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个字让季云深浑身一震,乔稚楚也随之一僵。
季云深沉沉说出两个字:“证据。”
“青龙当年之所以能纵横中缅毒品市场,主要原因之一,是他能制造出纯度高于世上所有的毒品的毒品,代号为MS-1。”杨警官抿唇,“这种毒品在毒品市场不算流行,因为价格昂贵,一般人消费不起,但却非常受富豪们的喜欢,所以,MS-1也是青龙用来联络人脉的方式之一。”
“毒品市场上有很多毒贩穷尽心思都没办法提取制造出MS-1,青龙死后,MS-1也从毒品市场上消声觅迹,也就是说,只有青龙有MS-1的配方。那天我们在肖启年密室里找到的毒品里就有MS-1的成品,而那些制毒原料经过检验,和MS-1含有的元素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肖启年在制作MS-1。”
只有青龙能做出MS-1,而肖启年手里有MS-1的成品,那些毒品原料也都是用来做MS-1的……所以,青龙就是肖启年,这个论证是可以成立的。
这个时候,季云深却忽然笑了起来。
杨警官没有再说话,沉默地喝酒。
而宋哲不明所以,目光在他们几个人之间游走一圈:“你们到底怎么了?就算肖启年是青龙,你们也不用这副模样吧?”
“是啊,当然不用,既然二十几年前他没有死成,那我这次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季云深拿起啤酒灌了一大口,“——断气!”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又狠又毒,宋哲终于意识到季云深跟肖启年之间可能有他不知道的其他事情。
季云深放下酒瓶子起身,脸色看起来好像一点都没有:“吃得也差不多了,我跟华尔街那边还有点事,先上楼了,你们今晚就在这里住,楚楚,你安排吧。”
他转身上楼了,楼梯铺着地毯,他踩上去明明是没有声音的,那乔稚楚却觉得,每一下都那么沉重,都那么压抑。
……
安顿好杨警官和宋哲后,乔稚楚终于去房间找季云深,他站在阳台,任由夜风拂面而来,他的眸色深沉如夜,里头也不知道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喜怒哀乐。
乔稚楚走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背脊,不肯放松半点。
她知道,她知道的。
他是她用命去爱的人,他的痛,她感同身受。
父亲的死,是他心头的结,是他放不下的恨,也是他过不起的劫,可是谁能想到,现实竟然讽刺成这样,他的杀父仇人将他抚养了二十五年,给他吃,给他穿,给他用,而他也喊那人一声父亲。
此时他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是恨不得手刃仇人?还是恨不得将识人不清认贼作父的自己狠狠揍一顿?
乔稚楚咬紧了下唇,仰起头看着这个男人,季云深没有说话,也什么都没做,看着她哭完才帮她擦去她眼泪。
“不用难过。”他说,“他最终还是会为当年的事情受到惩罚。”
乔稚楚摇着头,固执地说:“你不要再去见他了,你想干什么我都能帮你去做,你不要再去见他了。”
季云深认真地反思,他的情绪真的有那么低落吗?怎么把她吓成这样?
他弯了嘴角:“野心不小啊,保护了我一次,就想永远罩着我了?”
“我能罩着你!”乔稚楚立即回道。
他就是看她要紧张想要开玩笑让她放松点,没想到她一点都不上钩,季云深眉头皱了一下:“楚楚,你手放松点,我身上有伤,你抱得这么紧,我很疼。”
乔稚楚骤然一惊,连忙撒开手,手足无措道:“对、对不起,我给忘了,你的伤在哪里啊?快把伤给我看看。”
好不容易转移了这个小女人的情绪,季云深转身回屋内,把上衣脱下来,露出后背一道青紫色的淤青痕迹,看起来像是被木棍之类重击留下的。
乔稚楚皱眉:“你什么时候好受伤的?”
“破解密室密码被发现,跟肖家的保镖打的时候伤到的。”季云深侧头,“已经贴了膏药,再过几天就能好。”
乔稚楚咬了咬唇,心想他还真是多灾多难,好在这伤不是很深,仔细照顾几天应该能好。
季云深去洗了澡,洗好出来她就帮他擦药膏,动作轻柔,生怕弄疼她。
等擦好了,乔稚楚察觉他好久没说话,绕到他面前去看他,原来他一直闭着眼睛,看起来是睡着了。
嗯,季云深有个特别的技能,那就是能直挺挺地坐着睡着。
乔稚楚噗嗤一声就笑了,知道他一定是累坏了,也不吵醒他,放下药膏去洗手,等回来时,他已经想掀开被子躺下睡了。
乔稚楚关了灯,被子掀开一条缝躺进去,一个翻滚就滚进他怀里,季云深像是有感觉一样,也恰好伸手抱住她。
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楚楚,我会难过,不会手软。”
……
两人在别墅里过了两天与世无争的日子,这两天里没有什么肖启年,也没有什么青龙白龙,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几乎让乔稚楚产生所有事情真的已经随着肖启年的入狱地结束。
然而第三天,宋哲一个电话就把他们拉回的了现实。
他的身影听起来已经是精疲力竭:“肖启年还是咬死什么都不肯承认,坚称自己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一开始他还只是否认自己是青龙,后来就干脆胡乱攀咬,说闫温均才是青龙。”
闫温均就是闫老。
季云深听着,只不疾不徐地说:“让我单独见一见他。”
宋哲沉吟,电话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他大概是去跟谁商量了,然后才回复他:“可以,我马上给你安排。”
有宋哲的帮助,季云深很快见到被正式收押的肖启年。
季云深印象中的肖启年,总是很深沉,像一方古井深不可测,而且端正优雅,明明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人,外贸看起却要年轻十岁,可才入狱几天,他的神情看起来已经有些颓然,胡子没有修剪,让他沧桑了许多。
肖启年双手双脚都被手铐拷在椅子上,他目光直视着曾经的养子,缓慢的,清晰的,一字一句地说出一句话:“我不是青龙,闫温钧才是青龙,你们都被他骗了,他们都他用来对付我的棋子!”
“我就问你一句话。”
季云深冷声说:“我爸,是不是你杀的?”
肖启年静默了。
季云深又重复一遍,声音比刚才更压抑:“我爸是不是你杀的?”
肖启年闭上眼睛,纹丝不动地复述他已经在警察面前说了无数次的话:“我不是青龙,我没有贩毒,杨康背叛我,你们都被闫温钧利用了,他的目的就是要我死。”
季云深拳头捏紧,猛砸了一下桌子,‘砰’的回响还没消散,他的人已经离开了审讯室。
宋哲在审讯室门外等他,看到他脚步极快地往警局外走,他立即追上去:“云深。”
“云深。”
季云深头也没回,脚步不停:“我一个人待会。”
宋哲只好不追了,杨警官从后面走上来,双手环胸看着他的背影,宋哲很感慨:“无论怎么说,肖启年这些年对他是真的好,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
其实他们并不是必须要肖启年认罪,现在他们掌握了很充分的证据,已经足够定罪判刑,所以在这次季云深亲自出马都没能让他认罪后,他们也就没再执着于这点,都收拾收拾准备开庭。
可令人意外的事,在开庭前三天的夜里,宋哲忽然给乔稚楚打了电话来说:“肖启年认罪了。”他没敢打给季云深,怕又说错话。
乔稚楚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乔稚楚捏捏鼻梁,调整好思绪后再开口:“我的意思是,之前他不是一直不认罪吗?为什么突然就认罪了?”
“不知道啊,突然就认罪了,大概是他的律师告诉他,如果认罪的话,能争取减刑吧。”
不可能,无论肖启年认不认罪,以他身上的罪行,他的下场都只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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