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什么事,王忆就是在县里头忙活了一点零散活,忙活完了便坐船回到了天涯岛。
大灶里持续的产出凉皮,不光卖城里也在生产队里卖——主要卖给外队来看电影的人,偶尔也给自己队里的社员解解馋。
天涯岛的电影场地已经成为了外岛乡下一个景。
各生产队的人家有亲戚朋友的上门,以往是招待吃一顿好饭,现在是吃顿饭后摇橹坐船的来天涯岛看个电影。
因为代价很小,只要给一点柴油即可。
仅仅从放电影这件事来说,天涯岛没什么赚头,虽然电影放映机的功率不大,可柴油发电机是有损耗的,岛上柴油收的少,赚的很少——
说起这点来,王忆一直想把柴油发电机给暂停,换成脚蹬发电机,其实脚蹬发电机如果只给电影放映机供电那功率足够用。
只是这样一来得把柴油发电机拿来给社员们供电用,而王向红和社员们都不舍得。
现在岛上已经有天涯二号这个油老虎了,再加一個柴油发电机,那上次徐经理送来的柴油就消耗的很快了。
总之现在用柴油发电机给电影放映机供电烧的柴油不少,生产队靠收外队社员提供的柴油赚不到什么,主要是可以免费请生产队的社员看电影。
好像作用仅此一点。
其实并非如此。
客流量代表的是消费力。
有了各队社员来看电影,门市部好些商品的销量陡增,最热的是爆米花,这东西利润很大,一场电影下来能给王忆赚十几二十块钱。
十几二十块看起来不算什么,但放大到一个月的时间线上那就是四五百块的净利润。
这在外岛其实是非常可怕的效益,毕竟现在外岛好些生产队一年下来还出不来个万元户。
但随着凉皮开始出现,爆米花不吃香了,来看电影的人家除非是犒劳一下孩子,否则就不会再花钱买爆米花了,他们买凉皮!
特别是领着亲朋好友来看电影的人家,他们直接不用继续在家里招呼亲朋好友了——天气太热了,自己准备饭准备菜的又热又费钱,还不如来天涯岛买一碗凉皮。
这种起源于关中地区的夏季美食如今在外岛还没有出现,所以凉皮这东西算是个稀罕景,来一碗吃了过瘾还新奇。
招待外地的亲朋好友,省钱也有面子!
现在凉皮一天到晚的做,光是在生产队里每天就能卖个五八十份,挺多人领着亲戚来了就掏个三毛五毛的买上一大碗的凉皮分一分,然后去看着电影慢慢悠悠的吃。
王忆在大灶门口看着一份份凉皮出炉,很快就顶不住了。
蒸凉皮的水汽挺猛烈的,大灶里头热气腾腾。
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该把凉皮机和大蒸箱拿出来,这东西一旦出现,那家伙效率可就起来了。
但一旦将蒸凉皮的劳动力给解放出来,那么自己是不是要加点别的?
凉皮跟肉夹馍很配。
考虑到这个时代白面和肉食的珍贵性,做肉夹馍不太好,因为你要价高了大家伙买不起,要价低了那图什么?
王忆当然可以从22年带肉过来,可是大家伙又不傻,一看肉夹馍里的肉量就能估摸出成本来,到时候他们卖一个低于成本的价钱,这样还怎么对内解释自己有利可图?
他摇摇头去找大队委找王向红。
此番大队委办公室里有人已经在找王向红了,看样子像是外队的干部。
这干部跟他商量说:“王支书,你放电影的时候能不能别时不时的去遮住镜头?这太让人败兴了。”
王向红说道:“老丁,你也是老同志了,怎么,一把年纪了还跟年轻人一样起了花花肠子?想看看女同志的胸脯子和腚锤子?”
老丁气的翻棱白眼。
旁边的人无奈的说:“王支书伱这个思想太封建了,国家都允许这个往外播放,怎么你还不允许社员们看?”
王向红也翻白眼,他斜睨说话的人一眼,说:“《列宁在一九一八》,这个国家不更让放?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这电影怎么放的?”
老丁无奈的说:“记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对。”王向红点点头,“70年放映队的同志开始热映这部电影。”
“当时电影里有个场景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列宁在他的同志瓦西里家里席地而睡,然后瓦西里的妻子进来了,她指了指列宁,跟丈夫搂在一起亲起嘴来。”
“这电影也是国家让放的,但是这样的镜头不允许看,放映员在这时候都要把手放到镜头上挡起来的,是不是?”
老丁更无奈了,说:“是,但那时候是思想保守。”
王向红说:“你现在思想开放了?想要看亲嘴了?我跟你说啊老丁,你是老党员,思想必须要过硬,不能随大流、开小差……”
“行吧行吧,我说不过你,不过我这是代表咱们社员同志给你反应意见,你得尊重同志们的意见!”老丁打断他的话。
王向红给自己添了袋烟叶,慢条斯理的说:“同志们想吃大肉片子、顿顿喝二两烧酒,这也是他们的意见,那你给我尊重一下吧?”
老丁气急挥手,说:“你呀你,你是真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也。”
王向红理直气壮的说:“怎么还人身攻击了呢?你看你,老丁啊,多少年了你干工作也没个长进,还是喜欢粗暴行事!”
“领袖说,真理不怕辩,真理越辨越明,你要是不服气可以跟我辩论嘛。”
有人看见了门外的王忆,指着他说:“王老师来了,王老师,今晚你回来了可就好了,你来放电影吧。”
王忆不想去放电影。
但现在放电影是生产队对外的一项重要工作,王向红这干的让观众们产生意见了,那他只能重操旧业。
他答应下来,老丁等人便高高兴兴离开了,早早的去占位置准备看电影。
王忆感叹道:“大家伙看电影的热情是真足啊。”
王向红吐了口烟雾说:“这能看出热情来?我跟你说,早年里社员们看电影那才叫有热情,那热情都吓人!”
“不说旁队的人,就说咱队里的,说凤丫吧。凤丫刚生了皮鞋那一年、或者是第二年,反正那时候皮鞋还不会走路刚会爬。”
“我记得那年是金兰岛上放北高丽的电影《卖花姑娘》,那电影感动人呀……”
“《卖花姑娘》太感动人了,当时都说男人去看带两条手绢、女人去看带四条手绢。”王祥高从外面走来,听见他们聊天后便跟着说了起来。
王向红摆摆手:“这话题说远了,我在说凤丫那年去看《卖花姑娘》。”
“当时都想看啊,凤丫那时候还给皮鞋喂奶,喂睡了以后她把孩子放在了床上,自己也着急忙慌的去看。”
“结果她们一家子看完了回来,一看孩子头破血流的趴在院子里,这可把一家子吓死了,还以为出啥事了!”
“你猜怎么着?”
面对王向红的发问,王祥高说:“是皮鞋醒了找爹娘,找不见从床上摔下来,摔的头破血流的爬出了屋子爬进了院子,满院子的哭号转悠……”
王向红咂咂嘴说:“我这让王老师猜呢,你真有意思,你给我说出来了——对,皮鞋满院子转,不知道转了几个圈,裤子膝盖都磨烂了,最后哭累了也爬累了,趴在院子里睡着了!”
王忆感叹道:“我草,凤丫和大胆这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那可不。”王向红说,“大胆为此跟凤丫干了一架。”
“然后被凤丫锤了一顿!”
王祥高唏嘘说:“这也能理解,当时《卖花姑娘》是咱县里放映队借佛海县那边的带子吧?咱还没有,借了一个月,只能放二十场。”
“当时真是全县轰动,每次哪个岛上放这电影,那各岛都去看,成群结队的看,看十遍十五遍也看不够。”
两人围绕着《卖花姑娘》感叹起来。
忆苦思甜。
王忆打断他们的话说道:“让我插个嘴,支书我来找你有正经事呢,两个重要的事,一个是消息一个是计划。”
“消息是我今天去打电话问我几个同学,二手缝纫机在咱外岛珍贵,他们能帮忙买到,不要票,但价钱便宜不了太多,主要是他们得找汽车给咱捎过来,要加车马费。”
王向红顿时笑了起来:“那没问题,不成问题——加多少?”
王忆说道:“一台机器得二十块,反正还是比新的机器便宜,只是便宜的有限了。”
王向红问道:“质量上呢?”
王忆说:“质量上没问题,这个他们肯定给咱挑好的,你不知道,现在缝纫机在大城市里已经不算好东西了。”
“有些人家还按照老传统给儿媳妇买三转一响,可儿媳妇看不上了,所以市场上出现了一些二手的缝纫机。”
王祥高嘟囔道:“这是败家婆娘,不会过日子,三转一响还看不上?怎么了,要买电视机小轿车?”
王忆说道:“另外我问的时候还打听了一个消息,他们知道我现在发动社队企业做凉皮后,说北方一些工厂生产了一种机器叫凉皮机,那家伙效率高,一台机器一次能出十张凉皮,三两分钟就能蒸熟。”
王向红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把咱的凉皮生意给鸟枪换炮?这主意不是不行,但机器不便宜吧?”
王忆说道:“嗯,光是机器就要四五百块。”
王向红磕了磕烟袋锅,眉头皱了起来。
王祥高跟他说:“支书,这机器该买要买啊,磨刀不误砍柴工……”
“问题是现在不是要磨刀,是要柴刀换那啥,伐木机,嗯,咱的柴刀刚磨过。”王向红指的是刚买回来没几天的凉皮锣锣。
王忆说道:“那就先用凉皮锣锣生产吧,买机器的事回头再说。”
王向红点点头:“回头再说。”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社队企业现在确实赚钱了,可全队上下要花钱的地方多。
王向红不舍得乱花钱。
他问道:“你说还有个计划?是什么计划?”
王忆说:“装修计划,饭店装修用的材料还有咱教师宿舍用的材料都托人捎来了,现在让我存在市里码头上了,你看你什么时候去拉回来。”
“还有粮食,海关昨天给送了一批粮食,这次全是粗粮,拉回来可以卖给社员们。”
王向红一听这话顿时高兴的站了起来:“那我明后天就领着人去收拾回来,顺便去县里头找米老头再商量商量办饭店的事,我已经让文书去找过他了,他那边有点犹豫。”
“犹豫什么?”王忆问道。
王向红无声的一笑:“他家最早就是干饭店的,六几年的时候被人收拾过,把他给吓到了,等我上门去跟他说说吧,我寻思着我能说动他。”
王忆说道:“那就行。”
他转身要走。
王祥高拦住他:“王老师我问你个事,墨斗一直没回来,他那里到底怎么了?问好娃娘,好娃娘也说不清楚。”
王忆说道:“多简单的事,她为什么说不清楚?就是她娘家邻居出事了,儿子腿被砸伤了,在县里头动手术,小伙子的姐姐在照顾他,墨斗现在也在帮忙。”
“我让他留下帮忙的,看看能不能给你照顾出个儿媳妇。”
王祥高面色一喜:“这是好事呀,好娃娘为啥不给我说呢?她支支吾吾的弄的我以为墨斗在县里干啥坏事被抓派出所里了。”
然后他又琢磨:“那我也得去看看人家姐弟俩,这样,明天王老师你去县里的时候把我捎过去,我正好给墨斗捎两身换洗衣裳过去,再捎上两把鸡蛋什么的。”
王忆说道:“行,那明天咱们一起走,他们先在正好住二食堂,你到时候过去了也顺便琢磨一下装修的事,那二食堂需要仔细收拾,我寻思着得需要你的木工手艺去帮忙。”
王祥高痛快的说:“木工上的活交给我们爷俩,我再把老大叫回来,我们爷仨问题不大。”
“对了,这次我过来也是说木工活的事。”
他拿出一张纸给两人看:“我昨天回去一直研究躺椅,研究的八九不离十了,支书、王老师,我能做,所以只要队里供应好木头、王老师帮忙联系上帆布和防腐漆,那咱就能做!”
王忆说道:“这样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支书,咱队里还有谁会木工活?到时候让他们跟着老高叔去做躺椅,咱专门做这个躺椅,这样加上以后做西服,咱社队企业就有三驾马车了——”
“饮食,衣服,家具!”
王向红摸着胡子有些担心起来:“王老师,咱的步子是不是迈的太大了?咱们的路是不是走的太快了?”
王忆安慰他道:“放心吧,支书,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带领社员们共同致富嘛,咱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反对我们的党,没事的。”
王向红摆摆手说:“我不是怕这个,咱们社队企业的性质肯定没有问题、路线方针也正确,但买卖铺的太大,影响社员们的心志。”
王忆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社员们一看自己在海上摇橹一天才能赚它个一块两块,社队企业这里随便做个买卖就能日赚好几十块,大家心浮气躁了?”
王向红欣慰的说道:“嗯,你念书多,脑瓜子就是灵活好用。”
“有件事我一直没给你说,麻六现在天天去卖平安结,他靠嘴皮子一天最少十块进账,这还是他出不了远门,如果能进市里怕是一天能赚三十五十,这事对社员们触动很大!”
王祥高吃惊的问:“啊?那个麻子脸这么能赚钱?”
王向红没说话,而是看着王忆。
王忆重新坐下伸手敲了敲桌子,说道:“社队企业多赚钱,这绝对是好事,咱们生产队太落后了,要发展要进步,这都得需要钱。”
“但咱们渔家的根子是在海里,捕鱼摇橹这是祖传的活命法子,绝对不能放弃。”
王向红点头。
他听王忆这么说便松了口气,说道:“你这话说我心里头了,我真怕你跟现在城里头的年轻人一样,眼睛钻钱眼里了,光想着要钱,认为钱比什么都重要,比咱渔家的根子都重要。”
王忆笑道:“钱是很重要,但咱们渔家海上的饭碗也很重要。”
“一个保障发展、一个保障生活,咱们队里要走的好,就得两条腿走路,渔业活动和社队企业就是这两条腿。”
他想了想说:“事情也好办,该发展企业还是要发展,但赚到的钱不能全数分红给社员了。”
“留一笔钱给队集体上用,我联系一下我中科院电力研究所的同学,他们那里生产了光能发电机,现在生产队的这个脚踏式发电机不行了,发电量少、功率小,还得老是有人去转圈圈。”
“正好把它们给淘汰了,然后用它们来替换柴油发电机,脚踏式发电机独自给电影放映机来供电是可以的,单独使用能满足它的需求,这样咱们以后可以剩下一些柴油了。”
王向红一听这话笑了:“哎,这个好,现在柴油太贵了,天涯二号是油老虎,能省一点是一点。”
王祥高则问道:“用光能发电机能行吗?我听秀芳说过这东西不好使,有光它才发电,没有光它就不能发电了,是不是?”
王忆笑道:“是……”
“那要了有啥用?咱就是晚上用,现在晚上那个发电机不够用了,有时候半夜起来上茅房,没有电,存的电不够。”王祥高苦恼的说。
王忆说道:“对啊,脚踏式发电机要靠蓄电池来存储电力,那光能发电机不也得存储电力才能使用?所以它什么时候发电不用管,总之它有蓄电池。”
“这个发电机很好使,很厉害,但是很贵!”
王向红和王祥高关心的看向他。
王忆说道:“光是发电机就五千块,加上配件得六千块!”
两个人纷纷倒吸凉气。
“这么贵啊?”
“它是金子做的?”
王忆说道:“金子做的那得五千万才够呢。”
王向红沉着的说道:“这件事要放到党员会议还有社员代表大会上进行讨论表决,事情比较大,不能着急。”
王忆说道:“反正咱们队集体要花钱的地方挺多的,支书,我给你算算看。”
“我说的发电机、凉皮机,二食堂的装修,我领着学生给队里家家户户拼装一台收音机,要是有条件了我还想进一批石英钟卖给社员们,这些不都得需要钱?”
“咱们是大集体体制,那这些东西都以队集体为单位买吧,然后分给社员们,怎么样?”
“这样咱们就得需要大笔资金了,对不对?社队企业该发展就发展,尽量要多赚钱。但社员们该出海的出海、该放网的放网,咱还要给国家交爱国粮呢!”
王向红说道:“好,这样以后队集体要截留社队企业的资金,从队集体的层面上去发展咱们生产队。”
王忆说道:“这是有必要的,队集体变得越来越好,社员们对大集体的归属感就越来越强,会越来越热爱咱们这个大集体。”
幸亏王向红提了提。
他光沉浸在给社员们发分红的喜悦中了,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让社员们保持劳动积极性、保持进取心、保持奋斗动力。
这是很重要的事,中国传统文化中自古以来就有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靠墙墙倒靠娘娘老这样的道理,这可不能摒弃。
同时王向红的话还给他提了个醒:
随着社队企业发展踏上正轨,随着社员们有了分红而且以后分红越来越多、钱越来越多,那他不能再给社员们当保姆了。
有些物资他可以从22年往82年带,但不能再动辄当福利往外送,起码要半卖半送!
这件事上他跟王向红统一了意见,然后又叮嘱王祥高不能把话说出去。
王向红说:“要等党员和社员代表大会做出统一表决后,再把消息传出去,现在传出去会乱。”
王忆说道:“这件事很重要,老高叔你得理解,咱们队集体以后要给社员们服务的地方还很多,你们娶媳妇自己负责,但翻修房子甚至说是盖房子的事我琢磨着以后要由队集体负责。”
他把自己的构想说给两人听:“以后逐渐的,咱队里要搞大基建,统一下水道、统一垃圾处理,也统一给盖上新房子!”
“到时候家家户户都住进铮明瓦亮的大房子里头,有大功率的光伏发电机给供电,家家户户都有收音机甚至电视机,那才是咱们王家的好日子!”
王向红跟王祥高听的哈哈直笑:“那能吗?”
“王老师你想的太好了,那还真是进入社会主义发达阶段了?”
王忆说道:“支书你不信咱就打个赌。”
“不用打赌,”王向红说道,“你说的这些虽然像是那个、那个远大理想,算了,现在来看就是痴心妄想。”
“但其实你们不知道,哈哈,谁都不知道,我当时转业回来的时候也想把咱们生产队建设成这样发达的社会主义农村。”
“可惜我一直没做到,没那个本事。”
王向红说的有些唏嘘。
王忆说道:“我肯定能做到,所以队集体从下次分红开始进行较大数值的截留,统一大钱办大事!”
他看向王祥高问:“老高叔你相信支书的吧?相信支书主持咱们队集体截留资金是为了社员们吧?”
王祥高说道:“这我肯定信,你们不用怕我多想,我敢说咱生产队上下谁都不会多想,支书的为人谁不清楚呢?”
“就说给全队人家盖新房这件事,咱要是真这么干,那支书肯定是给自己家里最后盖起房子,所以社员们怎么会不信任支书呢?”
王向红喝了口茶水笑道:“大高,你这是点我啊。”
王祥高急忙摆手。
王向红点点头说道:“我跟你开玩笑哩。”
“不过不开玩笑的说,”他严肃起来,“如果咱社队企业真办的这么红火,能给家家户户盖起新房子,那第一个先给王老师家里盖,最后一个给我家里盖!”
王忆说道:“那你主持一下会议吧,用不了两年,咱们肯定能做到这点,不信你们等着瞧!”
自信的留下这句话,他踏着暮色回去吃饭了。
夕阳入海,快要放电影了。
漏勺得到了厨师服奖励后今天劳动积极性更足,按照王忆吩咐做了一大盆子的蟹糊还有一些鱼肉冻。
他解释道:“现在螃蟹不肥,这蟹糊里蟹膏少,鲜味要差一点。而鱼肉冻也冻不起来,所以看起来都不太好。”
“另一个你想做凉菜的话,那你问问支书,能不能发动强劳力去弄点鸡毛菜回来?那东西轻轻煮一下也能拌凉菜……”
“等等,”王忆突然打断他的话,“鸡毛菜?石花菜对不对?鸡毛菜它又叫石花菜,是不是?”
漏勺说道:“应该是,鸡毛菜、鸡脚菜,牛毛菜、鹿角菜,好多名字呢,不过好像大名确实叫石花菜。”
王忆问道:“咱们外岛还有石花菜?我怎么不知道?我没看见过呀。”
漏勺说道:“挺少见的,得潜水去捞才行,它们是水藻,长在水下礁石上,然后也不太好吃——主要是没什么滋味也没有油水没有营养,所以咱外岛捞的人不多。”
王忆问道:“那这个东西的做法呢?都是怎么吃?”
漏勺说:“煮啊,煮了凉拌,不能使劲煮,使劲煮的话就会化掉……”
听到这里王忆一拍手。
他们说的确实是一种东西。
石花菜。
原来外岛也有石花菜的。
他说道:“石花菜可以做凉粉的,就是说把它给使劲煮会煮化掉,筛出杂质后放到冷库里让它在低温下凝固,这样可以做成凉粉。”
“很好吃的,跟凉皮一样都是夏季的好东西。”
漏勺问道:“是吗?鸡毛菜还能做凉粉?咱没做过,没听说过。”
王忆说道:“肯定没错,就是能做,北方的很多海边城市夏天都有这道凉菜。”
“海凉粉本身不好吃,它没有任何滋味,但它口感很好,脆脆滑滑、清清爽爽,这样因为它本身没有滋味,你给它加入什么配料它就是什么滋味。”
“我记得北方是用蒜泥啊蚝油啊味精啊加胡萝卜丝之类的拌着吃,吃法跟凉皮很类似。”
漏勺惊奇的说道:“咱们祖祖辈辈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吃法呢,原来鸡毛菜还能做的跟凉皮一样?”
王忆说道:“其实不一样,凉皮算是主食,鸡毛菜煮出来的凉粉是凉菜——等我跟支书说一声,咱们可以试试。”
他在岛上和县里码头、市场都没有见过石花菜,不知道外岛也出产石花菜,要是知道的话他早就开始谋划做海凉粉了。
大灶三口大锅,这每天能做多少海凉粉呢?
这东西成本小,所以可以卖的便宜点,薄利多销,在夏秋季节能赚上一些钱。
吃过饭他去放电影,等着王向红过来问一声。
王向红还没来,夜幕降落,星垂平野阔。
这样王忆只好先准备放电影。
外对社员现在也知道了他的鼎鼎大名,看见他来了几个自认为有头有脸的人上来跟他打招呼。
王忆应对得体,彬彬有礼。
傍晚见过的老丁给他递了一根烟,问道:“今晚放什么?”
王忆摆摆手,说:“谢了,我不会抽,今晚放《七品芝麻官》和《戴手铐的旅客》。”
老丁提了提腰带,笑道:“不抽烟好,不抽烟嘴巴不臭,牙齿也不黄。”
他寒暄了两句,然后问:“现在咱们跟小鬼子关系回暖了,我听城里的朋友说,咱们国家还引进了几部小鬼子的电影?你能不能搞到手?”
王忆问道:“小鬼子的什么电影?我不一定,外国片子不好搞。”
老丁含蓄的说道:“有一部电影叫《望乡》,据说立意比较独特,咱们可以……”
“好啊,丁主任,你想要看黄的录像。”有人听到他的话后说道。
老丁急了:“瞎说什么呢?谁想看黄、黄色的东西?我大小是个生产队主任,是干部,我能看那东西?再说那东西有啥好看的?”
这人说道:“《望乡》我知道,说的是妓子的事,据说它是根据一本叫《多少号娼馆》拍的,就是黄色东西。”
听到这话老丁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瞎说,我是干部还能看违反纪律的东西?”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人民干部服务人民”、什么“批判性的去看”之类的话,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
礁石滩上下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有人说道:“要真想看小鬼子的片子,我建议你们看《追捕》。里面有个高仓健的小鬼子长的行,很硬气。里面还有个叫什么真美的,头发披肩、穿着皮靴,跟咱国家的明星不一样。”
“你看过吗?我听说过这个片子,里面是不是有句台词叫‘跳啊、跳啊,朝仓不是跳下去了,唐塔不是跳下去了’,是不是?”
“我没看过,是在《大众电影》杂志上看的,就上个月的杂志。”
“嗨,我还以为你看过,我老舅家的哥哥看过,他给说了这个电影,好像确实好看。”
“王老师,你能搞来这电影吗?城里电影院早就放过了。”
王忆说道:“这我也不敢说,我试试吧,去城里找朋友看看能不能借过来。”
“你要借外国电影你借《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这是罗马尼亚的电影,这个好看。里面有个外国娘们只穿着胸罩子和三角裤头,看这个。”又有人建议。
然后旁边的人感叹道:“老丁你真行啊,你懂行。”
前面站起老丁来,怒道:“谁他吗败坏我名声啊?”
又有人急忙说:“别嚷嚷、别嚷嚷,开始看电影了。”
老丁怒气冲冲的坐下,但最后没压住火气又过来找王忆了。
王忆赶紧说:“我没看清刚才是谁……”
“不是,”老丁小声打断他的话,“要是哪天看《多瑙河三角洲的警报》,麻烦你找人去多宝岛通知我一声,我挺爱看外国片子的。”
他说完又回去了。
后面摸着黑,好几个人偷偷的来打听哪天能放《望乡》、
还有谁家的亲戚估计是城里来的,消息挺灵通,问王忆能不能放《金瓶双绝》。
这人还低声说:“我能借到这部带子!”
《金瓶双绝》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什么货色,王忆哪敢碰?这是找死的事,会被以流氓罪给抓起来的,他可不想学迟志强去唱铁窗泪!
他坚定的把人给赶走了,警告说:“你别找事,这种东西不能看……”
“可好看了,《金瓶双绝》能看的人流鼻血。”这人不死心,“你肯定没看过,咱可以私下里偷偷看……”
王忆顿时冷笑了起来。
我没看过?是,我没看过《金瓶双绝》,可我的百度网盘和115网盘里的上千部片子哪一部不能对《金瓶双绝》骑脸输出?
再说他现在连祖传手艺活都给戒掉了,还看这鸟东西干什么?他现在只想娶媳妇媳妇进行实操。
看他拒绝的态度坚决,这人叹气走了。
很快老丁又来了,低声问:“王老师,我听见你们说《金瓶双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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