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振武将鸟铳端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对各个部件的大小和精细程度心中有数,想着自己的改进计划,对于打造新式的遂发火铳,就更是多了一分的信心,举起鸟铳,眯眼试着瞄准了一下,口中道:“我要试铳。取火药和弹丸!”
“不可!”
不等周运回答,身后的薛得贵已经是叫了出来。
“为什么不可?”
尤振武看他。
薛得贵支支吾吾,红着老脸无法答。
翟去病放下手中的三眼铳,解释道:“表哥,这玩意经常炸膛,一点都不稳当,再者,你伤口没好,身体还虚弱,握不住铳,我看就不要试了。”
“就是就是。”薛得贵急忙道:“这铳,不试也罢。”
“没事。”
尤振武脸色严肃:“我能舞枪,就能试铳,今日这铳,非试不可,不试铳,我怎么能知道这三只铳能用还是不能用?”
翟去病正色道:“哥,其他事情我都听你的、由你的,但唯独这件事不行,你得听我的,这个铳,你不能试!”
“我将门中人,连试铳的胆子都没有,岂不让人笑话?”尤振武坚持。
“这不是胆子不胆子的事,关键是这玩意……”翟去病叹口气:“如果你真想看,这样吧,我来替你一试。”
说着,上前伸手就要夺铳。
薛得贵却抢先一步,挡在他面前,向尤振武抱拳:“还是我来吧,我对鸟铳最熟……”
看着两个人如此担心、却又如此抢夺,尤振武更加明白这个时代的人对鸟铳的巨大不信任,不去除这种畏惧的心理,即便制造出了自生鸟铳,怕也是难以推广,而要逆转这一点,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确实提升鸟铳的质量,保证不炸膛,如此,以后才不会出现这种下属抢着为上级试铳的情景出现。
“不要争了!”尤振武一把推开他们两人:“这铳谁也替不了我,我是非试不可!”
……
见尤振武如此坚持,实在是劝不住,没办法,翟去病和薛得贵只能答应。
趁着尤振武专注于手中鸟铳的机会,翟去病在薛得贵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意思是少装火药,免得出事,薛得贵点头表示明白。
尤振武双手端着铳,离开武库,来到院子里。
周运取来了火药壶和弹丸,尤振武取过来先看,发现弹丸是铅制,大约三钱重,细看形制并不圆润,大小也有细微的偏差,火药则是粗火药,缺乏细磨,配比也比较粗糙,没有形成火药颗粒,心知这两项都急需改进,否则,再好的鸟铳也发挥不出威力来。
薛得贵熟练的装填火药,将铅弹放入铳管,用搠棍轻轻压上,又小心翼翼地在火门处的孔槽里倒入一些火药粉末,把点着的火绳固定在火绳夹上,一切准备就绪,才将鸟铳交还给尤振武,口中道:“少千户,这铳声音大,你一定小心!”
--在他装填的时候,尤振武目不转睛,仔细观察,将每一个动作都记在心里,同时默默算着时间,最后的结论是,薛得贵老当益壮,动作熟练,所用时间极短,正是一个使用鸟铳的好手。
尤振武点点头,接过鸟铳,站在院子里,举铳瞄向薛金川搬来的一个人形木牌,屏息静气。
翟去病和薛得贵都是紧张。
稍微瞄准之后,尤振武扣动扳机,火绳落下,火门打开,火绳点燃引药,引药再点燃发射药,就听见“砰!”的一声大响,手中鸟铳震动,红光乍现,白烟升起,一枚弹丸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呼啸而出,射向了人形木牌!
“好!”
薛得贵眼力极好,已经看到了人形木牌的晃动,心知已经是命中,而少千户毫发无伤,鸟铳没有炸膛,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薛金川则已经快步奔到了人形立牌前,看了一看,抬头大喊道:“打中了打中了!”
尤振武将鸟铳交给石善刚,奔过去看。
薛金川指着木牌上部边缘一个核桃大小的弹坑,兴高采烈地说:“少千户请看,就是这里!”
翟去病也笑:“百步穿杨啊,哥。”
尤振武却板着脸,表情丝毫不见喜色,因为他已经发现,弹丸虽然击中了木牌,但木牌却没有倒,也没有被击穿,这显示手中鸟铳的威力,实在是有限,没有能完全撼动它。
要知道,木牌所立不过六十步,六十步都不能击穿木牌,如果是上了战场,面对重甲的敌兵,这鸟铳怕也难以发挥威力,而且六十不的距离,敌人几个疾步就到了面前,根本来不及装填第二发,如果到了战场上也是这样的发挥,那就真应了明末常说的那一句,鸟铳就是放烟火、看热闹,比烧火棍强不了多少。
尤振武靠近木牌,左手手指抠进去,捅了一下,又抠了一下,弹丸从弹坑后面掉了出来,他右手一把抄住,摊开手心,发现弹丸已经变形,手指捏起来,举在阳光下,仔细看了两眼,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随后扭头看向薛得贵:“老薛,我听说,当年戚少保在蓟镇练兵,在八十步的距离设置人形靶排,三发中一是为合格,因为弹丸猛烈,常常将木牌打的木屑横飞,不成模样,今日只有六十步,怎么反倒没有当初的威力?”
问完了这句,不等薛得贵回答,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又问道:“你装了多少火药?装填的弹丸有多重?
……
面对少千户所问,薛得贵微有些尴尬,吞吞吐吐的回答:“用药三钱,铅弹也重三钱。”
“军中都是这样装填吗?”
“军中……用药四钱,弹重三钱。”薛得贵不敢隐瞒。
尤振武明白了,这是少装了一钱药啊,原因也简单,薛得贵担心炸膛。药装的少了,威力自然有所减少,如果足量装填,六十步之内,这面木牌肯定是能倒的。如果换成颗粒火药,改进铅弹的形制,减少摩擦力,威力就能更大。
想到此,尤振武瞪了翟去病一眼,他知道,是表弟搞的鬼。
翟去病低头看脚,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老石,铳给我。”
尤振武伸手。
石善刚双手将铳呈过来。
尤振武接过铳,叫道:“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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