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朝被拜为军师,参谋行军事宜,贺毕本一意助贼,在吕朝多番劝阻下,才决定临战见机行事。孟奂那日经孙塘一骂,也自知万不可投了鞑靼,但为了有一番作为,也不顾细想,跟着贺毕就先出发了。
众人一路北向,只听得贼军节节败退,官军连战连捷,失城已十复其八九。
贺毕生怕此次功不成、业不立,有些急躁,问向吕朝:“你拿个主意,现在怎么办?”
吕朝道:“我们往北也走了几百里了,所到之处,全是官军的影子,大势所趋,鞑子不过是案上鱼肉,闹腾不了几天了。这几日朝廷正好从各处调兵前来支援,不如我们就打着义军的旗号,顺势投军。”
孙塘不愿参与其中,就与孟折留守白云堂,雷家五兄弟又死的死、伤的伤,此刻跟着孟奂的心腹也只雷虎、雷豹、徐掸三人而已。
孟奂心里的盘算可并非要听从任何一人,只要能从中获益,不论哪种方式均可。但看眼前状况,形势已经明朗,几无可犹豫之理,遂应和道:“吕兄弟说的对,时机正好,现在官军稳占上风,我们只要对上鞑子,出半分力就能立功,划算!”
未料贺毕面色陡变,沉郁着脸,稍有些作怒:“原来孟堂主也不是个能做大事的人,贺某算是看走眼了。”
孟奂被他莫名一嘲,不快道:“贺堂主话里的意思不妨讲明!”
贺毕看了二人一眼,又抬手指向远处,道:“此处往北一百二十里,套部鞑靼还有五万兵马,他们一旦过了河,我看官军未必有胜算,巴大人派人来信了,叫我们见机行事,二位倒好,先给我倒戈了。”
吕朝不知还有这等事,对贺毕的话虽不尽信,但见贺毕似乎已有主意,也就不再强拗,建言道:“大计当前,二位堂主切莫伤了和气,现在前方战况我们也还不太明了,再往前就是官军驻地,等我们过了灵州打听打听再做计议。”
又行过一日,有一路军从西面而来,不过两百余人,走到近处,发现是官军,还押运了两百车粮草,正欲发往前线。
领头小将官见贺毕一行装束可疑,又配有刀剑,故驻足问道:“什么人?哪儿来的?”
吕朝机警,上前回道:“大人,我们是义军,听说前方鞑子叛乱,我们就自己集了些乡勇特地赶来帮忙的。”
将官又仔细扫过众人,越看越生疑,自己肩负押粮重责,不敢耽搁,又怕生乱,当即摆手道:“回去吧,总督大人从各地调的兵就快到了,你们就别舔乱了。”
贺毕突地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来帮忙的,怎么是添乱?你可别不识好歹?”
将官不愿过多纠缠,招呼上车队准备走了,吕朝拦下道:“大人且慢,大人不收我们,想必是不敢私做主张,不如我们就跟大人一道走,到了驻地,要是官军肯收了我们,我们就留下,要是不愿收,我们就把随带的几十车粮食留下给官兵,你看可行?”
将官瞥眼看了一下他们身后的粮车,确实足有四五十车之多,一想确实也只有前来投靠的义军才会自带粮草,等到了驻地,不管是留人还是留粮食,都是立功一件,如此一番盘算,只觉并无不妥,索性答应了下来:“念你们也是一心为国,你们就跟在后面吧,至于留不留你们,还得到了军营再说。”
吕朝看过贺毕、孟奂一眼,见二人并无异议,也就吩咐众人跟在押粮官军后面。
行过一阵,眼见日头渐落,将官催促加急赶路,刚过延渠,就听得“隆隆”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转眼快到了跟前,竟是鞑靼人的骑兵。
正当吕朝、孟奂二人思忖对策之际,贺毕猛地喊道:“动手,抢粮。”说完就拔刀飞入官军当中横劈竖砍,下手毫不留情。
贺毕这般突如其来的动静孟奂还弄清情由,倒见其门人也陆续涌上,跟官军斗在了一起。
吕朝轻声喃喃道:“失策了!”
孟奂恍神问道:“什么失策了?”吕朝摇了摇头,看向不远处的贺毕也不答话。
还未等孟奂上前动手帮忙,鞑靼人已经围了上来,小将官刚拔刀相斗,就被奔来的骑兵砍掉了脑袋。鞑靼人一边骑马大声叫嚷,一边围着押粮队兜圈,见官军就杀。五百鞑靼骑兵,加上贺毕身后偷袭,二百押粮兵不多时就被杀了个干净。
贺毕上前对其中一鞑靼人一番言语,又比划着指了指身后众人,鞑靼人哈哈大笑。虽离得稍远,听不真切,但孟奂也听出贺毕所讲的绝非是汉话,一脸震惊,问向吕朝:“他是鞑靼人?”
吕朝苦笑道:“早就该想到的,他样貌是跟汉人有些不同,况且他一直极力投贼,是我们疏忽了。”
孟奂不曾想竟被贺毕牵着走,气极生怒:“现在怎么办?难道真要投了鞑靼人?”
见贺毕过来了,吕朝打断孟奂道:“孟堂主莫急,我有法子。”
贺毕走近高兴朗道:“孟堂主、吕朝兄弟,巴大人没有食言,那就是派来接应我们的人,这二百车粮饷就当是我们入伙的献礼了,二位,跟我一道去巴大人那儿讨个差使。”
吕朝给贺毕递了个眼色,要他私做商议。贺毕也不见疑,任吕朝拉到远处,避开众人耳目后,低声道:“堂主,此时去,未必好。”
贺毕不解:“现在正是时候,如何不好了?”
吕朝道:“我们这一路过来,所到之处,大城小堡差不多都已经被官军给收复了,但我们却还没看到官军的大军所在,我料定巴大人此刻该是被官军的大军给围了,现在若去,非但帮不上忙,立不了功,更可能一去难返。”
贺毕稍一揣度,觉得有几分道理,又问:“机不可失,不去,我们又作何打算?”
吕朝指向鞑靼骑兵,道:“让他们把粮草带回去,先把我们的心意表足,现在我们的身份还未泄露,若是能混进官军当中,再跟巴大人里应外合,那才叫立下奇功。”
贺毕抚掌赞道:“好!就照你说的办。”说完大步走向鞑靼人,又一番密语后,鞑靼人拉着粮车走了。
贺毕向孟奂与吕朝道:“前面五十里就是定北城,他们说给官军占了,里面有重兵把守,城东十五里有一营军扎营驻守,我们就先去那儿,只有把这里的官军给打了,巴大人的援军才能顺利过来。”
吕朝心之所系并不在此,只草草附和:“也好。”
孟奂余怒未消,讥声问道:“怎么贺堂主也懂他们的话?”
贺毕也不作样,回道:“孟堂主不用在意我是什么人,等办完大事,还都是一家人。”孟奂哼一声,带人勒马往前先走了。
待孟奂走远,吕朝问向贺毕道:“堂主可还有心一统‘云门四堂’?”
贺毕朗声笑道:“吕朝啊,你是聪明人,但难成大事,就是因为眼界太窄了,我们起兵难道就为了这一两个山头?区区四堂,何足挂齿?”
吕朝听罢,脸色倏沉,强挤出笑意:“还是堂主看得远!”
连夜赶路,一路不歇,天刚出亮贺毕一行就到了官军营地。还在百步开外,几十名官军就围了上来,阻了他们的路。
一官军道:“你们哪儿来的?来这儿干什么?”
吕朝忙下马回道:“我们是平凉赶来的义军,来助官军抗敌的。”
官军疑道:“义军?这兵荒马乱的,人都跑完了,怎么还会有义军?”
吕朝道:“军爷,我们平日是走江湖的,懂些拳脚功夫,百姓跑了,我们可不会跑,你看,我们还自己带了粮食,就是为了来打仗的。”
官军抽出刀来,绕到后方粮车跟前,随意挑了几条袋子划了划,果然,袋子“呲”地开了,“簌簌簌”淌出了米粒来。官军把刀一收,指着吕朝道:“你跟我走,其他人这儿等着。”言毕,又向另一官军招呼道:“看好了!”
官军带着吕朝进到营中,进到帐前,开口报道:“将军,外面来了几百义军,带着粮草来的,怎么处置?”
帐内应道:“进来说。”
二人进到帐内,里面坐着两位将军,正是宋宽与葛辅国二人。柳奉年随李须等部进了定北城安营,特遣二人带了三千兵城外布防,一则留意套部鞑靼动向,方便候遣;二则及时打探贼军情报,随时通禀。
宋宽问道:“什么情况?”
官军近前向宋宽耳语一番,宋宽点了点头,问吕朝:“你们是义军?”
吕朝道:“是!”
宋宽又问:“何以为凭?”
吕朝道:“无以为凭,但若将军不信,我愿留下粮食给众官军兄弟,我们即刻就走。”
宋宽一笑:“你从平凉来,是否看到有鞑靼人?我们的军粮刚被劫了两百车,你就送粮食来了?”
吕朝也笑道:“将军这话在下就听不明白了,军粮被劫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好心来帮忙,难道还要给我扣个通贼的帽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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