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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手续都已经办好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慢缓缓地说。
王洋停了筷子,看着外头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说:“好,我知道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又补了一句:“接下来您只需要结清尾款,后续的事情和安排,我们这边的工作人员都已经安排好了,请你放心。”
王洋嗯了一声:“谢谢,麻烦了。”
挂了电话,王洋看着刚炒好的热乎乎的炒饭,忽然又失了胃口。
勉强咽了几口,他把这碗炒饭用保鲜膜包好,放到冰箱保鲜层里,在屋子里又兜兜转转晃悠了一会儿,他才像是终于决定了什么似的,从柜子里抱出了一个小木箱子。
王洋看着箱子,沉默几秒,打开了。
箱子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些物件:几件衣裤,最上头的是一件驼色的大衣,隐隐发白,陈旧得很。旁边列着一个小盒子,里头装了只金戒指和一条极细的项链。这些东西,无一例外不是女式的。
王洋安静地把那件驼色的大衣拿了起来。
他颤抖的手指在大衣温软的绒毛上抚了抚,眼眶已经微微发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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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妈妈穿得最久,最喜欢的大衣。
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妈妈就穿着这件驼色的大衣,把他暖暖地抱在怀里,坐着火车,从福建连城县一直到了这座城市。那时候他还太小,尚不谙世事,只是看着火车上一路飞退的风景和完全陌生的街道,心头恐慌害怕。
他妈妈就温柔地拍他的背,说:“洋洋不怕,妈妈保护你。”
有妈妈这一句话,他真就没那么害怕了。
天大地大,世界之大,他太渺茫,但只要有他妈妈的地方,就还是家。
王洋把大衣放下,又从箱子角落里取出一双毛线手套来。
这是初二他妈妈亲手给他织的手套。他读的是打工子女小学,那时候下雪,班上人人都有了一双爸妈买的新手套,唯独他没有。他知道妈妈维持生计已是艰难,没什么闲钱,也就没说,只是一整天都免不了恹恹的。
他妈妈发现了以后,就偷偷省了顿饭,去农贸市场买了几个毛线团,熬了几个晚上,在圣诞节那天,把一双织着小猫咪的毛线手套,悄悄放在了他的枕边。
他醒来发现那双小手套,开心得蹦跳起来。
他问他妈妈:“这是谁给我的手套。”
他妈妈那时候正在洗包菜,边洗边温柔笑道:“是圣诞老人给你的。你知道圣诞老人吗,白白的胡子,红红的衣服,还戴着帽子。”
王洋小心翼翼地摸着手套,担忧道:“可是小朋友这么多,他为什么要给我送礼物呢。他不认识我,我们家又这么小,他会进得来吗。”
他妈妈擦了把被冷水冲得发红的手,拍拍他的小脸蛋,说:“无论家是大还是小,穷还是富,只要你是好孩子,你就能收到礼物。”
王洋眼睛一下就亮了,他说:“我是好孩子。”
妈妈笑着点头:“你是好孩子。”
后来王洋戴着那双手套玩雪,只觉得天寒地冻,手却一点也不冷了。
王洋摸着这双手套,再往手上套时,已经套不进去了,太小。
他低着头笑了笑。
他长大了。
他的妈妈走了,他的圣诞老人也走了。
从此,再也没有人因为他还是个好孩子,就会偷偷地把礼物放在他的枕边。
王洋吸了吸鼻子,把手套放在一边,又把箱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毕,好好地放在角落里之后,王洋抬头一看,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他起身洗漱,安静地躺在了床上,在一片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妈妈还是当年的模样,穿着那件驼色的大衣,眼角皱纹一道道,眼里光亮却澄澈无比,满眼欢欣和温柔,站在远远的地方朝他伸出手,说:“洋洋不怕,妈妈会一直保护你。”
王洋多少年没见过她了,梦中一见,眼睛腾地红了,像小孩子一样。
他发了疯似的想奔到他妈妈身边。
可惜身边雾太大,模糊了视线,他跑了许久却仍只能看着他妈妈一点点远去。
从梦里醒来以后,王洋在床上坐了许久,擦了把眼角的濡湿,下了床。
洗漱过后,他打了电话给松鹤墓园的俞斌。
俞斌问他:“你是要现在过来吗,那我这边准备准备?”
王洋点了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俞斌爽快地应了声没事儿,挂断了电话。
王洋换了身衣服,又从柜子里挑了件黑色的大衣,套上身,抱着他妈妈的那些遗物,出了家门。
刚走到楼下,他就看见李大的奔驰停在楼底下。
李大就靠在车子旁边。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一件黑色的牛仔裤,脚上蹬了一双黑白色的新款篮球鞋。肩宽腿长,长期浸泡锻炼出来的好身材是遮都遮不住的。他极具男人味的硬朗的面容被冷风吹得微微发红,嘴角破了点皮。
听见动静,李大抬起头,刚才还放松休闲着,一瞧见王洋下楼,神情如同高中生输密码查高考成绩时候似的,立刻紧张了起来。
他僵硬地朝王洋挥了挥手,说:“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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