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老板说那姓闻的术士,只是个三十来岁手臂齐全的中年男子,心下未免就有些失望,问道:“这人是不是来自北边的江陵闻家?”
那老板道:“对对对,江陵闻家,就是这个江陵闻家!你们几位难道是从北边来的?”
我摇头笑道:“没有,我们也只是听人说起过江陵县的闻家人,据说是很出名的法师。”这老板口中的北边,其实就是洞庭湖以北的地界。这江陵县的闻家人我知道,当初在调查三叔下落的时候,我跟狮子头也着重调查过闻姓的术士。
这江陵县的闻家人就是代代相传的术士人家,我们最先怀疑那个姓闻的独臂术士是来自江陵闻家,只是后来查来查去,也没听说闻家人有谁是独臂的,这才作罢。
那老板笑道:“北边的那户闻家人,名气确实大,据说能掐会算,赛过活神仙,只要请他们做过法事,保管顺顺当当,那绝对是厉害得很。”
我听得不由好笑,一般百姓不明就里,听风就是雨,往往把人给夸得比神仙还厉害。不过从狮子头打听的消息来看,这江陵县的闻家人的确是有真本事的,据说已经是传了许多代。
正想着,就听鲁莽精“咦”了一声,道:“咱们南边难道就没有什么厉害的人了,怎么轮到他北边的人来逞威风?”
我听她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未免有些奇怪。就听那老板一拍桌子,道:“哎哟,你这小姑娘对咱们洞庭湖很是了解啊!”
见我有些诧异不解,鲁莽精就笑道:“你不知道么?咱们湖南边的人,跟他们北边的人历来就不对付,凡事都要争个高低。”
我是真不知道还有这个事儿。老板道:“小姑娘说得不错!这事儿啊,还得说道南宋那会儿,当时荆江发大水,北边那群人为了保住自家地,就连夜派人掘了咱们南岸的虎渡,想要以水杀水,止住水势。谁知当夜在挖虎渡的时候,就挖出了问题,结果导致洪水如千军万马灌入洞庭湖,咱们南边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汪洋泽国,死伤无数。”
“就因为这事儿,咱们南边人自然就记恨上了他们北边人,骂他们趁夜秘密决我们南岸的手段太过阴损,从此南边两地人家就结下了难解的仇冤。”
我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鲁莽精瞧了我一眼,笑道:“这是我外公告诉我的。”说到她外公,神情又是不由得一黯。
我岔开话题,问道:“当年掘虎渡,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老板摇头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这事儿呢一直都是从老一辈,代代传下来的。不过也有听人说,说是当年北边那批人在掘虎渡的时候,挖出了许多蛇。至于是不是真的,就没个准了。”
我听得有些皱眉,瞧了骚包脸一眼。那家伙正在埋头吃藕片,那一大盘子差不多都教他给吃光了,见我瞧他,嘴里塞满东西,含糊地道:“瞧我做什么?那是近千年前的事,我哪知道那么多?”
我也没太指望他,想了一想,问道:“我听人说,咱们南边不是有个黄门,好像不比对面那闻家人差呀?”
那老板“咦”了一声,眉头一挑,道:“小哥,你很懂行啊!他们北边有闻家人,咱们南边就有个黄门,那是绝对不比他们差的。不过这两家平时都是低调得很,连很多本地人都不大知道,想不到你们几个外乡人倒是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笑了一笑,道:“我们几个平时就对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感兴趣,尤其是对一些有本事的法师,更是比较上心。”
老板恍然道:“原来如此。”旋即又叹了口气,道,“本来呢,咱们南边的事儿,自然有咱们南边人处理。咱们有黄门,哪轮得到他们闻家人插手。可是事情不巧就不巧在这里,就在前不久,黄门的黄老爷子突然就病故了。”
鲁莽精“啊”了一声,道:“怎么会?我听外公说,这位黄老爷子也就比我爸大上几岁,年轻得很,怎么就病故了?”
老板摇头道:“世事无常啊,谁知道呢?不过也有人说,那黄老爷子其实不是病故。”压低了声音,道,“这里头啊,很有问题。”
我见他说得神神秘秘的,干脆配合地问道:“怎么说,难道还有其他原因不成?”
老板笑道:“都是道听途说,大家也就听个乐子哈。”
骚包脸却是等得不耐烦,催促道:“赶紧说赶紧说!”老板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啊,这黄老爷子死得很是蹊跷,绝不是得病那么简单。黄老爷子都快死了一个月了,到现在都还没发丧,也不让人拜祭,你们说怪不怪?”
我听得心里一动,这事情的确有些古怪,俗话说人死为大,如果是正常的病故,黄家人不可能这样处理丧事。心里头琢磨着,这洞庭湖上的几件怪事,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再者,跟顾思寒和麻老大他们的失踪,又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那老板道:“怎么样,你们也觉得这事奇怪了吧?听说黄老爷子出事后,北边的闻家人也上过门,专门去吊唁黄老爷子。”顿了顿,又道,“你们猜怎么着?有人瞧见啊,那闻家人离开黄门的时候,一个个脸色都很差。我们就觉着啊,这里头的事情恐怕真不简单。”
我笑道:“老板很会分析啊。”
那老板笑道:“咱们开茶肆的嘛,都是来来往往的客人,平时喝个茶,吃个点心,也就喜欢聊些有的没的,到让几位笑话了。”
我笑道:“没有的事儿。还有件事要跟老板打听一下,大约两个多月前,有没见过这样一群人路过此地。”就把顾思寒他们一行人的模样描述了一遍。
老板想了想,摇头道:“应该没有。按小哥说的,这群人应该很惹人注目,我要是见过,肯定就不会忘。”
我稍稍有些失望,就听老板道:“还有件怪事,各位想不想听?”
我还来不及回答,骚包脸就催促道:“快讲,快讲,挺有意思!”
老板笑了一下,道:“这事儿,知道的人还真不多,我也是听一个朋友讲的。我这位朋友啊,正好是在黄门里头干事的,听他说啊,黄门最近找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人进来。”
“奇奇怪怪的人,那是什么?”鲁莽精问。
老板道:“听我那朋友说,这些人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好像是专门给人打理尸体的。”
鲁莽精想了想,道:“是给尸体化妆的?是不是专门给黄老爷子请的?”
老板迟疑了一下,道:“大概是吧……不过听我那朋友讲,是叫什么皮匠来着的。”
我心里一动,道:“二皮匠?”
老板一拍大腿,道:“对头!就是这个二皮匠!我当时还问过我那朋友,什么是二皮匠来着的。我那朋友说,这二皮匠就是缝尸匠,专门打理死人的,不过这是古时候的叫法,现在都没人这么叫了,都叫什么尸体化妆师、收殓师什么的。”
我正琢磨着这老板说的话,一抬头,就见梁若芷正往我这边瞧,见我瞧她,就冲我笑了笑,然后避开了目光。这鲁莽精大约是听她妈说起过我的来路,知道我以前干的就是二皮匠的行当,所以才那样瞧了我一眼。
鲁莽精捡了颗花生,放在手里把玩着,问道:“那黄家就算要找人给黄老爷子打理遗体,也不用找那么多人吧,这不是有点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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