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语声冷而美,赫然竟是小仙女的声音。
铁心兰哭声立刻顿住,小鱼儿身子虽也一震,但却绝不回头去瞧一眼,口中立刻叹息道:“孩子的妈,你哭什么?又死不了的,快去找大夫吧,再迟人家只怕就要关起门来睡大觉了。”
只听小仙女冷笑道:“你说完了么?不错,你装得很像,你此刻真该去找大夫了,只可惜世上所有的大夫都已救不了你。”
小鱼儿站在那里,像是突然被钉子钉在地上,动也不能动。铁心兰也是那样伏在地上,连头都未抬起。
小仙女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鱼儿突然转过头,突然大笑道:“很好,终于被你瞧破了,但你是如何瞧出来的?可否说来听听?”
小仙女冷笑道:“我砍下那一刀时,风声连聋子都听得出,你若真是个糟老头子,早已骇得扑倒在地,又怎会还是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小鱼儿歪着头想了想,长叹道:“不错,原来你也是个聪明人,聪明得出乎我意料。”
小仙女道:“你现在才知道,不嫌太迟了么?”
小鱼儿笑道:“但你也莫要神气,我总算还是骗过你一阵子,你发觉得才真的是太迟了,我若不是身旁有个累赘,早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还会等着被你追上?”
小仙女居然没有动怒,冷笑道:“你既然那么聪明,此刻就该还能再想出个法子逃走……你若想不出,可见你的脑袋还是没有用,不如割下来也罢。”
小鱼儿笑嘻嘻道:“我何必再想什么法子?你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我先前只不过是懒得和你动手罢了,常言道,好男不与女斗,我……”
他话未说完,小仙女的手掌已到了他面前。这一掌招式倒也平常,但却奇快,简直快得不可思议,若非眼见,谁也想不到世上竟有人出手如此迅急。小鱼儿口中说话时,眼睛虽一直盯住她,防备着她,但这一掌击来,他竟然还是躲不开。
他身子全力一拧,脸上还是被那春葱般的指尖刮着一些,脸上立刻多了三道红印,火辣辣地发疼。
小仙女第二掌又跟着发出。
小鱼儿大嚷道:“住手,好男不跟女斗,住手!”
他大叫大嚷,小仙女却似全未听见,她实在恨透这坏小子了,铁青着脸,瞬息间已击出了二三十掌。小鱼儿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她招式有什么奇妙之处,她一掌击来,小鱼儿明明觉得自己可以从容化解,但到她一掌真的击来时,小鱼儿却不知躲得多么狼狈。他连变了十几种身法,连掏心窝的本事都使了出来,却竟然无法还手击出一掌——他一招还未击出,小仙女的第二招已跟着攻来,他好容易再躲过这一掌,再想还手,小仙女第三招又来了,他简直只有挨打的份儿。
铁心兰忍不住抬起头来,眼睛也已瞧直了。
她根本瞧不清小仙女的身法、招式,她只瞧见一条红衣人影,那两只白生生的手掌,竟已化为一条白线。这条白线在红影中蹿来蹿去,又好像一条鞭子,小鱼儿就被这条鞭子打得到处乱跑,他跑到哪里,鞭子就追到哪里。铁心兰委实瞧不出这掌法有什么特别奇妙之处,但却一辈子也没有瞧见过这么快的掌法。小仙女的这双手像是附着什么妖魔精灵,否则怎会有如此快的出手?
小鱼儿只觉得她像生着十几只手似的,刚躲过这一只,另一只已来了,他简直连气都不能喘。到后来,小鱼儿眼前已全都是她那白生生的兰花般的掌影,他连头都晕了,忽又放声大呼道:“住手,住手,你已中了我的毒,你……”
他又想重施故技,怎奈小仙女却全不听他这一套。铁心兰也急得变了颜色,但身子还是软软的,却又无法出手助他。
小鱼儿满头大汗,叫道:“你不相信,你可知我这毒药有多厉害?”
小仙女冷笑道:“在我手下,天下可说绝无一人还能抽出手来施毒,何况是你这小鬼,你又想骗我,你简直是做梦!”
小鱼儿大叫道:“我不骗你,我……”
突然“啪”的一声,他脸上已着了一掌,身子竟被打得直飞了出去,远远落在一丈外,在地上直滚。
铁心兰失声惊呼道:“小鱼儿,你……你……”
哪知小鱼儿不等她话说完,一个翻身又跳了起来,擦了擦从嘴角淌下来的鲜血,笑嘻嘻道:“你放心,她打不死我的,只要她打不死我,我总能打倒她。”
小仙女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
她话未说完,身子又冲了过去,又攻出七掌。不错,她掌式既不奇诡,也不算狠辣,但却实在太快,快得令对方简直不能喘息,不能还手。
别人若不还手,又怎能胜她?
小鱼儿咬着牙,发下狠,无论如何,也得还她两拳。他看准小仙女掌法中有个破绽,拼命一招击出。
哪知等到他这一招击出时,小仙女手掌已将那破绽补上,他一招还只击出一半,肚子上已挨了一拳。
铁心兰惊呼道:“不好!”
呼声中,小鱼儿又被打得飞了出去,满地乱滚。
铁心兰颤声道:“算了吧,求求你……你打不过她,她实在太快了。”
哪知小鱼儿还是站起来。
他虽然疼得龇牙咧嘴,还是笑道:“就因为她太快,所以打不死我……出手太快,就不会太重,这道理你难道不明白?”
小仙女面色也变了,她委实也未想到这小子竟然变得如此有种,居然还能站起来,她知道自己出手并不轻,若是换了别人,挨了这三下,纵然不死,也丢了半条命,但这小子非但能站起来,竟反而也出手反击起来了。
小仙女咬了咬嘴唇,道:“好,算你骨头硬,我倒要瞧瞧你的骨头有多硬!”
她出手愈来愈快,小鱼儿却愈打愈慢。
但是他躺下去,又爬起来,躺下去,又爬起来……
小鱼儿第七次爬起来,却又跌下去,他还是挣扎着要爬起来。小仙女瞧着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也不知是愤怒,是痛恨,还是已有些可怜,有些不忍。
她口中只是冷冷道:“你只要服输,我就饶了你!”
小鱼儿道:“放屁!谁要你饶我……要你求我饶你……我要扒下你的衣裳,把你吊在树上,狠狠地抽你……”
他摇摇摆摆,才站直身子,小仙女已冲过去,飞起一脚,将他踢得连滚几滚。
铁心兰已闭起眼睛,不忍去瞧了。她的心已碎,肠已断,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对这可恨的冤家如此关心。
小鱼儿伏在地上,不住喘息,终于不能动了。小仙女胸膛已有些起伏,她喘息着道:“小鬼!小坏种!小流氓!你还能站起来么?你还能再打么?”
小鱼儿双手抓着地上的草,身子慢慢向上爬,颤声道:“你才是坏种!流氓!你……你还是强盗……”
小仙女大怒叫道:“你还敢骂我!”
她又冲上去,一脚又将小鱼儿踢了几个滚。
铁心兰嘶声道:“你……你……你好狠,人家已躺在地上,你还要动手!”
小仙女恨声道:“谁叫这小鬼骂我!”
小鱼儿道:“我骂你,我偏要骂你,你见财起意,你无恶不作,你杀人如草,你……你是见鬼的小仙女,你简直是个母夜叉。”
他声音已愈来愈弱,但还是骂不绝口。
小仙女气得身子发抖,一脚踩在他胸膛上,道:“好,你骂,你骂……我叫你永远再也骂不出,我本不想杀你,这是你逼我的,我……”
她咬着牙,一掌方待击下,铁心兰失声惊呼,也挣扎着要爬过去,滚过去,哪知就在此刻——
小鱼儿突然出手,抱住了小仙女的脚。
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将小仙女纤巧窈窕的身子一抡,抡了起来,接着飞起一脚踢在小仙女腰眼上。
小仙女怎么也想不到这垂死的人还能出手,脚一麻,身子被抡起,头一晕,腰上挨了一脚,接着就摔在地上。
小鱼儿也扑倒下去,压在她身上,两只手片刻不停,把可以摸得到的穴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全点了。
铁心兰又惊又喜,颤声道:“小鱼儿,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小鱼儿喘息着笑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她打不死我的……我这身子是被药水泡大的,别人吃奶的时候,我就已开始吃药……莫说是她,就算是出手比她再重十倍的人,也休想将我打得真个爬不起来。”
铁心兰道:“但你……你方才……”
小鱼儿大笑道:“我方才只是故意装出来骗她的,好教她不防备,然后再故意骂她,让她生气,她气晕了头,我就笑歪了嘴。”
铁心兰终于破涕为笑,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你真的没事么?”
小鱼儿站起来,笑道:“我这一身铜筋铁骨,凭她那两只又白又嫩的小手能伤得了我?她拳头打在我身上,简直好像在弹棉花似的。”但这棉花却委实弹得不轻,他嘴虽说得硬,但身子一动,就到处发疼,全身骨头像是被打散了。
他狠狠瞧着小仙女,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仙女闭着眼睛,眼泪已一连串流下来。
小鱼儿大笑道:“你哭也没有用的,我说过要还你几拳,就是要还你几拳,一拳也不会少……”
说着说着,他已一拳打了出去。他一连打了四拳,打得可真不轻。小仙女闭着眼,咬着牙,哼也不哼。
小鱼儿道:“你求我饶你,我就少打几拳。”
小仙女突然大叫道:“你这恶贼,你打死我吧!”
小鱼儿一个耳光打过去,打得她住了嘴。
铁心兰忍不住道:“你就饶了她吧!”
小鱼儿道:“饶她,我为什么要饶她?她方才为何不饶我?我说过要扒下她的衣服,将她吊在树上……”
小仙女嘶声呼道:“你敢!你若真的……我……我死了也不饶你!”
小鱼儿笑嘻嘻道:“你活着我尚不怕,何况死的。”
他一把抓起小仙女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抓起来,正正反反,先打了她四个耳刮子,笑道:“这是本钱,先还你,还要再加利息。”
小仙女泪流满面道:“你……你好狠……”
小鱼儿道:“我狠?你自己难道不狠?你只知别人对你出手狠,难道就忘了你对别人出手时,岂非还要比这狠得多?”他愈说愈气,一把就撕开了小仙女的衣服。
小仙女整个软玉般的肩头都露了出来,她嘶声大骂道:“你这恶狗,恶魔……”
她将心里想得出的什么话全都骂了出来。
小鱼儿笑嘻嘻地听着,摇头道:“你若骂得好,我听听也没关系,还觉有趣,但你实在不会骂人,骂人的技术你一点也不懂,我只有请你住嘴了。”他竟从地上抓起烂泥,要往小仙女嘴里塞。
小仙女现在真的怕了,终于痛哭着道:“求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小鱼儿大笑道:“好,你终于求我饶你了,你莫要忘记。”
小仙女哭得肠子都断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她毕竟年纪还小,她第一次尝到被人欺负的滋味。
小鱼儿大笑着将她摔在地上,道:“好,我饶了你。”
他再也不瞧小仙女一眼,转过身子,扶起铁心兰,撮口而哨,叫道:“小白菜……小白菜……”
那匹小白马竟真的和他有缘,竟真的跑了回来。
小鱼儿笑道:“白菜兄,这次辛苦了你,背我们两人一程吧,到了前面,我一定好好请你吃一顿,还得喝两杯。”
他扶着铁心兰上了马,自己也上了马,这匹马虽然小,气力却不小,轻嘶一声,轻快地向前就跑。
小鱼儿大笑道:“小仙女,再见了……嗯,还是莫要再见的好。”
他竟然就这样扬长而去,留下动也不能动的小仙女躺在地上,小仙女的哭声,他像是完全没有听到。
两个人挤在马背上,靠得紧紧的,铁心兰只觉身子又轻又软,像是靠在云堆里,既不愿动,也不愿说话。
小仙女的哭声,终于听不见了。铁心兰终于轻叹一声,道:“你真的是张菁的克星。”
小鱼儿笑道:“她遇见我,算她倒霉。”
铁心兰默然半晌,悠悠道:“我真没想到,你真的打起来时,竟那么狠,那么不怕死……”
小鱼儿大笑道:“我也许是个坏蛋,但却绝不是孬种。别人想要我干什么都容易,但谁也休想叫我求饶。”
铁心兰嫣然一笑,柔声道:“不错,你就算坏,也坏得是个男子汉。”
星光月色都很亮,银子般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照在地上,他们两人的影子,几乎已变成了一个。
又过了半晌,铁心兰突然道:“你可知道小仙女张菁为什么要抢我那张藏宝图?”
小鱼儿道:“还不是见财起意。”
铁心兰道:“那你就错了,她手段虽然毒辣,却不是个坏人。”
小鱼儿笑道:“她难道是好人?好人要杀你,坏人却救了你,这岂非怪事?”
铁心兰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她要抢我的藏宝图,只因为她母亲和这批宝藏的主人有很密切的关系。”
小鱼儿道:“哦……她已经这么凶了,她母亲岂非更是个母夜叉?”
铁心兰笑道:“她母亲非但不是个母夜叉,还是昔日江湖中一位大大有名的美人,只要看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被她迷得要死要活的。”
小鱼儿笑道:“这样的人,我倒想瞧瞧。”
铁心兰咬着嘴唇,道:“只可惜你迟生了几年,她现在已经老了,但江湖中老一辈的人听到‘玉娘子’张三娘的名字,心还会直跳。”
小鱼儿笑道:“你为什么不说只可惜她早生了几年,见不着我……那么,小仙女的父亲又是何许人物?”
铁心兰道:“这……这我却不清楚。”
小鱼儿大笑道:“不错,有名美人的子女,的确有许多是找不到父亲的,只因为可能是她父亲的人太多了。”
铁心兰扑哧一笑,道:“你少缺德,那‘玉娘子’虽然美得如玉,但也冷得如冰,江湖中追求她的男人虽不知有多少,但她瞧得上的却只有一个。”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谁有如此艳福?”
铁心兰道:“就是那藏珍的主人,名叫燕南天。”
小鱼儿身子微微一震,失声道:“燕南天!”
铁心兰道:“你也听过这名字?”
小鱼儿道:“我……我好像听见过,却已记不清了。”
铁心兰道:“你若听见过这名字,就不该忘记,他本是昔日江湖中最最有名的剑客,他的剑法,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
小鱼儿道:“哦。”
铁心兰悠悠道:“他生得虽不英俊,但却是江湖中最有男人气概的男子汉,只可惜我也迟生了几年,见不着他。”
小鱼儿笑道:“你可要我帮你找他?”
铁心兰叹道:“你已找不着他,任何人都找不着他。江湖传言,十几年前,他不知为了什么,闯入恶人谷,从此就没有再出来,他虽然剑法无敌,但遇着那许多恶人,只怕……还是难逃毒手。”
小鱼儿默然半晌,道:“噢……”
铁心兰道:“这藏宝图,据说就是他入谷之前留下的,他似乎也自知入谷之后必死,所以便将他生前搜集的古玩珍宝,以及他无敌天下的剑谱,全都藏在一个隐秘之处,若没有这藏宝图,谁也找不到。”
小鱼儿缓缓点头道:“珍宝虽不足令人动心,但这剑谱却的确令人眼红,谁得了这剑谱,谁就可无敌于天下,那就难怪有这许多人要来抢了。”
铁心兰道:“但小仙女却非为这剑谱,而是为了要安慰她的母亲……”
她方待回头,但眼光溜过地上,整个身子突然一震,失声道:“你……你瞧,这……这是……”
小鱼儿笑道:“我早就瞧见了,地上的影子,已多了一个。”
地上的影子,竟赫然真的多了一个,多出来的影子,就站在小鱼儿身后的马屁股上。
但马还是照样往前跑,像是全无知觉。小鱼儿虽沉得住气,铁心兰却慌了,抱着小鱼儿的手,拼命一勒马缰,那匹马长嘶而起,铁心兰却跌下马去。
只听一人冷冷道:“你怕什么?我若要取你们性命,早已出手了。”
小鱼儿笑道:“我若害怕,早已跳下马了。”
那语音咯咯笑道:“不错,你这人很有意思,我早就瞧出你很有意思,想交交你这朋友,所以才跟着来的。”这语声又尖又亮,说话人的嗓子,就像是金铁铸成,这语声虽然冰冰冷冷,但却又似带着稚气。
铁心兰惊惶爬起,抬眼瞧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轻飘飘站在马股上,活像是粘在上面的纸。他不但全身都被一件闪闪发光的紧身衣服紧紧裹住,一张脸也蒙着漆黑的面具,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黑的地方如漆,白的地方如雪,这双眼睛在夜色中一眨一眨的,也说不出有多么诡异可怖。
铁心兰悚然动容,失声道:“你莫非就是黑蜘蛛!”
那黑衣人怪笑道:“不错,你居然认得我。”
铁心兰道:“你……你怎会到这里?”
黑蜘蛛道:“我本也是为你来的,但瞧见这小伙子,觉得很有趣,可真比那藏宝图有趣多了,我想交这朋友,只好放弃那藏宝图。”
小鱼儿大笑道:“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将我瞧得比这藏宝图还重,这种朋友我也要交的……只是,黑蜘蛛,这又算什么名字?”
黑蜘蛛冷冷道:“你连‘黑蜘蛛’这名字都未听过,简直是孤陋寡闻,当今天下,不知我的名字的,还能在江湖中混么?”
小鱼儿道:“你什么时候跟上我的?”
黑蜘蛛道:“你将白马涂成花马时,我就瞧见了。”
小鱼儿道:“奇怪,我竟不知道。”
黑蜘蛛冷笑道:“我若存心要跟住一个人,就算跟上一辈子,那人也不会知道。我若不愿被人瞧见,当今天下,又有谁能够瞧见我的影子?”
小鱼儿纵身下马来,瞧着他那摇来摇去的身子,笑道:“你年纪虽小,口气可真不小。”
黑蜘蛛怒道:“谁说我年纪小!”
小鱼儿道:“我听你说话,难道还听不出?”
黑蜘蛛眨着眼睛,瞧了他半晌,咯咯笑道:“我年纪纵然小,也大得可以做你叔叔伯伯了,只是我既想交你这朋友,也不愿倚老卖老,你就叫我大哥吧!”
第十七章碧蛇神君
小鱼儿笑道:“大哥……你个子比我还小,该叫我大哥才是。”
黑蜘蛛眼睛一瞪,怒道:“江湖中人求我要叫我一声大哥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但却被我一个个踢回去了,我要你叫我,你还不愿意?”
铁心兰已站了起来,不住向小鱼儿使眼色。
小鱼儿却似没有瞧见,还是笑道:“很好……黑老弟,你的本事不小……”
黑蜘蛛怒道:“你叫我什么?”
小鱼儿道:“黑老弟,咱们喝两杯去如何?”
黑蜘蛛咯咯笑道:“你可知你现在已将有大祸临头,除了我外,没有人能帮你,你若叫我一声大哥,不知有多少好处。”
铁心兰已急得要跺脚,直恨不得掐住小鱼儿的脖子,要他叫“大哥”,但小鱼儿却还是笑嘻嘻道:“黑老弟,我有什么大祸临头,你且说来听听。”
黑蜘蛛瞪着眼睛瞧住他,瞧了半晌,突然冷笑道:“好,我本来想帮你个忙的,但你既然要在我面前充老大,我也就犯不着再管你的事了。”说话间,手突然一扬,月光下只见他袖管中仿佛有条闪闪发光的银丝,笔直飞了出去。
小鱼儿还想仔细瞧瞧这是什么,哪知他眼睛才眨了眨,黑蜘蛛的手一抖,人已跟着飞了出去,就像是箭一般。接着,他人就不见了,那银丝也不见了。
小鱼儿也不禁怔了怔,叹道:“难怪他口气这么大,轻功果然有两下子。”
铁心兰叹道:“岂止有两下子?他这手独门轻功,‘神蛛凌空,银丝渡虚’,在江湖中简直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上。”
小鱼儿道:“这种功夫有什么巧妙?”
铁心兰道:“他袖中所藏的,据说真是南海千年神蛛所结的丝,又坚又韧,刀剑难伤,他将这蛛丝藏在一个特制的机簧筒中,手一扬,蛛丝就飞了出去,最远据说可达一二十丈,而蛛丝顶端的银针,无论钉住什么东西,他人立刻就能跟着到那里,当真可说是来去飘忽,快如鬼魅。”
小鱼儿笑道:“这小子非但人古怪得有趣,所练的功夫也古怪得有趣,却不知他年纪竟是大是小?为什么如此喜欢充老?”
铁心兰道:“江湖中没有一个人瞧见过他的脸,更没有人知道他年纪,只知他最恨别人说他小,谁要犯了他这毛病,马上就要倒霉。”
小鱼儿道:“我怎么还没有倒霉?”
铁心兰展颜笑道:“这倒是怪事,他倒真像是和你有缘,否则,就凭你叫他那几声老弟,他只怕已经要割下你的舌头了。”
笑着笑着,突又长长叹息了一声,皱眉道:“但这人从来不说假话,他说咱们立刻就将有大祸临头,只怕……只怕也不会说假。”
小鱼儿笑道:“哪有什么大祸临头?你别听他鬼话。”他语声愈说愈小,说到最后一字,已几乎听不出了,他的眼睛,也已紧紧盯在马屁股上,不知瞧见了什么。
铁心兰刚发觉,刚想去瞧。
但小鱼儿却拖着她上了马,道:“咱们快走吧。”
铁心兰道:“你……你瞧见了什么?”
小鱼儿道:“没有什么……哈哈,哪有什么?”
铁心兰垂下了头,默然半晌,幽幽道:“我知道你一打哈哈,说的就不是真话。”
小鱼儿怔了怔,大笑道:“不想我这毛病竟被你瞧出了……我这毛病是从小被一个人传染的,竟一直到现在还改不过来。”
铁心兰自然不知道传染这毛病给他的就是从来不说真话的“哈哈儿”,她也不想问,只是急着道:“那么,你究竟瞧见了什么?”
小鱼儿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你不瞧也罢。”
铁心兰笑道:“我知道你不让我瞧,是怕我着急,但我若不瞧,就会更着急……”
小鱼儿苦笑摇头道:“唉……女人,你要瞧,就瞧瞧吧。”
马股上,不知何时,竟被人印上一条绿色的小蛇。
这条小蛇是以碧磷印上去的,在月光下闪着丑恶的绿光,光芒闪动,这条蛇也像是在蠕动,那铲形的蛇头,更像是随时都会跳出来噬人。小鱼儿虽然明知它不是活的,但不知怎地,却愈瞧愈觉得恶心,全身上下,像是都起了鸡皮疙瘩。
铁心兰更早已面色大变,道:“蛇……碧磷蛇……青海之灵,食鹿神君!”
小鱼儿眨着眼睛,笑道:“你说什么?”
铁心兰苍白着脸,颤声道:“你不懂的……不懂的……”
小鱼儿道:“一条小蛇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可怕。”
铁心兰道:“真的不可怕,这假的才可怕!”
小鱼儿失笑道:“不怕真的怕假的,为什么?”
铁心兰深深吸了口气,道:“这碧磷蛇就是那‘青海之灵,食鹿神君’的标志,标志所在,他人就不远了,他人既不远,祸事就真的要来了。”
小鱼儿皱眉道:“这食鹿神君又是什么玩意儿呢?”
铁心兰道:“你可听过‘十二星相’这名字?”
小鱼儿目光闪动,道:“好像听过,又好像没有。”
铁心兰叹道:“这‘十二星相’乃是近三十年,江湖中最残酷、最狠毒的一批强盗,他们平日极少下手,但若瞧见值得下手的东西,被他们瞧中的人便再也休想跑得了,三十年来,据说‘十二星相’只有一次失手!”
小鱼儿道:“这条蛇自然就是‘十二星相’中的人。”
铁心兰道:“不错,这‘食鹿神君’,正是‘十二星相’中最阴毒、最狡猾的一人,他的老窝就在青海……唉!我本该早已想到他要向我下手的。”
小鱼儿道:“为什么你早就该想到?”
铁心兰道:“‘十二星相’唯一失手的一次,据说就是栽在燕南天手上,他们若知道燕南天有剑谱留下,又怎肯放过。”
小鱼儿眨着眼睛笑道:“不想你年纪虽小,知道的事却不少。”
铁心兰幽幽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出来闯荡江湖,知道的江湖秘辛,自然比别人多些,你将来在江湖走动,便会知道的。”
小鱼儿笑道:“知道的愈多,就害怕的愈多,倒不如索性什么都不知道,无论遇着什么人,都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和他拼了再说。”
铁心兰笑道:“但我们现在既然知道了,又该怎么办呢?”
小鱼儿道:“咱们此刻既拼不过他,自然唯有走。”
铁心兰喃喃道:“走……能走得了么?”
两人一骑,策马狂奔,两人俱是满头大汗,都已将面具取了下来,小鱼儿轻轻道:“小白菜,辛苦你了,抱歉抱歉……”
只见前面有个小小的山村,此刻虽然只不过曙色初露,但这山村的屋顶上,却已袅袅升起了炊烟。
青灰色的炊烟,在乳白色的苍穹下袅娜四散,就像是一幅绝美的图画,但任何丹青妙手也休想描绘得出。
这里已迫近青海、四川的接境,汉人已多。
只见一个身穿青布短褂的老汉,站在一家门口,嘴里叼着管旱烟,瞧着天色,喃喃道:“看来今天又是个好天气,该把棉被拿出来晒晒了。”
小鱼儿翻身下马,走过去唱了个喏,笑道:“老丈可有什么吃喝的,赏给我兄妹一些?”
那老者上下瞧了他几眼,又瞧了瞧马上的铁心兰,呵呵笑道:“小官人说话真客气,只要不嫌老汉家里茶饭粗陋,就快请进来。”一面说着话,一面已含笑揖客。
小鱼儿笑着谢过,扶铁心兰下马,悄声道:“不想这里的乡下人倒好客得很。”
铁心兰笑道:“瞧见你这么可爱的孩子,话又说得这么甜,无论你要什么,只怕没人能狠得下心拒绝你。”说到这里,脸突然一红,垂下了头。
小鱼儿瞧着她嫣红的脸,笑道:“只怕别人是瞧在你这病美人的面子,他虽是个老头子,但却没有瞎眼。”
铁心兰嫣然一笑,扶着他的肩走了进去。
只见那老汉已擦干净了桌子,摆上了四副碗筷,笑道:“两位稍坐,老汉瞧瞧老婆子饭可煮好了没。”
他人走进去,饭香就一阵阵传了出来,小鱼儿肚子叽里咕噜直叫,眼睛睁得大大地瞪着厨房的门,厨房里碗勺叮当直响。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终于走了出来,一手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糙米饭,上面还摆着一块咸肉,几条咸菜。
她蹒跚着将饭送到桌上,弯腰笑道:“两位小客人先用吧,莫客气,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鱼儿笑道:“既是如此,我兄妹就不客气。”
他还没等到这老婆子走出门,已拿起了碗筷,就要往嘴里扒饭,忽听“当”的一声,铁心兰刚端起了碗,立刻又松下了手,笑道:“真烫。”
小鱼儿目光一闪,突然出手如风,用筷子在铁心兰手上一敲,铁心兰筷子落地,瞪大了眼睛道:“你这是干什么?”
小鱼儿也不说话,却将那碗饭倒在桌上,又干又硬的糙米饭撒了一桌子,却有条小小的青蛇从饭粒中蠕动着钻了出来。
铁心兰失声惊呼,道:“蛇……‘十二星相’!”
小鱼儿已飞身冲进了厨房,铁心兰接着冲进去,只见方才那老汉仰天倒在地上,一张脸已变成黑的。
还有个老婆子倒在灶旁,脸也是又黑又青,头发也是黑的,看得出不是方才送饭进去的那老太婆。
那白发苍苍的老婆子已不见了。
铁心兰颤声道:“好狠……好毒……唉,好险。”
小鱼儿咬着牙,恨声道:“这些人看来竟比我还坏十倍,竟连这老人家都不肯放过。”
铁心兰道:“我……我早就知道咱们跑不了的。”
小鱼儿取出块金子,抛在地上,又用块焦柴,在墙上写了十个大字:“厚殓两人,否则必追你命!”忽听门外马嘶,小鱼儿立刻冲出去,一条小蛇已沿着马腿在往上爬。小鱼儿撕下条衣襟,将蛇掸在地上,踩得稀烂,摸着马鬃道:“小白菜,莫要怕,这些恶人害不死你的,也休想害得死我。”拉着铁心兰上马,打马飞奔而去。
那白马似也知道凶险,跑得更是卖力,眨眼间便穿过那小小的村庄。
铁心兰身子还在发抖,不住喃喃道:“好险……好险,咱们只要吃进一粒饭,就活不到现在了。”
小鱼儿大笑道:“但咱们现在还是好好地活着!”
铁心兰道:“你……你怎么会发觉的?”
小鱼儿道:“你端起饭碗,还烫得不能留手,那老婆子却安安稳稳从厨房里一路捧出来,这双手没有练过毒砂掌一类的功夫才怪。”
铁心兰叹道:“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你这双眼睛。”
忽见前面路上,一块绿草如茵,仔细一瞧,这块草竟不住蠕动,赫然是百余条青色的小蛇。
铁心兰失声惊呼,小鱼儿已调转马头,往旁边一条岔路冲了过去。这条路虽然窄小,但两旁竟有林荫夹道。
小鱼儿一路上从未见过如此阴凉幽美的道路,心里方自有些惊疑,突然一条蛇自树上倒挂下来。
这条蛇虽仍是碧绿色,但却不小,绿油油的蛇身,粗如儿臂,赫然正挂在铁心兰的眼前。
白马惊呼人立,铁心兰吓得魂都飞了。
小鱼儿喝道:“莫慌,捉蛇打狗的本事我最在行!”
喝声中出手如电,捏住那蛇的七寸,往树上摔了过去,这一抓一摔,果然是迅急美妙,蛇果然已被摔晕。
铁心兰这才松了口气,道:“幸好你不是女人,女人可都是怕蛇的。”
小鱼儿道:“你那柄匕首拿来。”
铁心兰递过匕首,道:“小心些,莫要被蛇血溅在身上。”
小鱼儿道:“哼……”
只见他铁青着脸,突然一刀往自己臂上割下。
铁心兰吃惊道:“你……你这是……”
一句话未说完,已像是被人扼住咽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甚至连呼吸都已困难。
自小鱼儿臂上刀口流出来的血,竟是黑的。
小鱼儿脸色惨白,嘶声道:“我终于还是上当了!”
缓缓摊开手掌,掌心凝结着几滴血珠,竟是黑的。
再瞧那条蛇虽已晕死,但蛇身却仍笔直,七寸处隐隐竟似有光芒闪动,铁心兰变色道:“原……原来这条蛇早已死了,那恶魔竟在蛇身里藏着一柄软剑,剑上有剧毒,你一捏蛇身,里面的剑锋就割伤了你!”
小鱼儿悠笑道:“你真聪明,真是天才儿童。”
铁心兰道:“幸……幸好你……你发觉得早,已将毒血放出,只怕已没……没事了吧?”
小鱼儿道:“没事了……半个时辰后,什么都没了。”
铁心兰身子一震,从马上跌了下去,颤声道:“你……你胡说!”
小鱼儿道:“这毒是没有救的,我若不放血,此刻已要去见那老头子了,纵然放了血,也拖不到半个时辰。”
铁心兰扑到他身上,泪流满脸,道:“这毒有救的,你根本不知道……”
小鱼儿大笑道:“我从小就在使毒的大名家群中打滚,我若不知道,天下还有谁知道!”他居然还像是得意得很,居然还笑得出。
铁心兰叫道:“既然如此,你就该能配解药。”
小鱼儿道:“我自然能配解药。”
铁心兰大喜道:“你……你原来又在吓我!”
小鱼儿缓缓道:“但这解药却要三个月才配得好!”
铁心兰笑容还未绽出,又已软软地跌倒,流泪道:“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你……你叫我怎么办呢?”流泪变为抽泣,抽泣变为痛哭,痛哭捶地道:“你简直不是人!你竟对自己的生死都要开玩笑,却不管别人心里如何,我恨死你……恨死你了!”
小鱼儿也不理她,却从怀里掏出了张发黄的羊皮纸,拿在手里挥来挥去,口中大声呼道:“小臭蛇,你瞧见了么?这就是那藏宝图,你想不想要?”
他喊了两遍,树梢果然传下来一声又尖又细,又滑又腻,教人听得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的冷笑。
一人冷笑着道:“这迟早是我的,我并不着急。”
只见这人穿着条碧绿的紧身衣,藏在树叶中,当真教人难以发觉。他又瘦又长的身子,弯弯曲曲地藏在枝丫间,全身像是没有骨头,那双又细又小的眼睛瞪着小鱼儿,活脱脱就像是条蛇,毒蛇。
铁心兰抬头瞧了一眼,全身都不觉发麻,就像是有条冰凉的蛇钻进了她衣服,沿着她背脊在爬。
小鱼儿却大笑道:“这真已迟早是你的了么?”
那碧蛇神君阴恻恻笑道:“你若趁早双手奉上,本座只怕还会救你的命。”
小鱼儿大笑道:“是,是,我很相信……”
铁心兰嘶声道:“你就给他吧,反正……反正咱们已用不着了。”
碧蛇神君道:“还是这女子聪明。”
小鱼儿哈哈笑道:“是,是,她聪明,我却很笨!”
突然将那张羊皮纸塞入大笑着的嘴里,大嚼起来。
碧蛇神君在树上一滑一闪,便“嗖”地跳了下来,从马上一把抓了小鱼儿,厉声怒喝道:“吐出来!”
小鱼儿也不招架闪避,任凭他拖下马,却趁机将那张纸吞了下去,张开嘴笑道:“吐不出来了。”
碧蛇神君怒喝道:“你这是找死!”
小鱼儿嘻嘻笑道:“这藏宝图世上只有一张,也只有我一人将它看熟了,你若让我死,一辈子都休想瞧那藏宝一眼。”
碧蛇神君怔了怔,手掌不由得渐渐放松。
小鱼儿悠悠道:“我若是你,此刻就该将解药拿出来了,只要我活着,说不定还会将那藏宝图画出来,死人的手是不会动的。”
碧蛇神君狠狠瞧着他,一张几乎皮包着骨的脸上,突然泛起了残酷的狞笑,狞笑着道:“你只当本座真的要被你这小鬼要挟住了么?”
小鱼儿仰起了头,笑嘻嘻道:“假的么?”
碧蛇神君一字一字道:“那羊皮纸又轻又韧,你纵然吞下去,也还是好好地在你肚子里,本座只要剖开你的肚子,还怕拿不到?”
小鱼儿脸上虽在笑着,心里却不禁透出一股寒意。
铁心兰嘶声大呼道:“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
碧蛇神君咯咯笑道:“谁说不能?你瞧着吧!”
他手一抖,已自腰畔拔出柄碧光闪闪的软剑,迎风抖得笔直。
小鱼儿虽然智计百出,此刻却也想不出法子。铁心兰拼命扑过去,怎奈大病未愈,碧蛇神君反手一掌就将她打得滚倒在地,狞笑道:“捉蛇打狗你最在行,开膛剖腹却是我最在行的,但你只管放心,我这一剑刺下,绝不会要你的命。”
小鱼儿虽已满头大汗,却仍笑道:“多谢多谢……”
碧蛇神君道:“我就算将你肚子剖开,将那羊皮纸拿了出来,你还未必死的……我要叫你慢慢地死!”
小鱼儿笑道:“但你动手时却要小心些,我今天早上吃了条蛇祖宗在肚子里,还未消化,你切莫不小心伤了你的祖宗。”
碧蛇神君怒道:“小鬼,临死还要贫嘴!”
他一剑刺下,突然“当”的一声,掌中剑竟被震开。
原来小鱼儿已悄悄将那条“死蛇”拿在手里,用死蛇身子里的剑,挡了他一剑,接着又是一剑刺出。
碧蛇神君轻轻一闪,狞笑道:“你妄动气力,毒性发作更快,死得更早。”
口中说话,掌中剑连续击出,小鱼儿挡了四剑,手臂发软,竟再也举不起来。
铁心兰已晕了过去,小鱼儿心也凉了。
碧蛇神君嘶声笑道:“小鬼,你还有什么花样?”
他掌中剑抵住了小鱼儿的胸膛,一分分往下刺。
小鱼儿胸膛已见血,放声狂笑道:“剖肚子乃人生一大快事也,不想我江小鱼竟在无意中得之!”
笑声未了,忽听“当、当、当”三声,碧蛇神君的掌中剑不知怎地,竟突然断成四段,一段段落在地上。
碧蛇神君凌空翻身,紧紧贴在树上,小眼睛四下乱闪,嘶声道:“什么人?”
一个甜笑的女子声音道:“我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
这语声竟赫然又像是小仙女的声音。小鱼儿绝处逢生,方在欢喜,听见这语声,又如一桶冷水当头淋下——落在小仙女手里,可未必比落在碧蛇神君手里好多少。
碧蛇神君面色霎时苍白,道:“你……姑娘你……”
那语声缓缓道:“你纵不知道我是谁,总该知道这条路是通向什么地方的,你有多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撒野!”
小鱼儿本已垂头丧气,此刻又几乎拍起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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