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瑶提出誓盟是为了给予识相的家族一种保证,同时也是对国内各个家族进行分化和拉拢。
不是每一个家族都有韩氏的体量,更多的家族可能有野心,只不过那些体量小的家族,他们的野心距离威胁到智氏的同时还很远。
智瑶同时知道一件事情,任何的改革都不能过猛,哪怕改革是一件好事,一定会损害到某些人的利益,越是过猛越容易遭到更猛的反击。
儒家的这一句话“治大国如烹小鲜”说得很对,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去进行谋划,越是大事越不能过于急切。
事实也证明了一点,越是动静闹得极大的改革,基本也是以轰轰烈烈的方式结束,很少能见到成效,更多是以悲剧收场。
现在,狐尤愿意跟智宵说那些话,其实就是在表明心迹。
狐氏很满意智瑶能拿出分封策略,不会在智瑶完成“一天下”时成为障碍,只会成为助力来换取功劳,为更长远的以后积累筹码。
这对智瑶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哪怕韩氏想做什么也已经失去了可好的盟友,最大可能性保证了原国的内部稳定。
如果狐氏和绝大多数家族接受与智瑶进行盟誓,存在少数有意见的家族将不构成障碍。相反这些心里有意见二代家族在大局已定之下,他们只能表现出更多的配合,换取智瑶难以找到算账的理由。
包括智瑶在内的许多原国高层待在“新郑”没有挪动位置,集结完毕的楚军却是没有动作。
楚军没有动作对原国来说并不是好事。
“各部楚军操练不断,磨合日久战力必定增强。”司马穰苴先说出担忧,随后又建议道:“大王,臣私以为应当给予引诱,抑或逼迫楚军尽快北上。”
孙武立刻附和道:“臣亦以为应当逼一逼楚国,不可使之安逸操练。”
他们为什么要停在“新郑”不动弹?不就是在给楚国压力,同时震慑郑地、宋地以及刚刚从楚国占领的楚地嘛。
看到给予楚国的压力仍旧不够?智瑶是要再有新的行动来逼迫楚国了。
智瑶看了一看程朔,说道:“中司马可愿为‘将’,率军攻打越国旧土?”
程朔没有犹豫,行礼铿锵有力地应道:“臣愿往!”
智瑶点头说道:“寡人再予你二‘师’同往吴地,‘将’四‘军’、二‘师’,务必攻下越地。”
程朔再次大声回应:“诺!”
原军跟楚军在吴越之地已经打了将近两年,只不过双方大军做得更多的是在剿灭当地反抗的吴人或是越人,互相之间的交战用兵规模并不多。
之前在那边的原国将校以新晋贵族居多,另外还有一些老牌贵族的子弟,中枢进行远程遥控之下,没有设立一个统管战区各种事务的幕府。
程朔这一去,当地的幕府就能建立起来,不用凡事再向中枢禀告,取得中枢的同意再有行动。
两天之后,程朔带着两个“师”的兵力离开郑地,先进入宋地沿着睢水向东,抵达泗水一线又去了之前夫差开启和勾践收尾的运河。
这一片区域当前叫“淮夷”,名字是以前东夷体系各部落的总名称,也就是本来作为一个部落势力联盟的称呼,随后变成了地名。
春秋战国都是这种操作,以至于能从许多地名找到某些亡了国祚的国号,曾经晋国的“原”地、“温”地、“贾”地等等就是这种情况。
“登船!”
既然是运河,并且一开始就是作为运兵和保证后勤运输而挖掘,肯定就适合用来提供军队走水路快速行军。
大批的士兵在命令下开始登船,程朔则是早就登船在进行等待。
这一条运河被取名叫“邗沟”,以后则是更名叫邗江,从南方的起点就是一座叫“邗”的城邑,北面则是到现代的清江市。
名叫“邗沟”的运河由夫差兴起工程并挖通,两汉还在继续使用,一直到五胡乱华期间被堵塞,有隋一朝的杨广重新疏通,随后的李唐继续使用,五代十国又给堵住,赵宋和蒙元期间不断继续完善,朱明以及“我大清”期间最为繁荣。
因此,邗沟在见证历史的时候其实很能说明一切,战乱期间没有人维护就无法使用,一旦有持续维护则能成为王朝助力。
很多人工运河都是那么回事,它们不止见证了历史兴衰,也是中华文明的隗宝之一。
原国在占领并形成管控之后,由于运河刚建成不久的关系,压根就不用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进行维护,倒是在运河的起点与终点兴建了不少造船作坊。
程朔这一次率军过来,乘坐的船分为两大类,一些是缴获来的“翼”船,另一种则是原国自行打造的平底“楼”船。
就是楼船没错了,无法用来海航,可是在内河却是最佳的运兵船只,还能用在打内河水战上面。
一艘两千料(五吨)的楼船,一次最多可以运载三千名士兵,只是不想太过拥挤和增加危险性,一般一次也就运载两千士兵左右。
吴、楚、越体系的“翼”船,最大的船型搭载士兵也就百名左右,再多是真的放不下了。
程朔带来的两个“师”只需要七八艘楼船就能装载完毕,剩下的物资可能需要两艘楼船才够。
当地的官员一共给准备了六艘,其中有两艘是用来运转粮秣以及器械,只有四艘用来运载士兵,以至于五艘楼船搭配数百条大大小小的“翼”船浩浩荡荡组成一个庞大船队南下。
“原国又遣派援军?”
“快快寻找旗号,务必窥知前来者何人。”
“乃是程氏,程氏乃是原国公族,亮出‘将’旗,以原国军事亮‘将’旗便是为将。”
“吴地原军将有幕府,速速派人回去禀告!”
这一条“邗沟”总长度超过一百七十公里,楚国与原国在吴越之地已经交锋了两年,楚国那边怎么可能不在“邗沟”埋下探子呢?
楚国视原国为大敌,他们肯定要想方设法摸清楚原国的权力构造,太明白一个区域的原军有没有建立幕府的区别了。
某地的原军没有幕府,代表当地没有建立一套统管全局的指挥班子,等于无法进行规模太大的战役,有了幕府则是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既然有叫程氏的主将过来组建幕府,分明就是原军接下来会有大动作,窥知到这一情报的楚国细作肯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将消息送回国,让楚国君臣早点做好相关的准备。
原历史版本要到战国阶段才会重视情报,各自安插间谍或是安排细作窥探情报。
到了书中的这个历史版本,智瑶根本没有给列国太多用来适应的时间,直接将他们给兼并了。
楚国作为仅存的大国之一,他们更需要赶紧适应。
最为有趣的是,楚国最大的敌人是原国,偏偏楚国君臣又在对原国进行各种模仿。
这种情况挺好理解,已经有一个榜样在前,明确知道做什么是正确的,学习能够少走非常多的弯路,为什么还要玩个性呢?
原国这边很清楚打出将旗会被窥知,程朔还是打出将旗的原因太过简单,他本来就是担任逼迫楚国的任务,不摆明身份或许能够在吴越之地起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作用,可是只会让楚国进行全面龟缩的作用。
程朔摆明旗号过来,楚国那边会起到一种更为急切的心理,思考要不要全军压上。
楚国在知道原国在吴地设立幕府之后,对越地增兵是一种必然。
所以,哪怕程朔无法调动楚军北上,起码可以吸引更多的楚军进入越地,争取把越地的楚军全部吃掉。
“夫差凭借此运河便可青史留名,后世不知几人感恩。”程朔看着运河两岸,看到的是大片的耕作地。
程朔有点想多了,着实没有多少人感恩夫差,甚至杨广也得了一个“罪在当代,功在千秋”的评价。
做了好事得不到感恩正常吗?讲实话就挺正常的。何况一件事情的起因实在太多,做事的过程又有这种那种的情况。
在修建运河的一开始,夫差就想到了开展农耕,运河是让几个大湖泊形成交汇,湖泊的面积因为有大江水灌入并没有缩减面积,一大片区域的可用水却是激增了。
农业生产缺不了水,有足够水源的前提下,再加上该区域的山地不多,勤劳一些开荒肯定能变成鱼米之乡。
有道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成功占领这一片区域的原国就在享受夫差与勾践的成果,不止有便利的水上交通线,还增添了至少二十万顷的农田。
运河的沿途兴起了很多新聚居而成的村庄,当地的人一部分来自宋地,更多则是愿意接受原国统治的旧吴过人。
同时,有几座城池分在运河的沿岸,它们一样是夫差下令修建到一半,随后由勾践再下令完成。
这些城池是作为中转站的存在,没有居住普通黎庶,只是存在驻军以及负责维护运河的徭役人员。
因为“邗沟”直通大江的关系,楚国也是一个有极多水军的国家,原国不止在“邗沟”起点驻扎了一支水军,平时也有船队在运河之内进行巡逻。
程朔就知道一件事情,原国有大小各类船只合共两千余驻扎在“琅琊”那边,一次性能够运载五万左右的兵力,有需要就能通过沿海航线抵达吴地或越地的沿海进行登陆。
同时,程朔也知道原国已经有水军尝试向更远的大海进行航行,似乎是在找一处被命名为“脚盆鸡”的列岛。
不得不说的是,听说“脚盆鸡”这个名字,好多大臣认定那些列岛上的特产就是鸡。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的猜测很正确,只是理解错了智瑶的命名涵义。
因为原国不断向远海探索的关系,尤其是好多原国的船只会登陆半岛,妫姓陈国那边感到非常紧张,已经不止一次派遣使团到“中京”表示恭顺,并且还确认了原国是陈国宗主国的关系,每年都要派人进贡。
等待程朔的船队抵达“邗”这边的出口时,登陆的地点便是驻防舰队的停泊区域。
“叔父。”智林带人进行迎接。
程朔只是点点头表示回礼,随即问道:“楚军可有异动?”
他们用时两天走完运河,讲道理运河沿途有楚国的探子,应该还在赶路的阶段,没有那么快将情报送回去。
所以,程朔问的是越地楚军当前的状况。
智林答道:“与平时无二。”
程朔再次点头,说道:“我部在此驻扎,等候‘琅琊’船队抵达。”
智林之前没有得到通知,并不知道会有船队从“琅琊”过来,一听猜出是个怎么回事,大致上明白程朔的船队为什么不是将部队运输到大江南岸,选择再“邗”驻扎了。
“大王今次便让叔父登陆越地?”智林真的感到讶异。
程朔注视着智林,说道:“我将在此设立幕府,日后‘邗’亦是幕府管辖之下,于运河有所疑惑早日发问,是否越地登陆则非你应知之事。”
倒不是出于保密需要,纯粹是负责哪里就专注于分内之事,其它事情知道多了容易分心。
智林知道自己也被归入幕府管辖,很是自然而然地索要证明,也就是来自智瑶的文字命令,不是程朔说什么就是什么。
程朔并没有觉得权威受到冒犯,相反很欣赏做事严谨的智林,出示来自智瑶的文书之后,说道:“小辈之中便是你与英、阳最有出息。既有出息,万般不可懈怠,辜负大王栽培。”
本来吧,他们虽然是智氏的族人,只是并非嫡系,完全是自小被归于智瑶麾下,得到了良好的教育,得到建功立业的机会才能把握住,进而改变了人生轨迹。
程朔最满意智瑶的地方就是一直在培养族中的小辈,一切只因为活到了一定的岁数,太清楚出身尊贵也要有相应的能力,要不然再尊贵的出身,本身是一个废物,多少人就是因为把握不住失去了所有。
“林不敢辜负大王!”智林回道。
程朔笑着挥了挥手,示意该干嘛干嘛去。
而后,程朔开始远望大江的波涛,觉得它在原国与楚国的大战,乃至于以后“一天下”的格局都将显得无比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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