她没把自己的整张脸埋在胳膊下面，而是微微侧头，面对齐荣，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眨巴地，刚好能看着齐荣的方向。
她脸颊在手臂上蹭了蹭，看着齐荣只露出来的半只耳朵，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做坏事的感觉。
一直安静的齐荣却突然动了。
他脑袋一歪，脸立刻从原本的方向转向了尹萌。
精致的五官从胳膊后面转出来，墨色的眸子一抬，刚好撞上尹萌不知所措正准备逃跑的大眼睛。
一瞬间，慌乱、紧张、不知所措，在她漂亮的眼睛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尹萌怔了怔。
齐荣却笑了。
他瞧了眼小姑娘慌乱的表情，好整以暇道：“哟，偷窥我？”
“我没有！”
尹萌否认完，把脸埋进胳膊下面。
只有露在外面的半只耳朵肉眼可见得红了。
……
英语竞赛定在周五晚自习。
高中学习紧张，当然不能占用上课时间。之所以定在周五晚自习，也是因为紧邻周末，即便耽误一些学习时间，周末也能再补回来。
放学后，尹萌跟祝梨一起去了阶梯教室。硕大的教室里，他们俩是最先到的。后面陆陆续续的人越来越多，尹萌也就越紧张。
直到比赛快开始的时候，都没看到齐荣。
“荣哥不会不来了吧？”祝梨担忧道。她说话之前没多想，等看见尹萌紧张的情绪在她这句话后肉眼可见的提高了以后，才后知后觉地抓紧改口道，“不会的不会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肯定不会临时放我们鸽子的。萌萌你好好准备，别多想哈。”
尹萌点了点头，却仍旧有些心神不宁。
如果不是出什么大事，齐荣一定会准时来的。也正因为如此，他到现在都没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耽误了。
究竟是什么事？
要不要紧？
尹萌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猜想。从程启蛰到李健，齐荣转学以来起过冲突的对象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最后也没有得出来个定论。
担忧和紧张焦灼着，一时不知道谁会占据上风。
祝梨一边安抚尹萌，一边快速给齐荣发消息：
【荣老大，关键时刻你不会掉链子吧？】
【鸽子不好当，一着不慎就被人抓去宰了啊！清蒸水煮干烧，味道大大的好！】
【荣哥！！！】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连文字都掩饰不住发消息的人的急躁来。
下一个就到尹萌上场了。
尹萌最后看了眼门口，还是没有看到齐荣的身影。
祝梨小声道：“不要紧张，我跟荣哥联系上了，他说马上就到。你先去准备，加油，你可以的！”
尹萌轻轻点了点头。
大概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是跟齐荣在一起练习。即便知道台下有祝梨在，尹萌心底的不安仍旧肆意造作着，没有丝毫减轻。
她站到了后台的准备区。
手心又像往常一样冒出了汗。
她看着手里的演讲稿，却根本集中不了精神。
前面一个同学下来的时候，帷幕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掀动的同时，尹萌看见的空旷的演讲台，还有台下几乎填满了整个阶梯教室的人，脸色有些发白。
听到老师念自己的名字，尹萌几乎是手脚僵硬地走上了前。
她站在话筒后面，把自己准备好的演讲稿放在一边。
稿子里的内容她早就会背了，但是以防万一，她还是把稿子带了上来。
“Ladiesandgentlemen，”尹萌深吸一口气，说出了第一句。
台下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地聚集在她身上，她每一句话都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能在冷汗和颤抖中准确地说出口。
紧张没有丝毫缓解。
尹萌只觉得自己的意识仿佛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机械地演讲，另一半随着游离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但没有。
目光在人群中一排一排地扫视过去，没有找到熟悉的人，只被迫跟一双又一双不熟悉的眼睛对视而去，每多对视一秒，手心里的汗就更多一分。
很快就要到之前她在教室练习的时候卡住的地方了……
尹萌暗暗捏紧了手。
“Toprotecttheenvironment，”尹萌微微停顿了片刻。
教室吊顶的灯光似乎更亮了，在眼前行程一道令人目眩的白晕。
尹萌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台下的视线如有实质地在她身边汇聚，她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阶梯教室的门骤然打开。
随着所有人的目光，尹萌也看了过去。
齐荣正站在那里。
他身后是浓浓夜色，身前是阶梯教室里明亮的灯光。
他抬头看向正站在演讲台上的尹萌，轻轻笑了一下。
“Toprotecttheenvironment，weshould……”
尹萌继续她的演讲，毫无停顿，顺畅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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