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五千八百多枚铜钱是以五百九十块的价钱买到手的。
因为王向红不愿意要栾大壮这样的缺德孙子,所以他不能给出六百块,但也不能多给,于是就砍下十块钱,给了他五百九十块,买走了拖网和铜钱……
王忆全程除了说一句‘听支书的全凭支书做主’,另外就是点钱,然后跟王向红一起搬起箱子上船……
期间他全程站立。
那年二十多,站着如喽啰。
他真没想到王向红是这么帮他砍价的。
这是砍价?
这是砍人!
陈浩南跟山鸡他们一伙人混铜锣湾的时候砍起来都没有这么狠!
难怪刘红梅非要让他请王向红来帮他砍价,她肯定是料到这个结果了。
王忆上船后才反应过来,说:“五百九十块买了这些老铜钱,支书,我真是惊呆了,我有点难以置信啊。”
王向红说道:“嗯,我主要是不愿意欺负人,这铜钱毕竟是他栾大壮保管下来的,要不是他栾大壮保管,这些铜钱早在海里拖没了,所以该给人家一笔保管费。”
王忆急忙说:“不是,支书你误会我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这也太少了!”
“说实话,在我计划中,六千块能买下这铜钱就很好了!”
王向红说:“市场价来说,这铜钱现在值多少钱?”
王忆说道:“这些铜钱品相好,具体价值跟它们的稀缺度有关,不过在咱们外岛如果说一股脑全闷下来的话,起码一枚一元钱。”
王向红诧异的问:“这么值钱?袁大头一枚才多少钱?也就一元钱吧?”
王忆解释道:“这些铜钱里要是有稀缺古币,那收藏价值可就大了,是袁大头拍马赶不上的。”
王向红沉吟了一下,说道:“一枚铜钱一块的行情价,这里还有一副完好的墨鱼拖网,这拖网一两百块是值。”
“那咱去长海公社的财务上补个差价吧,给人一共补齐六千块,你说行不行?”
王忆说道:“行,支书你考虑的很全面!”
王向红说:“我考虑的也不全面,只不过栾大壮早年做过不少的恶,这些东西压根不是他的,咱给他一笔保管费已经算有道德、有良心了。”
“拖网本来是公社集体所属,那咱就把钱补给公社,咱不去占便宜,你说呢?”
王忆痛快的说道:“一点没错,支书您说的极是,人这一辈子活就要活个坦荡、活个无愧于心。”
天色还早,他们便顺势去了长海公社。
王向红虽然不是长海公社的干部,但人的名树的影,他在长海公社颇有威望、熟人颇多。
进公社管委会大门的时候,看门老头便认出他来,急忙出来跟他握手招呼他,然后热情洋溢的领他们进了主任办公室。
长海公社的主任叫庞念组。
王向红给王忆介绍,庞念组原名叫庞念祖,但前些年有领导接见他的时候说,‘干革命不要老是念着祖宗要念着组织’,于是他就改名叫庞念组了。
庞念组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干部,跟王向红是熟人,他是本地干部,早年间跟王向红在工作上打过很多交道。
王向红对他就客气多了,见面先互相换了一支烟,然后坐下喝了杯茶互相叙旧。
他们聊了一会,忽然有人推门进来的热情的招呼两人:“呀,是王队长和王老师来了?我们公社来了贵客呀。”
来人长了个方正脑袋、国字脸,步履生风、龙行虎步,这年头也挺起了小肚腩,一看就是乡村地区的能人。
庞念组急忙给两人介绍了一下,来人姓张,叫张旺,是他们单位一名副主任。
王忆一听这话心里透亮。
长海公社,姓张,副主任!
前两天国庆节在物资交流会上他们抓了一伙盲流子,其中一个核心人物叫张子轩,便是这位张副主任的儿子!
张旺来了便急忙掏出一包红塔山分给两人来抽烟,又张罗着要给两人倒茶。
王忆全程笑颜如花、说尽好话,表现的非常客气。
张旺见此大喜,赶紧把物资交流会上的冲突提了出来:“王老师、王队长,我姓张的有愧啊,没有教育好孩子,给人民、给社会增添了负担,也给我们公社抹黑了!”
王忆安慰他说道:“没事没事,国家会帮你好好教育他的。”
张旺一听这话愣住了。
这是什么神仙安慰?
他这时候不好说话,便将求助的眼神递给了庞念组。
庞念组是老实人、老实干部。
他显然知道双方之间的小九九,但他不想掺和这桩事,于是他便干巴巴的说:“老王、王老师,你看张副主任家的那个小轩子还是个孩子,他不懂事,惹了祸,咱们能不能……”
后面的话没说,给了个试探的眼神。
王忆正要委婉的推卸责任。
王向红那边冷冰冰的说:“这事别提了,依法治国,谁违法了国家就治谁,这叫公道!”
听到这话张旺着急了,说道:“老王、王队长,求你们高抬贵手,放我家那兔崽子一把。我跟你保证,回来之后我肯定好好教育他,肯定好好收拾他!”
“他确实做下了错事,但念在他还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情况下,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你们看他当时啥也没干成啊,就是嘴巴上瞎说了几句后,结果这样就要拘留教育他好几个月——嗨!求你们二位高抬贵手吧!”
王忆一愣。
什么?
这小子耍流氓才拘留教育?
竟然不判刑?
他看张旺儿子当时的嚣张劲头,这小子身上背的事肯定少不了,他以为深挖一下能把他给扔进监狱让他以狱为家,让他未来十几年二十年的种土豆或者踩缝纫机为人民服务。
这群人竟然侮辱秋渭水,他是恨透了这么一伙人,一定要狠办他们!
也就是秋渭水和他有关系、有能力,否则换一个普通的农家姑娘,那天肯定要丢掉清白了。
这年头对于好人家的姑娘来说,丢了清白就是丢了性命!
所以如果张旺儿子只是被拘留教育,那王忆肯定不乐意!
不过他看了张旺一眼,这人肯定有手段、有人脉关系,恐怕这个拘留教育就是他上下打点出来的结果。
这样的话……
他沉思起来。
怎么能把这小子身上的事都给揪出来,然后办他一个狠的呢?
王向红看他沉默不语,就把这件事给揽到了身上。
他义正词严的呵斥了张旺,批评他没有好好教育孩子、批评他纵容孩子闯祸,总之将这位副主任批了个狗血淋头。
张旺忍着窝火、陪着笑脸,连连点头、连连展开对儿子的批评和自我批评。
只求王向红泄了火之后能高抬贵手不追究他儿子的责任。
结果王向红这种老干部火气很旺,越批评越生气,最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因为王向红开始翻小账,把平日里听说的关于张子轩的破事全数落出来。
最后他认为这小子已经坏事做尽、自绝于人民了,张旺作为国家干部、人民领导,要有刮骨疗伤的勇气、要有大义灭亲的觉悟——要把他儿子给举报了然后枪毙了!
张旺听傻了。
我过来求了一顿情,结果最终把自己该拘留教育的儿子给求成了枪毙?
没辙,他果断跑人!
王向红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
我还治不了你个坏东西!
王忆看着麻烦上门又看着麻烦自动离去,这一刻他只能对王向红竖起大拇指:队长,高,还是你高!
这样氛围有些严肃了。
庞念组给他们倒了杯水,换了个民生话题问王向红:“今年冬天上海工,你们队里还是要把所有壮劳力都派过去吗?”
王向红对他态度很好,说道:“看政策怎么安排,听组织怎么交代,有需要的话我们就把所有壮劳力派过去。”
庞念组说道:“哎呀,你在你们队里有威信,能压得住你们的社员。我们公社现在各个生产队都大包干了,想要抽调劳动力再给组织上集体上工,怕是难喽!”
他说这话是想让王向红给他出个主意。
王向红没法发表意见。
内地上河工、外岛上海工,这都是社员们相当抵触的苦差事。
诚然,像外岛上海工可以给强劳力的工分,可问题是自带被褥、自带口粮,然后干一场远比摇橹撒网还要沉重的活,这怎么能合适?
老百姓算账算的明白。
干多少活吃多少粮,多干活多吃粮,少干活少吃粮。
上海工不仅比正常在生产队上工更累,吃的粮食还多,好些能干能吃的汉子去上一趟海工,回来一算账——
嘿,一分钱没省下,都把赚到手的工分给吃进肚子里了!
这样老百姓自然抵触。
王向红这边也没招,他往年都是靠个人威信来强行推进这工作的,天涯岛多数社员也不愿意去给大集体出大力。
这下子氛围不但严肃,还沉闷起来。
王向红索性把话题转向墨鱼拖网和上面的铜钱,他说明来意,庞念组这边很吃惊。
他了解王向红的为人,但对于这件事还是吃惊!
有人竟然买走了被人糊弄走的公社财产后,还来找到公社补差价!
这是什么样的信念?
一心为公,绝不占公家便宜的信念!
难怪人家可以义正词严、毫不客气的训斥纵子行凶的领导干部,因为人家身正不怕影子斜,人家有这个底气!
庞念组感慨的说:“王支书啊王支书,难怪各队不管社员还是干部,提起你来都要竖大拇指,你这个人啊,你当真是一位楷模!”
王向红弹了弹烟灰笑道:“我是什么楷模?做的这都是该做的事,而且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对还是错,你们和栾大壮之间的账是糊涂账,我是算不清楚。”
“所以我给他590元,再给你们公社补上一笔钱,这渔网和铜钱就算我们买走了,立下收据,谁都没话说,是不是?”
庞念组跟他握手说道:“是、是,正是这个道理。”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不是给我们公社找补,我们知道这张拖网还在后,确实想找他栾大壮要回来。”
“当年确实是张副主任把网子交给栾大壮让他处理的,可那是栾大壮上门来找事,我们不愿意生事。”
“所以得知网子还在,我们便想要回来——不能让这狗草的玩意儿占公家的便宜!”
王向红笑道:“那说起来我还不该给他留下那590元的保管费?”
“不该留,”庞念组摆摆手,“王支书,你这个人还是太讲究、太好了。”
王忆暗暗咋舌。
这还讲究啊?
他刚才可是亲眼见识了一场强买强卖。
而且他怀疑王向红刚才给栾大壮留下590元只是为了避免让人说成‘抢劫’。
庞念组这人是老同志,工作多年,很擅长察言观色,王忆这边一变脸,他那边就看出有点事。
于是他便问道:“王老师,有什么事吗?我看你表情不对劲。”
王忆便讪笑着把王向红之前的表现简单说了一下。
结果庞念组听后拍着桌子说过瘾,还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要对付栾大壮这种人,就得你王支书这样的老革命出马,就得狠狠的收拾他!”
这时候外面的风更大了一些,天气阴沉,开始隐隐有雷声在酝酿。
王向红顾不上再跟庞念组聊天,便赶紧让王忆点了钱,由公社财务出具一张带公章的收款单,他们带上单据急急忙忙开船回天涯岛。
紧赶慢赶,到了半路还是下雨了。
还好这一下雨好像挡住了风,风势又小了起来,而且后面雨势越大、风势越小,天涯三号无惊无险的回到岛上。
这会的天涯岛已经变成了雨的世界,岛上门窗紧闭,只有雨水在哗啦啦的响着。
“轰隆隆!”
闷雷滚滚而来。
王忆正准备欣赏一下雨中的天涯岛,忽然看到有人从王向红家门口撑着伞急匆匆赶来。
是秋渭水过来接他们两人。
秋渭水打了伞带了王向红的雨衣。
她把雨衣递给王向红举起手给王忆撑着雨伞,大声说道:“王老师,天气多糟糕呀,你怎么还出去?太危险了!”
王忆顺手接过雨伞笑道:“没事,风不大,没有什么浪花,支书又是个老海狼,熟知海情,这样雨势虽然挺大挡住了视野,可是危险性不大……”
“你的理由还挺多。”秋渭水娇嗔一声,“刚结婚你就出去冒险,不考虑一下家里人的感受?”
让她这么一说,王忆心里一暖,忍不住的便搂住她的纤腰。
秋渭水赶紧看看王向红有没有注意自己,看到王向红穿着雨衣急匆匆回家了,她才不好意思的抓住王忆的衣服。
两人急匆匆上山。
可风雨交加,单靠雨伞根本挡不住雨势,王忆打伞特意想给秋渭水挡一下风雨,结果这雨水顺着伞面哗啦啦的流淌,全浇在了王忆的肩膀上。
秋渭水见此大为心疼,赶紧去扶着王忆胳膊让他把伞打回去。
王忆笑道:“没事,这叫天洗兵。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被风雨吹一下、拍一下没有任何的问题。”
秋渭水非要他把伞打回去,王忆便唱起‘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来逗秋渭水。
这样两个人你推我摇的,等到了听涛居,两人的衣服都湿了个差不多。
王忆赶紧关窗户挡住风,说道:“小秋你脱衣服吧,我这边正好给你捎了一件秋衣一直没给你,你换上吧……”
秋渭水听到这话脸颊变红了,抱着双臂低着头缩在门口讷讷道:“我、我没事,其实我现在天天打太极拳,不怕湿不怕冷。”
王忆看到她这番姿态顿时一笑。
这丫头误会自己意思了。
自己去外面让她在里面擦干身体换衣服便是——
等等!
结婚证都领了,自己为啥还要去外面?
他突然之间反应过来,自己跟秋渭水是合法夫妻了!
他再看秋渭水湿漉漉的衣服——
今天她穿的是一件绿军装外套和的确良白衬衣,的确良这种布料凉爽舒适干燥时候不贴身,可夏天女同志不太敢穿,为什么?因为的确良一旦沾染了水就会呈现半透明的状态!
若隐若现啊!
薄纱诱人啊!
这是老天爷帮他做了一件很有情趣的服装啊……
秋渭水也清楚这点,便紧了紧外衣小声说:“你快点擦擦身体换上衣服,我先、我得回去了,待会雨大了,更不好走。”
王忆赶紧拦住她,说道:“你听,外面打雷呢,你自己回去不害怕吗?”
秋渭水说道:“不害怕。”
“可是我害怕啊。”王忆情不自禁的笑道,然后他又赶紧露出惊慌表情。
演戏呢,得认真点!
正好大迷糊还在大灶忙活着磨豆腐没有回来,他飞快去关了外门又关了里面的门。
外面轰隆隆一声响,天地之间有一道闪电劈过去!
王忆赶紧张开双臂、嗷嗷叫着扑上去:“小秋老师,又打雷了,我好害怕!你让我抱抱你!”
“你、你别怕,你抱着我就不怕了吗?”
“对!抱着你我可安心了!”
“行,那你抱着我吧,不过只能抱抱,不能干别的——不是,怎么还脱衣服呢?”
“衣服都湿了,不脱穿在身上会生病的。你放心,我就是脱了衣服抱着你,什么都不干。”
“那好吧。”
过了一阵秋渭水惶恐的问:“不是什么都不干吗?”
“你放心,我就是动弹动弹手,给你摩擦摩擦皮肤,摩擦生热,要不然多冷是不是?”
“嗯,可可可、可你不光手在动!”
“你放心,我就是活动一下身子暖和一下。你看摩擦生热是给你生热,我自己冷,要不然你给我摩擦?”
“别,王老师,你、你活动吧——不是,这不好,这样、我们、我们刚登记就这样……”
“你放心,门锁上了!”
风声呼啸,水流如注。
傍晚的天气很激烈。
一直等到了夜里才云销雨霁。
秋渭水去小心翼翼的拉开窗户,有清风吹进来。
她透过窗户往外看。
阴云散去,夜空中的繁星恍若清洗过一般,干净的过于绚丽。
她惊喜的回头说:“王老师你快来看,今晚这场雨停歇后,夜空真美!”
王忆趴在床上,形如懒狗……
第二天早上他睡到七点半。
其实他六点钟便醒了,但他觉得自己昨晚耗费那么多精力,身体肯定虚,怎么着也得多睡一会补一补。
所以他拒绝起床,戴上耳塞闷着头继续睡,直到睡得实在睡不着了他才爬起来。
推开门,门外阴风惨惨、天气阴沉……
昨晚阴云被吹走后又来了一批阴云,康妮台风的后续效应至少得持续个三四天,未来三四天都是阴天下雨。
漏勺看到他出来问道:“王老师,你昨晚没吃晚饭今天早上怎么也不出来吃早饭?我本来想去叫你,小秋老师说你感冒了,让你好好休息,你怎么又感冒了?”
王忆虚弱的说:“是啊,感冒了——等等,什么叫我怎么又感冒了?说的我好像经常感冒一样!”
漏勺嘿嘿笑:“反正我看你身子骨有点虚,王老师,要不然我给你下一碗面,再弄点海肠炒韭菜给你补一补?”
王忆听到这话打了个激灵,他看向漏勺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你都知道什么事了?”
漏勺疑惑的说道:“什么为什么?我看你有点虚的样子。”
王忆恍然。
他笑道:“我故意做出这个架势来跟你开玩笑,那啥,我没有感冒,你看我现在这身体多强壮,怎么会那么容易感冒?”
漏勺问道:“小秋老师怎么信誓旦旦的说你感冒了?”
王忆愣了愣,说道:“哦,我昨晚可能有点发烧,让她误会了,不过现在没事了,晚上发了发汗,好了。”
“那啥,不过你该给我补还是给我补吧,中午头能不能再弄点什么给我补一补?”
漏勺说:“中午头熬猪油渣给你吃好不好?猪油渣能量高,可以补充身体失去的能量——这都是收音机里说的。”
王忆狐疑的看了看他。
他总感觉漏勺话外有话,这货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早上吃了一碗韭菜海肠盖浇面,王忆去办公室拿文件夹准备去上课,然后正好撞到秋渭水。
他冲秋渭水挤挤眼睛说道:“你早上去哪里了?怎么还避着我?”
秋渭水期期艾艾的说:“我才没有避着你呢。”
王忆无奈的笑道:“媳妇儿,咱们都领证了,国家和法律允许咱们在一起困觉,你怎么还这么不好意思、这么抵触?”
秋渭水听到他一声‘媳妇儿’哆嗦了一下子,然后抬起头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但听完她的话后她又委屈起来,说:“国家和法律也没允许你让我摆那样的姿势吧?”
王忆耐心的展开谆谆教导:
“咱们虽然还没有办婚礼,可是咱们领证了,咱们是合法夫妻对不对?”
“搁在前几年的时候国家为了避免铺张浪费,不主张办婚礼,像咱们这种领了证的新婚夫妻,就可以一起生活了,对不对?”
秋渭水说道:“对。”
王忆说道:“你看,两个人一起生活、两个人由自己生活变成了共同生活,夫妻之间一起生活,这样是不是需要磨合?就像人开车、开船一样,人和车、人和船之间都要磨合,那夫妻之间要做到举案齐眉、心有灵犀,是不是也得磨合?”
秋渭水想了想说道:“是。”
王忆说道:“昨晚那就是在磨合,咱们得找到一起生活的契合点,这样生活中你也舒服我也舒服!昨晚咱们找到了没有?”
秋渭水说道:“找到了吧?”
王忆微笑道:“不,没有找到,我们还得继续尝试。好了媳妇儿,你去上课吧,我也得去上课了,今晚咱们继续磨合。”
秋渭水听到这话小脸发白:“还来?”
王忆开开心心的去教室,王状元看到后笑着问道:“王老师,你今天好些很开心呀?”
“中午吃猪油渣,你开心不?”王忆反问他。
王状元十分灿烂的笑道:“开心。”
王忆说道:“这不就得了!那啥,我怎么看着你比我还开心?能吃猪油渣就这么好吗?”
王状元哈哈笑道:“不是,我开心是因为我爹今天早上想揍我,没揍成!”
王忆随口问道:“你又干什么作死的事了?”
王状元疑惑的问道:“啥叫作死的事?”
王忆说道:“没什么,你就说你干什么事了,往你爹的茶杯里撒隔夜尿?”
王状元吃惊的说:“王老师你想要我的命啊?我敢这么干,我爹肯定把我吊起来打!”
“今天我爹叫我给他挠痒痒,我很听话的给他挠了,当时我还在帮我娘做早饭呢,然后我去给他挠痒痒,就这样他都要打我呢!”
王忆皱眉道:“大胆这是干啥呢?把孩子当拳击袋了吗?”
“你帮你娘做早饭,还帮你爹挠痒痒,结果就这样,你爹就要打你?”
王状元说道:“对,不过没打成,我说市里大领导说了,你要打我必须得通过支书的批准,然后他就没办法了!”
王忆眉头皱巴的更厉害了:“你没撒谎?”
王状元说:“你不信去问花鞋!”
花鞋上一年级了。
王忆直接去教室找人问道:“今天你哥帮你娘做早饭,还帮你爹挠痒痒,结果你爹就要打他?”
花鞋点点头:“嗯。”
王忆大为愤怒。
大胆这是干什么!
正在讲桌上翻讲义的祝真学是老江湖,他说道:“王榜眼,你把事情仔细说一遍。”
花鞋说:“就是我娘想要用辣椒拌咸菜,我哥去给她撕巴辣椒,然后我爹让我哥去给他背上挠痒痒,我哥给他挠了两下子他就要打我哥。”
王忆和祝真学一起倒吸凉气。
外岛人家能吃辣。
所以他们用来拌咸菜的干辣椒都是很辣的!
王忆回去对王状元骂道:“你小子就是欠揍了,你爹今天怎么不揍你呢!”
王状元让他骂了一顿,心情一下子不美丽了。
但其他学生心情很美丽。
中午有猪油渣吃!
队里几次杀猪的肥肉一直没用,因为门市部有大桶的猪油,所以肥肉留在了冰柜里。
上午漏勺取出来切了条,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他开始熬猪油渣。
这活简单,只是需要掌握好火候。
铁锅里加一瓢清水防止肥肉因为锅底温度过高而焦糊,然后放入肥肉条慢慢烧火熬煮即可。
清水蒸发消失,这时候肥肉也热度均匀了,后面慢慢的用小火干熬,很快便熬出猪油、剩下油渣。
原本大条的猪油渣变得还没有小拇指大小,扭曲、色泽金黄,猪油上咕咕的冒着小泡,那浓郁纯粹的油香味飘得到处都是。
中午吃猪油饭。
这饭也简单,大米饭上撒一勺猪油、加一点酱油拌一拌,不需要任何佐料,这样就能吃的人满嘴流油、满口生香!
米饭和猪油酱油管够,但油渣一人只能分四五块。
这四五块学生们可舍不得一口气吃掉,他们去撕一张纸包起来,拿一条出来小心翼翼的咬一口:
太香了!
刚出锅的猪油渣是真的香。
这同样不需要用佐料,只要撒点盐粒子即可,不过漏勺还碾碎了味精撒了点味精粉,这样出来的猪油渣味道香且鲜。
生产队里的狗馋的疯狂流哈喇子。
深黄淡黄这四个半大狗都要把牙齿吞掉了。
但王忆没法给它们吃油渣,队里人都吃不上这好东西,狗哪能吃得上?
他自己弄了一碗油渣跟秋渭水坐在一起吃,就跟吃江米条一样,咔嚓咔嚓就是一条。
起初他以为自己会很快吃腻,结果一碗油渣见底,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竟然都没吃够!
这年头肚子里缺油水,吃起猪油渣不嫌腻歪。
王忆想了想,他看灶台锅里还有热油,便去门市部拿出几根红肠,开刀后放入里面炸了起来。
锅底再加一把火,香肠被炸的外酥里嫩!
往红肠上撒一点辣椒粉和孜然粉,王忆端给秋渭水。
徐横舔着脸过来问:“什么这么香啊?喝,这香肠还能炸着吃?这能好吃吗?我尝尝?”
王忆把红肠一掰两段分给老师们。
秋渭水吃的连连点头,其他教师也点头:“这个吃法真是别致,太香了,猪油炸香肠,呵,我今天可学了一手。”
“对啊,用新鲜的热猪油炸出来的香肠,这能不好吃?”
“这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香肠了!”杨文蓉吃的满脸幸福。
下午天气阴沉又开始飘起雨雾,天涯岛被水雾笼罩起来。
起初雨小,海风吹过,漂泊如淡烟。
逐渐的雨幕加大,海岛的面容变得隐约不可见。
秋雨连绵,外岛开始幽静深远起来,王忆站在听涛居屋檐下往外看,一股独特的韵味浮上心头。
远望天幕、远眺海面,乌云罩海,海天一色,都是那么阴沉沉的,都是那么广袤。
此时天大海阔,唯有岛屿和人是渺小的。
按理说秋天云彩显得格外高,可一旦阴天,秋天的云彩又变得低垂下来,雨水落下像是连绵的线,好像把云彩和海面给缝了起来。
风卷雨水而呼啸,海面上白浪翻滚,这样一时之间让人也不确定被风卷起来的是雨还是浪。
天色黯淡,山上草木不复青翠,它们开始凋零了。
秋雨中的海岛那么宁静,除了山顶上的学生在唱歌有声音发出,全体社员的声音都被雨幕敛灭了。
多数社员又不用上工了,渔船拥挤在雨幕中,社员们收拾收拾躲进屋内,这是渔家人难得的休息时间。
好些人趁着风雨交加的时光来补觉,听着风声浪声和雨打屋顶声,人睡起觉来总是会感觉踏实。
王忆看到这会没人来找自己,便带上五千八百多枚铜钱回到22年去。
连同木头箱子和铜钱都在!
这六千块钱花得值!
他上次从黄小花大哥手中得到过两千多枚的铜钱,邱大年已经安排人拍好照片了,这次他又带过了五千八百多枚铜钱,又得重新拍照。
袁辉那边正好要休假了,王忆让邱大年联系他,到时候排出照片都给袁辉送过去,让袁辉给鉴定一下里面有没有值钱的好东西。
王忆觉得这里面多多少少肯定能有值钱的铜钱,毕竟合计起来八千多枚呢。
只不过具体有多值钱就不好说了。
他之前刚回过22年,这次回来主要是送铜钱,所以把铜钱交给邱大年后他便开车离开了。
直奔农贸市场而去。
市场里有卖各种机械的,王忆到了门口的时候看到有车在卖砂锅,大大小小的砂锅摆放了一地。
见此他很感兴趣。
秋天和冬天,砂锅是好东西。
82年外岛人家贫困,舍不得炒菜,所以总是炖菜,而砂锅炖菜炖肉可比铁锅好吃多了。
另一个他也准备在大众餐厅推出火锅和砂锅两种菜式。
网上有很多砂锅调料包,王忆准备买来给大众餐厅送过去当一道招牌菜。
本来餐厅要用的砂锅是从百货大楼买,但既然现在撞上了他便买上了二百个。
主要是给队里社员们准备的,一家一户发个砂锅。
批发砂锅便宜,4.5升容量的大砂锅才要八十,王忆掏了一万六,直把那贩子高兴的连连叫‘大哥’。
贩子摊位上还有陶质炭火小炉子,底下放上木炭、酒精就能把砂锅变成火锅,王忆想要,这贩子便送了他十个。
这东西他准备自用,图的是个省事、方便,社员们用不上木炭和固体酒精,所以小炭炉对社员们来说作用不大。
王忆准备冬天给社员们配炉子,到时候一家一个小炉子,把砂锅坐在炉子上烧即可。
不过,生产队马上就要卖糖炒栗子了,有了小炭炉那卖糖炒栗子更简单了。
砂锅付账,他让老板先等着,自己进去买了一台家用小型的多功能磨面机。
价格不贵,两千块,能磨黄豆、磨荞麦、磨玉米、磨小麦、磨高粱,电机功率是四千瓦的,一小时能出料一百公斤,对于生产队而言绰绰有余。
机器个头不大,高度也就一米,最宽处是四十公分、最长处是七十公分,重量是八十公斤,王忆自己就能给搬起来——
主要是今晚上腰力还有大作用,否则他单手就能拎起来。
另外他还想顺便买几台烤地瓜机,结果市场里头没有,说是现在街头巷尾卖烤地瓜的太多,竞争压力太大,小贩们不干这个活了。
这样王忆只能作罢。
他去东哥家里下单买了八台机器,四台九孔机器、两台十一孔机器还有两台十五孔的大机器,正好是一万块钱。
买完用的东西他准备再买点吃的东西。
大概一看。
嘿,有卖老汤泡豆腐干、豆腐皮的。
一锅老汤乌漆嘛黑冒着淡淡的水汽,里面有豆腐干、豆腐皮、鸡蛋这些东西,王忆凑上去闻了闻。
倍儿香!
老板是个老太太,热情的招呼他:“小伙子,买点回去下酒吧,不管是下啤酒还是下白酒,这都是好东西,味道可好了。”
王忆问道:“我要是买你这一锅汤,全买,那得多少钱?”
老太太笑道:“你不是逗我老婆子玩吧?真买啊?”
王忆说道:“你只要卖,我真买!”
老太太听他说的认真,便仔细看他,然后说:“你要是都买的话,卤蛋算你一块二一个,本来都要卖一块五的;豆干的话一斤要你十块,本来都要卖……”
王忆听到这话便笑道:“您误会我意思了,我是要您这一锅卤汤,一锅汤我全买了!”
老太太顿时呆住了:“你这不是逗人玩吗?”
王忆说道:“你开价,我马上给你扫码支付过去!”
老太太迟疑的说道:“你不买卤蛋卤豆干卤豆皮,买这一锅汤干啥?这可是我家祖传的老汤啊!”
王忆笑道:“真是祖传的?那这汤的细菌恐怕严重超标了吧?里面的汤不得变质了?”
老太太说道:“这不可能变质,总共才炖了十天半个月的汤,它怎么能那么快变质?”
王忆问她道:“可你不是祖传的老汤吗?”
老太太说:“对啊,这可是祖传的老汤,一般你买不来——它怎么也值个三头五百的。”
王忆直接扫码:“喏,五百块过去了。”
老太太很吃惊:“不砍价啊?”
王忆笑道:“下次跟你砍价,你再弄一锅老汤吧,明后天的我还过来买。”
捞出汤里干货,等到卤汤降温他在市场直接买了个白塑料桶,汩汩汩汩的全给倒进去了,拎着桶就走。
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疑惑的问左右:“现在这些有钱人,念头真古怪,让人想不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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