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萝草,彩云金,扶摇果……”
张闻风来到白狐堡的时候,伤势太重的辛月已经陷入半昏迷。
她口中呓语,夹杂着妖语人话含糊不清念叨着什么,后面的渐不可闻。
她维持不住人形显出巨大的狐狸妖身,盘卧床榻上, 雪白皮毛凌乱,翻转的伤口累累,肚腹处和右边背脊汩汩冒着鲜血,左前肢骨茬子露在外面,诡异地翻转一个角度。
小狐妖辛星手足无措,她先前用了药物和手段, 无济于事,姐姐内腑受创严重, 气息紊乱, 才慌忙飞去仙灵观搬救兵。
张闻风上前伸指在狐妖身上探查片刻,看出辛月生机在不断流失,肚腹处伤口乌黑一片,往四处扩散,显然是中了厉害的毒物,脏腑出血,蒙上淡淡黑气,情况恶化到要命的地步。
他赶紧掏出黄符,默念几句,挥手将传讯符打出。
他只认得郡城的医师纪时兮,上次去郡城拜访郭院主,成为郭院主座上宾。
当时纪时兮被请来做陪, 笑脸相迎,相互间相谈甚欢, 辞别时候还说有需要尽管开口,她义不容辞什么的。
客气和尊重往往来自实力和地位的提升。
他从来不会鄙视别人势利,在他眼里是有交情和交易的区别。
“辛星, 我已经发出传讯请医师前来,路上需要些时间,你先别哭,我用手段尝试帮你姐姐疗伤,也不知起不起用?”
“……麻烦观主放手施为……呜呜,我不哭……”
小狐妖担心得要死,捂住嘴退到墙边。
张闻风默念经文,触动识海古卷金光流晕的第六句经文,施展出“滋养生机咒”神通,一团散发淡绿光芒的雾团凭空出现在巨大狐妖上方五尺。
丝丝柔和绿芒,细物润无声,飘飘洒洒覆盖到狐妖身上。
将雪白皮毛、触目惊心伤口和血迹染上淡淡绿意,木气生机光芒所到之处,很神奇地止住了流血,那两处深可见骨的伤势,也迅速得到缓解。
污秽乌黑的皮毛和血污冒起淡淡黑雾,能够听到有细微嗤嗤声响。
小狐妖瞪着红肿的眼睛,捂着小嘴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一幕。
她天性爱玩耍不怎么用功修行,基本的见识还是具备, 她哪还不明白,观主出手已经稳住了姐姐身上要命的伤势, 那种古怪的狼毒正在快速化解怯除。
她在仙灵观学画,有时跟着观主下地干活、拔草,纯粹是图新鲜好玩。
自是认得观主偶尔用来滋养庄稼、树木的木气绿芒。
从来没有想过,观主的这手木法能够治疗如此恐怖的伤势,简直是起死回生。
她眼中充满劫后重生的喜悦和崇拜亮光。
张闻风原本懂些医术和用药,他还是第一次用木法神通治疗伤口、解毒疗毒,以前一直在用“滋养生机咒”对付高阶鬼物,用得比较偏门。
他知道这门神通有奇效,但是效果好到如此立竿见影,让他还是略有些惊讶。
不愧是“滋养生机”,狐妖身上的浅小伤口正在快速愈合。
他忙收敛洒落在辛月折断前肢的绿芒,他可以正骨上夹板,却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帮着做完,要不然等会纪时兮急匆匆赶到,伤者基本痊愈,害她大老远白跑一趟,人家心里会怎么想?
调戏人家玩儿呢!
做人还是要厚道。
将绿芒集中在狐妖胸腹上方洒落,丝丝绿意润入狐妖体内,驱散中和侵入体内的黑气,止住脏腑出血滋润着伤势,由外而内恢复狐妖生机。
伸手探查,感觉狐妖生命无忧,便收敛空中稀薄绿芒。
有了这次治疗经验,他下次再遇到类似棘手的要命伤势,能够迅速处置。
“观主,我姐姐她怎样了?”
“性命已经保住,脏腑情况还是很严重,等医师前来治疗,你别急啊。”
“不急,我不急了,辛苦观主。”
张闻风见卧在床榻的狐妖稍动了动,交代道:“你照看着你姐,我去外面空中等着医师,有甚事情,你赶紧叫我。”又笑着传音嘱咐:“我用的救治手法比较特殊,你可别说出。”
他不想传出去闹得众人皆知,他的治疗神通三天才能用一次,很有局限性。
万一别人要找他救命,他正好已经用在树木上了,且不很尴尬要命?
“不说,连我姐都不说。”
小狐妖心情大好,眨眨眼睛传音保证。
这是属于观主的秘密,现在也是她的小秘密了。
察觉辛月已经苏醒,他不想在这等情况下,和辛月讨论去野兔沟冒险的话题,他现在只想安生呆在道观,修行、看书、教授学徒、体悟剑意,不想去外面浪荡寻宝历险。
才从黑暗之地逃出,做个安静的修仙美男子不好吗?
在小狐妖的感激声中,张闻风走出门,独自飞到白狐堡侧面的空中。
等到背着小药箱匆匆赶来的纪时兮。
寒暄着说了几句客套话,落下地,招呼闻讯出来的小狐妖,请医师去疗伤治病,传音小狐妖记得要支付医师的报酬。
这是规矩,切不能疏忽,说不定下次还要请人家救命。
张闻风在外面等了约半个时辰,送走来去匆匆的纪时兮,他也功成身退,不知小狐妖怎么与医师说的,纪时兮没有打听他用什么法子缓解辛月的伤势。
韦兴德领着两个儿子,买了两担礼物回泥潭村。
没多久,韦家宗族祠堂大开中门,供奉大三牲烧高香祭奠祖宗。
各家男子从祠堂里跪到外面场坪,人挤人跪拜场面,爆竹放了两筐子,烟雾绕在空中半个时辰才散尽。
全村比过年时候还热闹。
仙灵观学徒中出了第一个神仙人物,这消息一下子从乡下传开。
镇上知道也就等于县里知道,县城的封乘云院主派遣车胜,给出关的张观主送来贺信,客气话一箩筐,邀请张观主有闲暇去县城坐坐喝茶,等等。
张闻风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好意,不管真假他都受着,满口答应年后去城里拜年。
十二月二十日。
又是一年一度学徒大比日子。
已经晋级化炁境的韦敬杰是学徒中的一员,他不参加争夺六个名额的优秀名次。
让有望取得好成绩的学徒们暗暗松了口气,一个个摩拳擦掌,听到叫名便上前去中间演练技艺,时间有长有短,一个半时辰才全部完成。
张闻风、二师兄和岳安言坐在台上评分,对于学徒的情况,谁优谁劣,都心中有数。
成绩还没有整理出来,外面飞进一道黄芒。
张闻风伸手接住传讯符光,稍一查看,便将手中的册子递给左边的二师兄,学徒大比的重头戏挑战环节,他不能留下观看,与两位传音几句,起身往外走去。
州城谢护法传讯,让他去一趟,没说是什么事情。
他原本是想等学徒大比结束,学徒们今天放完年假,他明日去州城拜访谢护法。
出关这么些天,他从来没有打探过那日一剑峡附近发生的状况。
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消息闭塞,对他没有坏处。
匆匆飞到州城。
张闻风赶去护法院,通报之后获得准许,走进谢护法的办公厅房。
谢沫龄和一个满脸病容的中年男子,坐在茶几边谈笑喝茶。
“闻风来了,过来落坐喝茶。”
谢沫龄打量一眼,见张闻风身上气息内敛,已经无碍,笑容满面招呼恭谨行礼的手下,介绍身边的中年男子,道:“这位是姽婳阁的卞道长,是他有件事情想当面与你打听。听说你出关了,我便找你来一趟,也好久没见,快过年了,咱们聊聊嘛,不是我说你啊,不管有事没事,你来我院里的次数可不多。”
张闻风抱拳笑着回话:“怕打扰您的公务,属下今后一定常来。”
再对上病容男子微笑着点头的眼神,他似乎没注意对方眼中藏着的凌厉,拱手行礼:“见过卞道长!”
“哈哈,果然年轻有为,自在境下第一的实力,比我家那些不争气的强太多了。”
卞无过盯着神色自若的年轻人,话中有话笑道。
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和把握,他会亲自跑这一趟吗?
他要看看对方如何狡辩!
他家的小辈死得不明不白,事情可没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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