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这一走,潜龙殿两侧高阁间的无数剑修也站不住了,纷纷御剑飞起,直奔醉心楼而去。
他们可没李三思这么好命,可以得到剑圣的私人小课堂补课。
必须抓紧时间找好位置,最好是离剑圣所住的客房近一些,到时候拜访请教的话也方便点。
刹那间剑气破空声大作,无双道剑芒惊天而起,刺破风声,划过长空,很快消散于月光之下。
冷长空却并不着急。
沾凤起的光,他不用排队,也可以跟后面开小灶,与剑圣一对一对话,到时候又可以在人前光明正大的装逼了,想想都开心。
洛溪亭见自家老师已经离开,便也不想久留。
她一言不发转过身,准备朝着观景楼的出口走去。
临行时她看似随意的朝着李三思那边望去,见那个死淫贼竟然漫不经心的望向了别处,都没有再往自己这边多看一眼,不由剑眸一肃,原本羞恼的神色间再次布满寒霜。
离她最近的刑部高手以及执笔人的几位银牌看到了她的神情变化,顿时面面相觑,心想谁又惹到她了?咋翻脸比翻书还快?
冷长空也在其中,他今晚连续被三次点名,逼气正盛,信心正值巅峰。
眼见诸位同僚皆对洛溪亭敬而远之,不由觉得好笑。
他示意众人退下,抱紧长剑独自走到了洛溪亭身边,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开口,“洛姑娘,这个……”
“滚开!”
洛溪亭看也不看他,直接滚字开道,无情打断。
整得逼王有些尴尬。
但逼王就是逼王,脸皮的厚度早已非常人所能想象。
他瞬间恢复如常,面不改色回了句,“好嘞!”
随后大手一挥,示意诸位同僚赶紧把路让开,“都别挡着了,通通靠边,没看到洛姑娘要走了吗?”
洛溪亭懒得理他,冷着一张脸迈步而起,快速离开。
金牌杨千杀见到这一幕当即大步跟上,顺便招呼着伙伴们打起精神,做好看押工作。
虽然洛溪亭已经答应了剑圣,会配合接下来的联合审问,不会再搞事情,但连续两次的深夜刺杀证明她并不是一个安份的主,随时都可能暴走。
作为此次看押任务的领队,杨金牌必须担起责任,杜绝一切可能会发生的意外。
一行人跟在洛溪亭身后很快消失不见。
至此今夜的这场谈判也终于接近了尾声。
分散于观景楼各个出入口的刑狱司同僚们开始行动起来,配合着皇城禁军高手做起了疏散人群的工作。
潜龙殿两侧高阁间的吃瓜群众纷纷退散,离开时难免会聊起今夜发生的种种,某些事,某些人……其中提到最多的,自然就是那位执笔人小铜牌李三思。
这场万众瞩目的谈判,终究是以大魏朝的胜利而告终。
李三思作为此次谈判的代表,自然是最大的功臣。
等待他的,将是令人羡慕的丰厚嘉赏以及数不尽的荣耀。
而今晚洛溪亭以及剑圣大人所表现出的,对李三思的亲近态度,以及他自身所展露出的,超强的修剑天赋及强大神念,更是将这枚小铜牌的声望推向了巅峰。
很多人都对他的真正身份产生了猜测和质疑。
这样一个过于优秀的人,绝不可能只是一枚普通的小铜牌那么简单。
他的身上裹着一层神秘的罩纱,无人能将其彻底看穿。
再晚些时候,人潮渐渐散落,喧闹声亦逐渐消失。
李三思独自静立于观景楼,面对人来人往的指指点点,以及毫不遮掩的猜测与评论,他始终保持着平静淡然的姿态。
将二代逼王的形象维持到底。
再后来,观景楼内百官亦缓缓退场。
这些官场老油条皆是八面玲珑的社会人,眼见李三思今日立了此等大功,又和剑圣大人关系密切,心里大都起了结交的念头。
以刑部尚书王羡渊为首的八部官员,离开时纷纷与李三思打着招呼,套起近乎。
先是称赞他今日表现不错,年少有为。
再来勉励和祝贺下他日后前途无量,官途顺畅。
最后更是隐晦的表达了下八部想要招揽他的念头。
热情的架势整得李三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八部官员,大理寺及都察院的大佬们也来凑个热闹。
一声声“李铜牌”,“李小哥”,“李代表”,“李大人”等等客气称呼,叫得李三思心花怒放,呵呵直乐,有些飘飘然了。
只是当周文的老父亲,那位都察院佥都御史周年林周大人路过时,给了李三思一个阴沉冷淡的眼神,这才将他已经飘到天上的那颗心给拉了下来。
看着周年林那张苍老中带着几分隐怒之意的脸,李三思有些同情,但更多的还是可悲。
惯子如杀子,周文能有今天的牢狱之灾,他这当爹的难辞其咎。
可笑的是看这位御史大人如今的神态,怕是已经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放在李三思身上了。
小铜牌轻叹了口气,秉着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的念头,想要和周年林说说话,缓解下彼此间的紧张关系。
可刚刚张开嘴,示好的话还没说出口,周御史却已大袖一挥,黑着脸大步走开。
整的李三思以及留下来套近乎的都察院其余官员颇有些尴尬。
被周年林这么一闹,场间气氛顿时凝重了几分。
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也不好再久留,与之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带着几分歉意离去。
其余文臣武将见到了这一幕,知道这位小铜牌的心情可能不太好了,便也没想着多聊,打了个招呼后便一一出场。
倒是三公,三孤这几位职位崇高的神皇辅佐官摆着老前辈的姿态走上来,拉着李三思的手嘘寒问暖 。
也不说别的,专挑小哥家里几口人,有无不良嗜好,婚配与否,是否接受入赘这种招婿的标准问题来与之问话。
搞得小铜牌以为自己进了婚姻介绍所。
很是被动。
消磨了些时间,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几位地位特殊的大佬,又艰难应付了下大魏朝几位王爷和爵爷的问话,等到夜色更沉时,他终于缓了口气,抽空朝着长公主那边看了一眼。
却发现美人鱼公主早已经走了。
留下小桂子摆着一张死人脸站在那里,像是已经等候自己多时。
李三思心沉了下去,不辞而别,看来长公主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他当即对着小桂子招招手,将其喊到自己身边来,也不废话,直接问道,“现在是什么局面?”
“公主殿下很生气。”
小桂子低下身子,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奴才跟在公主殿下身边这么多年,就从没见她这么生气过。虽然没说什么狠话,但奴才知道,这样平静却没有一丝笑容的长公主,反而更可怕。”
李三思闻言摇摇头,忧心忡忡问道,“有没有交待什么?”
“让您忙完了这里的事情后,尽快去听云轩见她一面。”
小桂子说道,“李大人啊,您可得做好准备,这一次,长公主怕是不会给您什么好脸色了呀。”
听到这里,李三思反而安心下来。
以他多年的海王经验来看,长公主既然没有立即让自己前去请罪,而是差人嘱咐自己先忙完这里的事情,说明她虽然很生气,但对自己并没有到不能原谅的地步。
一个顾全大局的女人,是值得自己花费时间去哄一哄的。
至于怎么哄,海王心里有杆秤。
他相信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登上二楼后打磨出来的金刚指力,一定会让冷冰冰的长公主再次变得热情似火。
想到这里,他神情稍松,拍了拍小桂子的肩膀,“回去告诉长公主,我会尽快过去。另外有句话一定要带到,我李三思,对外都是逢场作戏,只有对长公主,是用情唯一,如果有让她误会的地方,一定要见谅,回头我会给她一个完美的解释。”
“如此甚好!不愧是你啊李大人!没让奴才,呸!没让公主殿下失望!”
听闻此言,小桂子担忧的脸色也终于放松了些,他拍拍胸脯保证道,“您放心,奴才一定给您把话带到!”
说完他又忽然沉默下来,偷偷看了李三思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就说。”
李三思环顾四周,见人走得差不多了,自己此时也稍有疲乏,便想尽快回去休息了。
小桂子却是凑到了他身边,用一种十分八卦的语气问道,“奴才斗胆问一句,您和那位洛姑娘之间,到底有没有啥关系?奴才看她对您,似乎是有点意思呢,就是不知道您这边……”
“绝对没有!”
李三思正色道,“我和她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这句话你一定要转带给公主殿下!”
“那是自然的,不过公主殿下信不信,奴才可就不知道了。”
小桂子叹了口气,说道,“看剑圣大人对您的态度,怕是已经认定您和洛姑娘好上了,而您和洛姑娘也都没有要澄清的意思,害!这,可不就让公主殿下误会了嘛!”
听到这里,李三思突然也有了一丝疑惑。
自己不曾澄清是当时形势所逼,担心剑圣发火。
洛溪亭却又为何不解释下?
难不成她真的喜欢上我了?
此前忙着应付剑圣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如今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个意思。
但是没理由啊,自己在洛溪亭心中不一直都是死淫贼的形象吗?
怎么会喜欢上自己?
莫非她真的是斯德哥尔摩症患者?
沉思中,小桂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他拉回现实,“李大人,不管怎么说,您要尽快去和公主殿下解释清楚,免得她胡思乱想,到时候满肚子的火气没处撒,迁怒给奴才们啊。”
“另外,您别忘了还有一个对您颇有意见的楚侍卫在背后煽风点火呢,他呀,可巴不得您在公主殿下那里失宠呢。”
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肺腑之言了,看得出来小桂子对心目中的李大人真的挺关心。
李三思也很感动。
他拉起了小桂子的手,郑重说道,“谢了小桂子!若有朝一日我在长公主身边站稳了脚跟,在朝廷里也有了立足之地,一定不会忘了你!说什么也得给你干到海公公那样的高度。”
多年以后,当小桂子站在皇城内府大院,对着身下跪着的千百名小太监训话时,再次想起李大人今日说得这番话,才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而现在,他也只当李大人是客气客气罢了。
但他内心还是颇为震动……不管李大人能不能做到,这份诚恳的态度却也足够让人动容了。
小桂子反手想要握紧李三思的手,却被对方漫不经心挣脱,只能独自双手交叉,说道,“多谢李大人抬爱,日后,可就承蒙您关照了。”
“好说好说。”
李三思笑着说道。
他又细心叮嘱了小桂子几句,大概就是让他回去之后好好安抚长公主,替自己多多美言几句之类的话。
随后便放他离开。
如此又过了会儿,天上的那轮明月似乎已经有了落下的征兆,这片漫长且深沉的黑夜终要过去。
静默于观景楼中,负责把控全场,耐心等待百官退散的张首辅,国师大人,以及曹人往也先后来到了李三思身边。
各自宽慰赞许了几句,告诉他今日表现不错,择日陛下会有重赏。
李三思不敢怠慢,一一谢过,抬眼时偷偷打量起这三位顶级大佬来。
张首辅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即便是在夸人,看上去也莫得多少感情。
像是在例行公务一般。
想来是多年的官场生涯早已将他的心志打磨得无比坚韧。
轻易不喜形于色。
国师大人则还是被一抹淡淡的金色佛光所笼罩住。
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从他那温和淡然的声音中能听出他对李三思的态度十分友善。
并且曾多次表态,希望小铜牌有时间能去他那里走一趟,说是或许与佛有缘,考虑让他遁入空门。
对此李三思的态度是去你吗的,没听说哪位海王想不开要去做和尚的。
当然表面上还是虚心听教,表示日后有机会一定会带着自己鱼塘里的几条鱼儿一道前去拜访。
直接给国师大人整不会了。
佛光下不断传来苦笑。
曹人往在张首辅和国师大人面前并没有多少话,对着李三思也只是简单称赞几句,便很快恢复到往日里的冷漠姿态。
一副我和你不熟的样子。
只是当三人同时转身,并肩而去的那一刻,这位大魏朝第一大总管瞬间加快了步伐,走到张首辅和国师大人的前面去了。
背对着二人的解释是想尽快回到御书房中向陛下复命。
其实是担心被他们发现自己嘴角难以遮掩的微笑。
三人很快远去,身边随从的太监和保镖们也都相继离开。
皇城内的禁军高手更是早已不见了踪影。
诺大的观景楼内,很快就只剩下李三思一人。
就在他迈着孤零零的步伐也准备退下时,尚未退散完全的月色之间,忽然传来了那位来自天外天少年的声音,“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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