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他从凛冬来[救赎] > 52 大学

填完志愿的没多久,一中校门外拉起了大横幅。

    潮湿炎热的天气丝毫没有影响一中师生的心情。这次一中本科上线率创了历年来的新高,光是首都两所一流学府的录取人数就比去年多了三分之一。

    童妍是被李语涵的电话打醒的。

    “童妍,恭喜你考上B大!你照片在第一排呢,和沈肆一起简直是一中的颜值担当!”

    李语涵也考了个不错的一本,声音透着飞扬的喜悦。

    童妍在床上翻了个身,迷糊笑了声:“同喜同喜,你也很不错啊!”

    李语涵咯咯笑着:“嗐,和你比差远了。你现在啊是我们学校的传奇人物,自己是个学霸不说,还把常年吊车尾的沈大魔王一起带上了Z大,不要太励志好吗!”

    “是他自己努力,和我没关系啦……”

    说着,童妍觉察出了不对劲,“你刚说沈肆报了哪个学校?”

    “Z大啊!”

    李语涵说,“我正想问你这事呢,沈肆怎么没和你填报同所大学啊?虽然Z大也是一所985重点大学,但他那个成绩不和你一起上B大,未免太可惜了。”

    童妍觉得自己还在梦里还没醒。

    “你是不是看错了?”

    她打断李语涵的话,轻声说:“沈肆和我约好了的,志愿会一起填报B大。”

    李语涵停了下,迟疑道:“是吗?难道他第一志愿没录上?不可能啊!”

    童妍也迷惑了,问:“班长你有光荣榜的照片吗?发给我一下。”

    李语涵说:“行,等着哦。”

    挂了电话不到半分钟,微信叮咚响了。

    童妍点开李语涵发来的照片一看,顿时懵了。

    从她的照片往下数两排,冷峻帅气的少年看向镜头,嘴角的弧度浅淡而柔和。

    而沈肆的照片下,赫然写着金黄加粗的志愿学校:Z城大学。

    童妍确认了几次,录取沈肆的学校的确是“Z大”,而不是约定好的“B大”。

    他们被分去了天南海北的两座城市。

    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间。

    童妍心脏蓦地一慌,像是从云端直直地坠了下去,陡然清醒。

    她匆匆换了衣服,甚至来不及洗漱就光着脚冲出了卧室。

    “妍妍,早餐还没吃呢,你去哪儿?”周娴在厨房喊,然后回答她的只有急促的关门声。

    童向阳早有预料,将手里的西装挂回衣架上,叹了声说:“我今天还是请假吧。”

    要是闺女知道,那少年是背负着怎样隐忍的痛陪她走完这最后一个月,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七月份的雨水打在身上,潮湿黏腻。

    童妍打了车去沈肆的住处。出门太着急,坐上车后她才发现自己鞋子穿反了,帆布鞋面上溅着细碎的泥点。

    下车,上五楼,她顶着一身水汽叩响了沈肆的房门。

    敲了两三分钟,隔壁人家的女人抱着小孩儿开门,皱眉看着童妍说:“这房子隔音不好,别敲了!住这的那个男孩子昨天就搬走了,你不知道吗?”

    “搬……走了?”

    童妍额发滴水,不可置信地问:“他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女人哐当关上了门。

    童妍站在原地,有一瞬的茫然。

    头发和衣服湿了,有点凉。感应灯亮了又灭,楼道里静悄悄的。

    再也没有一个少年裹着满身寒气出现在楼梯口,用沉默深沉的眼神望着她。

    童妍站了很久才想起兜里的手机。

    她咬着唇给沈肆拨了个电话。

    嘟嘟——

    在拨号自动挂断前的一秒,对方接通了电话。

    但对面很久很久没有说话,童妍只能听到呼吸夹杂着微弱的电流声传来。

    “沈肆?是你吗?”

    童妍嗓子发紧,哑声问,“你在听吗?”

    几秒的空白,那边轻轻地“嗯”了声。

    熟悉的、低沉的嗓音,童妍几乎落下泪来。

    还好,还好,他没有出什么事。

    她红着眼睛,憋了很久才说:“我看到你的录取学校了,是不是弄错了?”

    童妍怀揣着一丝希冀,静静等待沈肆的回应。

    但很快,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沈肆告诉她:“没有错,是Z大。”

    “怎么会呢?是第一志愿没有录上吗?”

    想了想,童妍又努力撑起一个笑来,“没关系,还有时间,我可以改志愿。实在改不了,大不了我再……”

    “妍妍,我说过,不要因为我而束缚你前进的脚步。从今往后,去过你想过的生活,也……”

    他停顿了一下,“也忘了我。”

    “什么意思?”童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不是因为冷。

    她语文理解能力一向是强项,可现在脑子就像是宕机似的,理解不了沈肆这句简单的话。

    “还记得我说过的么?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活在黑暗里……”

    “不管你在哪个世界,我可以陪你一起!”

    那边是很久的沉默。

    童妍又低头重复了一遍,带着鼻音轻轻说:“我可以陪你一起的,沈肆。你看之前那些日子,我们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手机那头有一声压抑的气音,很短促,童妍甚至来不及分辨是风吹过还是他呼吸哽咽。

    “一点都不好,童妍。”

    沈肆的嗓音很哑,像是吞着冰刃。

    他将这一个月来的伤痛和恐惧摊开在她面前,告诉她:“一个无权无势的高中生,骨头再硬有什么用?霍家只需动动手指就能将他碾死。这几个月来,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怕霍钧出现,怕小敛和你出事,这样的日子已经够了。”

    “沈肆……”

    “继续在一起,我们谁也救不了谁。童妍,我的人生已经是这样了,但你还有机会,你以后……会遇到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

    沈肆顿了顿,艰涩道,“抱歉。”

    这算什么?

    之前为了B大而奋斗的甜蜜都是假的吗?

    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每次她以为可以触及幸福的时候,总是会戛然而止?

    童妍看着挂断的电话,呆呆站在楼梯口。

    雨声淅淅沥沥,她眼睛里也下起了雨,面对那扇永远不会再打开的厚重的防盗门,好像忽然间失去了容身之所。

    太突然了。

    是噩梦没醒吗?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童妍一遍一遍问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可是没有答案,她找不到答案。

    ……

    去往机场的小轿车上,沈肆握着手机,额头抵着手腕上的幸运珠不住深呼吸。

    许知书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少年双肩颤抖,能听到些许零碎的、压抑到极致的哽塞声音。

    他蓦地心痛。

    从认识沈肆的那天起,这少年就有着狼崽子一样的凶狠冷漠,能忍一切难忍之痛。

    这是第一次,他看见沈肆这样脆弱的一面。

    离开那个女孩,无异于让他把心头肉一片片剜出来。

    “小肆,你真的舍得下她?”

    许知书心生不忍,将车停在路边,“你的武术才刚刚登上起点,九月份就是中俄友谊赛,这是你登上世界竞技舞台的敲门砖。你要真回了霍家,这一切都没了。”

    沈肆握拳的指节泛白。

    许知书叹了声,认真地说:“师兄说认真的,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过了很久,久到许知书以为等不到回答时,沈肆抹了把脸抬头。

    他的眼尾泛着脆弱的红,将空洞的目光投向窗外,哑声说:“走吧,师兄。”

    “小肆,你再想想?”

    “走。”

    少年咬唇靠在椅背上,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

    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他始终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和那私生子叔叔合作后,他得到的唯一教训,就不是不该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沈肆认清了现实。他的存在,只会将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个拖下深渊。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一个人躺在无边的夜色中忍受命运的愚弄,满脑子都是一个疯狂的念头:杀了霍钧。

    周娴的出现,只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死一般的沉寂中,许知书重新启动了轿车,机场的标志近在眼前。

    沈肆抿着唇线,想起了最后一次送童妍回家时,在林荫道上遇见的童家夫妇。

    他不怨他们。

    他们只是像自己保护童妍一样,在保护着他们的女儿。

    但沈肆没有想到,童向阳会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小沈!”

    那天傍晚,童向阳叫住他。

    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跑两步就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年轻人就是身体好啊,走得这么快。”

    沈肆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身后,童向阳小心措辞着,声音里满是矛盾无奈。

    “叔叔是个平头百姓,有着普通人都有的弱点,也是迫不得已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毕竟,谁不想女儿开开心心的呢?但你还年轻,不要过早地对这个世界失望。”

    沈肆咬着唇肉,半晌说:“我没有怨你们。”

    正是知道他不怨不恨,所以才于心难安啊!

    “你误会了,我追上来不是想请求你的宽恕。我人到中年,虽懦弱无能,但好歹有二十年积攒的从业经验。”

    童向阳走上去拍了拍沈肆的肩,“所以,你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听听我这个专业律师的建议?”

    沈肆一僵,回过头来。

    童向阳抬手看了眼手表,露齿一笑:“按分钟收费。先赊着,以后记得还。”

    那天从日落到天黑,童向阳和沈肆谈了整整三个小时,从取证的角度,给了他很多专业的建议。

    的确,沈肆知道自己的翅膀还不够强大,逃离不了名为“霍钧”的阴影。

    但既然逃不掉,不如回到炼狱,亲手打破这枷锁。

    ……

    童妍回到了家。

    听到开门声,紧绷着弦的夫妻俩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看着头发潮湿的女儿,童向阳难掩心疼,搓着手说:“闺女回来了?中午想吃什么?做你最爱吃的藕夹好不好?”

    “我不饿,中午不想吃。”童妍蔫蔫说完,关门回了自己房间。

    她衣服没换,头发也懒得吹干,就这么湿乎乎坐在书桌前发呆。

    看着窗外雨水沥沥,她愣愣地想:明明前几天还是晴空万里,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天了?

    这个世界怎么好像,一点光亮也没有了?

    笃笃两声,周娴敲门,端着一杯姜汁可乐轻轻进来。

    “妍妍,去洗个澡,别着凉了。”周娴将姜汁可乐搁在童妍桌上,紧皱的眉头下藏着心疼。

    童妍没有理会那杯冒着热气的可乐,只趴在桌上,慢慢、慢慢地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妈妈,我好难受。”她说,眼睫湿润。

    周娴张了张嘴,忍着心软劝她:“妍妍,你还小,这只是你人生中一个小小的经历而已,一切都会过去的。”

    难得温柔的母亲,却让童妍整个人一颤。

    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周娴,小声问:“妈妈,你怎么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周娴脸色微变,随即不太自然地撩了撩鬓发。

    “您知道我和沈肆谈恋爱,也知道他刚刚和我分手了?”

    童妍看着这个生她养她的女人,“您为什么一点也不感觉到惊讶?”

    周娴答不上来。

    面前的少女还有四个月就十八岁了。她聪明细腻,重情重义,不再是十年前那个转头就将邻居的电话号码忘在脑后的八岁小孩。

    这样的沉默足以说明一切。

    童妍眼眶酸涩,明白什么似的,“所以,您一开始就知道我和沈肆的事,这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

    她嗓音颤抖起来,几乎哽塞着问:“您去找他了,让他和我分手……是吗?”

    周娴看到了童妍眼里的信任在逐渐崩塌,这一刻,她的心痛并不比女儿少分毫。

    她没有否认,也不后悔。

    自从在童向阳嘴里知道沈肆真正的身世后,知道当年她艳羡的邻居家夫妻的过往后,她忽然释怀了,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狠下心去找了沈肆。

    周娴看着女儿的眼睛,竭力平稳地问:“你知道他亲爸是什么人吗?”

    “那不是他爸爸!”童妍几乎立刻反驳。

    那拔高的声线令周娴一怔,初二那年的记忆在渐渐复苏。

    房间里只有闹钟滴答走动的细微声响。

    “妍妍,你以为你能救他,你们这个年纪的人总以为自己能当英雄。妈妈是老师,也曾满怀热血觉得自己能拯救全世界,可是后来才发现很多事都是有心无力,谁也不是上帝。沈肆没有什么错,可他躺在深渊底层……”

    周娴抬手捂住了嘴唇,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你知道吗?那是光都照不进的地方,即便是我和你爸爸联手也无能为力!妈妈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拉住你,不让你陷进去。”

    童妍的眼睛也红了,心脏仿佛能拧出血水。

    “可是妈妈,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从深渊里拉上来。”

    童妍轻声说,“您怎么能,又将他亲手推下去呢?”

    她想起了沈肆无数次专注凝视她的眼神,想起了街巷岔道里的亲吻,想起了夕阳下他询问能不能给她拍张照片……

    在楼下,他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像是乞求着挽留什么。

    可他嘴唇动了动,却只能泛出一个苍白的笑来,对她说:“头发乱了。”

    原来从那么久远开始,他已经在做无声的告别。

    无数个她以为甜蜜的瞬间,其实都是施加在沈肆身上的凌迟酷刑。

    “你们就是仗着他喜欢我,仗着他不会伤害我,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在他原本伤痕累累的人生中再添上一道。”

    童妍握紧了手指,看着周娴说,“从小到大我穿什么衣服、扎什么头发,都是您决定的。我以为只要我变乖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为什么还是会变成这样?”

    周娴涩声说:“妍妍,妈妈是为你好。”

    “为了我好,不想我受伤害,所以就可以伤害别人家的孩子吗?”

    童妍的眼泪抖了下来,“您知不知道,每当您说“我是为你好”的时候,我都特别害怕。我怕我还不起这份情,怕我辜负你的爱,我的真的消受不起。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够出去旅游散心,去做任何您想做的事,然后有一天能站在我身边对我说:‘去吧,你也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去爱任何你想爱的人’……”

    爱是成全,不是牺牲。

    当一个母亲要靠牺牲自我来成就孩子时,通常也意味着孩子也要为她牺牲自我。

    周娴也明白了这点,但一个母亲的自尊不允许她在女儿面前低头。

    她微红着眼睛说:“妍妍,有些东西等你做了母亲以后,自然会理解。”

    是吗?

    童妍揉着眼睛想,可她最想嫁的少年,已经一夜之间从她生命里消失了。

    见她快将嘴唇咬破,周娴放软了语气,“妍妍,为了他,你要一辈子不理妈妈了吗?”

    童妍湿润的眼睫轻颤。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不,不会。可是妈妈,您能不能纵容我一次?就一次。”

    她答应过沈肆,不管因为什么事,都不要和父母吵架。

    周娴重重叹了声,摸了摸童妍的脸。

    初二以来第一次,她将女儿紧紧地拥进怀里,用自己柔软的臂弯包容颤抖的少女。

    可即便如此,周娴也没法松口说“好”。

    她不是上帝,预测不到未来。她怕这份放纵,会害惨女儿的一生。

    那天过后,沈肆的电话永远是无法拨通的状态。

    暑假的最后一个月,童妍没有回A市,而是留在C市打听沈肆的下落。

    没人知道沈肆去了哪里。

    后来,她去找了许知书。

    许知书什么也没说,给她发过来一份京城的电子报刊。

    童妍点开一看,心落到了谷底。

    头版头条写着用加粗的字体写着:【疑似霍家长孙的少年首次曝光,来路成谜!】

    照片上只有很模糊的一个背影,戴着黑色口罩,看不清正脸,但童妍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沈肆,她的沈肆。

    童妍当然不会傻到以为沈肆和霍钧握手言和了,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沈肆有多恨霍钧。

    “许师兄,你能不能告诉我,沈肆到底要干什么?”童妍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她无法想象沈肆去了霍钧身边会遭遇什么。

    是充当霍钧争权夺势的工具,还是会成为那疯子“缅怀”林阿姨的迁怒品?

    “沈肆的想法,我真的不知道。”

    许知书叹息,“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八月落下帷幕,九月初,童妍成了B大的一名新生。

    开学充满了新的挑战,有社团,有竞选,每天都忙碌充实。

    闲下来时,童妍也会想想远在沿海Z大的少年。

    脖子上的项链她没有取下。没有收回定情信物的分手,算什么分手?

    就算……就算分手,也得当面说清楚吧!

    童妍加了同届高三的毕业群,托考入Z大的同学帮她打听沈肆的消息,李语涵和成斯文他们也在帮忙打听。

    十二月,首都干冷干冷。

    童妍正在图书馆看书,就见手机屏幕亮了,成斯文突然上线发来一串号码。

    他说:【唐也托Z大武术队的熟人帮你打听到的,这是他现在的号码。】

    这个“他”自然就是沈肆了。

    童妍怔了几秒,才抖着手指回了条信息:【谢谢!下次回C市,我请你们吃饭。】

    成斯文说:【不用谢,高中时你也帮过我很多。】

    童妍按捺住心跳,收拾好书本走出图书馆。

    太着急了,忘了还书刷卡,惹得图书管理处的阿姨批评了好一阵。

    现在是晚上八点十分,童妍走到湖边的长椅上,气温冻得人骨头疼,可她的手却烫得发汗。

    这是近半年以来,她离沈肆最近的一次。

    深吸一口气,童妍闭眼按下了拨通键,然后将锁骨处的坠子拽出来攥在手里,紧张地听着里面冗长的“嘟”声。

    这个号码是她来大学后新换的,沈肆应该不知道。

    她从来没有觉得手机里等待接通的声音这样漫长。

    其实也就十多秒,电话接通了。

    那边很吵,叫嚷声和音乐声交杂,好像是在KTV之类的娱乐场所。

    “喂。”

    清冷散漫的嗓音传来,带着些许不耐。

    时光好像一下子倒退到了半年多前,熟悉到令人鼻根泛酸。

    童妍吸了吸鼻子,轻轻唤了声:“沈肆……”

    玻璃杯哐当倾倒的声响,那边呼吸微凝。

    紧接着,嘈杂吵闹的声音渐渐小去,他似乎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童妍知道他在听。

    这个倔强的、臭脾气的少年,面对矛盾煎熬的难题的时候,总是习惯保持沉默。

    “沈肆啊,我的男朋友走丢快半年了,我每天都很想他,很担心他……”

    童妍对着那片缄默又唤了声,带着柔软的鼻音,问:“天那么黑,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回家的路呀?”

    回应她的,只有沉重微颤的呼吸。

    同一时刻,Z城。

    徐启程是Z省有名的富家子弟,在Z大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就是沈肆——当然,这个“朋友”仅限于他单方面认为,人家压根没承认。

    沈肆这个人有点意思,明明是霍家的种,却宁可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也不愿改姓。

    一个上不了族谱的野种,却只用了小半年就在霍家站稳了脚跟。要说他没手段、没前途,谁信?

    徐启程死缠烂打了几个月,好不容易借着过生日的名义把沈肆请过来,一眨眼,人没了。

    徐启程找了一圈,最终在洗手间里找到了打电话的沈肆。

    “阿肆,你在……”

    徐启程正要开口打招呼,却在看见沈肆的表情时愣住了。

    冷峻阴郁的少年靠墙站立,将手机贴在耳边,低头时一缕额发散落,盖住了微红的眼睛。

    他的脚下落着长而孤寂的影子,唇线抿得死白,像是痛苦,可偏又自虐似的,卑微地聆听着手机里的动静。

    徐启程简直不敢相信。

    这……这他妈还是那个野狗沈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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