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么一抬,怪异的一幕出现了,任凭那四个大汉怎么用力,爷爷的棺材就是纹丝不动。
根生叔看着也跟着急了,他连忙说道:“给点力啊,别一个个跟没吃饱饭似的!”
但四个汉子额头的青筋暴起,脸憋得通红,这棺材却连个缝都没抬起来。
见多识广的老人赶紧喊人去宰一只大白公鸡,把鸡血滴在了棺材四周,据说这样是为了辟邪。
事罢,根生叔继续让大汉抬棺材,可那棺材仍然抬不起来。
我奶奶顿时哭了出来,“老头子,你这是舍不得走啊!”
说实话,我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是害怕,毕竟那天夜里经历过那种事,很容易把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
而五叔这时候走到我身边,低声说道:“你爷爷一直念叨着不让你做的是什么事,你去磕三个头,再说一次。”
我听到这话也愣住了,爷爷除了经常在我面前念叨入错行之外,就一直坚决不让我去老寨沟子那边。
据老人说,很早之前就清朝那会儿,老寨沟子是个土匪窝,后来官府派人剿匪,结果里面的土匪狡猾得很,仗着地形把官兵给整死了不少。结果县令一上头,就让人放了把火把土匪全烧死在里面了。
再后来就是乱坟岗了,之前严打那会儿,有不少弃婴都丢在里面,自生自灭。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偷跑到老寨沟子那边采野果,结果回来就被我爷吊在老槐树上抽,边抽还边说什么我抽死你,赶紧滚之类的话。
我想起这件事,连忙跪倒在棺材前,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哭着说:“爷,我答应你,以后我再也不去老寨沟子那边了。”
说来也奇怪,就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抬棺的汉子跟着使劲儿,竟然真的就把棺材抬了起来。
送葬的途中,奶奶哭出两行血泪,几度昏厥,甚至拿头去撞棺材。
同样没有文化的她,嘴里就只会说一句话:“老头子,我对不起你。”
一路上,送葬的人哭天喊地,但唯独五叔满身缟素安静地跟在送葬队伍的后面。
有些事儿不难明白,五叔是被爷爷赶出去的,不管是不是爷爷害死的我爹,在五叔心里他都是凶手,所以没哭出来倒也不奇怪。
因为我家是逃难到陈家村的,所以也就没祖坟,按照爷爷生前找好的坟地,就给葬进去了,就在我娘的坟地旁边。
这些过程中,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再往后的日子里,大伯们就走了,甚至连头七都没等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李家真的亲情稀薄什么的。
反倒是五叔就这么住了下来,也不说离开的事。
五叔的留下对于一户山里人家来说,只不过是做饭的时候多加一碗水,吃饭的时候多一双筷子这么简单。
他也接下了爷爷的农活,每天都去后山干活。
五叔不爱说话,吃饭的时候,就是安静地吃饭,吃完饭,就回到自己的小屋。我总感觉,他这个人似乎有什么心事。
但不管怎么说,家里安定下来了,我也懒得去问。
日子就这么过了,很快就到了爷爷的头七。
农村对于头七看的很重,但是所谓的重不过是去给逝去的人烧纸钱祭拜而已。
在给爷爷烧过纸钱祭拜之后,回来的路上,奶奶扯着我的手说道:“小安你放心,奶奶没事儿。”奶奶落泪道。
“你放心,奶奶不会有事儿,还没见着孙媳妇儿,我是不会死的。”
人死了,但日子还是要过得,况且说起来爷爷按年龄来讲也算是喜丧,虽然有些牵强,但好赖也算是个理由。
过日子不就是这样,找个大差不差的理由坚持下去,欺骗下自己也就过去了。
回到家后,我就准备开始备课,虽然这段时间小小帮着教了一段时间的课,但她总归是要回去的,我也不能一直就消沉着,把自己的工作推给别人。
备课到了十点多,我感觉到一丝困意,就吹灭了煤油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大概是鸡尚未鸣的时候,我被一阵寒意给冻醒了,天色还早,我就打算着再眯一会儿。
人在半睡半醒的时候,其实是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东西的。
模模糊糊地,我就看到一道黑影站在我的床边,她的手掌就搭在我的床边,看着形体像是个女生,我寻思着不会是陈小小偷摸地过来找我有啥事吧。
于是我就伸出手准备打声招呼,可是我伸出的手却摸到了一只冰冷又僵硬的手。
困意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慌忙缩回手,摁亮手机,几乎是全身颤抖地朝着刚才的方向照了过去。
此时天色仍有些暗沉,在幽幽的手机光里,我看到了一支笼在大红袖里的纤细惨白的手。
沿着手臂向上,我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惨白带着些铁青色的脸,没有丝毫腐烂的痕迹。
她是我娘,虽然我只在照片中见过,但我一眼还是看出来了,这是我出生时去世的娘。
她身上穿着绣满金花银叶的大红袍。
说实话,这一刻我的大脑已经被吓得短路了,即便她是我娘的尸体,我第一个念头仍然是逃跑。
跑的越远越好。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一把拉开房门,疯狂地朝外面跑去。
来到院子里,看到院子里的景致,我彻底忍不住了,几乎是疯狂地拍打着五叔的门。
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我第一时间想到的能够去依靠的人,就是这个神秘的五叔。
老人睡眠很浅,我突然的动静把奶奶也惊醒了,她拎着蒲扇从房间里走出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小安,这是咋了?”
“你这脸咋这么白,做噩梦了?”
五叔这时候也被吵醒了,他打开房门,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而我这时候已经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哆嗦着手指着我的房间,好容易说出了话,却一下子哭了出来。
我说:“我娘回来了。”
“我娘找我来了。”
听到我的话后,奶奶也跟着哭了起来,她用枯燥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脸颊,看着五叔哭说道:“小安是想他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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