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希和江静白和好了,在韩宜司吹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冷风之后，江静白陪鱼希下楼，江家的人还没回来,两人穿过客厅走出门,韩宜司冻得直发抖,她颤颤巍巍道：“你俩和好没？”
这句平平常常的话在鱼希听来却别有一番滋味，她咬唇笑，挑眉：“那要看学委还生不生气啊。”
江静白睨眼她,摇头轻声道：“时间很晚了,回去吧。”
啧，不解风情，时间很晚了就不会留她过夜啊！
不过这种碎碎念鱼希也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放在明面上,她笑：“好，那你也早点休息。”
江静白点头,鱼希往韩宜司走两步,又折回来：“手机没拉黑我吧？”
她问话时微微仰头，眼里宛如坠了小星星进去,发着明亮的光,格外好看，江静白被她措不及防的靠近惊到，有片刻失神,鱼希努嘴：“还真拉黑我啦？”
像是江静白会干出来的事情，不过鱼希还是很郁闷。
江静白往后退一步，鱼希那双眼太过于漂亮,还很深邃,望进去,似乎是一个深潭，不见底，只想一直盯着看，她摇头道：“没有。”
“真的？”鱼希迫切想要得到证明，其实她和江静白的关系完全是靠自己软磨硬泡来的，江静白在班级里人缘向来一般，和她能说上话就很不容易了，她不是个爱说话的人，经常有同学捧着一摞子试卷或者问题去找她，往往得到最多的回答就是书上自己找，她不喜和人沟通，但谁让她是个学霸呢，长得好看，成绩又好，家境谈不上富裕，但有房有车，父母还是做生意的，所以纵使有点脾气和孤傲，也完全不影响她的人气，而且她的孤傲并不是很冷漠那种，就是淡淡的疏离感，让人不自觉和她划清界限，这样的人，在学生时代，可以当做女神一样被捧着的，江静白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是众人可望不可即的太阳，想靠近，却会被灼伤。
鱼希不怕被灼伤，她从小到大都在渴望这种能照亮她生命的太阳，都在渴望这样炙热的温度，她喜欢和江静白待在一起，而且是越来越喜欢，可是她不知道江静白是怎么想的，她会不会觉得她很麻烦，会不会嫌弃她过分缠着，鱼希先前给江静白发消息没得到回复就在猜想自己是不是被江静白拉入黑名单，毕竟在江静白看来，她只不过是个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因为被欺骗而拉入黑名单，再正常不过，可现在她说没有。
鱼希心底泛起喜悦的泡泡，一溜烟的幸福感钻上来，如刚破土的春芽，正肆无忌惮的生长，她抿唇笑：“真没有吗？”
江静白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这个回答如此执着，她点头，声音虽轻但坚定道：“真没有。”
“那以后我犯错，也不要拉黑我呗。”鱼希用云淡风轻的态度，心跳却快一百八疯狂窜着，她脸上已经用清水擦拭过，白白净净，只是面颊微红，眼泛秋波，水汪汪的，鱼希双手握紧，真个身体绷着，心跳连在耳膜处，砰砰作响，连附近风吹的声音都偃下去了，只剩下江静白清冽嗓音：“抱歉，这点我不能答应你。”
虽然依照她性格，是不可能做出拉黑别人的事情，但她觉得承诺是严肃而庄重的，以后的路还很长，她和鱼希相识不过几个月而已，她并不能保证，所以她只能抱歉。
鱼希耸肩，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她还是瞬间就沮丧了：“哦——”
尾音被拖长，明显不高兴。
江静白站在原地看着她，微弱灯光下，鱼希的双眼黯淡无光，和刚刚迥异，她知道自己这个回答有些伤人，可她也不愿意欺骗她，以后的事情，她真的没办法保证。
气氛一时沉默，韩宜司憋着气小声道：“希希？”
鱼希回神，她抬头对江静白道：“那我们先回去啦。”
语气和之前无异，好似瞬间就调节好心情一般，只是笑容有些勉强，眉目也不似以往那么开心。
江静白心尖好似被什么扎了般有些轻微的疼，就好像后背那种被玻璃碎片划伤的感觉，不是很剧烈，却也不容忽略，她双手放在身侧，顿了顿点头：“好。”
鱼希松口气，拽着韩宜司离开了。
路上两人进了面馆点了两碗面条，鱼希吃的不是很专心，总是走神，韩宜司吃一口看一眼她，欲言又止。
鱼希放下筷子，韩宜司道：“吃饱了？”
“饱了。”鱼希抬头：“你吃饱没？”
“我快了。”韩宜司喝了一口汤，放下碗筷，拿起桌上的面纸道：“希希啊，你有没有觉得你和江静白很奇怪？”
“奇怪？”鱼希凑过去：“哪里奇怪？”
“我也说不上来。”韩宜司挠头，她放下面纸，这个年纪虽然脑子里也有风花雪月的事情，但多半都是男孩和女孩，她还没联想到其他方面，只是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鱼希耸肩，敏感的韩宜司都感觉不出来，更遑论江静白这个书呆子了，只怕她也看不出自己的喜欢吧。
好失败。
平生第一次喜欢人，却连最基本的告白都没办法说出口。
回去的路上鱼希低头垂眼，韩宜司伴在她身侧，她看鱼希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不由问道：“要不要去摊子上买些吃的回去？要不然你半夜会饿的。”
鱼希刚想说不用了，手机嘀一声响起，她拿出来看眼，是江静白的消息。
——到家了吗？
还挺关心她。
鱼希心情多云转晴，立马大好，她眉开眼笑的回复：还没。
——路上小心，到家可以给我回个消息。
啧。
一点都不冷淡嘛。
鱼希又鲜活起来，她虽然是低着头，但掩饰不了高兴的情绪，身边韩宜司道：“谁啊？”
“朋友。”鱼希轻咳声：“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要不要买点吃的回去。”韩宜司重复一遍，鱼希咬着唇角：“当然要。”
两人相携去买‘夜宵’，韩宜司拎着袋子，小心翼翼道：“希希啊。”
鱼希还沉浸在江静白给自己主动发消息，关心她的愉悦感下，冷不丁听到韩宜司声音，她偏头：“嗯？”
韩宜司嘀咕道：“是不是语文老师给你发消息了？”
鱼希翻了个白眼：……
去你妹的语文老师。
次日是周末，韩宜司被叫回家了，鱼希拖到九点才起床，她给江静白发消息，想约她出来吃饭，江静白没同意，说是要复习功课。
这个书呆子，鱼希吸口气：“也带我复习嘛，我功课差学委是知道的，想让学委继续帮我补课。”
若是旁人说这话，江静白理都不会理，偏偏是鱼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独独对鱼希有优待，看着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她就什么都反驳不出来了，卢小伟说的对，没有人不喜欢漂亮的人，她也不例外。
“江静白，你在听吗？”鱼希没听到那边有声音，生怕自己被落下，她道：“要是你怕麻烦，我可以来你家……”
话音还没断，江静白道：“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碰面吧。”
鱼希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立马雀跃道：“好。”
“课本记得带。”
江静白又嘱咐这句，鱼希痴痴笑：“知道了。”
好像立马就要去约会似的，可她知道江静白是真的，只想帮她补课而已。
鱼希挂了电话之后在房间里换了好几套衣服，最后选了件红色棉长裙，中袖，裙摆到小腿处，她蹬了双坡跟凉鞋，没穿袜子，脚趾头还涂抹了艳丽的红色，这个年纪，偏爱这样的张扬。
她到奶茶店还尚早，有不少一中和二中的学生从窗口路过，偏头就看到坐在窗边的鱼希，不说话的鱼希气质很好，不算温软，细看还有两分清冷，但这种清冷感在她淡笑时化为乌有，鱼希笑着看向面前的人，眉眼弯成月牙：“你来啦。”
江静白坐在她对面，放下书本，点了杯奶茶，随后问鱼希：“你喝什么？”
鱼希在江静白没来之前也没点饮料，此刻恍然初醒，她想几秒：“和你一样吧。”
江静白笑笑，又去收银处点了一份奶茶，鱼希撑着下巴看江静白纤细身影在奶茶店里行走，宛如漂亮的风景线，连窗外阳光洒落在她身上的角度，都堪称完美。
她心跳又不受控制的砰砰砰跳起来，越来越快。
“昨天复习到哪里了。”江静白坐下后打开课本，头也没抬的问，没得到回应，她抬眸：“鱼希？”
鱼希回神，面上不知道是因为阳光晒着的缘故，微红，那双眼也泛着水光，她应下：“嗯？”
“复习到哪了？”江静白重复一遍，鱼希垂眼：“第二节那里。”
她说着翻开书：“这里。”
江静白点头：“那我就从这里给你讲。”
“好啊。”回答的干净利落，很清脆。
江静白的声线偏低，很冷清，没什么温度，许是因为她不爱说话的缘故，她就算是讲题也特别的简练，完全不啰嗦，一句话说完还会看向鱼希，好似问她听懂没，鱼希愣愣点头：“懂了。”
江静白看她的懵懵的样子皱皱眉，倒是没说什么。
“语文就自己复习吧。”江静白从自己包里拿出两张试卷：“这是我给挑的，今晚做完明天带给我。”
“这么多啊……”鱼希的抱怨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碰到江静白凉凉目光，她咽回去：“我一定做完。”
江静白发现鱼希就和算盘珠一样，拨一下动一下，她以前最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沟通，没有主动性，学什么都很慢，教起来也不容易，但她偏爱将时间放在鱼希身上，听她抱怨太多，看她神色不满却不敢反驳，会给她一种很可爱的感觉。
和逗宠物一样。
这个认知让她对鱼希有耐心很多，这个奶茶店一到周末就人多，大部分是学生，不过都是来去匆匆，像鱼希和江静白这样在这里复习的，少之又少，两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很引人注目，更别提坐在一起，养眼极了，已经有不少同学拍了两人照片发在学校论坛了。
——猜猜我看到谁了！江静白和鱼希！卧槽了，我今天近距离看到俩美女，真的魂都要丢了！！！！
一楼：噫？两人和好了？前段时间不是谁都不待见谁吗？
二楼：别瞎说，她们俩好着呢！
二楼是韩宜司，她没事做爬上校园论坛就看到这个帖子，当即留下评论随后将链接发给鱼希。
三楼：什么？两人好着呢？不是鱼希报复性行为吗？
四楼：二楼有情报？详细说说，不差这点流量。
五楼：你们不觉得她们很登对吗？
鱼希这话一出遭到强烈反击。
——什么登对，瞎几把意淫什么，两女的，登对什么玩意？
——能不要乱说吗？
——恶心，哪里都有同性恋的煞笔粉。
因为萧俪水的关系，整个论坛先前才掀起一股该不该支持的帖子，里面吵的翻天覆地，还没歇两天呢，现在看到这种言论，当即有些过激，鱼希看着论坛吵闹不休，有支持她这句话的，有说人家只是开玩笑的，有说她恶心的，各种偏激的言辞都有，她看了眼，关了手机，决定半个月不去论坛。
江静白从卫生间出来就见到鱼希忿忿的样子，她笑：“怎么了？”
“被狗咬了。”鱼希满不在乎道：“学习结束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去干点别的？”
“别的？”江静白不解：“你想干什么？”
要不要这副好学生的样子看着她？鱼希对上那双清亮认真的眼睛心跳微快，仿佛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是有多十恶不赦。
“去看电影呗。”鱼希道：“我听说最近有部新出来的电影还不错。”
江静白顿了顿：“电影吗？”
她对于电影的记忆只停留在电视上或者手机上，不是没有人约她去电影院，只是她不怎么感兴趣，她觉得有那么两小时的时间坐在电影院里，还不如用来学习多解两道奥数，很显然，鱼希不这么想。
“去吗？”鱼希凑近，想挽上江静白的手臂，纤细手指伸出去好几次，还是放下，只余一双美目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江静白。
江静白顿感压力袭来，她润润唇：“好。”
就这么轻易的松口，江静白应下之后皱眉，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反常了。
鱼希听她应下美滋滋收拾课本，全部放进包里之后她对江静白道：“走吧。”
江静白站在她身后，明明想提醒她今晚别忘了两份试卷，到嘴边的话碰到她很高兴的神色又咽回去，她点头：“好。”
两人出了奶茶店往直走，过两条街就是电影院，周末电影院很多人，附近还有大学，所以学生偏多，鱼希提着包对身边的人说道：“你想看什么电影？”
江静白没什么偏好，不过她更喜欢温情类的电影。
“你呢？喜欢什么？”她不答反问，鱼希站在片子前看到一个眼熟的名字。
主演：萧俪水。
她想到萧俪水就是凭这部电影拿了好多国际奖项，上个月又抱了个什么最佳女主角的奖，导致资本家把这部电影又拉出来复播，鱼希先前没看过，现在有了兴趣：“看吗？”
江静白面色如常：“我都可以。”
两人就选了这部电影进去了，鱼希买了爆米花和可乐。
相较于刚出来的其他电影，这个影厅有些冷清，两人揣着票过去时还听到有人用莫名眼神看她们。
“还真有人看萧俪水的电影。”
“脑残粉啊，不奇怪。”
鱼希听着有些不舒服，倒也没理论，她随着江静白往里走，进了影厅。
里面三三两两坐了几对，鱼希定睛一看，都是女孩子，有的双手紧扣，有的相依偎，姿态很亲昵，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朋友那种，鱼希瞬间有些恍惚，她身侧江静白道：“是几号位置？”
“第五排第三个。”鱼希说：“我在你旁边。”
电影还没开始，两人抱着爆米花和可乐走过去，坐在她们身后的女孩戳了下鱼希的肩膀，小声道：“姐妹，你们也是啊？”
也是？
也是什么？
鱼希有些懵，还没说话身后的女孩就继续道：“我就想不通，潇姐姐只不过是谈个恋爱，有必要被骂成这样嘛？你说说，同性恋多正常啊，之前还有教授说这是正常的关系呢，凭什么潇姐姐要被这么指责。”
这下鱼希听懂了，多半是萧俪水的粉丝，为她打抱不平，她点头：“对啊，同性恋多正常啊。”
“所以我们为了支持潇姐姐每天都来看电影。”女孩说着牵起旁边的女孩手：“你们也是吗？”
鱼希张口结舌。
她再听不出来啥意思就是傻，她忙道：“我不是……”
“哎呀，都在这里面了，我们都知道。”女孩拍拍她肩膀：“不容易啊，加油。”
鱼希：……
行吧，她其实，还挺喜欢这声加油的。
鱼希抿唇，趁着电影还没开始她坐在江静白身边，身体端正，微微侧头：“学委。”
江静白似在深思，她声音很低：“嗯？”
嗓音依旧清冽，像是划开混沌的利刃，轻易就破开鱼希的心扉，让她整个胸口敞亮无比。
“那个……”鱼希咽口水：“萧俪水你知道吗？”
“萧俪水？”江静白点头：“这个电影主演？”
看来她已经看过演员表了，鱼希说道：“对，不过她最近有些绯闻，你听说了吗？”
“绯闻？”江静白笑：“没有。”
她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还会去想什么绯闻，不过这个名字真耳熟，她肯定在学校里听过。
“哎呀，她吧……”鱼希道：“网上说她是同性恋。”
“你怎么看？”
鱼希话说完就很忐忑，黑暗中，她目光锁住江静白的神色，一点表情都在心口无限放大，然后猜测，揣摩，只是江静白没给她机会，她神色未动，语气平常道：“什么怎么看？”
“就好多人骂她，你觉得她该被骂吗？”
鱼希一咬牙：“或者——你能接受同性恋吗？”
她试探的话说出口却不是很敢看江静白，两人之间气氛有刹那僵住，电影开始的音效响起，随后响起音乐声，鱼希不知道是松口气还是悬着心，她想知道江静白的答案，又怕知道。
身侧的人换了个位置，鱼希余光瞄到，她坐的更端正了。
江静白迟疑了会才回她：“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我不觉得同性恋爱，有什么问题。”
这句话伴随轻缓的音乐落在鱼希的耳朵里，犹如一道道闷雷从她耳畔滚过，只剩下轰鸣声。
她不觉得有问题。
她能接受。
鱼希没憋住，轻笑出声，江静白蹙眉：“我回答的很好笑？”
“没有，没有。”鱼希一本正经道：“你说的很棒。”
认真，虔诚，神色严肃，鱼希对上江静白的眼睛，重复一遍：“你说的很棒，我也是这么想的。”
暗色下，她双眼尤为发亮，犹如载了星河，璀璨发光，江静白心咯噔一下，在她有所察觉时鱼希已经收回目光了：“看电影吧。”
江静白点点头：“嗯。”
电影放了什么，两人其实都记不清了，出电影鱼希还想和江静白讨论，结果发现她压根没看进去，没辙，她只好找其他的话题：“你以前初中很多人追你吧？”
江静白沉默时习惯冷着脸，听到鱼希的话她神色略变，点点头：“是吧。”
是吧？？？
这是什么回答。
难道这人连多少人追自己都不知道吗？
果然是个书呆子，闷葫芦。
鱼希在心里腹诽，眼神却越加迷恋，就这样一个书呆子，却带给她从所未有的感觉，很舒服，和安逸，好像待在她身边，就无比的快乐。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晚上你还有两份试卷。”
江静白的话打破鱼希心里的旖旎，她肩膀上顿时千斤重，回答的有气无力：“知道了。”
傍晚的风出奇温和，不似早晨和夜里那般凛冽，鱼希和江静白相携走在小道上，她问道：“晚上要不要留下和我吃个晚饭？”
江静白想也不想拒绝了：“我回家吃晚饭。”
除了同学聚餐，平时的她极少在外逗留，约饭的经验几乎为零，鱼希也没说什么，只是道：“那行吧，你从这里走吧，我自个回去，也不远了。”
江静白顺着她指的那条路看，是她经常回家的路，可她现在却更想把她送回家再回去，也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就想看到她安全到家，自己才放心。
“再见啊。”鱼希拎着包，主动挥手：“我走了。”
江静白舌尖滚动几个字，最后道：“再见。”
鱼希背对她往前走，再快要拐弯时她又转头，灿笑道：“晚上我不会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夕阳余晖，艳丽的红色，投射在鱼希身上，双颊都染上红晕，晚风掀起她裙摆，露出纤细笔直的小腿，这样的鱼希，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姑娘，江静白一时没回话，愣在原地。
“江静白！”鱼希喊道：“我不会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江静白回神，她点头：“好啊。”
鱼希倏而笑了。
江静白眼底都是那人浅笑的样子。
心跳无端又快起来，脸上也有些火烧的感觉，很奇特，她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鱼希顺路买了晚饭，她一个人，胡乱应付就过去了，吃了晚饭她开始看江静白交代给她的试卷，往常有数学试卷时她都是百度答案，再不济还有韩宜司给她抄呢，而现在，她咬着笔杆头，闷不吭声开始解题。
第一道选择题——不是很会，放着。
第二道选择题——有点印象，A还是B来着？
第三道选择题……
鱼希粗略先将自己会的全部做完，然后琢磨时间，差不多七八点，估计江静白已经吃完饭时她发了个消息过去：学委，有题目不会。
“哪里不会？”江静白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是A卷还是B卷？”
“A卷。”
江静白点头：“哪题？”
鱼希道：“是一道选择题，我报题目……”
“不用。”江静白道：“那两份我上周刚做，记得题目，你直接说哪题就好。”
鱼希：……
学霸都是这样的吗？
如斯可怕！
鱼希跟不上江静白的节奏，虽然在电话里解释的很清楚，但鱼希仍旧懵懵的，江静白道：“这样，你现在方便吗？我们开视频说吧。”
“方便，当然方便，我家就我一个人，方便死了。”
江静白听她这么说倏而想到她之前说过的和父母关系，她问道：“你爸妈不在家？”
“不在啊。”鱼希道：“我一个人住。”
江静白垂眸：“那你晚上吃什么？”
“随便吃的。”鱼希尴尬笑笑。
江静白抓紧手机，她还是头次后悔，后悔没有答应鱼希一起吃晚饭，如果她应下，鱼希应该不会碍于寂寞随便吃点吧？
她良久没吭声，鱼希道：“我开视频了，你同意下。”
江静白道：“好，那我挂电话了。”
挂了电话鱼希的视频就打过来了，江静白接通，屏幕上率先出现江静白的侧脸，随后镜头一转，面前是一张白纸，应该是江静白调了摄像头。
“看得见吗？”江静白问。
鱼希回她：“看得见，你说吧。”
江静白道：“那我开始解题了，你听不懂就和我说。”
鱼希笑：“好。”
两人就着手机视频聊起来，夜色将至，窗外被晕染成墨色，月光亮起，驱散黑暗。
次日鱼希睡到闹钟响，她爬坐起来还有些神志不清，昨晚上一整夜都在做题，导致她整个梦里都是江静白揪着她做作业，她还没来得及抱怨就被闹钟吵醒了，鱼希去洗漱时看到眼下有淡淡黑眼圈，她揉揉酸涩眼睛，盯着镜子看，看着看着笑出声，满脸疲倦中带着愉悦。
韩宜司去找她一起上学就看到她这副表情。
“昨晚做贼了？”她嘀咕：“和没睡觉似的。”
鱼希打了个哈欠：“确实没怎么睡。”
韩宜司道：“没睡觉你干嘛了？”
“不告诉你。”鱼希神秘兮兮的说，韩宜司打在她后背上，两人在校园里边说边笑往前走，刚踏入校门口鱼希就看到远远一抹身影，她立马上下给自己收拾妥当，然后面带笑，精神气十足走过去。
“学委早啊。”
江静白有时候为了把一个题目解开能熬夜通宵，所以精神可比鱼希好太多了，她听到声音清冷面上带笑，扬唇：“早。”
“一大早俩美女聊什么呢？”卢小伟插进来：“听说你们昨天下午去喝奶茶了？”
“怎么不叫我？”
听起来他们关系很熟稔，卢小伟就是这样，总是在外人面前做出和她们关系很要好，实则他们还没到能一起喝奶茶的地步。
鱼希没理他，江静白也只是淡淡笑，卢小伟道：“学委喜欢喝哪种口味？下次我给你带。”
“她不喜欢喝奶茶。”鱼希在江静白没开口之前说道：“她喜欢喝白开水。”
江静白：……
卢小伟不算英气的脸上添了疑惑：“真的？”
江静白破天荒说谎：“真的。”
鱼希憋着笑，好似赢了胜仗。
预备铃响起，几人进入教室，鱼希进去后景啬和陈好玲交换一个眼神，心照不宣，鱼希没在意，倒是让江静白看个正着，她垂眼想几秒，听到身后有稳重的脚步声，转头，老师进来了。
月考的成绩没有那么快下来，通常是在周三，周四的样子，陈好玲的冷嘲热讽让鱼希都听腻了，江静白不止一次看到鱼希小声嘀咕：“让我及格，让我及格……”
她好笑：“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
“管她有用没用，先抱着吧。”鱼希认命的样子：“要不学委你帮我写个上台的稿子？”
江静白睨她一眼：“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
鱼希恹恹的：“我就是没人爱的小白菜。”
江静白：……
她没辙道：“我最多帮你，帮你，去问问成绩。”
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后底线了，鱼希双眼发亮：“好的好的，谢谢学委！”
我爱学委！
这句放在此刻也适合无比的俏皮话，鱼希反而说不出来，她憋了憋：“学委最好！”
江静白被她逗笑。
问成绩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很多课代表都会在月考之后和相熟的老师询问成绩，江静白从没做过这事，因为她压根不需要问，通常都是双科满分，语文少一点，所以她这样要问分，还是头回。
江静白站在办公室里，她将语文作业放在办公桌上，面前语文老师正在低头改作业，她站了几秒没动，语文老师仰头微诧：“静白？”
“怎么了？”
成绩好的同学惯来有优待，不仅是学校方面，老师也格外喜欢，江静白虽然话不多，但她学习好，又懂礼貌，所以没哪个老师不喜欢。
江静白润润唇：“嗯……吴老师，我想问问，月考成绩下来了吗？”
吴中一笑：“下来了，怎么，你还担心分数啊？”
江静白眨眼，神色不自然：“我那几天睡眠不是很好，担心影响考试，所以……”
“想看看成绩是吧。”吴中从旁边抽了张分数纸出来：“我看过了，你是第一。”
江静白看向他手中的分数纸，迅速找到鱼希名字，在及格栏那里看到了。
刚及格。
她松口气：“谢谢老师。”
吴中俊秀脸上带着笑：“继续保持啊。”
江静白点点头，走到英语老师身边，如法炮制，鱼希的英语成绩比她想象中更好一点，及格线向上，她之前给鱼希做过补课，知道她有轻微偏科的。
两门都及格，也就剩下数学了，程树不在办公室，她没办法问，江静白估计鱼希最不理想的成绩就是数学了，要想过及格线，挺难的，她没看到程树，就先回去了，鱼希站在班级门口，一脸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江静白没说话只是轻轻摇头，数学成绩没出来之前，她没办法告诉鱼希最终结果，现在告诉她两科及格也没用，数学不及格，她还是输了。
鱼希垮下肩膀，眼神陡然就失了晶亮。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去体育场，江静白也换好鞋准备出发，冷不丁看到程树抱着一摞试卷从身边擦过，进入班级喝茶。
晚自习通常都是程树的，他准备用来批改试卷。
“程老师好。”江静白难得主动打招呼，程树点头：“哎，去上课吧。”
他说完手机铃响起，他忙接起电话：“齐主任啊……我知道，我知道，我马上过来，哎，哎，好咧！”
程树挂了电话就匆匆往外走，似乎很着急，江静白是知道他们目前正在搞一个联赛，时间特别紧，还和她说了，让她参加，她站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面前就是试卷，她双手握起，干了一件从来没有干过的事情。
她记性好，看过的东西谈不上过目不忘，但也算记得住，尤其是挂心的东西，比如——鱼希的笔迹。
她很快就在里面找到鱼希的试卷，鱼希的字很娟秀，看笔迹，肯定以为是哪个三好学生，哪料会是个学渣呢，江静白垂眼快速看眼试卷，选择题就错了七八道，更遑论判断题和解答题，解答题江静白直接放弃，没看在眼里，她只是将选择，填空，和判断题算在分数里，她快速浏览一遍，推算出大概分数。
四十分左右。
太少了。
后面的大题目，她估计鱼希也得不到二十分，江静白手指捏在试卷边缘，想了很久还是将试卷都盖上去，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外走，跨过教师门时又折回头。
鱼希一直没看到江静白的身影，她问身边韩宜司：“江静白呢？”
韩宜司坐在栏杆旁，东张西望：“去厕所了吧？”
鱼希没在意，她刚坐在韩宜司身边就听到议论声：“江静白来了。”
她看过去，江静白穿着运动衫和运动鞋，神色如常往这里走过来，她面上清冷，倒是也没几个敢去搭讪。
“学委！”鱼希的声音还没蹦出来，卢小伟就喊道：“过来看打球吗？”
她们体育课多半都是自由活动，老师不会强制性安排什么任务，这点也是高一的好处，到高二就要按操场跑圈开始体育课了，江静白看眼卢小伟，又看眼欲言又止的鱼希，她启唇：“不了，谢谢。”
卢小伟笑：“那等会下课我请你去喝奶茶？”
身边同学一溜烟开始起哄，鱼希听着刺耳，她秀眉拢起，江静白也不是很喜欢别人哄笑，她冷淡的扫过身边同学，神色依旧冷清道：“不用。”
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这江静白式的风格让大家露出更明显的笑，这人性格就这样，如果答应，才是出怪了呢。
鱼希虽然明知道江静白的性格就是如此，但她依旧很高兴，眉梢挂着悦色，拍了拍身边栏杆：“学委来坐！”
江静白深深看她一眼，默了几秒，穿过她走到另一边的休息椅旁，坐下。
鱼希见状忙凑上前：“你怎么了？”
江静白双手放在膝盖上，她指尖还有一点黑色，是笔尖染到的，她没回鱼希，只是低头，心跳到现在还处于极度不平稳的状态。
她居然踏破自己的底线，居然作弊了！
江静白现在才搞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她除了心跳加速外手也微抖，身体紧绷，鱼希瞧出她不对劲想伸手扶她，又不敢轻易动，只得轻声道：“你没事吧？”
不远处男同学正在奋力打球，整个喧嚣声不断，再旁边是女孩三三两两成群，闲着聊天，她们这处仿佛是被隔离在外，显得很安静。
良久。
江静白道：“我没事。”
鱼希不放心：“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一拍脑袋：“还是你来亲戚了？”
江静白将她担忧神色收入眼底，心跳没那么快了，只是身体依旧紧绷，鱼希碎碎念的嘀咕：“怎么回事啊？你脸色很不好看哎，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她担心是如此明显，明显到江静白放下自己的心防，轻声道：“我真没事。”
几秒后，她又道：“我做错事了。”
江静白说完立马起身，鱼希跟在她身后，不远处体育老师正在和别的老师的聊天，也没人看向这边，鱼希跟着江静白往教学楼方向走，她不解：“怎么啦？你做错什么事啦？”
好像挺严重的。
鱼希从小到大错的事情不知道多少，她都习以为常了，她的底线，和江静白，永远不再一个水平。
两人走到教室门口，程树正坐在里面批改试卷，鱼希一看眼睛就亮了，身边江静白轻轻叹气，抬脚走进去。
“静白？鱼希？你们不去上课回来做什么？”程树放下红笔看向两人，江静白面带愧疚走过去，轻声道：“对不起程老师，我做错事了。”
程树听到乖乖生这么说倒是笑了，他和蔼，笑起来特别温和：“什么事啊？”
“我作弊了。”
“噗——”一句话呛得鱼希连着咳嗽好多声。
什么？？？玩意？？？
她干什么了？
作弊了？
谁有那个本事让她作弊？
鱼希好奇了，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名字：“我帮鱼希改了试卷。”
鱼希笑不出来了，她转头看向江静白，神色有几秒恍惚。
作弊在她认知里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对于江静白，她却知道有多不容易，可是她居然为了自己，修改试卷？鱼希刹那不知道该说什么，整个教室安静，只剩下窗外鸟声鸣叫，一声声落在她耳膜处，清脆到刺耳。
“我帮鱼希改了试卷。”
鱼希心底钻出的春芽借助这句话迅速扎根，然后恣肆蔓延，整个胸腔载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激动，高兴，被认可，被疼爱，被重视，也有淡淡的心酸。
如果她再努力一点。
是不是江静白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鱼希此刻无比悔恨自己没好好学习。
她情绪波动比江静白还大，不知情的人保准以为她担心东窗事发而遭到兴师问罪，只有鱼希自己知道，她此刻心跳有多快，手心紧张到出汗，不是因为担心，而是因为悸动。
江静白在不知不觉间，带给她来自心底最深的悸动。
她突然好想抱抱江静白。
可是她不敢。
程树一愣，温和表情褪去，顷刻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江静白三言两语将鱼希和景啬的事情说了说，程树拍着桌子：“胡闹！”
“学习是赌注吗？”程树指着鱼希：“你们这些孩子！”
他气不打一处来，鱼希听到他愤怒的指责垂下头，随后一个人站在自己身前，嗓音清冽道：“改试卷这事，鱼希不知道，是我擅自主张，程老师要惩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当然要罚！”程树道：“不罚不长记性！”
“静白，你说说你多好的孩子，怎么——”他叹气，江静白默不作声，鱼希站在她身后双手握拳。
“鱼希你先出去，我和静白单独聊聊。”隔了好久程树才说话，鱼希却没走，她站在原地：“我……是因为我，要罚就罚我，和江静白没关系。”
“我强迫她帮我作弊的。”
程树被她气笑：“还挺仗义啊，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英雄？”
鱼希努嘴：“我没这么觉得。”
“行了，先出去，你的事情，等会我再找你算。”
江静白偏头道：“先出去吧。”
嗓音轻柔，鱼希这才乖乖出去，站在门口她还有些不舍，转头看，阳光跃在江静白的双肩上，她只能看到那人侧脸，娴静，淡然，波澜不惊。
她走了出去。
程树鲜少和江静白有闲聊的时刻，江静白是个和其他学生不同的存在，按理说这么优秀的学生，和老师关系应该特别好才是，毕竟有很多共同话题，但偏偏江静白没有，她的学习不需要老师费心，课下更不需要，不用担心这么好的学生出问题，早恋，在所有老师的心里，这就是最优秀学生的典范，不知道多少老师羡慕着他呢，鬼知道就出了这事。
倒是不难理解，再优秀的人，也会犯错，幸好这孩子，知道什么是对错。
程树没有对江静白说什么大道理，他相信她此刻来找自己，就是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她何必再咄咄逼人呢。
程树教书几十年，看人很准，他和江静白闲聊了几句便让她将鱼希的试卷找到，修改的痕迹不明显，如果不是江静白主动交代，他肯定发现不了，这孩子如此聪慧，作弊都让人抓不到把柄。
试卷是全部封定的，程树看向试卷：“你怎么知道这是鱼希的卷子？”
江静白低头：“我认识她笔迹。”
程树突然发觉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他点头：“今天这事，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但是不给你惩罚，对其他的同学说不过去，所以我决定你把试卷带回去，一直教到鱼希会做为止。”
“能做到吗？”
这哪是惩罚？
饶是聪明如江静白也有片刻失神，她愣愣道：“程老师。”
“行了，学生时代嘛，谁还没有呢？你程老师我啊，以前也不是没犯过错，重要的是能不能及时悔改。”
他打开封印条，将鱼希的试卷抽出来，江静白双手接过，程树道：“好好保存这份试卷。”
“静白，这是你人生中另一种考试。”
“恭喜你，及格了。”
江静白只觉手有千斤重，她手指捏在试卷边缘，用力到指尖发白，她默了默：“谢谢程老师。”
程树摆手：“去上课吧。”
“那鱼希……”
“等我忙完这阵子再找她。”
江静白低头唇角扬起，她道：“谢谢老师。”
程树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还有鱼希嘀嘀咕咕的说话，失笑摇头。
年轻，真好。
月考的成绩很快下来，但是没公布，程树说怕伤害到部分同学的自尊心，所以不全部公开了，想知道成绩去问老师即可，景啬第一个坐不住，立马就去问了，她是问的鱼希成绩，程树不解：“你问人家成绩干什么？”
景啬和陈好玲干笑：“关心同学嘛，程老师不是一直教我们要和同学互帮互助吗？”
程树盯着两人看，冷哼：“你们等会来我办公室！还有鱼希！”
景啬和陈好玲头皮发麻，她们到底还是孩子，被突然叫到办公室还是有些害怕，不免改口：“不问了不问了，老师我们不问了。”
程树道：“我有事问你们。”
恰巧鱼希走过来，程树道：“鱼希，你来的正好，等会和陈好玲一起来我办公室。”
“什么事啊程老师。”鱼希装作没事人一样，程树冷哼：“我听同学说你们最近有点矛盾，来我办公室，说说看是什么矛盾。”
陈好玲当即举手：“没矛盾。”
笑话，她针对鱼希那些都是不怎么能见光的，被其他老师知道，那她岂不是丢脸丢到家了，她道：“我们和鱼希关系好着呢，都是闹了玩，真没矛盾。”
她说完挽着鱼希胳膊：“是吧，鱼希？”
鱼希有些不情愿被她挽着，强压心底升起来的恶心感，她点头：“嗯。”
之前已经有江静白帮自己‘顶罪’，关于分数这事，她也不想再节外生枝，惹麻烦，最好是赶紧过去，陈好玲一听她应下立马道：“老师你听，真没事，我们和鱼希好着呢。”
鱼希点点头。
程树盯着她们看，沉默几秒：“回班级去吧。”
陈好玲和景啬马不停蹄回去了，鱼希站在原地憋了憋，默默道：“谢谢程老师。”
“以后有问题，可以找老师解决，不要自己扛着。”
鱼希没想到自己还能被安慰，她看眼程树，郑重点头：“我知道了。”
月考过后就是期末考，相隔大半个月，鱼希碍于上次的事情一直很想请江静白吃顿饭，不过那人一直很忙，年底，各种竞赛都开始了，她被老师带着四处跑，在班级里的时间并不多，她不在，鱼希就有了做笔记的爱好，专门做好留给江静白，江静白虽然并不需要，但她也没推拒，鱼希上课做笔记总好比她睡觉强，不过她还是在笔记中找到几处错误，每次纠正好还给鱼希，两人维持这种半‘笔友’的关系直到学期结束。
期末考的时候韩宜司主动要给鱼希小纸条，被她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还说了一通大道理，韩宜司瞠目结舌，还以为见鬼了。
鱼希考完试之后拖着韩宜司去附近的奶茶店，神色郁郁，她已经快三天没和江静白说话了，格外想念她。
“怎么了？”韩宜司拨弄吸管：“都要放假了你还不高兴哦。”
鱼希丧气道：“我不喜欢放假。”
韩宜司好奇道：“为什么？”
随后她了然：“明白了，你舍不得心上人对吧？”
心上人？
这么说也对。
鱼希没反驳，韩宜司道：“哎，我帮你问过了，语文老师没对象的，而且他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分配过来的，其实吧，你要是真的……”
“滚——”鱼希尾音拖长，还以为韩宜司变聪明了，没想到是越来越糊涂了，她什么时候喜欢语文老师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有剧毒！
韩宜司摸了摸鼻子：“好好好，我不说了。”
鱼希起身道：“我去下卫生间。”
韩宜司目送她离开。
期末考还没结束，学生都在抓紧学习，奶茶店的人并不多，韩宜司正百般无聊东张西望时瞄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她喊道：“学委。”
江静白推开门就听到韩宜司的声音，她偏头，笑笑，韩宜司招手：“你比赛结束了？”
“嗯。”上午结束的，下午她要去学校参加考试，路过奶茶店，她想到鱼希爱喝奶茶，想着给她带一杯过去，没料到碰到韩宜司。
韩宜司道：“鱼希去厕所了，马上回来，你先坐。”
江静白坐在她对面，桌上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奶茶，鱼希偏爱这种甜腻口味，她还爱吃糖，也是这种甜丝丝的味道，江静白坐下后韩宜司依旧拨弄吸管，两人左等右等，韩宜司干笑：“一会就来，我给她发个消息。”
“没事。”江静白道：“她最近学习怎么样？”
韩宜司耸肩：“可积极了，你不知道，她现在上课老认真了，尤其是语文课！”
“语文课？”江静白秀眉拢了拢，韩宜司琢磨几秒，江静白虽然和鱼希认识不过半年，但两人关系确实很好，还经常通宵一起做题，想到这韩宜司道：“学委啊，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嘛？”
“你知道希希那人，谁说都不管用，现在就听你的话，你帮我劝劝她呗？”
谁说都不管用，现在就听你的话。
江静白心里因为这句话没来由高兴，她抬头：“什么事？”
“嗨，就语文老师那事，希希她不是暗恋语文老师吗？我是这么想的，师生恋肯定没啥好结果，希希又小，我就怕她做错事，你能不能……”
“暗恋，语文老师？”江静白的声调有明显变化，从诧异到狐疑，再到隐隐不高兴，韩宜司没察觉到，她点头：“是吧，你也觉得不妥吧？”
何止不妥，简直不悦。
江静白没多说，她站起身，韩宜司道：“哎，学委你干嘛去？”
“我要先回去复习了，下午还有考试。”
“那我刚刚那事。”
江静白咬牙：“我会看着办的。”
韩宜司笑：“谢谢学委。”
这声道谢怎么听怎么刺耳，江静白心口无端起了火，她走回去的路上看什么都不顺眼，直到回到班级才稍加冷静。
她气什么？
是在生气鱼希会早恋？还是气她喜欢语文老师？
是担心吧。
她把鱼希当成真心朋友，不希望她走一点点错路，爱之深责之切。
一定是这样。
韩宜司说的没错，她要找鱼希好好谈谈。
江静白抚顺气之后发现心里还是有疙瘩，连带面前的书都看不进去，不时有人过来和她打招呼，又是借她笔记又是告诉她考题是什么，她只是淡淡应下，余光瞄着鱼希的座位。
下午一点半，考试开始了。
鱼希回教室看到江静白坐在位置上说不出的高兴，她立马颠颠走过去，身后要是有尾巴，保准已经翘起来了。
“结束啦？”她问，江静白抬头：“嗯。”
两人还没说话就听到老师进教室的声音，随后是分班考试，鱼希这样的成绩和江静白是没办法在一个教室的，她在四楼最末端，江静白在第一间，两人教室相隔十万八千里，下课想溜过来说句话都麻烦，鱼希给江静白发消息：是第一名吗？
——还没出成绩，不知道呢。
切，她每次考试都第一，不用想也知道。
鱼希又发：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上次吃饭的事情一拖再拖，她都没找到机会，江静白打字：吃饭？
——对啊，早就想请你吃饭了，你好忙好忙的。
语气有些委屈，江静白隔着屏幕能想象鱼希说话的表情，心陡然就软了，她回复：好。
——那就在我家！等考完试我去找你。
江静白回她：嗯。
放下手机之后鱼希眉开眼笑，乐滋滋的。
考完试是五点多，韩宜司找到她要和她一起回去，鱼希推说要和江静白一起走，让她不要等自己了，韩宜司点头：“那你过年怎么说的？回家吗？”
鱼希听到回家有些不高兴，她顿了顿：“就在公寓过。”
“你不回家？”
韩宜司多少知道一点原因的，她道：“去我家呗？”
鱼希沉默了会：“到时候再说吧。”
过年对于她而言，只不过是又长了一岁而已，她都快要忘了上次见到盛闲是什么时候了，她和她爸爸永远那么忙，她爷爷倒是一直想让她回去，可是回去之后又是漫长的指责，对她母亲的诋毁，她不想回那个家。
韩宜司拍拍她肩膀：“没事，不回去就去我家过年，我妈可喜欢你了。”
“不过我们今年要回老家，你要是不介意，和我回老家也可以？”
鱼希摇头：“算了吧，我还是待在我自己那窝里。”
两人刚说完，江静白过来了，鱼希对韩宜司道：“先回去啦。”
韩宜司挥手，末了又转身到江静白身边：“学委，麻烦你啦。”
江静白被赋予重任，她点头：“好。”
鱼希是她最好朋友，她应该劝一劝的。虽然这和她平时作风完全不同，可鱼希本就和旁人不同。
结束考试的校园处处洋溢要放假的喜悦，回去的路上鱼希问了好些江静白去竞赛的事情，江静白回答的心不在焉，鱼希也没在意，以为她最近没休息好，到家之后她让江静白去沙发上休息，自己给阿姨打电话送晚饭过来，江静白问道：“你没有自己做饭吗？”
鱼希理直气壮：“我不会。”
“你会吗？”
江静白想几秒：“可以试试。”
她觉得做饭并不难。
鱼希笑：“那我们去买菜。”
两高中生头次踏入菜市场，鱼希用手机查询要吃的菜，然后根据上面介绍：“买点虾吧，我看爆炒虾挺好吃的。”
江静白沉默会带着鱼希走过去买了一斤虾。
两人就这么胡乱买了点居然七八道菜，江静白道：“够了吧？”
“够了够了。”鱼希道：“就怕不会做。”
江静白回她：“所以我食材多买了点。”
就是怕不会做之后浪费了，鱼希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聪明。”
她崇拜的眼神如此明显，江静白想忽略都忽略不到，内心涌上奇异的满足感，她考试第一都没有过这种感觉，江静白淡笑：“回去吧。”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到家时天边已经擦黑了，江静白给家里打电话说晚上迟点回去，她刚考完试，父母以为她想放松也没在意，只是嘱咐她注意安全，江静白这端空气安静，她淡然道：“嗯，好。”
挂了电话她才看到鱼希正在处理虾。
“怎么弄？直接烧吗？”
“要洗的。”
“这个呢？我来帮你弄。”
两人在厨房里折腾很久，鱼希被呛到好几次钻出厨房，烧焦的味道弥漫开，窗户里风呼啸而过，吹不走这股糊味，鱼希嘀咕：“你到底会不会啊？”
江静白面红：“我第一次做饭。”
鱼希：……
最后两人将厨房买来报废的食材全部扔在垃圾桶里，鱼希打开手机点外卖，她问道：“水煮鱼吃吗？”
江静白正在收拾厨房，想几秒，摇头：“你点吧，给我点个炒饭就行，我不喜欢吃辣，别放辣就行。”
“你不喜欢辣啊。”鱼希想起来江静白的口味确实偏清淡，好几次她们在食堂吃饭，她都不碰辛辣的食物，她点头道：“知道了。”
随后她点了酸辣土豆丝，金针肥牛，蒜泥龙虾，都是正常口味，一点不辣，末了她对江静白道：“我出去买点饮料。”
江静白抬头：“我陪你去？”
“我自己去。”鱼希拿起钱包和钥匙，出了门就是小卖铺，她站在原地买了饮料，末了看到啤酒罐，想了会掏钱：“拿两罐，拿四罐。”
老板笑呵呵的：“好咧。”
鱼希拎着饮料和啤酒回去，江静白看她放在茶几上的啤酒不解：“你还喝酒？”
鱼希说道：“有龙虾，龙虾配啤酒，最好了。”
江静白没喝过酒，她摇摇头，倒也没阻止。
两人趁着外卖没来之前看了个电影，是部喜剧片，鱼希被逗笑，她拽着江静白胳膊靠坐在她身边，目光看向电视机，余光却瞄着身边的人，江静白虽然没有太大情绪波动，但也面带悦色，鱼希放下心，挨着江静白，越靠越近，干脆一歪头倚在江静白的肩膀上，江静白身体僵住，鱼希若无其事道：“这电影还怪好看的。”
江静白鼻尖有淡淡香味，若有似无，很甜，是鱼希身上的味道，她没敢乱动，鱼希反倒嘻嘻哈哈：“快看那个男的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那么逗哦。”
耳畔声音逐渐淡去，只剩下自己心跳。
一声强过一声。
砰砰作响。
两人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外卖员过来，鱼希有些不情愿起身，江静白肩头一轻，她偏头，只觉肩头上还残留鱼希的味道和温度。
暖暖的。
香香的。
鱼希拎外卖坐在客厅茶几旁，然后把外卖盒子打开，菜香味肆意，她给江静白递了双筷子说道：“外面下雨了。”
话刚说完，窗沿就噼里啪啦作响，雨势还不小，江静白看向窗口，点头道：“那我等雨停再走。”
“先吃吧。”鱼希嘀咕：“不走也没事。”
江静白抿抿唇。
这个季节不是该吃龙虾的季节，没什么肉，只能尝个味，好在两人也都不是爱吃龙虾的人，鱼希给江静白开了一罐啤酒：“喝一点？”
江静白推脱不掉，抿了口，味道熏人，她咳嗽几声，面颊微红，鱼希笑了：“你没喝过吗？”
江静白摇头：“没有，第一次喝。”
“好喝吗？”
“不好喝。”
鱼希扬唇：“我觉得还行。”
江静白不爱喝，鱼希没勉强她，给她换了饮料，两人就着窗外的雨势吃完晚饭，三四个菜，两碗饭，一杯饮料一杯酒，电视机里还放着时下正流行的电视剧，两人边看边讨论。
“这女的肯定是坏人。”
“怎么又是这样，真气人。”
江静白听着她碎碎念的嘀咕觉得好笑，她偏头：“吃饱了？”
鱼希吃撑了，她从地板上起身，坐在沙发上，看到江静白准备收拾东西立马道：“我自己收拾吧。”
“我来吧。”江静白已经起身收拾了，她动作很麻利，鱼希便没拦着，她坐在沙发上看面前的人，穿着一中的校服，头发扎成马尾，整张脸已然长开，和同龄人相比，江静白身上有种沉淀下来的成熟感。
江静白将垃圾收拾好放在门边，说道：“等会我走的时候带出去，你就不要出门了。”
“你要走啊？”鱼希眼神狡黠：“可是我家里没伞哎，你要冒雨回家吗？会生病的？”
江静白没料她家里一把伞都没有，她错愕两秒：“没有吗？”
鱼希摇头：“没有。”
江静白想几秒：“那我等会去小卖铺买吧。”
就在楼下，倒是不远。
鱼希有些不高兴的努嘴，她踩着拖鞋走到窗户口，打开窗看看外面的雨势，雨帘密集，正哗啦啦砸下来，落在窗沿上，溅起一阵阵水花，她身后江静白靠近，两人听着雨声良久没说话，末了鱼希开口：“你——”
江静白也说话：“鱼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鱼希沉浸在自己和她心有默契的喜悦中，她道：“你说。”
江静白低头：“你先说吧。”
“我没事啊，你说吧。”鱼希笑的很开心。
江静白想了会：“我听韩宜司说你不是很希望放假？”
“那个大嘴巴。”鱼希嘀咕：“是啊。”
江静白缓缓道：“鱼希，我觉得你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你觉得呢？”
“我挺喜欢学习的啊。”鱼希回她：“我现在认真多了。”
至少上课不睡觉了，多不容易的事情。
江静白张口好几次，她咽回去，鱼希看她神色好奇道：“你想说什么？”
“说呗，咱俩是不是朋友？朋友就被藏着掖着，和我说说。”
江静白思考几秒：“我想说，你现在还是学生，谈感情，是不是有点早了？”
鱼希脸色瞬间就变了，她看向江静白，咬唇。
几个意思？难道她知道自己喜欢她？现在说这话，是想告诉自己，别把希望放在她身上？这是在和她明说了吧？
鱼希有些难过，她道：“学生怎么了？学生就不能谈感情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就是嫌我小，嫌我不成熟，嫌我……”
“鱼希。”江静白打断她的话：“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对老师有种本能的崇拜，这不是喜欢。”
“你嫌我……”鱼希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疑惑重复：“老师？”
“什么老师？”
江静白对上她疑惑目光怔了怔：“你不是喜欢语文老师吗？”
鱼希立马就想到韩宜司，她咬牙：“才没有呢！”
窗外雨声淅沥，有些水花漫过窗沿落在房间里，鱼希靠的近，手臂处被打湿，她忍了忍，没忍住抬头道：“韩宜司是傻缺你也是傻缺吗？江静白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轰隆一声，犹如炸雷在江静白耳畔响起，她往后退一步，眼前晕眩两秒，大雨滂沱的声音的忽远忽近，连带鱼希的嗓音都时有时无。
“她傻缺你也是傻缺？你看不出我喜欢你？”
喜欢她？
鱼希喜欢她？
江静白怔在原地良久，鱼希没说任何话，只是定定看她，雨帘下，窗户边，两人静默互相看，约莫半刻钟后，江静白什么都没说掉头就走，连自己的书包都没带。
鱼希靠在窗边，雨水打进来，染湿她整个后背。
江静白没撑伞，她是一路淋回家的，父母都在客厅，见到她这幅样子吓坏了，还是江静白解释没买到伞才罢休，她妈给她放好热水，江静白被送到卫生间泡了热水澡，她躺在浴缸里还在回想鱼希的那句话，喜欢她吗？所以这么久以来，她对自己的好，是因为喜欢她？
她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以前有各种各样的表白方式都被她碰到过，可是这样一个夜晚，这样一个雨天，这样一个人，明媚的看着她，目光灼灼，满怀喜悦。
她告诉自己，喜欢她。
江静白心跳又开始快了起来，她从浴缸里出来冲了澡，末了套上睡衣走出去，她爸爸正在看电视，看到她出来关心道：“你妈给你熬了汤，喝完再睡，你说没伞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
“我下次会注意的。”江静白说完她妈从厨房出来，给她端了一碗姜汤，江静白看着厨房位置陡然就想到她和鱼希在厨房的场景，温馨，惬意，还有点无拘无束。
“静白？”她妈妈说道：“趁热喝了。”
江静白应下，她喝完汤之后和父母说了声上楼了，刚合上房门就听到手机滴一声，她全身淋湿，手机放在口袋反倒没大事，还能用。
是鱼希发来的消息。
——到家了吗？
——你是回家了吗？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
还有最新的一条。
——你是不是把我拉入黑名单了？
江静白盯着这条消息看几秒，回复：没有。
收到消息的鱼希差点没蹦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喝了假酒，就那么直白的说出来了，没有任何气氛，没有任何顾虑，就这么直接了当，估计江静白要吓死了吧？
她担心的发了好几条消息却不敢打一个电话，她不希望听到那个机械声，好在，江静白没拉黑自己。
鱼希松口气又想问问她的想法，可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不能太着急，她咬着牙又给江静白发了一条：那你早点休息。
江静白收到这条消息沉默几秒，她把手机放在书桌上，没回复，书桌上还摆放鱼希的笔记本，娟秀字体映入眼帘，她坐下，翻了几页，放下时余光瞄到夹在训练册里面的试卷，试卷被折叠的很好，用透明袋装着，她想了会抽出来，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试卷，尚有折叠的痕迹，很深，她盯着这份试卷的署名看，脑中倏而响起程树的声音。
“静白，这是你人生中另一种考试，恭喜你，及格了。”
她人生中另一种考试，试卷上的署名，却是鱼希。
刹那间，她有种错觉，她和鱼希的纠缠，才是刚刚开始，而她，一点都不讨厌，甚至很期待。
江静白将试卷翻来覆去看好几遍，差不多两小时后，她才给鱼希发了一条消息。
——鱼希，我不会拉黑你，以后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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