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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霆听到这个问题，微微一怔。
他不知道杨嘉立为什么在这个当口突然问他高数成绩。
叶霆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就被切断了。
叶霆看着手机上那个通话记录，拧了拧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第二天晚上，杨嘉立又在差不多晚饭的时间打来电话。
这次，他们聊到了大学同学，只是聊到最后，杨嘉立顺着刚才聊天的话题又莫名其妙地笑着说了一句：“大学那么多同学，好多我都已经不认得了。叶霆，你还记得我们这一级，整个国贸系有多少人吗。”
第三天，杨嘉立在电话的最后又感慨了一句：“好想吃红烧肉。以前二食堂的红烧肉，又便宜又足份儿。对了，你还记得二食堂的红烧肉多少钱一份吗。”
叶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杨嘉立总是会问他这样突兀的问题。
第四天再通话，到最后，杨嘉立还在顾自感叹：“叶霆，我今天回忆了一下，发现你还挺没良心的。大一的时候，我给你送的生日礼物，你就那么冷着脸扔了。你都不知道，那是我在宿舍楼底下辛辛苦苦卖伞赚的钱。我进货进了一百把，你知道我最后只卖出去几把吗？”
叶霆眉心微皱：“不知道，但这个重要吗。”
杨嘉立笑了，声音颤抖着：“你肯定不记得，但是我记在我藏在卧室书架的日记本上了，我还记得那是十二月五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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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霆终于不耐了，他尽量放缓了声音，凝重地说：“杨杨，我们每天打电话，我希望你跟我说的是你这一天过得好不好，让我知道你的近况，而不是这些莫名其妙的回忆，你明白吗。”
杨嘉立沉默了。
叶霆听到他抽了一下鼻子。
电话那头又传来叶凡不耐烦的声音：“说完没有，我要把手机拿回去了。”
杨嘉立对他着急地说：“你等会儿，我再说几句话，最后几句话！”
叶霆听到他们的对话，心口那股奇怪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拧紧眉头，顿了顿，小声问了一句：“杨杨，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杨嘉立那边迟疑了好一会儿，叶霆听见他声音发了颤：“叶霆，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是你在承担着保护我的责任，你害怕我受到伤害，你可以为了我放弃很多东西。”
“……但是叶霆，我也想保护你一次，你知道吗。”
叶霆愣了。
杨嘉立焦急地说：“我也想保护你，你让我保护你一次吧。”
叶霆手心出了汗，眼神变得极其疑惑：“……杨杨？”
杨嘉立那边电话好像被叶凡拿走了，但电话挂断前，叶霆还能听到杨嘉立隐隐约约朝着电话这边带着些微哭腔地喊：“我也想保护你啊，你不要放弃，求求你了，让我也帮你一次吧，叶霆，你知道的——”
电话挂断了。
叶霆呆呆地放下手机。
他总觉得肯定有什么地方是他没察觉到的。
杨嘉立这几天跟他提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到底什么意思？
叶霆一脸严肃地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抽了支烟。
恰好秘书进来替他收拾办公桌，秘书收拾到一半，叹了口气，拿着一本差不多已经完成的厚厚的竞标书，对叶霆说：“叶总，咱们已经退出招标了，那这份标书就不用再锁进保险柜了吧。”
叶霆回过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当他的目光从秘书手上的标书上扫过时，他忽然愣住了。
他记得这份标书，在杨嘉立被人带走那天早上，杨嘉立还看过一眼。当时他并不避讳杨嘉立，还跟他说了这次竞标的一些事情。
叶霆猛地一震，想到了一个可能，霎时头皮发麻。
他从秘书手中抢过了标书，半晌，瞪着眼睛说：“快，跟我走一趟。”
秘书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叶霆下了楼。
叶霆几乎是用跑着出了公司，坐上车，用最快的速度飙回了家里。
秘书看着他发白的脸色，颤抖的嘴唇，还有额头涔涔的汗，困惑不解，不知道叶总为什么突然慌张忙乱成这样。
等回了家，叶霆几乎是用暴力拧着钥匙开了锁，进屋。
叶霆找了张桌子，在上面铺了张纸，手里捏着笔，眼珠子不停地转动着，嘴里还在小声地念叨：“高数成绩，他的高数成绩……”
他记得杨嘉立第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就是问他记不记得自己的高数成绩。
叶霆当然记得。
杨嘉立被带走的那天早上，还调侃说自己数学太差，大一高数只考了63分。
叶霆右手发抖，在纸上写了两个数字：63。
第二个问题是问他国贸系有多少人，这个叶霆也记得清楚，当年他们这届正好赶上学院改革，往常只招五六十个人，他们这届足足招了94个人。
第三个问题，杨嘉立问了他食堂红烧肉的价格。
叶霆记忆有些模糊，当即给一个朋友打了电话，那朋友摸着脑袋想了半天，说：“我记得当年红烧肉是15块钱一份，怎么了？”
叶霆都没来得及回答，满手冷汗地挂了电话，写了个15。
最后一个问题，杨嘉立说了他当年卖雨伞的事，说他进了一百把雨伞，最后只卖出了……
叶霆心口一震，连笔都来不及放下，发了疯似的跑进杨嘉立的卧室。
他在卧室书架上焦急地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杨嘉立说的那本日记。
叶霆快速翻开日记本，念叨着：“十二月五号，十二月五号……”
终于找到十二月五号那一页，上面清晰记载着，那天杨嘉立一共卖出了五十七把伞。
叶霆在秘书满眼的惊疑中回到客厅桌子前。
进了一百把伞，卖出了五十七把，叶霆在那串数字的后头写上：57%。
他翻开自己这边的标书，翻到杨嘉立当日曾经看过的那一页，对着上面的填写格式，把这串数字往上一套，叶霆的呼吸刹那间停止了。
投标价格：63亿9415万。
工程设备入资比例：57%。
他记得他那天曾经告诉过杨嘉立，这次是低价竞标，能不能竞标成功，这就是最重要最关键的两个数字。
叶霆恍惚间又想到了刚才杨嘉立在电话里呜咽着对他说：“你保护了我这么多年，我也想保护你一次，你不要放弃，求求你了，让我也帮你一次吧……”
叶霆浑身发麻，一瞬间，全明白了。
他的杨杨，想保护他。
他被关在那么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依然竭尽全力地想帮他一把。
他不想让他忙碌了一年的成果就这么被叶凡侵吞，想尽办法获得了叶凡那边最关键的两个数据，在叶凡就在旁边监听着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在叶凡眼皮底子下把这串数字传递给了他。
叶霆盯着纸上那串数字，眼睛霎时变得血一样红。
他一直保护着的，以为只能束手等待救援的杨杨，没有在问他莫名奇妙的问题。
他是在不惜一切地帮他。
叶霆发抖的手指抚着那串数字，整个人冰冻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秘书看得好生奇怪，刚想叫他一声，目光瞧见叶霆的脸，声音顿时停了。
她震惊地看见，叶霆血红的眼眶里滚出两颗眼泪。
叶霆哭了。
从来冷硬的叶霆，这次像个终于得到糖果的小孩儿一样，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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