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宋温暖开车去民政局。
今天路上堵车,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手腕上的手表,心里暗暗捉急。
温嘉辰这人最注重时间观念了。还记得以前有一次她拍夜戏,结束已经很晚了,她不想回酒店想回家。她故意打发了司机走,找了个借口让他来接。结果她因为听导演说戏迟到了半个小时,温嘉辰当着那些队员的面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她满心欢喜地想和他两个人一起回家的,结果那天后排还坐着三个队员,她听了一路温嘉辰和他们讲比赛的要点,心里委屈得要死。这样想起来,她和温嘉辰还真不像是一对夫妻,怪不得没一个人相信。就连她自己也觉得领证的那天就和做了一场梦一样,好像就在昨天。
领证的那天也和今天一样阳光明媚,上海的天空难得那样澄澈,一如她当时的心情一样。
他开着车,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而她在副驾驶幸福地翻着那本红色的结婚证,看了又看。
梦想成真的滋味,大概就是如此。
她宋温暖长到二十三岁,从来要什么有什么,被父母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没有什么人间理想。她唯一的梦想就是实现四岁的时候过家家的那句童言,十三岁的时候她确定了这个梦想毅然决然地追到了美国。十八岁的时候她搬到了他的公寓,陪着他一起追梦。从那以后她的梦想又多了一个,那就是看着他实现他的梦想。二十二岁她一度觉得再没有什么遗憾了,因为那年他们终于结婚了,像无数幸福童话的结局一样。
这样一路想着心事宋温暖终于开到了民政局,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然过去了一个小时了。
宋温暖一路小跑到门口,撑着膝盖东张西望终于在对面的树下看到了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温嘉辰。
男人戴着口罩墨镜,帽子压得很低,但光看身材和身高,已经足以让一些女生路过他的时候忍不住多瞄几眼希望看到正脸。
今年的他应该很快就能拿到那座奖杯,实现他的梦想了吧。曾经她以为她可以手捧着鲜花,在他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跑过去献给他,陪他一起迎接他的高光时刻。然而现在,她甚至失去了勇气走向他。
一年前的那天,他们领完证出来,她说她想吃冰淇淋。他跑到对面的冰淇淋店给她买雪糕。她站在马路这边等他。时光流转,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相同的画面。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手上没有握着冰淇淋,他全副武装俨然成为了很多女生心中的偶像,不同的是她不再只属于她一个人,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没有兴高采烈地奔向他。
他从来就没有属于过她。就像她从来就没有拥抱过月亮。
这时他隔着马路望过来,他应该是发现她了,脚步抬了抬往这边走来。他们两个都把自己包裹得那样严实,却又一天就认出了对方。宋温暖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不知道他现在是如释重负还是喜悦,亦或是和往日一样的冷淡和平静。
只是她现在的心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男人走到她面前。
“对不起,我..........”
她话还没说完,他轻哂:“怎么?不想来了?”
隔着口罩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他摘了口罩。直到男人走近,她才发现他的肤色白得有些不自然,那种大病初愈后的惨白,嘴唇干裂毫无血色,胡子也没刮,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才不是。”宋温暖挪开视线,暗暗告诉自己没必要在乎他的变化。
他有什么变化,发生了什么事,又关她什么事。
他墨镜后面的眸色沉了沉,语带嘲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宋温暖:..........
这人怎么这么自恋啊?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宋温暖刚莫名低沉的心情现在被一阵恼火替代。
“现在是不是除了办离婚,我发生什么事,是死是活都叫不动你了?”
“是啊!”
她不甘示弱地顶了一句,转身气呼呼地往民政局走。
“等一下。”
手心里的温度是那样熟悉又陌生,有多久她没有再触碰到这张粗糙的带着厚厚茧子的手掌。她曾经为上面纵横的伤口哭泣也为它感到自豪,为他追梦的努力而感动也憎恨他执迷到不肯从那热望里分一点点爱给她。
“你喜欢上别人了吗?”
她默了默,知道温嘉辰指的那个别人是谁。
“我们是因为他才变成今天这样的,对不对?”
他牵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
“不是。”
她垂眸看着他们牵着的手,心里一阵心酸,又觉得好笑。
“其实我有时候很讨厌我自己。”她顿了顿脚步,抑制住喉咙里上涌的酸涩。“毫无尊严地爱了你这么多年,等清醒过来以后才发现,这样脑袋空空没有灵魂,失去主见和自我的人,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值得爱的。”
他张了张嘴,想否认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将你视为我唯一的理想,将你的梦想视为自己的梦想,这些年你对我的影响也变成了我的习惯。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变得越来越像你了。以前是为了能够和你有共同的话题,了解赛车了解改装车,后来变成我自己也喜欢上看比赛,特别是看你夺冠的时候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发现那个时候的你好像才是会笑的。”
“我们分开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因为我不爱你了。温嘉辰。”
他说不清得到这个回答是应该高兴还是难受,高兴的是她好像和裴亦没有关系,难受的他终究还是失去了那个一心一意爱自己的女孩。
无声地沉默,他垂眸,声线沙哑。
“iwen的投资我可能没那么快还你..........”
去年温嘉辰创业,因为他父亲突然中断了给予俱乐部的经济支持希望他回去继承家业。他不得已四处拉赞助,而她不忍看他每日焦头烂额,背着爸妈总共投了三千万在iwen。
“就算我们分开了,iwen也是我的孩子。所以这笔钱不是给你的,温嘉辰,就算是给过去的我的梦想基金吧。”她很快回答。
“我什么都不要了,温嘉辰。我累了。”
宋温暖用力地松开他的手,像是松开一个束缚,大步走了进去。
*
温嘉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麻木地签了字,不知道是怎么办好的离婚证,整个过程他配合表演,犹如行尸走肉。
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她的那些话在耳边不断循环重复,迟钝的大脑却显然无法消化。
一直到走出门口,看她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开,他才回过神来。
“我能不能最后麻烦你一件事。”
她迟疑地转过身看他。
“那天开车撞到了一只流浪猫,我不会养,你能不能帮我养它。”
宋温暖愣住了。车神也会撞上.........猫?
她极其喜欢猫,一直很想养。只是温嘉辰讨厌猫,过去这几年每次她提议去领养一只猫都被他一口拒绝。
他讨厌到甚至只要远远看到猫就会躲开,她去朋友家撸猫身上但凡粘上一根猫毛他都会嫌弃地不想抱她并且呵斥她去洗澡。
这样一个人还会撞上猫?还会这么好心想找人收养?
宋温暖挑了挑眉。
见她不回答,温嘉辰丢下一句“如果你也不要,我就把它丢了。”转身走了。
这狗男人的心果然很残忍!
她连忙追上去叫住他。
“猫在哪里啊?”
“在车上。”背对着她,他唇角微微勾起。
男人边说边迈开长腿往车位走,宋温暖鬼使神差地跟上去。
直到看到车子后座那可爱的橘色小猫咪,她当下便同意要领养它。
见她全然没有离婚的失意,还满心欢喜地逗着小猫,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却又挪不开视线,摘下墨镜认真地看着她。小橘猫一点也不认生,还在她怀里撒娇,小姑娘又惊又喜,眉目舒展,嘴微微张着,垂到唇边的头发也伴随着她的气息微微动着,勾得人心痒痒。
“你打算给它起什么名字?”他想伸手替她别过头发,手插在口袋里却又不敢伸出来。
她想了想,一时犯了难。
她只给他们的未来孩子想过名字,可没想过宠物的。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什么啊?”她掀起眼皮抬眸看他,对方刚摘了墨镜,那双漆黑的眼底似乎蕴着沉沉的光
“叫,等等。”
“哈?”宋温暖杏眼圆睁,眨眨眼,“等什么?”
“你就说行不行。”
“什么啊,这个名字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那我把猫带走了。”
“好好好。”
她宝贝似的抱着猫,低声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
温嘉辰的车停在A区,她的车停在F区,他帮她把猫送到她车上。
宋温暖上了车,看了他一眼,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说再见。
从今以后他们的生活应该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
“那我走了。”
她迅速地把窗户拉上,不去看他脸上的神情,也不给自己片刻犹豫的机会踩下油门。
车子驶出去的那一刹那,她突然觉得,她离开的何止是一个人,她离开的是她的过去,十九年的青春和执着。
那个男人重新戴上了墨镜,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久久伫立在原地。
“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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