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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嘉立手撑在洗脸台上。
他抬起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剑眉紧拧,双目喷着怒火,牙根因为生气而死死咬着。
太可悲了,连生气都这么帅。
他深吸了口气,把心里翻涌的情绪压下去,闭着眼喃喃念叨:“不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为了傻逼又何必,不生气……”
他状似平静地打开水龙头,抽过毛巾,洗脸。
洗完脸躺上床,他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又看了一眼,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知道是叶霆在背后搞鬼,施压把他的名额给弄掉以后,他心下火起,当即就给叶霆打了好几个电话,可是叶霆通通不接。
他不死心,又给叶霆发了短信,叶霆也一条都不回,装死。
杨嘉立把手机丢在一边,看着天花板,心里头又暴躁又压抑。
略微长胖了些的小阿福安静地躺在他旁边,杨嘉立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身子,小声说:“阿福,你要是只老虎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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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歪着脑袋眨着圆眼:“?”
“你如果是只老虎,我就带着你,我负责绑了叶狗贼,你负责咬他,我们来一场人畜混合双打,打完了再把狗贼挂到门口的迎客松上喜迎八方来客笑对惨痛人生,想想都爽,他妈的。”
到了睡觉的点,杨嘉立把阿福挪回猫窝,自己拉了被子躺下。
入了冬,又逢大雪,天气冷得很,寒风透过窗缝呜呜地钻了进来。
杨嘉立大半夜被冻醒了,双手冷僵,双脚冰麻。
他狼狈地裹着被子去关窗,又摸了摸暖气片,冰冰凉凉的。
这间出租屋,除了便宜,再没第二点好处了。
墙皮脱裂,窗户漏风,经常断水断电,暖气、空调坏的时候比好的还多。
可他太穷,实在没多余的钱租更好的房子了。
杨嘉立瑟瑟发抖地裹在被子里,朝手心呵了几口热气,搓了搓手指上的冻疮,到柜子里把自己的几件羽绒服扒拉出来盖在身上,勉强抵寒。
将就着睡着后,他又做了个梦。
梦里,他看见叶霆站在浪漫的婚礼现场,他笑容温柔又宠溺,穿着黑西服,新郎模样,一步步朝着那端白西服的小夏走去,周围坐满了祝福的人群,他们的掌声和眼眸,伴着夕阳温暖的光,热烈而灿烂。
而他缩在无人问津的漆黑角落,周遭冷得像冰窖一样,十指冻疮全是血。
他用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看着叶霆的背影,看到叶霆小心翼翼又爱若珍宝地和小夏交换戒指、接吻,他支撑不住,沉沉闭上冻僵的眼皮,用最后一丝意识想,这时候要是有人能记得他,给他送一床被子,那该多好啊。
从这个噩梦中惊醒,杨嘉立心有余悸,喘了好久的气才缓过来。
沉默地吃了早饭,又给阿福弄了点猫食。
杨嘉立坐在屋子里沉默许久,看着依旧没有回信的信息,抓起外套出了门。
他到了叶霆的公司。
进了大厅,笑容浅浅的前台小姐拦住了他:“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杨嘉立挠了挠头,小声说:“我找你们叶总,上次我去过他办公室的。”
前台小姐挑眉,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的,紧张地问:“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杨嘉立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姓杨,我叫杨嘉立。”
前台小姐一听这名字,脸色一变:“很抱歉,那我不能让你进,请你出去。”
杨嘉立面色僵住了:“什么?”
“叶总特意吩咐过,不许你踏进这栋楼半步,”前台小姐严肃道,“请你出去。”
杨嘉立傻眼了:“不是,我还没……”
前台小姐没再给他辩驳的机会,按了铃:“保安进来一下。”
杨嘉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五大三粗的保安架住了身子,毫不留情地拽出了大厅,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动作像在丢垃圾。
他趔趄几下,好容易站稳身子。
刚迈出一步,保安又直直拦在他面前,面容凶恶:“出去!”
杨嘉立和他们对峙一会儿,攥着拳头扭头离开。
刚走到台阶,他又站住身子。
他不甘心。
为了这最后的希望,他披星戴月练习了大半个月,谱子改了一稿又一稿,呕心沥血,到头来,叶霆连让他上台的机会都要强行弄掉。
杨嘉立手指攥进了掌心,半晌,也不顾什么脸面了,一咬牙,直接坐在了公司前的台阶上。
叶霆不让他进去,好,他就坐在门口逮人。
这事儿他非得问清楚不可。
雪花簌簌地掉落下来,落在杨嘉立的发间、肩头。
他搓了搓冻红的耳朵,呵了口白气,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团才暖和些。
约莫等了十来分钟,耳边忽然响起停车声。
杨嘉立急忙抬起头一看。
黑色的豪车车门被打开,小夏穿着白色羽绒服,围了条灰围巾,又暖和又好看。
他从车里钻了出来,快步踏上台阶,路过杨嘉立的时候,他挑了挑眉,略显吃惊,不过也没说话,直直走入公司。
刚才对着杨嘉立凶神恶煞,恨不能让他滚到看不见的地方去的保安,见到小夏,满脸堆笑,逢迎道:“夏少爷来了,外头太冷了,快进来快进来,这雪大的哟。”
叶霆在小夏之后下了车,皮鞋踏在雪地中,黑白分明。
他整了整领带,面无表情地往公司里去。
杨嘉立一瞧见他,急忙撑着力气站起身,拦在了叶霆面前。
叶霆见到杨嘉立,倒没多吃惊,只是声音和气温一样冷:“你在这干什么。”
杨嘉立脸庞冻得发红:“我有话跟你说,打你电话你不接。”
叶霆一只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微微勾着唇角:“我记得半个月前,有个人告诉我,让我再也别打他的电话,再也别联系,从今往后就是陌生人。怎么,这才半个月,你就先忍不住来找我了?”
杨嘉立胸膛里憋了口气,咯吱咯吱咬牙。
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我不跟你扯这个,我就想问你,让人把我从晚会表演队列里踢出去的,是不是你。”
叶霆笑了笑,眼眸深邃如海:“你觉得呢。”
杨嘉立眼睛瞪大,沾着碎雪的睫毛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动。
他一把揪住了叶霆的领带,压低声音吼:“为什么要这么干!”
叶霆冷了脸,居高临下地看着杨嘉立:“因为我乐意。”
他一根一根掰开杨嘉立的手指,优雅而平静地整理领带:“小夏有个很喜欢的歌手,他希望能在这次晚会上看到那个歌手的演出。正好我是晚会的大投资方,我就和导演提了一句,为了晚会时长不受影响,抱歉,只好让你卷铺盖滚蛋了。”
杨嘉立手臂连同声音都在发抖:“这是我自己争取的机会,叶霆,你凭什么。”
叶霆摘下手套递给旁边的助理,淡淡地说:“有意见?”
“你明明知道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杨嘉立声音嘶哑,“就因为小夏一句喜欢,你就要我们滚蛋让位,公平吗。”
“我为什么要对你公平。”
叶霆突然一句反问,步子一迈,靠近杨嘉立,气势沉沉。
他盯着杨嘉立的眼眸,像一头逼着猎物走入死角的猛兽:“请问,他是什么人,你又是我的什么人?”
叶霆站直了身子:“有些人的委屈会让人心疼,让人想用尽一切办法满足他让他开心,但有些人的委屈,只会引人发笑,明白吗。”
杨嘉立愣了,说不出话来。
马戏团里英俊的王子在台上摔倒疼哭了,所有观众都安慰他,给他送花,为他大声呐喊加油,热闹温馨的剧场里,没有人知道,躲在幕布后面的小丑,抱着受伤的腿,哭得也很伤心。
杨嘉立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惹人笑话的小丑。
他看着叶霆的眼睛,半晌,缓缓低下了头,用袖子狠劲儿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笑了两声,像是自嘲:“也对,我怎么会想着来找你呢。”
叶霆微眯眼,逼近一步,沉声说:“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没有做到,还欠了我八万,你也不一定能再上台,你还有什么路子能走?”
他低下头,嘴角虽然带着弧度,语气却全无笑意:“有胆子口口声声叫唤以后再也不给我打电话,再也不联系我,那么现在,是不是想求一求我?”
杨嘉立低着头,沉默几秒,说:“不了。”
叶霆眉头猛地一皱,像是没料到杨嘉立是这个回答。
杨嘉立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乐谱,是他修改了不知几个日夜,熬红了多少次眼睛才完善的成品稿。
他抚平这张谱子,心里想说很多话,他想告诉叶霆他有多想上这次晚会,为此花了多少心血,想告诉叶霆他有多不甘多难过,可到头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撕掉了谱子,淡淡地说:“……算了。”
他把纸片丢到垃圾桶,没再看叶霆,转身走了。
雪下得极大,杨嘉立脚伤还没好全,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走得有些吃力。
不知走了多久,身后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叶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站住。”
杨嘉立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没回头。
叶霆声音里的情绪更暗潮汹涌:“杨嘉立,我叫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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