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阳王妃有喜的消息,不知不觉就传遍了汴京城。同僚们纷纷向王舒珩道喜,还说日后要到王府吃小世子的满月酒。
面对铺天盖地的祝贺之声,王舒珩客气应下。
日子平静地消逝,经过小半月的路上颠簸,姜怀远一行人到达汴京正是八月,今日恰好休沐,一大早王舒珩就陪姜莺候在汴京码头。
姜莺的肚子已有三个月,但她不显怀依旧身量纤细,身着青色绣花罗衫和珍珠白胡绉裙,站在风中亭亭玉立,若不是已梳上妇人的发髻,一眼看过去只以为是谁家未出阁的姑娘。
汴京码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姜怀远一家三口才下船就见远远冲他们招手的姜莺。
这一趟姜怀远带来不少好东西,大大小小的红木箱子被搬下船只,孟澜眉眼虽有疲惫,但见了女儿也是面露喜色。姜怀远和孟澜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白裙装扮素淡的姑娘,这便是姜苒了。
入伏后天气热,太阳底下站不住人。王舒珩亲自为姜莺撑伞,与岳父岳母说上两三句话便上了马车。
知道姜莺同爹娘有话要说,王舒珩自觉识趣地没有打扰。回到王府后,姜怀远先向女儿展示一番他送给外孙的见面礼。
姜莺好笑:“爹爹,他还没出生,你要送不如送我。”
“那怎么行,莺莺要送,小外孙也要送,我的小外孙从小就不缺钱花。”
孟澜则是拿出亲手做的虎头帽,虎头鞋,还有绣着福字的小衣裳。就连姜苒也备了礼物,是一对玛瑙打制的玉镯。
姜莺一一谢过,又问:“二哥哥呢?他为什么没来?”
“他要看顾临安生意,若他也来了,家中生意怎么办?”
姜枫自十五岁跟随姜怀远走南闯北做生意,如今也是姜府的顶梁柱能顶半边天。他人虽没到,却托孟澜给妹妹带了礼物,是一双玉质的项圈。
一家四口话说的差不多,更何况这趟打算在汴京常住有些话并不着急,姜莺看小姑心不在焉的神色,便让小鸠去取那副耳坠。
自从得知耳坠的来历,府中就再没有人动过了。不多时,小鸠捧着一只锦盒进屋,当着姜苒的面打开。
锦盒里头,白玉质地的平安扣耳坠泛着莹白光泽,中间那颗血红宝石也熠熠生辉。姜苒颤着手接过,霎时泪如泉涌。
看到她激动的样子,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姜怀远叹气:“当年归还那小子卖身契,说好的等他做出一番事业就来娶。依照沅阳王所言,周藩该是在坪州遭遇不测,指不定现在……”
孟澜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来,姜怀远没再继续。以前他也是瞧不上周藩的,但若早知道妹妹为了他能等那么多年,指不定当初就松口让周藩做上门女婿算了。
不过那小子性情傲,姜怀远估计即便说了周藩也不会答应。
房中沉默一阵,姜苒擦干眼泪,才道:“我要去坪州。”在众人惊愕的表情中,姜苒平静地继续:“我等了这么多年只想给自己一个交待,无论他在坪州瞎了,残了还是死了,我都要去一趟。”
姜莺其实能懂姑姑的执着,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终于有了线索,任谁被困扰这么多年都不可能放弃。
“姑姑找到他要做什么?”
周藩归还平安扣耳坠便是断情的意思,或许他除去瞎,残废,死亡还有一种更唏嘘的结局,在坪州娶了别的女子。
姜苒神色有些许木然,她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已做的决定向来没人能够撼动。姜怀远知她心意已决,遂决定在汴京休整半月后陪妹妹去坪州。
一路风尘仆仆,用过晚膳姜怀远和姜苒便回房歇息了,唯有孟澜还拉着姜莺的手在说悄悄话。
盛夏,入夜后风都是热的。姜莺坐在小院中,孟澜体贴地替她摇扇。
“沅阳王待你如何?”
姜莺面上浮起一丝羞意:“夫君待我极好。”
今日才到王府孟澜就四处看了一圈,后宅干干净净可见没有纳妾,院中丫鬟婆子也规矩。她不禁抚着姜莺手背道:“如今你有身孕不宜与沅阳王同房,若他要胡来也得有分寸,三个月胎像稳固再说,孩子才是要紧的。”
其实孟澜还想再教教女儿如何处理内宅争斗,但看王府清净,今日晚宴上沅阳王待女儿也是处处呵护,便想着一时半会可能用不上。
姜莺被她说的愈发脸红,娇嗔:“娘亲——”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话,忽见夜色中一个颀长的身影由远及近而来。王舒珩手上提着一只兔子灯笼来接姜莺,他朝孟澜拜了拜:“岳母,天色不早了。”
不得不说,乍一听沅阳王殿下这声岳母孟澜还是哪哪都不习惯,她起身笑了下,说:“是不早了,你们快回吧。”
夏夜繁星如沸,回双宁院的路上王舒珩始终牵着姜莺,他们身后没跟着人,走着走着姜莺就黏到了王舒珩身上。
她笑起来,唇边勾起梨涡:“今日爹爹娘亲入京,冷落你了。”
这话王舒珩不置可否,他好不容易休沐一日,姜莺今天确实没怎么在他身边。王舒珩把她小手握紧了些,说:“那怎么补偿?”
姜莺有事求他主动的不得了,在王舒珩手背亲一下,讨好道:“爹爹要陪姑姑去坪州,你派人跟着他们好不好啊?”
其实就算姜莺不说,王舒珩也打算这么做。坪州路远又临近边陲,这几年虽然太平但不派人跟着怎么行。
不过小姑娘好不容易主动,王舒珩受用,漫不经心道:“就这样?”
姜莺踮起脚尖亲他一口,迫不及待问:“坪州的事你知道多少?”
知道她挂念姜苒,王舒珩便没有再逗她,道:“刑部卷册上记载过一件坪州的案子,多年前坪州通判周渌贪污受贿被弹劾,遂抄家流放,我猜测周藩便是周渌之子。”
“那周渌贪污情况是否属实?”
王舒珩摇头,“这便不知了。不过去年刑部尚书因牵连进杨徽一案入狱,按理说新上任的官员会整理往年卷册,错判还是事实,不日自会有定论。”
其实姜莺也明白,姜苒和周藩一事他们局外人并不能做什么。她唏嘘,世间多少有情男女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在一起,相较之下她与夫君倒是一切顺遂。
“少操心别的事,一切有我。”王舒珩捏她小巧的鼻子。
姜莺点头,“我知道。”
她比世上的大多数人都运气好,不幸中的万幸,便是遇上王舒珩。“谢谢夫君,若有来生还要与夫君在一起。”姜莺忽然抱住他。
“那就说好了。”王舒珩摩梭她的乌发,亲不自禁在姜莺额头落下一个吻。
徐太医说过,孕期三个月之后可同房,动作轻一些便无碍。想到此,王舒珩忽然把人横抱起来,大步回双宁院。
这夜,绣帏斜掩之处正是一片旖旎风光。姜莺跪在床榻上,纤弱无骨的身子一阵比一阵更为剧烈的颤抖。小姑娘的眸光落在床帷之上,虚虚实实晃的她头晕目眩。
屋内烛火摇曳,姜莺看不到王舒珩的神色,却能听到他的声音。男人附在她的耳畔轻咬白嫩耳垂,那低沉的嗓音一声比一声蛊惑,“莺莺,叫我的名字。”
“夫君——”
……
顾及姜莺有孕王舒珩全程温柔至极,只有当情动难耐时没忍住,在她肩上咬一口留下牙印。事后姜莺被抱去沐浴,她浑身酸软像牵线木偶般由这人伺候,迷迷糊糊中穿好寝衣回到了榻上。
夏夜有蚊虫,今夜两人回房没来得及点驱蚊的香茅。姜莺睡下后,不多时便听到嗡嗡声,她烦的紧,好看的秀眉蹙起,看上去极为可怜。
“夫君,热——”她低声喃喃,又道:“有蚊虫——”
为了让小姑娘睡得好一些,王舒珩从桌上拿起一把小扇,一手支着脑袋一手在她身侧轻轻扇风。
有了他的悉心伺候,不多时姜莺果然安静地睡着了。王舒珩摇扇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他凝望妻子恬静的睡颜,不知不觉天边已经泛起青色……
翌日,王舒珩下值偶遇独自喝闷酒的姜怀远。许是还在烦恼妹妹的事,姜怀远一个人拎着酒壶坐在亭中,身旁的小厮丫鬟都不敢上前劝解。
姜怀远眼尖,醉意朦胧还能认出他,不禁喊:“贤弟——过来陪兄长喝两杯。”
静静站立片刻,王舒珩还是走了过去。这会姜怀远明显已经醉了,王舒珩问小厮:“姜老爷喝了多少?”
“四壶。”
话音刚落,姜怀远就给他满上一杯,说:“贤弟,喝!”
王舒珩屏退下人扶起姜怀远,亲自送他回屋歇息。一路上姜怀远并不配合,但王舒珩毕竟是武将身手制服一个醉鬼绰绰有余,姜怀远只得脚步虚浮地跟着走。
“我姜怀远儿女双全,家庭美满,若有下辈子还与他们做一家人。”他打了个酒嗝,好在王舒珩没嫌弃,一路把人搀回屋放到床上,姜怀远又拍着王舒珩的肩膀道:“贤弟,好贤弟——”
接二连三的贤弟让王舒珩脸色不豫,他不想和一个醉鬼计较什么,只道:“岳父好好休息,我去唤岳母过来。”
“岳父?”姜怀远怔了一瞬,眼中竟是茫然交织,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正经道:“是了是了,沅阳王殿下娶了莺莺,是老夫唐突了。”
且说着,便支起摇摇晃晃的身体要向王舒珩跪拜赔罪。王舒珩一把扶住他,道:“免了,下不为例。”
他把醉鬼安置好便派人去寻孟澜,临走前却听姜怀远自言自语:“今生无缘,来世再与沅阳王殿下做兄弟。”
“不必!”王舒珩一字一句缓缓道:“下辈子还做姜老爷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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