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南瓜?”
那种子形状扁平,带着圆滑弧度,不是南瓜籽是什么?
南瓜产量高,可当作粮食也可做成菜,老少皆宜,便于储存、运输,是不可多得的食品。
苏希锦已经想好如何种植、推广这东西了。有了它,贫瘠之地离温饱又近一步。
“这是倭瓜籽,”林舒立笑说,“倭国人传来的,只得了这么一小袋,全带过来给姑父种。”
苏希锦让人小心收起来,待苏义孝回来与他商量种植问题。
晚点众人一起吃了顿团圆饭,因房屋有限,林舒艾被安排到了苏希锦房里。
“还是你这样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没人管着。哪像我,被娘亲关在屋里学女红,再跟那官家小姐扯扯衣服首饰,个个戴着张面具,忒无趣。”
苏希锦闻言不觉一笑,这丫头在青阳县时,就喜欢跟富家小姐斗气,没想这么多年过去,竟变了个性子。
“哎,韩大人如今住你家,你两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苏希锦换了寝衣,拆了头饰,躺床上睡觉,“我明日起得早,就睡外面。”
“你别岔开话题,”林舒艾追问,“你跟大人人关系如何?”
“如你所见,很好啊。”
“哦……”她撇了撇嘴,在苏希锦身边躺下,“惠兴县忒无趣,到处是水。刚来时还能跟着渔民一起赶潮,后面娘亲就不许了。我要是像你这样就好了……”
“二舅母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不就怕我嫁不出去嘛。其实我要求也不高,家世什么的不在乎,只想要个长得像韩大人、大哥那样英俊的人,过分吗?”
苏希锦心头一哽,在她炯炯的目光中摇了摇头,“不过分。”
确实不过分,林家三代相貌皆上乘,她不在乎家世,只想找个相貌跟表哥一样好的。有何过分?
问题出就出在林舒正、韩韫玉颜值太高。
这两人拥有天下少有绝世容颜,至少苏希锦两世都不曾见过,能与他俩媲美之人。
所有她以为林舒艾要求不过分,但很难实现。
“其实我们找另一半,不光看外表,也得看心性人品不是?”
“你说得对,”林舒艾自拍大腿,深切赞同,“所有我要找个相貌好,人品好,还对我好的人。”
苏希锦:“……”
好像也没错。
第二日一早,林舒正回了惠兴县,二舅母和林舒艾留下来多玩两天。
林舒艾是个能折腾的,因着在外娘亲不好管她,撒开脚丫子玩。不过三五片刻就于府中人打好关系,还与六殿下成了好友。
平日没事,就带着做完功课的六殿下出府寻乐。
南瓜宜在春季种植,便是秋南瓜,也得在七八月。如今九月,已经错过播种期。
苏义孝见苏希锦一脸惋惜,爱女心切的他取了几颗种子,打算私下培养。
而苏希锦那边,奚参军走后,整个惠州官场有一半在她掌控之中。
如此,她在发展农业、鼓励教育的同时,也对乌衣教下手。
说来也巧,就在她做决定的第二天,就有人来报城里赌场出了人命官司。
范大人不主事,下面的人就将案子送了过来。
苏希锦一眼扫过去,当事人竟是蒋二爷,受害人为城中另一富户,见证人为蒋云沐。
后者仿佛被吓傻了,一问三不知。
蒋二爷有乌衣教称腰,又怨恨苏希锦关闭凤仙楼,公堂之上挑衅官威,不承认,不否认,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苏希锦心中冷笑,令人打板子,直到他说真话为止。
“关进大牢,明日问斩。”
话落,全场哗然。那可是蒋老爷子的儿子,乌衣教目前的当家人。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百姓竖起手指,纷纷直言苏大人勇猛。
而蒋二爷这才慌了。
苏希锦不理,下令关掉赌场,以及蒋家旗下的黑市、地下钱庄。
“师妹想要定他的罪,怕是不容易。”回城的路上,韩韫玉说。
这是自然,苏希锦勾唇笑道,“不出今夜,蒋老爷子必来苏府报道。”
要说蒋二爷只是个过失杀人,若按律法,应当“以赎论”。可谁让他憨呢?
自己承认自己杀人。
“你那边何时动手?”她问。
韩韫玉替她隔离人群,“快了。”
今日小节,街上行人众多,苏希锦与韩韫玉沿街而行。不时有女子向两人抛媚眼。
这倒让苏希锦想起一事,这些日子,有许多女子来苏府送花,指名道姓送给韩韫玉。
真是不把她这个正室放在眼里,苏希锦摇头叹息,余光瞥见不远处站着的两人。
“舒艾,”她唤了声。
两人转头,看向他们,一个面色不改,一个双目含羞。
“你俩如何认识的?”苏希锦走过去问。
林舒艾低头小声道:“昨日马座受惊,多亏冷公子救了我。”
“多谢玉华公子救命之恩。”
“客气,”冷玉华摇了摇扇子,眼神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问韩韫玉,“下棋去?”
后者摇头,难得有时间,自然要陪未婚妻。
……
如苏希锦所料,夕阳西下之际,蒋老爷子带着蒋云沐到苏家请罪。
“苏大人几次三番救沐儿于危难,老头子早该来谢恩。只老夫年老力衰,身体不由人,还请苏大人见谅。”
苏希锦摆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说到底是本官与梁公子有缘。”
蒋云沐闻言,转头看她。
蒋老爷子干笑,踌躇几许,开口说道,“今日老夫前来,是为那不争气的儿子。他不懂事,挑衅大人官威,所得结果,是他咎由自取。”
“蒋老爷何意?是说本官公报私仇?”
“不是不是,老头子哪敢?”蒋老爷子连连摇手,“老头子想给我家孩子求个情,他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心里沉不住气,与人发生争执,失手杀了人。他有罪,但罪不至死啊。”
“早闻大人明察秋毫,断案如神,手里未有一冤案错案。是以老头子恳请大人收回成命,重新审理此案。”
老爷子老泪纵横,说着就要给苏希锦跪下,双股颤颤。
一旁的蒋云沐面容挣扎,亦恳求苏希锦。
苏希锦后退一步,“非是本官不答应你,本官命令早已下达,怎可朝令夕改令百姓生疑?何况蒋二爷自己承认杀人,此事辩无可辩,再无回旋之地。”
“大人,”蒋老爷子扶着蒋云沐,颤颤巍巍,“是他不懂事,意气用事,还请大人给个机会。大人廉洁奉公,是惠州头顶青天。难道想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离世吗?”
无辜?蒋二爷失手杀人他无辜?再说蒋家从前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配得上“无辜”二字?
“像本官说的,今日那么多人在场,蒋二爷已经秦楼承认杀人之罪。”苏希锦面色危难。
蒋老爷走南闯北,在惠州横行多年,如何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大人想要什么,我蒋家都可满足,只望大人重新审此案,还我儿子一个清白。”
故意杀人处以斩刑,误杀、斗杀罪减一等。而过失杀人只以赎论,及允许以铜钱赎罪。
很好,老头子早让步不就行了?
苏希锦被他拳拳父爱所感动,“哎,蒋老一心为儿,心诚可动天地。本官身为百姓父母官,自该还所有百姓一个公道。惠州多水灾,既然蒋老慷慨,本官想借用蒋老将城外那两处大仓,以防万一。”
蒋老爷子顿时沉默下来,心头一个激灵,混沌的眼眶厉光森森。
大仓?那是蒋家和潘家秘密所在。
她究竟是察觉到什么还是单纯想安置百姓?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乌衣教,给还是不给?
“祖父,”蒋云沐摇晃着老爷子胳膊,“二叔性命要紧。”
蒋老爷子悠悠一叹,目露愁容,败家子,早说了蒋家迟早要败在他手里,可不就一语成谶。
“此事事关重大,容老朽……罢了,苏大人一心为民,蒋家自当如此。”
苏希锦含笑,“如此,蒋老爷既说二爷是失手伤人,可有证人证据?”
“都有,都有。”老爷子抬手,示意小厮呈上证人证据。
苏希锦只看了一眼,便让人送去府衙。
约好转交仓库时间,送走祖孙俩,苏希锦回头便看见了韩韫玉。
“他们一个月后应该会行动。”
蒋老爷说仓库里有许多东西,约定一个月后搬空。
“好,”韩韫玉沉默地摸了摸她脑袋,“师妹长大了。”
一个月……一个月后,乌衣教散,他也该回朝了。
“怎么了?”苏希锦察觉他语气异常。
“没什么,”他牵过她的手,“只突然觉得时间如流水。”
若回京,恐又是度日如年。
……
晚膳时期,二舅母又说起林舒艾婚事,后者这次没拒绝,说自己做主。
二舅母白了她一眼,只当做耳边风,委托林氏帮忙在州府注意一下。
林舒艾冷哼两声,低头吃饭,心里打着不知名的主意。
夜深人静,鸡鸣狗吠,还有不知哪里来的蛙鸣声。
苏希锦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韩韫玉那复杂神情。
“姐,”林舒艾靠近她,小声问,“你跟冷公子关系好吗?”
“一般,”苏希锦说,“算得上朋友,他跟韩大哥关系好些。”
“哦……”她拉长声音,小心试探,“冷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希锦心中警惕,借着窗外月光看她,无奈背着光,黑乎乎一团,“冷公子很好,胸有城府,为人仗义,我对他了解也不多。你问他做甚?”
“没什么,”林舒艾心虚而闪躲,“就他救了我,我不得感谢他嘛。想着送什么作为回礼。”
“他有钱,什么都不缺。如若你要送,可以送扇子或棋子。”
“扇子……散,那我送棋子吧。”
苏希锦打了个哈欠,口中喃喃,“玉华公子乃醉春风东家,以前春风楼头牌,不要作他想。”
“姐姐这是以身份论人吗?”林舒艾不悦。
“自然不是,”苏希锦小心提点,“玉华公子城府虽深,心却不坏。只这人做事目的强,过尽千帆,心如寒石。若得他接纳,是再好不过的朋友,其他则不要多想。”
还有一点她没说,世人目光狭隘,他俩一为官眷,一为下九流。要在一起谈何容易?便是二舅二舅母那关都不好过。
这注定是一条不归路。
第二日,苏希锦让人将所有证人证据,送到知府衙门重新审理。
范大人是个见风使舵,左右逢源之人,立刻明白她的心思,重审蒋二爷案子,判过失杀人之罪,徒三年,处罚款。
另一边,潘大人得知蒋老爷子将大仓换给苏希锦,勃然大怒。两位半截身子入黄土的结拜兄弟,为此大吵一架。
“好个苏希锦,”潘大人恼怒,“会咬人的狗不叫,竟不知你把手伸向本官了,如此,就别怪老头子对你不客气。”
这几日,苏希锦总感觉眼皮子跳得厉害,却找不到原因。
华痴说是用眼太累,让她多作休息,多走动,少看书。
“让你少看书,怎的又看上了?”这日下午,苏希锦正看书之际,被韩韫玉夺走书卷。
“还有一点,就看完了。”
她说着去取,无奈身量不足,踮着脚尖亦难以捉住。
韩韫玉心底柔软,眸光含笑,“陪我出去走走,半个时辰再回来,嗯?”
他极少这般笑,又是这般语气,苏希锦不由愣神,等回过神已经被他拉出了院子。
沿途下人见着两人,皆埋头快步离去,给两人留下独处空间。
苏希锦背手询问,“韩大哥可知玉华公子前尘往事?”
“你想替林小姐问?”
苏希锦轻轻点头,林舒艾性子倔犟,不到黄河不死心,打小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看她对玉华公子的态度,必然也是这样。
“玉华以前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母族是入仕当官。我娘与他娘是闺中好友。后来战乱,他家获罪,全族尽毁。我娘为了保湘姨,便托关系将她弄到府上当了丫鬟。那时湘姨已经怀孕,生父不详,玉华便随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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