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的身体情况非常糟糕,糟糕到他在有人照顾的情况下,想要寻死还真没那么容易。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遇上方止溪这样一个又轴又母爱泛滥的爱心姐姐,她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就是一个落难的贵公子,而她彷佛就有什么注定要拯救自己的任务,非要劝自己珍重生命,相信未来。
陆川一开始很难理解甚至觉得对方是不是有病,但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我太帅了,她舍不得我死。
当然陆川也不是非死不可,他很快就想到了自己还有其他通知同伴的方式,他可以问问神奇的铜币哥,亲爱的余欢老师是男是女,这样无论余欢身在何处,都会感应到他。
相信余欢老师心里也一定在挂念着他,一定不会介意这位弟子的小小冒犯叭。
然而他脑海中的铜币哥,此时却是周身缭绕着魔气,完全陷入了沉寂,陆川进入内视的时候隐隐能感觉到它在向自己求救,表现出了对元气的极大渴求。
但陆川身体上的伤势也在发生着变化,在他体内肆虐的魔气渐渐地被他丹田里的那颗小心脏吸引,缓缓地向它靠了过去,把沿途的经脉破坏的更加彻底了。
好消息是经脉被魔气彻底破坏掉了之后,陆川的身体似乎不那么疼了,不过也可能是疼习惯了的缘故,总之第二天醒来之后,陆川便能稍微动一动身体了。
而他身体里正在发生的变故他自己也阻止不了,虽然他很担心丹田里的这鬼东西会不会让自己像小说里说的那样“魔化”什么的,如果真的变成魔的话,和人族会不会有生殖隔离啊?
呜呜呜我才十六岁,我还是个孩子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改变现状,要么联系上家里,要么赶紧死回去,陆川心里这样想着,然后便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准备站起身离开房间看看情况。
那方止溪的三叔看起来是个暴躁老哥,找到他骂他一顿,说不定老哥就能把我宰了。
“看来你休息的还不错,今天看起来比昨天要精神多了。”陆川还没站起身,爱心姐姐便推开门进来了。
“早上好,方小姐,我想请问一下,你们把我从海里捞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脖子上戴着的项链?”陆川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胸口位置,他昨天醒来的时候项链便已经不见了。
方止溪眨了眨眼,“没有啊,我们没看到什么项链,你身上也没有储物戒,只有一身特殊材质制成的衣物。”
得,自尽的路子又少了一条,陆川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但又担心对方可能拿到了项链不想给他,于是便补了一句,
“没了也好,那项链很是危险,如果遭到过量的精神攻击,它可能会自动爆炸。”
“那你干嘛戴在身上?”方止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川,你们富家子弟怎么会制作这么无用又变态的东西,难道是担心自己的遗体被外人得到,所以宁可把它炸掉吗?
“...其实我们家族有一种秘法,只要不是精神死亡,就可以死而复生并且变得更强大,死亡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种必须经历的历练,这个项链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在成长起来之前意外精神死亡。”
陆川一脸真诚地看着方止溪,而对方在一听到死而复生之后便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没想到你们名门弟子也会信这种邪教,怪不得你会被废除修为赶出去呢...”方止溪轻声说道,“别信那种傻话啦,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放弃生命。
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想想你的亲人呐,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他们该有多难过。”
姐姐,虽然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你的关心也挺让人感动的,但是你现在把我困在这里不让我死回乌托邦去,才是真的让大家好难过。
陆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方止溪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现在就算陆川跟她坦白自己是天选之人,死了就能复活回乌托邦,对方恐怕也只以为自己在想方设法地找理由骗她。
方止溪见陆川有误入歧途的趋势,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规劝他,陆川一时也分不清对方究竟是爱心泛滥还是真的看上了他这张俏脸,他耐心的等到对方说累了的间隙,插缝问道,
“方小姐,我想问一下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在哪,还需要多少时日才能靠岸呢?”
“我们现在正在去耀国的路上,这一趟行程正好顺着洋流和风,大约还有三四天就到了。”
“三四天?”陆川心里有些不安,这断网没手机的日子还要持续那么久,如果乌托邦一直找不到他,不会搞出什么事情来吧?
“能不能麻烦你们就近找一个港口把我放下,然后我们找一个手机让我跟家人报一下平安呢?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很冒昧,但我的亲人们如果找不到我肯定会非常着急。
只要能联系上我的亲人,他们肯定会立刻来接我,届时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方小姐您的恩情,元石、功法、法宝,什么都可以有。”
方止溪笑了起来,“你啊,这时候知道家人会担心你了,知道你还跳海轻生?你放心吧,到了耀国之后我就会帮你联系你的家人,也会把你带回景国的。
我们救你也只是顺手,本来就没图你什么报答,你回去以后若是能放下过去好好生活,便算是我们积了功德,心里自然满足。
但你想要我们在中间靠岸却是不行,这一船的货物是老主顾定下的,一定要如期送到,如果中途耽误了行程,不仅要承担巨额赔偿,还要恶了一直以来对我们照顾有加的老主顾。”
“少当家,我都听不下去了,这娃子真是咕呱兽打呵欠,好大的口气,还元石功法法宝应有尽有,你以为你是皇帝啊?要我说这家伙来历不明的,肯定在景国得罪了不小的仇家,咱们还是把他扔...”
李三浪正好走进船舱找方止溪,恰好听到陆川说要报答方止溪,而方止溪还当真了,顿时出言嘲讽道,但他话没说话就看到方止溪回头瞪着他,心里暗道女生外向,然后闭上了嘴。
“三叔,是少帮主。”
...
“三叔,你们以前干的真的是正经买卖吗?”
陆川抓着桅杆支索,站在甲板上晃来荡去,他在船上观察了好一会,发现这艘“海贸船”确实不太一般。
像方止溪那样有修养的姑娘在船上几乎算得上独一无二,船上的每个船员几乎都是垃圾话大师,连船医和厨房的大婶平姨都精通此道。
甲板上的船员里修行者的比例还不低,而且大部分人脸上手上都带着伤,再配上彪呼呼的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干商贸的。
“不是,娃子你谁啊你就叫我三叔,三叔是你叫的吗?叫我三浪爷爷!”李三浪瞪大眼睛朝陆川呲牙。
方止溪让他带着陆川到处走走散散心,顺便看着这小子别让他自尽了,一想到这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方止溪是他看着长大的,眼看着侄女对这海里捡来的废物小白脸很感兴趣,他心里就发慌。
陆川当然不可能真叫他三浪爷爷,但他此刻也放弃了激怒李三浪让他把自己丢进海里去的想法,方止溪把自己交给李三浪之后,这老哥对自己的看护还是很尽职尽责的。
“我就说我们这一身贼气,再怎么洗也是洗不白的,巨鲸帮从成立开始就是贼,偏生这小皇帝不让大家做贼了,管的真宽。”李三浪见陆川不说话便自己都囔道。
“哦?大家都说景皇陛下好,三浪叔你...”
“诶诶诶,你小子别套我话哈,小白脸心真脏,我也说小皇帝好,小皇帝上位这么些年,老百姓的生活都变好了,和武国打仗也打赢了,咱们济会郡以前那些心黑手黑的官也被处理了好几批,谁敢说小皇帝不好,我李三浪第一个砍他。”
陆川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是一凛,一个连海盗都拥护的皇帝...
“我明白了,三浪叔你的意思是,现在的日子虽然比以往好过了些,但却不如以往刺激和自在。”
“对喽,我看娃子你这小白脸应该就是读了书的,刺激和自在,啧啧啧。”陆川第一次看到李三浪笑,这汉子笑起来还不如不笑,咧开嘴来像是要吃人。
“其实我也知道老大和止溪才是对的,安安稳稳地跑船就能养活一帮派的人,干嘛还要去打生打死,济会郡那么多海贼,不肯上岸的哪个得了善终?小皇帝好是好,狠也是真狠。”
“好的商贸环境需要好的治安,而且海贼不事生产,反而损耗国力,自然是景皇陛下的重点打击对象,打掉了这一代的海贼根子之后,几十年过去以后怕是也很难再有了。”
陆川在蓝星的时候看过海贼王也看加勒比海盗,但海贼这种产业再怎么美化,也改变不了他们的掠夺、破坏和杀戮的本质,眼前这位看似豪放的李三浪,也不知他手上沾了多少无辜的鲜血和人命。
“意,你这话肯定对老大的胃口,当初他也说了这么一通,然后把大家的娃娃们都送去学院念书去了,我们当时还跟他大吵了一顿,现在来看老大就是老大。
我家大娃娃是个憨的,他老师帮他联系了军队,一毕业就好入伍了,以后就吃官家饭了。五弟家的崽子说是有灵修的天赋,好家伙,我巨鲸帮这草窝里居然也能孵出个灵修老爷来。”
李三浪说起后辈们的事不免有些得意,虽然他嘴上说着怀念做海盗的日子,但若是真要让他的孩子继续去做海盗,恐怕他也是不愿意的。
“这么说来,方小姐也是在学院毕业之后,又回了巨鲸帮和大家跑商吗?”
“昂,老大病了,止溪这丫头本来可以留在学校里当老师的,怕我们这群杀胚做不好生意,定好的工作也不要了。”李三浪说起方止溪的事情便有些惆怅。
陆川抬头四处望了望,便看到方止溪在远处甲板上和一名船员攀谈比划着。
“方小姐心地善良,可要是说跑商的话,她恐怕也未必适合。”陆川其实不太看好巨鲸帮这个海贼转职海贸的草台班子,生病的领袖,全是杀胚的元老还有一个又轴又善良的学院派少主。
“那也比我们强,有时候我看到自己船舱里的货物,都想把自己给抢了算了。”李三浪呲着大板牙说道。
“其实不适合跑商的是我们,我们在这片海域游了几十年了,如果既不能跑商又不能做海盗的话,那我们这帮老家伙要去做什么呢?难道还要搞条船出去打鱼不成?”
“三浪叔,您刚才说你的老大,是不是就是你们帮主,他生病了吗?”陆川跟李三浪聊了一会,算是初步摸清了这人的性格,于是便找了个切入点劝道。
“我家里有一位阿姨和一位姐姐,都是非常厉害的医修,如果您能帮我联系上他们的话,我便能请他们帮忙看一看,即便医不好,我家里也有不少珍贵的宝药,总能有些益处。”
李三浪听陆川这样说,反倒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陆川,说道,“原来你这娃子在这等着我呢,你们读过书的人心眼可真是多。”
陆川刚想解释,却听到李三浪继续说道,“娃子,我原本也和止溪一样以为你是个寻死觅活的蠢物,此番和你聊了几句,便知道我们看走眼了。
你对自己经脉寸断却毫不在意,身体忍受着剧痛却泰然自若,点评我们生活的样子又像极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你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原先是完全不信的,现在看来或许还能有几分真。”
对啊对啊,三浪叔你一定要信我,是兄弟就来砍我,我陆某人复活之后必有厚报。
“但我们也不图你这些,你是富贵也好,背景深厚也罢,和我们都没有关系,我们从海里把你捞起来的时候你是个将死的废人,我们救你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止溪于心不忍,帮了一把。
她还年轻,不知道和名门大宗的子弟交往过密,对我们这样的寻常人家未必是好事,我们也不清楚你所谓的厚报,对我们来说究竟是福是祸,我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拦下她,把你捞上了船。
娃子,你喊我一声叔,那叔就托大吩咐你一句,你和止溪肯定不是一路人,所以你能不能离她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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