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了。
虽然薛绍是胡说,但就凭他敢说,这便足以让不少人敬佩。
豆卢贞松跟薛克勤也是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咱宗正寺的苗子,可不能第一次上常朝,就折了啊。
所以下朝回到宗正寺,宗正寺卿豆卢贞松跟薛克勤便不由得有几份担心。
又有几份埋怨地道:
“你呀你呀!今日在常朝之上,你是真敢说!”豆卢贞松。
薛克勤:“年轻人,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惧虎。但凡事,也要讲规矩。”
“你要真有事要上奏,你可以先与我还有豆卢卿商量了以后再说。”
“是,老夫是与你平级,你或许不必与老夫商量,但豆卢卿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上级。”
薛绍感受着两人的语气,其实……两人也不过是关心他罢了。
此时也是不免有些感动,便回道:“是小子鲁莽了,如果再有下次,小子一定先与豆卢卿还有族叔先商量。”
“罢了罢了!年轻人,不鲁莽一点,又怎叫年轻人。”
“只是下回,断不可再做这样的事了。”
“小子明白!”
“行了!下去吧。”
等到薛绍下去了以后,两人这才又你眼望我眼。
豆卢贞松便苦笑了一声道:“他不应来我们宗正寺,他应去御史台。”
薛克勤:“此子,有当年贞观大臣们的遗风。可自褚遂良、韩瑗死了以后,中外以言为讳,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敢这样说话了。”
豆卢贞松:“你说,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魏征?”
两人都不禁畅想了起来。
可那样一来,薛绍说不定就要有性命之危。
……
大明宫后宫之中。
把今日朝堂上的事情简要地跟李治说了说以后,武天后便跟上官婉儿在外头单独地聊了起来。
只能说,武天后也有点摸不透薛绍了。在思考了许久以后,她这才撒了点鱼食,然后,转过头来问上官婉儿道:
“你说,这薛绍今日在朝堂之上的话,到底是何意?”
上官婉儿便道:“妾也想不太明白。”
“刘仁轨想必还以为,他与我是一伙的。”
上官婉儿便又道:“想必是近些年来,关中一直陆陆续续都有旱灾,因此,他才这么说吧。”
武天后却是道:“那他让我加固东都洛阳附近的堤岸又是为何?难不成……他还真能预测天灾?甚至,还能预测到如此具体。”
上官婉儿:“那许是他早就知道,东都洛阳的堤岸已经很久都没有加固过。”
武天后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刚刚在对答的过程中,薛绍分明把皇后放在前面,而把陛下置于后面。
她不知薛绍这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总之,一般但凡懂点朝中规矩的人,都不会把陛下置于皇后之后。或许,这只是她多心了吧。
“那你说……该怎么办?”武天后捏着鱼食,在喂鱼。
上官婉儿便道:“无凭无据之事,不足为信。”
“你去催催,也有好些天了,问问他什么时候才能把诗集送来。”
……
门下省。
薛绍的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倒是让刘仁轨显得有些小气了。
他原以为,薛绍是皇后安排的人。
但没想到,这薛绍竟然还挺忠贞正直。而且看皇后对薛绍的态度,也不像是事先就串通好的。
这就让刘仁轨有点无法理解了。
“刘公!你真的要离开门下省了?”
下面的人听说了他要致士,纷纷前来相劝。
刘仁轨也是温和地笑了笑,这才回道:“老了,身体撑不住,是该回家养老了。今后,朝中就要拜托诸位了。”
“刘公,你不在了,那我们可怎么办呐?”
“你们都在门下省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了,之前是怎样,之后也怎样。都是多年的老人了,还需要我怎么手把手地教你们么。”
“我们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此时,刚刚接任尚书左丞没多久的冯元常,武后的坚决反对者,也是站了出来道。
“只是……刘公你这样一走……”
他们的大旗就倒了啊。
刘仁轨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难道皇后一天还在,他就一天留在这里么?
关键还是看陛下怎么看。
而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陛下是什么样的态度,他们看不清楚难道他还看不清楚么?
如今,太子懦弱,相王也优柔寡断。
陛下也唯有继续依靠皇后,才能让大唐不至于陷入混乱。
皇后专权,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解决的。
可惜当初李弘太子去世的早,不然,有李弘太子在,又何至于如此。
相反,在他看来。
如今这情况,说不定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对方一介妇人,只是擅权,只要还没有危及到大唐的安危,那他就不认为是什么紧要之事。
刘仁轨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拍着冯元常的肩膀道:“老夫平日里最看好的就是元常你,我走了以后,你要多多费心,不要辜负了陛下对你的信任啊。”
“刘公~”
“行了!不必多言了。”
说罢,便向所有人行了最后一次礼。
而众人也都纷纷地跟着回礼。
……
倒是宗正寺这边。
“上官才人请……”
“少卿。”
薛绍听到了下属的话,也是抬了抬头。
一眼就看到上官婉儿。
只能说……
真漂亮!
虽说穿的是一身的男装,但这其实也是为了工作方便。
由于薛绍不属于对方管,而且对方的才人身份,也不比自己高,因此,薛绍也就继续坐着,并没有主动跟对方行什么礼了。
反倒是对方要向自己先行礼。
“上官才人怎么来了?”
行过礼后,上官婉儿便道:“是皇后让我来催催你诗集的事。”
同时,也还有过来打探他的意思。
她是武后在宫里宫外的耳目,武后不便进进出出,像这样的打探的事,自然也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哦,诗集,差不多快好了,额……我的意思是,过两天,我会让太平公主入宫亲自交给陛下跟皇后。”
上官婉儿便一边打量着薛绍的房间,一边随意地道:“为何是过两天?”
在一般人看来,不就是一本诗集,直接拿去就好了。
薛绍便道:“因为……这诗集本身就残破,我想着,既是要拿给陛下跟皇后看,自然是要重新装帧一下这才好。”
“你是舍不得把原来的诗集交出去?”
薛绍也没想到,这上官婉儿的问题还挺刁钻的。
而且……
怎么感觉像是一副要审讯犯人的样子。
薛绍便道:“是有点不舍得。上官才人也是爱诗之人,理当知道,这原本的重要性。”
“你今日在朝中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夜观星象……”
“少卿还懂得观星?”
“我哪会。”
只见,薛绍十分地实诚。
因为不实诚,就没机会靠近武天后了。
“那你为何又要这么说?”
薛绍便看了看周围没人,这才道:“什么星象,谶言,自古以来,都只不过是拿来骗骗愚昧之人的。其实星象根本不可能代表什么,你若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教教你怎么看星象。”
“……”
上官婉儿不禁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要知道,若是我把这话传回去,你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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