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御想了想,上前拍了拍车夫的肩膀,车夫回过头来,是一张平平无奇的中年人的脸。
这是谢景修特意嘱咐他带在身边的人,萧御信任他。
萧御看了看外面,低声道:“车夫大哥,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觉得情况不太对。”
车夫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也随即朝外面四散的侍卫看过去。
“现在还不知道。”
“不知道?”萧御有些疑惑。怎么会不知道呢?
车夫顿了顿,似乎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世子自有打算,我们静观其变。”车夫看了他一眼,“世子给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凤大姑娘,其他的一概不管。”
果然如此,这是谢景修派来保护他的人,谢景修早就知道会出事。
元王府的仇家,那份量就不是郑氏之流能比拟的了。萧御坐回车里,放下车帘。
浓雾中,侍卫队指挥胡谨有些慌张地赶着马追上谢景修,道:“世子,不好了,凤大姑娘的马车不见了。”
谢景修顿了顿:“不见了?”
“是啊!”胡谨一脸懊丧自责,“雾气太大,我已经很注意安排人前后巡视了,没想到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二九看向谢景修,疑道:“为什么会把凤大姑娘的马车劫走?!凤大姑娘分明什么也不知道啊。难道是想用凤大姑娘来威胁世子?!”
自家世子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动过心思,更不会为了私情耽误正事。只是事关凤大姑娘,二九也说不清楚世子会如何行事了。
如果真的为此被拿捏住,那元老王爷微服到皖安省来出生入死地搜集证据,就全部白费了。
谢景修没有搭理二九,一双眼睛只是看向胡谨。
“胡指挥以为应该如何应对?”
胡谨是元王爷谢复的手下,这一次前来接应元老王爷,谢复专门找到他,让他把胡谨带上。
胡谨是在元王府里服侍了二十多年的老人了,深得谢复信任。
谢景修没有违逆谢复的意思,甚至把护卫一事全权交给胡谨负责,这一百人的卫队便是由胡谨挑选出来的精英侍卫所组成的。
谢景修疑人不用,从头到尾没有过问分毫。
胡谨沉吟了片刻后道:“属下的任务是护卫世子和老王爷,所以,属下可以分出两个小队去寻找凤大姑娘,但是大部队必须留在世子和老王爷身边。属下想那贼人劫走凤大姑娘,应该也是想趁着浓雾遮天之便,想要分散我们的兵力。我们不能上当。”
谢景修面上一直淡淡地,此时也只是向胡谨点了点头。
“便依胡指挥所言吧。”
胡谨应了一声,自去分派人手,只是心中也有些疑惑。不是说世子对那凤大姑娘动了心么?这副模样哪里像是动了心的样子?
胡谨很快点齐了一个二十人的小队,回到谢景修面前回话。
他看向二九,想了想又道:“二九和老七武功高强,便由他二人带队去寻凤大姑娘吧。凤大姑娘对他二人也甚是熟悉,勉得受了惊吓。”
二九当然不愿意离开谢景修的身边,他是谢景修的贴身护卫,便是凤大姑娘也不能越过谢景修去。
谢景修却道:“你和老七听侯胡指挥差遣。”
二九和老七无法,只能带着两个小队钻进浓雾里,分别去找人。
胡谨向谢景修道:“世子爷,我们便原地等侯吧。”
一大队的人马便在缓缓停了下来,除了马匹偶尔发出的喷气声,整个车队一片安静。
胡谨下了马,站在谢景修身边,警惕地朝着四处望去。
谢景修双眼望向迷蒙的雾气,清明的视线似乎能够穿透那一层层迷障一般。
“人都在这里了吧。”谢景修眼睫微垂,慢慢拉下手上的皮手套,优雅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令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胡谨微微一怔:“世子的意思是?”
谢景修微微一叹:“可以动手了。”
胡谨面上蓦然变得一片惨白。
萧御猛地睁开双眼,视线变得沉静而清明。
他嘱咐百灵好好照顾方氏,自己钻出车帘,坐在车夫身边。
高大的车夫看着坐在他身旁显得犹为纤细修长的身影,萧御却只是看向四散在周围的几名侍卫,没有出声。
车夫不解地唤了一声:“凤大姑娘?”
萧御看向他,凑近过去低声道:“我们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便是雾再大,找个安宫扎寨的地方也不需要等那么久。”
车夫也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他的任务只是保护凤大姑娘的安全,其他的因素全然不在考虑之内。
萧御却不能只顾着自己。
他猜出来谢景修此行来接元老王爷,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自己的加入一定程度上打乱了他的计划,萧御担心谢景修会因此吃亏。
“那几个侍卫,可以相信么?”萧御指向站在不远处以环拱之势围着马车的几名侍卫。
他们这副姿态,既可以是护卫,也可以是看守。
“凤大姑娘,属下……真的不知道,世子只命我保护您的安全,其他的事我不能过问。”车夫有些赧然地道。
萧御有些无奈,谢世子这人似乎有点大男子主义嘛……他是对自己的能力多有信心?
车夫道:“只因世子所谋之事变数太多,所以多需随机应变。凤大姑娘请放心,我可以保证这辆车的安全。”
不是尽力,是可以。
谢世子的手下果然跟他一样有自信……
不过什么叫变数太多?难道连谢景修自己都不知道他带来的手下哪些人是可信的,哪些人是不可信的?
萧御觉得很有可能,不然他既派人来专门保护他,不会连这样基本的信息都不告知。
这样的队伍他也敢带出来,还有百人之多,真是胆大妄为。
另一边上,胡谨弯了弯嘴角,勉强地扯出一抹笑意。
“属下不知世子是何意?还望世子明示。”
谢景修微微一笑,一双淡褐色的眸子看向他。隔着飘渺的雾气,那双眼睛却更显得剔透明彻。
他知道了,他肯定一早就看透了。胡谨握着刀把的手出了一层薄汗。他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小主子根本什么都知道,却一直在跟他演戏。
“胡指挥是父亲最为信任之人,也是父亲面前的老人。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每一样都唾手可得。我想问胡指挥一句,为什么?”谢景修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真的有些疑惑不解。
他澄澈的目光当中没有憎恨,亦无厌恶,似乎胡谨的背叛与算计,并不能在他心上留下什么印迹。
胡谨举目四望,四周严阵以待的百名侍卫全是他的心腹。谢景修却形单影只,他已经陷入他的包围之中,插翅难逃。
他利用那个凤大姑娘,轻而易举地调开了忠诚于谢景修的那些护卫。如今留下来的全都是他的人,除了元老王爷马车上的那个老九。
他是元王爷谢复指名派来的,谢景修没有理由拒绝。从他跟来淮迁城的这一路上,他都在伺机铲除谢景修,只是一直没有寻到机会。几次勉强下手,派出去的人却都如同落入大海的水滴,从此不见踪迹。
但是谢景修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仍旧对他信任有加。
本以为回程路上希望更加渺茫,胡谨几乎已经放弃了这次行动,却没想到一个凤大姑娘成了最大的变数。
向来冷心冷情的元王府世子,居然会为那么个粗鄙无才,不守礼法的乡下人动了心。胡谨见识过为谢景修疯狂的京城闺秀,看到这一幕不由觉得分外讽刺。但,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谢景修无情无义,所以他无懈可击。可是当一个男人动了心的时候,他的破绽就再也掩藏不住了。
胡谨谨慎小心地观察了好几天,终于利用这一日天时地利的大雾天气,开始下手了。
前面的计划都很顺利,下一步他只打算用药迷倒了元老王爷,这个专为谢景修而设的陷阱就可以收口了。
却没想到竟在这里就被识破了。
胡谨慢慢地朝后退去,几名侍卫不动声色地走上前来,示威一般地立在胡谨身边。
谢景修没有动作,只是看着他一步一步退到侍卫的身后。
“胡指挥,你老了。”谢景修似乎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你也开始贪生怕死了。”
胡谨面上一阵扭曲,露出一个堪称狰狞的笑:“世子爷,怪只怪你,太聪明了。你为什么不肯笨一些,蠢一些呢?这样也不会成为别人的拦路石,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谢景修面上的笑意渐隐,元老王爷突然从车里走了下来,甩开老九的搀扶,指着胡谨怒道:“胡谨,原来你就是我元王府的叛徒!”
胡谨道:“元王府的叛徒?不,不不,我怎么可能是元王府的叛徒呢。我永远忠心于元王爷啊!”
“是谢复派你来的?!是谢复让你来对付世子和我这个老头子的?!”元老王爷面色一片铁青。
胡谨笑着摇了摇头。
谢景修拍了拍元老王爷的肩膀,以示安抚。谢复这个人,所有的精力大概都用在了女人身上,京城第一情圣的名声至今都在流传,他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奈对他痛下杀手。
谢复的后院一团糟,只有他自己还沉浸于自己的情深不毁当中无法自拔。谢景修三岁开始就领略过了那太平表象之下的阴狠毒辣。
“属下怎么敢对老王爷不敬呢。属下本只打算让老王爷睡上一觉。怪只怪世子爷这样早就看穿了我的计划。现在老王爷没有睡过去,我却也没有办法了。”胡谨的面色渐渐冷了下去,一挥手道:“行动!”
一只羽箭随着一声啸空之声,猛然撕裂浓雾而出,直指谢景修的心口。
萧御突然觉得心头一悸,猛地握住衣襟,僵硬地坐直起身体。
方氏吓了一跳,凑上前去关切地问道:“钰儿,你怎么了?”
萧御摇了摇头,飞速地撩开帘子唤那车夫。
车夫忙道:“凤大姑娘,有何吩咐?”
萧御眉头紧紧皱着,看向四周。此时天色已晚,空中一丝光亮也看不见,黑暗当中的雾气显得更加浓厚了。
四周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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