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汽车颠簸在山路上,车内的乘客都昏昏欲睡,十分安静。
姚子清塞着耳机,手肘撑在窗户边手背抵着下巴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微垂的眼眸一片平静。
重生之初他尽管再思念家人也不敢立刻回家,如果被他们看出自己异样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在重生时正好放假,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从末世中调整过来。
现在离二哥所在地方越来越近,却与自己想象中的不同,反而格外平静。
之前有想过,要不要将末世的事情编造一个理由告诉二哥,例如梦中预言,先人托梦之类的,反正有空间戒指,哪怕这么离奇的事情估计二哥也肯定会相信。
到时候再将戒指交给二哥,如果戒指在二哥手里,一定比在自己手里用途更大。
可惜这个计划终究没能实行。
至于要不要将末世的事情告诉二哥,姚子清从来没想过要对二哥隐瞒,只是在想要怎么说出来。
重生的事情,他不会对任何人说,只会将它永远埋在心底。
程辉接到门卫兵的电话还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了,让门卫兵把人带去会客室等着,自己放下笔往特连走去。
程辉并不是军校毕业而是从入伍之后在部队里一步步爬到这个位子。
两年前上头调任过来了一个刚毕业的副连级中尉,对于这种在他们眼里等同于'子弟兵'一样存在的人,他们其实并不太喜欢。
就像是正规路子瞧不起野路子'没文化',野路子看不起正规路子的'娇气'一样。
而这个雷萧却让他颠覆了对'子弟兵'的看法,静止不动时沉稳如山的气息,并不算壮硕的体格却给人一种巍峨的压迫感。
而与他交手之后更是让程辉另眼相看,只是四年军校毕业生,却能够跟他们这些在部队里摸爬滚打十多年的人不相上下,若说是有这种家庭背景自幼接触倒没什么稀奇,可是当案里写的十分清楚,这只是个从农村里出来的孩子。
可惜程辉这个正级对雷萧这个副级刚改变看法起了一点兴趣之后,人直接调到特连去了。
仅仅只是一年的历练,其成长的速度更是让程辉惊叹。
所以只要雷萧没有任务的时候,程辉最喜欢干的就是拉着他陪练,交情深了之后,更是常常拉着他在休假日出去喝一杯,虽然雷萧向来滴酒不沾。
虽然雷萧不善言谈常年冷硬着一张脸,可是熟识之后不难发现,这人并不难相处,不过前提是他不讨厌你。
对于雷萧家里的情况他自然也清楚,有一个年迈的奶奶,一个大哥两个弟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亲人。
而他大哥和三弟都是跟他同父同母,所以一个姓氏。
但只要跟他交情比较近的都知道,他心头最宝贝的是他那个表弟。
特连并不隶属他们军区,只是在同一个大院里。
门卫兵说找他们连雷副连长时他才愣了一下,不过姓姚却叫雷萧二哥,除了他那个宝贝弟弟应该就不会有别人了。
雷萧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敲门的人,将手里的文件夹递给站在旁边的人
“与上一季的数据做个对比,统计出结果分析给我”
旁边的士兵行了个军礼拿着文件连忙走了。
心都要冻碎了,雷队果然跟传说中的一样,站在旁边都胆战心惊好可怕qaq!
程辉见小兵夹着尾巴跑了收回目光笑道
“又不是对着敌人,我说你的冷气能不能收敛一点,人家新来的孩子,别给人造成心理阴影”
“心理素质不过关趁早滚蛋”
程辉耸耸肩,那些新兵蛋子不是他操心的事
“你就不问我找你干嘛?”
雷萧专注归类手里的各项数据,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程辉嫌弃的啧啧两声
“真不知道你在家是不是也这样,你那个弟弟怎么受得了你”
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居然这么对待我这个送信的小天使,老远跑过来特意告诉你家宝贝弟弟在接待室等你,你换了单位怎么没跟家里说,这幸好你没出任务,不然人家不就白跑一趟...”
雷萧看了眼不停碎碎念的人,放下手中的东西直接起身朝外面走去。
程辉眨了眨眼睛,居然被无视的如此彻底“啧,好想去围观( ̄- ̄)”
姚子清坐在接待室里,时不时朝着外面看看。
在来的路上并没什么感觉,现在终于到了,等下就能见到二哥了,却开始心神不定了。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也是转眼即逝。
在略微的焦躁中,门把手被人转动。
姚子清的心随着转动的声响猛的一提,不自觉的手握成拳,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门口。
随着门被人拉开,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整个出现在视野里。
头发很短,但并不是部队统一的寸板头,饱满的额头,粗黑的眉毛下一双凌厉的双眼,内双偏长,瞳孔漆黑,直视人双眼时总给人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高挺的鼻梁让五官显得更加立体,厚薄适中的双唇,常年不苟言笑的表情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年龄。
经过部队的磨练,曾经的老成稳重更加内敛,气势收放自如更加显得深不可测。
姚子清怔怔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二哥,对二哥来说他们将近有两年未见了,上次见面是大一那年过年时,后来的这几年他都有意避开。
可是对他来说,他跟二哥已经隔了一个生死轮回的时光。
原来已经有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好好的看过二哥,他的二哥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而他也不再是跟着那个背着背篓的小孩身后步履蹒跚的幼童了。
那些画面恍若昨日,可眼前,他们却已经长大了。
还记得那年他才初三,二哥已经大一了。
明明考上了大学,整个村子也没多少大学生,而且还是东临省的大学,要知道全国最好的学府都集中在这个省里,在村里这还是独一个。
可是奶奶却不开心,就算脸上笑着,可是看着二哥的眼神却有种难过的感觉。
那个时候他以为奶奶是不舍得二哥,而且二哥考上的还是军校,更是需要吃苦才能熬出来。
当初知道二哥的志愿时他还问过为什么要选择军校,那时二哥说他喜欢,既然有这个能力自然要选择自己喜欢的。
他还很天真的替二哥高兴,考上了如愿以偿的学校。
结果高二那年,有一次三叔公喝醉了说了醉话,他这才知道二哥根本就不喜欢军校,他从小的志愿就是做一个医生。
三叔公懂一点点中草药,虽然并不会把脉望闻问切这些,但老人总有一些岁月积攒下的智慧,村里很多人有些小病小痛都会找三叔公帮忙抓个药。
三叔公说二哥小时候总喜欢在他帮人抓药的时候跟在旁边看,他家里唯一的一本草药书被二哥是看了又看。
还曾问过这么喜欢看这些是不是长大打算学医,三叔公说那时候二哥满眼的坚定,说长大之后一定要做一个优秀的医生。
因为他们的父母是死于车祸,来不及医治才导致身亡。
而爷爷也是从山上不慎伤腿,没钱去大医院只在镇上接骨处理了一下,最终因为感染去世。
所以做一名医生一直是二哥的执念。
而最终选择了军校却是为了他。
从小他就喜欢画画,天分还算是不错,可是家里一个老人要养活四个孩子,还是四个男孩,能够让他们吃饱饭就已经很不错了。
奶奶却坚持让他们四个全都上了学,只要能念,就一定要供他们念下去。
生活已经够艰难了,哪里还能再培养一门兴趣。
虽然他喜欢画画,但也很明白家里的情况,所以只能偶尔在纸上空白处画些小人花草鸟鱼,小学到高中班级的黑板报基本上都是他画的。
二哥看他从小就这么喜欢画画,总会收集空白纸,或者班上有谁作业本还剩几张就不要了也会特意去要过来将没写的那几张撕下,累积到一定的数量订起来给他当画本。
随着画本慢慢增多,二哥想要将他培养成画家的念头也更加强烈。
医学不是四年制,那要念很久才能念出来。
可是军校不止所有费用全免,每个月还有补贴,不但能给家里减轻很多负担,还能将每个月的补贴存起来给他今后念艺术类院校做学费。
而且在校期间如果表现特别优异,就会有很多比赛的机会,那奖金也会很丰厚。
而且二哥四年后毕业,那时他正好上大学,在国内不管他考上哪所大学到时候都有能力供他去读,就算想要出国也不是没可能。
就这样,二哥为了他选择了最幸苦的一条路。
所以高三那年他将所有与画画有关的东西,连同床底下堆的满满各种不同纸张装订在一起的画本,全部封存在箱子里再也不曾打开。
在填写志愿的时候二哥还特意回来,带了很多艺术学院甚至国外学校的资料。
还记得那时他看着那些精心挑选的宣传册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很久没画画了,也不想再画了”
二哥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眸子静静看了他片刻,语气很平静却字字有力“喜欢就画,学费我有,选你喜欢的念,其他的有我”
而他的回答却很伤人,他说“我喜欢画画你就以为画画是我的梦想,所以你放弃了你自己的梦想来帮我圆梦,可是你从来就没有问过我什么是我想要的就自己决定了我以后的路,你以为是为我好,可是这些都是你的意愿从来就不是我的!”
他当时根本就不敢看二哥的表情直接推开他跑了出去。
他知道他的话很过分,可是只要想到二哥牺牲了自己梦想只是为了让他以后可以随心所欲地画画,那些刻薄的话就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
想到那年二哥说军校是他的志愿自己替他开心的样子,姚子清就后悔的恨不得这辈子都不曾拿过画笔。
从此以后他对于画画也会下意识的排斥,从心底感到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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