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之际,众人也不断伸手想往旁抓取,却是什么也碰不着。
旁边全是崩裂的冰岩,有大有小,一并跟着他们掉下。
何凉凉在冰面裂开瞬间,便发出惊喊,重摔的恐惧,飘过脑袋!心头被惊惧盈满那刻,身子蓦地感觉一阵凉寒,接着鼻口进水,他迅速反应过来,立即手脚并用地往上游。
碎裂的黑洋底下,竟是一抹寒水水潭!
何凉凉心怀惊恐的游上边岸后,便不断换气,试图咳掉肺中进水。
脑袋混乱之中,安爻的声音忽地传进耳里。
“喂!你还好吗?”
何凉凉抬头一看,见对方与他相同,浑身湿透,趴在潭边。
他重咳了几声,点点头后,赶紧问道:“其他人呢!?”
安爻同样急促换着气:“应是分散了。”
何凉凉道:“可我和双悦掉下来时,分明离的不远。”
他往后撇头,入眼的却是暗黑的潭面,哪里有双悦的影子。
安爻:“定是他爬上的地方和你不同,眼下大家都分散了,得先想办法聚头。”
何凉凉颔首,扶着潭边岩壁,握住安爻伸来的手,一同往上爬。
……
潭底另一处。
季澜本就被环在夜宇珹怀里,坠入水中后很快便被抱上岸,可仍是不小心呛进了一些凉水。
他见眼前人不断端详自己神色,便笑道:“我没事,水都咳出来了,你别担心。”
夜宇珹亲了亲他唇角,道:“会冷?”
季澜:“这里至少比外头好些。”
话一落,便感觉一股暖热的气息由手心灌至全身。不过一小会儿,身上湿衣即恢复干燥。
他道:“你也把自己的弄干,不要着凉。”
夜宇珹见眼前人不断瞧着自己脸色,便卸下最后一丝厉色,弯唇道:“我不冷。”
季澜听见熟悉的语调,心头沉重顿时消散大半,说道:“那我再跳入水潭一遍,陪你一起不冷。”
夜宇珹将季澜抱在怀里,抚了抚那张淡雅颊面,看出对方淡眸中的意思,便道:“担心鞭子断掉,我会不舍?”
季澜道:“是我会不舍。”
毕竟这鞭打过他,所谓打出感情。
况且蝙蝠怎能没有黑鞭呢。
夜宇珹这才低笑出声,“鞭断了,并非不能修。”
他将人抱站起身,动作之间,暖流持续流过二人身周,两人的衣袍已无任何湿意。
季澜:“这冰层底下,竟不是原本的黑洋,我原以为冰层裂了之后,大伙儿会直接坠入黑洋里头。”
没想到是一抹深渊黑洞,周围布满青苔,岩石表面皆是水气,潭洞内的灰暗程度与虫烟天色有得拼比。
夜宇珹:“方才坠入的水潭,约莫就是黑洋分流。”
这地方离顶上冰层太远,往上跃也出不去。
两人四周端详了一会儿,只能往水潭旁唯一条路径走去。
季澜:“其余人肯定也都分散了,得先找齐大伙儿,再想怎么出洞。他往高到看不见顶的潭洞天顶望去,道:“不知冰层那头,是不是唯一出入口。”
夜宇珹:“这潭水流动极快,我们起身时的地点,未必是坠落下来的同一处。”
季澜了悟道:“所以另有入口?”
夜宇珹颔首,“且这地方,之前有人来过。”
季澜一怔:“怎么说?”
“刚才经过的路,岩壁以咒法磨平,已非原本的模样。”夜宇珹道,“虽是千年前所留下的咒,可我能感觉,上头残留的咒体。”
季澜有些不安的往旁看去,有些发凉的手掌随即被一抹温热大掌握住,十指相握。
他朝身侧看去,视线昏暗间,夜宇珹却十分精准地,往他唇瓣吻了下。
季澜不禁绽出浅笑,回捏了下对方指间。
……
另一头。
池缎与安赐从潭里游上后,见到几抹人影从不远处游来。
大伙儿奋力游上岸,碰头后,池缎见其中几人不在,面色随即发沉:“爻儿跟凉凉呢?”
安赐同样眉宇紧蹙:“冰层下陷时,知雪和安爻站的近,也许是掉入水潭另一边。”
双悦急道:“还有柳卿!自犼兽出现后,安爻便将柳卿护在身后,他们三人眼下应是待在一起。”
莫潇也道:“大家都先别急,这冰底下既有水潭,便摔不死,依这回声来看,潭洞极空旷,也许绕一绕能会和。”
花青冥握紧拳头:“我身上的符纸方才在对付犼兽时已全数用光,要不便能以符寻人。”
池缎拍了拍他肩:“走,先去寻人!”
双悦蓦地想到另外修为高强的两人,便道:“魔尊与仙尊呢?冰层下陷时他俩离大家最远,不知会在地洞中哪里。”
池缎:“有宇珹在,不必担心。仙尊修为更不在我们众人之下。”
大伙儿互望之际,心神终于稍稍安定,这才继续动身,往潭洞深处走去。
…
相隔几百尺的远处。
其中一条地道里。
何凉凉抹了把额际,道:“怎么感觉已经走了很久?”
安爻见他面色不太对,便道:“你怎么了?”
何凉凉摇摇头,只道:“再走一段路,我就不信这路没有尽头!”
安爻顿时眯起眼,往他膝盖一拍。
何凉凉疼的跳起,喊道:“你搞什么!这是对兄长的态度吗!小心我去告状!”
安爻见他痛的就要站不住,便将他衣摆掀开,发觉对方小腿一角的布料已是染血。
果然,何凉凉掉下水潭时,被潭里岩石划伤了!
他面色不佳,道:“上来,我背你。”
何凉凉却摇头:“我还能走,且这路不知多长,再走一段吧。”
安爻却用力扯过他,道:“别闹了,你不是兄长嘛!兄长就要有兄长的样子!”
这话看似充满挑衅,却不难听出关切。
何凉凉不禁笑道:“看来有弟弟也是件不错的事。”
安爻朝他翻了个白眼,半蹲着身将人背上,道:“还有空废话!如此不配合,这状我到时就一起告。”
何凉凉:“向谁告?神医,我师父,还你家宫主?”
安爻瞥头回了他一眼:“向安赐。”
何凉凉立即噤声。
安爻往灰蒙蒙的地道走去,一面道:“上回老道长说给你的纸条,你离开钦关峰前朝我乱扔的,其实是想丢安赐吧。”
何凉凉伏在他背上,仍是不答话。
安爻调侃道:“你天天动不动和我大吵,和他闹性子时倒是特别安静。”
何凉凉这才气道:“干嘛,难道该学你?日日和神医吵嘴!”
安爻微微耸肩,话锋一转,道:“要不你说说,你和安赐,亲过嘴了吗?”
何凉凉面色立即胀红,“你!你这是和兄长谈事的态度吗!”
安爻:“我俩也差不过几个月,且你既是兄长不如赶紧回答我问题。”
何凉凉这回难得地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小声说:“当、当然有。”
安爻:“其他的呢?”
“什么叫其他的!”
“就是亲嘴以外的事。”
何凉凉已是恼羞,道:“光盘问我干嘛,你和神医呢!”
安爻这次十分干脆,道:“都有。”
何凉凉简直听傻了。
安爻因背着人,故走的缓慢,道:“当年在钦关峰,安赐从你离开后便更加沉默,基本上是不怎么笑的,整天一板一眼,直到我和他进了夜焰宫,他听闻你拜入的是霜雪门门下,这才有了点活人生气。”
安爻踏着步伐,回忆道:“之后,你师父刚被带到夜焰宫那会儿,安赐曾向他打听过你的状况,可你师父当时对夜焰宫所有人都视如粪土,态度更是冷淡如冰,根本无法从他身上听到什么。幸亏你师父他后来摔了床,性情大变,宫主终于决定去雪髯城一趟,安赐才仿佛活了过来,在大街上见到你卖饼那时,他应是很激动。”
他俩共同做护法多年,安爻清楚的很,对方稳重淡定的脸面之下,见到何凉凉定是想将人直接拥入怀中。
何凉凉小声道了句:“他总将事情闷在心里。”
从夜半时分,对方那些克制的亲吻,他便能感受的到。
安爻大笑:“难怪你到现在还搞不懂,宫主和池缎说的瓷罐是什么。”
“我、我听得懂!”何凉凉面红喊道。
是最近懂了。
接着又说:“安赐说,要等、要等你们宫主和我师父替我俩主婚后,才、才…”
后头的话,他已说不下去。
安爻:“他这人就这样,干啥都严谨心细,关于你的事更是捧在手心。”
何凉凉挑眉:“你这是羡慕?难道神医特别不受控制?”
安爻嘴边有笑:“池缎不过是宠着我罢了。”
这回换何凉凉白他一眼:“你也知道,就你这三天两头朝他出针的。”
安爻笑笑,走的累了,便停步将人放下。
何凉凉拍了拍他肩,作为肌肉松缓,正要继续刚刚的谈话,远处却传来一阵嘶吼。
两兄弟原本放松的神色,刹那间转为警戒!
何凉凉颤声道:“那该不会是…”
“是犼兽!他和我们一同调入冰层底下,兴许走到同一条地道了!”安爻眼眸发颤。
两人恐惧的对视了眼,接着双双将视线移前,往看不清尽头的地道瞧去。
另一侧随即又传来声声嘶吼。
何凉凉已将长剑唤出,紧紧握住,一边将安爻推至身后,道:“你小心点,再怎么说我这兄长,也得保护弟弟一回。”
安爻见他腿受了伤仍是持剑挡在前头,便将衣襟内剩余的银针全夹在指间,道:“怎能让你独出风头,作为弟弟,自然得力压兄长,不能落于下风。”
他站到何凉凉身侧,同样紧盯着前方。
一抹极为庞大身影,缓缓地,现于两人目光之内,身躯映在壁面的叠影极大,将昏安地道挡的更是毫无光亮。
何凉凉吞了口口水,朝安爻点了点头。
……
黑洋洋底,深渊潭洞的最北面。
夜宇珹与季澜走了至少近一个时辰,直到四周岩石表面已是干燥无苔。
途中就是大面积的岩壁,什么也没有。
就在季澜以为,也许要走上整整一天才能碰上个什么,乍然间,不远处的地道尽头,竟发出丝丝光亮,光线若隐若现,似乎在招唤他们。
两人脚步未停,直接往那方向步去。
一处极为空旷的岩洞,就接在地道最尾端,整个潭洞面积比外头冰上的大船都广,可这地方,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中央处,一张小小的石桌,上头有副简朴茶具。
石桌前,坐了一个人,穿着单薄的衣裳,似乎等待已久。
夜宇珹眉宇瞬间聚拢,身旁碎霜显出,剑柄握于掌心。
季澜朝那抹背影开口道:“一直以来,你便是鬼尊赤屠,对吗?”
这话并非问句,而是肯定句。
谁也料不到,叱咤于道上的鬼尊,竟然是一名秀雅青年!
身量与安爻或何凉凉差不多,面貌如书生,气质温雅!
对方拿杯的清瘦手指倏地颤了下,未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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