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你爹就是入错了行,你娘是嫁错了郎,不然你爹也不会早早就走了,害得你娘也跟着去了。”
爷爷每次提及我爹时,总是唉声叹气的。
而这时候,奶奶总会拎着笤帚朝我爷爷身上招呼,边打还边骂咧咧的。
“还不是你叫四儿去的,当初要是听我的话让四儿回家,他也不至于让山石给埋在下面。”
老李家有五个儿,我爹排行老四。
听我爷说,我爹是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毕业出来就进了中建局工作,后来在一次挖隧道的工程中山体塌方,就给活活埋在下面了,连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回来。
我爹去世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正逢我娘临产,听到我爹的消息,她伤心欲绝,也难产走了。
那天正好是七月初一,鬼门关开的日子。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我爹的死是意外,毕竟八零年代的技术还挺落后,工地上的安全措施也不完善,山体塌方砸死人这种事时有发生。
但直到这一天,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来到了老李家,他告诉我:我爹是被我爷爷害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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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小安,今年本命年,再过两天就是我二十四岁的生日。
作为陈沟子村里第二个大学生,我并没能光宗耀祖,在杭宁市摸打滚爬了半年后,灰溜溜的滚回了老家洛阳的小山村,在村小学当一名支教老师,当然,是没有编制的那种。
但话说回来,一个穷山僻壤的乡村小学总共就俩老师,一个是校长,另一个就是我,连个看门大爷都没有,有没有编制也无所谓了,反正也没人愿意来这儿教书。
虽说是小学,其实也就两间房,一间下雨就漏水的教室,一间刮风就透心凉的办公室,要真说有啥值钱的东西,可能就是砌墙的砖块了。
那天的放学时间,我正在办公室里备课,就听到屋子外学生们奔跑的声音,虽说小山村的娃一个个都是皮猴子摔不疼,但本着育人为本的教学理念,我还是绝对出去教育一下他们,以此来申明一下我作为老师的权威。
刚推开门,就看到王超越跟陈一凡俩人一前一后的跑过去,村子不大,所以村里的孩子我都能叫得上名字。
本着以德育人的理念,我就教育他们,“王超越,陈一凡,你俩给我站住,不晓得走廊里不准奔跑是吧?”
“信不信我给你们一人一脚?”
作为老师,显然他们对我的教学理念还是很信服的,这也是我一直引以为傲的一点。
他们在听到我的声音后,立马站在了原地。
陈一凡眨了眨眼,一脸奇怪地问我:“小李老师,咱们学校哪有走廊啊?”
我回过头看了看只有两间屋子的学校,愣住了,的确是没有所谓的走廊。
这让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话?
王超越这孩子很精明,看到我的窘境后,他啪地一巴掌甩在陈一凡的后脑勺,“你傻啊,没有走廊那就说明除了教室和办公室,其他地儿都是走廊。”
“小李老师平时怎么教育你们的,不许打人啊。”说着,我轻轻踢了下王超越的屁股。
就在我教育两人的时候,就看到越来越多的学生朝着校外跑去,他们边跑边嚷嚷着,“小李老师,有个大官来村子里了,快去看呀。”
“大官?”我不明就里但也有些好奇,没听村长说过这小破山村被规划啊,怎地会有大官来这儿了。
又叮嘱王超越他们几句后,我也收拾起教案,骑着我爷传下来的二八大杠往回赶。
还没到家,远远地就看到我家门前围满了人,一辆黑色奔驰停在我家门前,在零五年代能开得起小轿车都是叫人竖大拇指的,更别提能开的起奔驰的人了。
“让一让,让一让。”
我大声嚷嚷着从拥堵的人群里挤到前面,刚走进院子里,就看到院子里背对门口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爷爷坐在正屋的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烟杆,一言不发。
而我奶则是坐在小马扎上,用粗糙的手背抹着眼泪。
院子的气氛很沉重,我有些懵了。
男人回过头看我,见到男人的长相,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人长得很帅,就像是电视剧里走下来的明星,剑眉星眸,看起来约莫二三十岁的样子。
男人抬起手指了指院门,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把门关上。”
我有些愣神,看这人的态度,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一样。
男人大概是见到我没反应,又加重了声调说道:“这是老李家的事,关门。”
我回过神,正对上男人微微眯起的双眸,心底突然升起一丝寒意,那是种凌厉如剑的眼神。
我甚至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杀过人,才会有这种让人发自内心恐惧的眼神。
“把门关上吧。”就在这时,爷爷终于说话了,他把烟杆在布鞋底磕了磕,重重叹了口气说。
此时,村民早已经把我家大门围起来,村子小就这点好处,出点什么事要不了一会儿就传遍了。
见到我要关门,这些个爷奶叔婶也是表现得很激动。
“小安,不要关门,有咱们陈家村的人给你撑腰呢。”
“关门干吗?有啥事不能当着大伙的面说?万一这家伙动起手咋办?”
这些人义愤填膺的,也不知道是出于看热闹还是真的担心。
但总归是家丑不可外扬,既然是老李家的事,那就只能关上门解决。
招呼着大家散了后,我把院门关上了。
就在大门合上的那一刻,男人突然往前迈了一步,我甚至看到他的脚掌往下陷了陷,是个练家子。
男人死死盯着爷爷,似乎是要用目光把爷爷千刀万剐了般,那张盛怒的脸像极了佛家的怒目金刚。
他的声音中满是愤怒,“李良玉,你亏不亏心?!”
爷爷磕干净烟杆的烟草后,皱着眉说道:“我亏心什么?我有什么亏心的?”
说着,爷爷抬起手用烟杆指着男人,哆嗦着身子骂道:“二十三年前,不是你个没良心的非要回来,这事早就过去了!”
“啪~!”在一旁坐着的奶奶突然脱下布鞋,狠狠地丢在爷爷的身上,扯着嗓子骂道:“李老幺,你个没良心的,你到底还有啥瞒着我的?”
爷爷被这一鞋底子给抽急了,气的直跳脚,“瞒你,我这辈子能有啥瞒你的!”
二十三年前?
我心头一颤,这个时间点对于老李家来说,是个禁忌的时间,二十三年前是一九七八年,也就是我爹娘去世的哪一年。
我忽然心情沉重了下来,因为我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儿,如果说一九七八年有哪件事能让我奶这么悲愤,那也就只有我爹娘的死。
看着爷爷委屈的样子,还有奶奶老泪纵横的样子,以及陌生男人盛怒的脸,我突然觉得我爹娘的死,似乎并不是我爷爷之前所说的那么简单。
“二十三年前,就是你害死了四哥!”陌生男人盯着爷爷,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后,爷爷气得浑身都在哆嗦着,脸色变得煞白,大声骂道:“老五子,我可是你和四儿的爹,我特娘会害自己的儿···”
话还没说完,我就看到爷爷的眼睛猛地睁大,瞪得像是铜铃一般,接着在几个人的注视下,爷爷翻了个白眼儿,身子突然蹦的笔直,直挺挺地向后面栽倒了过去。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去扶住爷爷,他便一头磕在了厚实的门槛上,猩红的鲜血瞬间沿着爷爷满是皱褶的脸上蜿蜒流淌,再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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