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忆简单的给生产队澡堂子做了个小规划。
在生产队四个组的较高处找两间厢房,拆开房顶换上玻璃,里面墙壁铺上黑色塑料膜、地上铺上黑色地砖来吸光,这样白天里面肯定热烘烘。
要是天冷阳光差,温度达不到也不怕。
城里有洗澡帐这种物件,那买几个存放在房间里做备用,可以撑起洗澡帐来取暖,这东西空间小,一桶热水进去就能出来合适温度。
然后就是一间屋子用砖头、水泥堆砌个水池子,到时候屋顶放上几个太阳能热水器,往里打水利用太阳光加热,这就是洗浴间。
另一间房屋类似配置也是黑色塑料膜、黑色地砖,这屋子当换衣间,洗完澡之后在这里擦擦身子缓缓温度,穿上衣服后再出门,避免温度变化剧烈而导致感冒。
他把设想说给办公室里的人听,一行人听的面面相觑:
“黑色塑料膜好办,黑色地砖怎么解决?”
“太阳能热水器是啥东西?就是咱们队里现在用的哪个太阳能灶?有什么用吗?屋顶烧水然后端下来?”
“用不着吧?还不如直接买洗澡帐分给社员们,一家一户分一个,在家里洗澡就是了。”
王向红听的一个劲挠头。
王老师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
王忆也觉得自己想一出是一出,总是一拍脑袋就要搞一个新项目,但冬天生产队有个澡堂子真挺好的。
能提升人的幸福感和对生产队的认可度。
他跟王向红说:“这事先规划一下,主要是咱们是小康示范村,也要谋求先进队集体的荣誉,这样生产队肯定得比其他村庄或者生产队更要好一些,人民生活的更有尊严一些。”
“城里人冬天能洗澡,农民一个冬天不洗也不太要紧,但问题是咱们渔民天天跟鱼虾蟹的打交道,这些东西味道太大。”
“身上的腥味捂一个冬天,这不像话,出去以后跟人家介绍说,咱是小康示范村、先进队集体的社员,人家会不会笑话咱们?”
“就这一身的腥味还示范?还先进?”
提到外人的看法,好面子的老队长顿时没话说了。
王忆帮他分析说:“这事不复杂,队里要做的就是找两间合适的厢房,向阳、通风、隐私性好。”
“然后二猪同志快要来咱队里了,他来了,就让他来主持修建一个洗澡池子,反正砖头水泥咱都有,至于其他的东西交给我,我来搞定!”
反正他有三轮自卸车,买点黑塑料布、黑地砖和太阳能热水器放车厢,带到仓库卸下来即可。
王向红叹气说:“你考虑的挺周全,说的也挺好,唯一问题是咱队里水泥不多了。”
王忆说道:“你帮我开个介绍信,我让陈谷同志帮忙买。一点水泥而已,小意思!”
他肯定是自己买。
22年基建狂魔家里水泥可太多了,买上两吨放自卸车上,然后一股劲拉倒仓库自卸下来就行了。
王忆只要开个车即可,装车卸车都不用他动手。
他把话说到这份上。
王向红可就没话说了。
干了!
而且说干就干,他下午便要召开社员代表大会和党员会议来讨论这件事,选择澡堂子。
另一个还要选择电视机的摊派人家。
四台22寸大彩电,四户人家来存放,这事必须要仔细研究、全面讨论才能决定。
这事交给王向红来安排,王忆跑路。
他要去印刷试卷给多宝小学送过去,顺便听一下李岩京的课程。
印刷机全面开动。
试卷一张张往外飞。
UPS和电池里的电量在降低。
队里的电器越来越多了。
太阳能板转换的电力不太足够了。
王忆准备再来一组太阳能板!
这样UPS也得加一台。
寻常时候靠这台UPS和两块蓄电池已经够用了,毕竟不管什么机器要用电都是白天耗电,晚上是队里的电灯来用电,而电灯用电不多。
问题是冬天阳光不太烈且时时有阴天下雪的危险,一台UPS储备的电力可不够这么多机器使用。
如果电池的储电能力不够,那一旦碰上阴天两天三天的情况,队里的电灯就亮不起来了。
这种情况下肯定还是有两个UPS更保险。
王忆正在思索着,耳后有一股温柔的热风吹过:“王老师,我去解决这个事?”
这话突然贴着耳朵响起,聚精会神的琢磨着队里发展的王老师被吓了一ju灵。
我草什么鬼啊!
他快步向前顺势回头看,看到孙征南凝重的看着他。
不知道班副啥时候出现了。
他拍拍自己如今已经变得浮夸的胸肌说:“孙老师你要吓死我啊?你咋无声无息的呢?还有你要解决什么事?”
孙征南无辜的说道:“我故意无声无息接近你的,这是为了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至于解决什么事?肯定是县里教体委官老爷们的事!”
王忆问道:“哦,你还在琢磨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孙征南低声说:“我还不知道是哪位官老爷做出的这个决定,但能看出这人心术不正、思想有问题。”
“这样的官老爷肯定不是一心为民的好干部,窥一斑而知全豹,他平日里怕是有贪污受贿的问题。”
“咱队里有照相机,我接近他监视他,把他的把柄给他拍下来,然后举报给上级单位,轻易就能办了他!”
王忆似笑非笑的问道:“如果上级单位包庇他呢?”
孙征南一愣:“不能吧?”
王忆又问道:“即使上级单位不包庇他,那现在匿名举报怕是没什么用,你得实名举报吧?”
“你要是实名举报了,那咱们的名字流出去,到时候县里其他单位的领导干部们会怎么看咱们?”
孙征南说道:“那就不举报了,我留下他的犯罪证据,到时候私下里威胁他!”
王忆笑眯眯的问:“等他销毁了犯罪证据,对你倒打一耙怎么办?”
“而且他要是跟咱们鱼死网破把事情闹开了,让县里、公社的领导干部们发现咱们会私下里收集证据威胁人,你说这事怎么办?”
孙征南顿时无语了。
王忆拍拍他的肩膀轻声笑道:“事情看起来很简单,但没有那么简单,人家是吃定了咱们、自认为拿捏住了咱们,所以才这么恶心咱们的!”
孙征南落落寡欢的说:“难道学校就吃这个哑巴亏?”
王忆说道:“当然不能吃,咱们吃了这个哑巴亏,以后外面各家单位指不定怎么欺负咱们呢!”
这下子孙征南疑惑了:“那我们要怎么办?”
王忆说道:“你要办的事是查出教体委里是谁在坑咱们,然后安心的跟你家小祝老师过日子就行了,剩下的我来解决。”
“放心,我肯定能解决的了!”
孙征南是个好兵,执行力强,好奇心少,他并没有问下去,而是听王忆说的笃定便点点头接受安排。
他猜测王忆是准备动用叶长安的关系。
王忆猜测出了他的猜测,说道:“用不着小秋爷爷动手,你看着好了,我有办法给这些搞事的人一个教训!”
想要处理这种事实在太轻松不过。
时空门其实有个特别大的用途。
制造不在场证明!
这东西落在不法分子手中其实会有特别大的危害,说个最小的危害,如果是吴签那种LSP拥有时空门,那全球未成年少女都有莫名其妙怀孕的危险!
带上试卷、领了下午没有课的祝真学、祝晚安、杨文蓉等教师,他开着天涯三号去往多宝岛。
到了多宝岛还是得先转移船去卸货,他给李老古补充了商品,跟他合计了一下订单,没问题后他准备离开。
李老古对他是感恩戴德,因为王忆帮他办起这个门市部,让他这里天天高朋满座,说一句门庭若市毫不夸张。
所以看到王忆送了货就走,李老古特意挽留他歇歇:“我用你给我的那些假红珊瑚,雕刻了不少小玩意儿,你坐下喝着茶看看?”
王忆说道:“不用看了,你装箱子我带回去,回头送去沪都卖掉。沪都有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的,一个能卖上几块十几块,能给咱生活搞点小补贴。”
旁边李家庄的社员便笑道:“你王老师做那么多的大买卖,还看得上几块十几块的小钱?”
王忆认真说:“这可不是小钱,而且咱们渔民过日子不都是一分一毛的攒钱吗?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呀!”
李老古问道:“那还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我没啥本事,不过你要是需要我帮忙那我肯定能办!”
王忆想了想说道:“嘿,还真有个忙要你帮帮我,老古叔你领着我在你们多宝岛转转吧。”
“是这样的,我们社队企业刚买了打井机,有能力给各家岛屿打水井了,当然要打水井得有水脉才行,你领着我走走看看,我找一下你们岛上的水脉。”
这事属于搂草打兔子了。
本来他就要挨个村庄岛屿转转看,以此做自己找到水脉的理由,今天正好来多宝小学听课,那就在多宝岛转转看看。
他还像模像样的拿出一个本子,准备在上面登记。
李老古诧异的问:“你们生产队还有打井机?就是打水井的机器?可以给我们岛上打水井吗?”
王忆说道:“对。”
李老古猛的一拍巴掌:“这是真的假的呀?我草,王老师,你还会打井?还要给我们生产队打井?”
他门市部院子里不少人在晒太阳、听收音机,听见他们的话后一个老汉说道:“打井?我前天才听人说,你们天涯岛自己打了一口井,这事是真的?”
其他人顾不上听广播了,纷纷加入讨论中:
“王老师,你们队里真能自己打井?好家伙,这可是大能耐呀!”
“你们队里真是啥也能干,竟然能自己打井?那你们打出来的水井有水吗?”
“哎哟,你们天涯岛厉害了,要是岛上有水脉可以多打几口井,这家伙可好了!”
淡水问题一直是外岛的头等大事。
岛屿能不能养人,就看有没有淡水。
因为海洋广袤,岛上不能种粮食不怕,可以捕捞鱼虾蟹和海藻海草,一是卖了能换粮食二是可以自己吃填饱肚子。
但淡水这问题没法自己办,岛上没有淡水那就活不了人,毕竟全靠摇橹去外队打水不靠谱。
毕竟哪个岛上的淡水都不足,谁愿意让外人来打水?
所以天涯岛生产队能自己找水脉、自己打水井这可是太牛了。
哪怕在22年都很牛。
王忆想打口井还得先找地质勘查队、再找打井队才能解决这事。
这样老汉们对天涯岛自己能打井这回事感到震惊,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们围着王忆进行询问,王忆客气的说一句‘我本事不大只能找到清晰简单的水脉’然后就出门而去。
没必要玩人前显圣的把戏,能帮这些村庄、这些渔家人解决个吃水问题那比什么都重要。
再说几个老师也在这里呢。
他能糊弄这些老汉却很难糊弄教师们,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现在下午还没有上课,王忆安排教师们先行去多宝小学。
外校教师来听课,不是简单的找了学校进去就行了,得跟人家的校长领导打招呼、进行接洽。
多宝小学校长姓彭,叫彭培傲绰号膨油条,名声不太好,王忆不愿意跟他打招呼,就让祝真学去跟他打招呼。
祝真学名气大、资历深,反而更适合代表天涯小学跟外面的公家人物接洽。
这样王忆便跟随着李老古在岛上三个队里转了转。
一边看他一边绘制简单地图。
面色肃穆、笔耕不辍,看起来很忙碌很专业的样子。
李老古给他一个有用的建议:“王老师,你去县里图书馆借一本地图册吧,那里有挨个岛屿的地图册,都是国家整理出来的,又清晰又准确。”
王忆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那行了。
借一本地图册回头在22年复印一波,就说在学校印刷机上复印的,这样不就方便了?
他们溜达着,李岩京也来了。
像一只欢快的小兔子,蹦蹦跳跳的迎接向王忆:“王老师,你终于来听我的课了,我是天天望眼欲穿呀!”
王忆说道:“我早就想过来听听你讲课,跟你学习一下,但我一天天的也是听忙碌的,所以一直未能过来一趟。”
他已经把岛屿大概转过了,便跟李老古告别,跟着李岩京去多宝小学。
多宝小学人多学校大。
他们岛屿也大,农田多、水井多,三个村庄合计起来人口也多。
跟天涯岛的校舍一样,他们学校也是海草房,位于李家庄旁边,背靠全岛屿最肥硕的一片农田,前面则是一片平整细腻的沙滩。
外岛的小学都挺美的,主要就是环境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说起来多宝岛祖上是阔过的,这是外岛最早的几座有住户的岛屿之一,岛上学校不是什么部队营房或者祠堂改的,它是李家曾经的家族长李天德主持着修建起来的学堂。
路上李岩京给王忆介绍了他们学校的历史。
多宝小学创建于1918年,当时新文化运动在中华大地上如火如荼,李天德是晚清秀才,是李家的家族长、是多宝岛上的地主,有财力也有能力。
他有文化,注重后代教育,所以最早做了岛上的私塾先生,后来民国了,县政府说他是文明士绅,让他担任现在的长龙公社曾经的长龙乡乡长。
李秀才此人是真的有几把刷子,他虽然装了一肚子《四书》《五经》、学了一脑袋的之乎者也,却对现代化教育接受得很快。
在他的倡议和组织下,多宝岛上建起了真正的学校,最早是只有两座校舍,一座是学堂,一座是教员办公室和宿舍。
学堂位于岛屿东方,取全岛最肥硕的土地和海边沙滩之间的区域,本意是让学生们可以学习也可以近距离接触农活——
对封建社会的农村地主而言,他们一旦有文化了,便向往耕读传家、半耕半读的生活。
起初校舍是正房八间,虽然是海草房但相对来说高大巍峨,房梁都是双层的,里面有立柱,这曾经是外岛一景。
李岩京骄傲的说道:“我家里都是读书人,我爷爷就是在这学堂念的书,我小的时候,他就给我经常朗诵他们当时上学时候学的课文。”
“咳咳,”他咳嗽一声摇头晃脑的说道,“秋风起,天渐凉。暑假满,进学堂……”
说话之间他们到了学校。
现在多宝小学已经扩建了,八间教室被隔成了三个班级,另外还盖起了耳房,另外两个班级就在这两个房间里。
学校跟天涯小学一样没有围墙,只有一排排的大杨树,十多米高的大杨树。
冬天到了,杨树树叶掉光了,只剩下繁茂的树枝,海风一吹这些树枝摇晃摩梭发出‘沙沙’声。
这是旧时光的声音。
此时下午快要上课了,学生们在沙滩上奔跑打闹,人很多,王忆很怀疑这五间教室能容纳下这么些人。
很快他的怀疑得到了证实,他也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上课时间到,一名老校工拿着个铁铃铛出来摇晃。
在叮叮当当的脆响中学生们分为两半,一半潮水似的涌进教室,还有一半在沙滩上玩耍。
多宝岛上的孩子并没有全部入学,虽然早在前年也就是1980年,国家就颁发了《关于普及小学教育若干问题的决定》,要求全国各地普及小学教育,让育龄儿童必须得上学。
但这政策执行的并不好。
国家的意思是,小学教育是整个教育的基础,要提高教育质量,提高全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必须从小学抓起。
这点没错,问题是念书是花钱花劳力的事!
国家也明白这事,所以当时就说这事不能搞一刀切,不能说强行把育龄儿童塞进学校来。
要普及小学教育得根据各地区经济、文化基础和其他条件的不同,由各省、自治区、直辖市进行分区规划,提出不同要求,分期分批予以实现。
而且现在不是义务教育,要念书要交学杂费的。
这方面国家在《决定》中也讲明了。
说在我们这样一个人口众多、经济不发达的大国,普及小学教育不可能完全由国家包下来,必须坚持“两条腿走路”的方针,以国家办学为主体,充分调动社队集体、厂矿企业等方面办学的积极性。
这就是现在外岛小学众多且多数跟社队集体有关联的原因,国家现在鼓励群众自筹经费办学。
所以一个学校办的好不好,主要看生产队有没有钱。
天涯岛以前没钱,那学校就办的垃圾;现在有钱又有人,学生们全体入学还能好吃好喝好穿着,学校当然办得好,学生也学的好。
目前来说,恐怕全县所有小学只有天涯小学一座完成了全生产队符合学龄的儿童全数入学的壮举。
多宝岛还有好些学生没有入学呢。
这种情况下便制造出一个问题,学龄不统一。
按理说孩子到了七八岁要上学,但家里没钱这怎么办?或者家长鼠目寸光不愿意培养学生怎么办?
那只能是让学生先不去上学,等家里条件好了、家长经过生产队干部说教后醒悟了再把孩子送去上学。
这样很多一年级学生其实是十几岁才来。
李岩京教一年级,他的班级里便有好几个大孩子。
这些大孩子很调皮捣蛋,上课了还在打闹,其中有两个竟然在教室门口摔跤,引得其他孩子纷纷喊:
“加油、加油!岩标加油!”
“庆宝加油、庆宝加油!”
李岩京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红了。
王忆就在他身边、他很尊敬的祝真学老师等同志就在门口,然后他的学生们却在上课时间不进教室,这真是太伤人了。
打人不打脸。
这些学生现在是撕扯着他的脸一个劲的抽。
李岩京生气的上去分开学生。
可他身材瘦小,都有点奈何不了那个叫李庆宝的少年,他努力想把两人分开却屡次被连推带撞了几个趔趄。
学生们便哄笑起来,有些学生为了吸引同学的注意,刻意笑的前仰后翻。
李岩京愤怒的叫道:“都给我站好!要上课了,赶紧给我进教室去!”
他又是羞愧又是生气,嘴唇哆嗦、声音也哆嗦。
学生们多数还是胆小,看到老师发火便拥挤着进教室。
但还有几个无动于衷的,打架的两个学生还在激战正酣。
李岩京没辙,只好说:“李庆宝、李岩标,我放学以后要去你们家里做家访!我要把你们今天打架的事说给你们爸妈听!”
这话多多少少有些威慑力,两人只好分开。
李庆宝不把李岩京放在眼里,说:“你去就去,我家门天天开着,你可以天天去。”
祝真学背着手慢慢的走到了少年的跟前。
几十年的教学生涯凝练出了老教员独有的威严和杀气,他一个眼神扫过去,少年们噤若寒蝉老老实实进屋了。
李庆宝也服帖了,从身边同学手中拿过自己的棉袄穿上,慢慢悠悠走进教室。
王忆冲他的背影笑。
笑的慈眉善目。
这个学生还挺大佬,打架之前让人帮自己拿着外套,打完架披上外套——把自己当许恒大了啊?
李岩京这边一下子丧气了。
他羡慕的看了眼祝真学,垂下头走起路来有气无力。
王忆上去拉住他肩膀把他拉直了,说:“你背上背着你的名字呢,任何时候你都要挺胸抬头,让你的名字光明正大的摆出来!”
“行了,进去上课!”
李岩京把他当大哥——道义上的大哥不是亲属中的大哥,所以他跟告状一样说:“我咋上课?王老师,他们就这样,我、我年纪大可辈分小,这班里好几个我的长辈,他们总是欺负我。”
王忆一听笑了。
李岩京这小子还是个孩子呀!
这番话说的可太有孩子气了!
王忆问道:“岩字辈儿是个小辈儿?那李岩松他们兄弟怎么挺横的?”
李岩京说:“岩字辈儿不小,是我们李家的大辈儿,可我娘是丁家人,她辈分儿小,我在丁家那边走的是她的辈分儿,这样班里有几个丁家学生的辈分儿比我大……”
“课堂上你最大!”祝真学打断他的话,“哪怕县里领导来听你的课,也是你最大!”
这话安慰了李岩京,或者说让他受到了鼓励,他便昂头挺胸的走进了教室。
王忆等教室去后面坐下准备听课。
教室里听安静的,李岩京放下课本、点名册和粉笔盒——
这年头老师跟粉笔是搭配的,粉笔不放在教室防止被学生乱拿,而是给教师们定额发放,所以教师们不能乱用粉笔。
有的教师写字多、力气大,粉笔用的多,这样到了月底还要找同事借粉笔呢。
课堂是两间半的屋子,课桌一共有四列,跟天涯小学不一样这里都是木课桌,但已经破破烂烂,可能用了几十年。
李岩京放下教具后说道:“上课!”
一个学生站起来喊:“起立——”
有学生没有站起来。
学生们断断续续的喊‘老师好’,李岩京低着头没看他们,说道:“坐下。”
学生们又要坐下。
王忆忍无可忍了,猛然站起来说道:“都别动弹!”
正要坐下的学生们一愣,有的已经坐下了,听到王忆的话后迟疑了一下又站起来。
他们不认识王忆,可是却知道这个老师不好对付。
因为这个老师头发短而光亮,身材修长、肌肉结实,穿衣干净整齐、脚上鞋子竟然是皮鞋。
他们知道能这么打扮的在城里也是干部。
王忆看向几个坐着的学生,指着一个问道:“老师喊了上课,你为什么还坐着?”
男学生有些惶恐但也很得意的说:“我不用站起来,论辈分京儿还得叫我姥爷!他娘要叫我小叔的,真的!”
王忆笑了起来。
这学生也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王老师的笑容是什么意思,如果是王状元做了错事然后看到王忆笑,肯定会以最快速度下跪。
王忆过去低声对李岩京说道:“李老师,本来我是想要安静的听完你一堂课之后,再提一些建议,关于课堂纪律、关于讲课技巧、关于教学理念方面的建议。”
“但是现在我发现,我今天过来不该给你提建议,我应该帮你来修正这个课堂纪律!”
李岩京听到这话简直热泪盈眶。
大哥要给我出头了!
他赶忙大声说:“好的,王老师,你赶紧帮我修正课堂纪律吧,他们一点不尊重我这个老师!”
王忆听到这话都晕了。
李岩京这教师真是不称职。
想想也是,他不是二十一世纪那些上过师范学院然后又有老教师提携的大学生教师,他是个初中没念完的青年,然后学校缺民办教师就让他赶鸭子上架了。
王忆这话是小声说给李岩京听的,本意是维持李岩京的颜面——不能让学生听到这话,让他们意识到自家老师从外面找援军给自己撑面子。
结果李岩京这边是自揭其短,或者说他觉得这事很有面子,还大声的重复了王忆的话。
很像是小弟在社会上被欺负后看到大哥来了,赶紧把大哥拉出来给自己壮声势和报仇!
王忆回头扫了眼学生们,说道:“这样改变咱们的计划,这节课我来讲课,你去听课。”
祝真学听到后立马走上来压低声音说:“这不是咱们学校,这学校有领导有老教师。而且他们彭校长对咱们不是很欢迎,我刚才跟他——算了,王老师,总之咱们是过来听课的。”
他又奇怪的问李岩京:“李老师,你这里怎么回事?学生们给你捣乱,你管不了学校其他老师还有校长呢?你们领导怎么不给你撑架子?”
李岩京悲催的说:“祝老师,你是有所不知,我这老师当的憋屈,因为我们校长看不起我,他不想要我这样没文化的民办教师。”
“但我们村长在学校里能说上话,他去年让我来当教师,说是想要培养我、想要给我们李家庄培养个好教师。”
“去年我一开始接的是四年级,可四年级里好几个是我的玩伴——我们都差不多的年纪,他们哪能听我管教?然后他们老是捣乱,我管不了四年级,这个学期彭校长就叫我来教一年级了。”
“结果一年级的也不好教,他们都在四五年级有哥哥姐姐,然后他们就仗着哥哥姐姐的不把我这个教师放在眼里……”
听到这里王忆忍无可忍,打断他的话说:“他们是仗着你们彭校长才不把你放在眼里的。”
“行了,我明白了,你成了校园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这是有人看你好拿捏,故意来拿捏你呢!”
祝真学点点头。
他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出了多宝小学涉及到的权力斗争以及李岩京这个牺牲品的身份。
王忆决定给李岩京主持公道。
这小老弟对自己是很尊敬的,把自己当大哥。
既然如此,那自己这个大哥就得罩着人家了。
他走上讲台握紧拳头一拳怼在讲桌上。
老讲桌抖了三抖,震出来一些粉笔灰和灰尘。
王忆的目光从学生们身上徐徐扫过,说道:“你们记住了,今天打你们的叫王忆,天涯小学的王老师!”
“所以今晚你们回家告状的时候一定要跟家长说清楚了,打你们的是王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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