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回来
许柏庭不在的几日,屋子里都冷清了。
好在她最近忙于工作,倒没有多想念——嗯,也就是一点点想念而已——容嘉心道。
心里转而又生出另一个想法。
他该不是故意的吧?故意离开这么久,让她思念他?
这人心思九曲十八弯,实在猜不准。
他向来是一个折磨人心的高手。
偏偏那一张寡清斯文的脸,一片冰冷沉静,看着就是高高在上不屑与人龃龉的模样。其实,心肠比谁都狠。
翌日他给她发短信:“晚上回来。”
容嘉看一眼,哼一声,把手机丢到一边,满不在乎的模样,却在沙发里干坐着玩了一下午的手机。
可到了晚上9点,许柏庭还没回来,容嘉自己先睡了,把自己做好的布蕾用盘子装好,放到餐桌上。
但是想了想,又怕他看不到,去房间找了纸和笔出来,在纸条上写上:“我做了布蕾,记得吃哦>3<”
这才小碎步跑回了房间。
被子一拉,躺了下去。
……
容嘉是个认床的人,夜半的时候就醒了。
她觉得有点口渴,揉了揉眼睛,趿拉着拖鞋下到一楼找水喝。走到厨房的时候,角落里隐约有黑影晃动,吓得她差点惊叫出声。
借着窗外的月色一瞧,居然是许柏庭。
他靠在角落里,单手撑住盥洗台,借力缓缓站了起来。只是,步子似乎有些不稳。
容嘉走近一点,发现他浑身都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鼻息间还有压抑的喘息。
单薄的衬衣紧贴着他年轻的躯体,比她想象中要精壮些。
他抓着桌板那只手,很用力很用力,青筋都突了起来,月光下,白净的一张脸上都是汗,微微后仰,下颌线条紧绷,很痛苦的样子。
容嘉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病了吗?”
他却反手攥住了她的腕子,力道很大,痛得她嘶了一声,抬头就对上他黑得无底的一双眼。
里面,似乎缠绕着浓重的墨色,晦暗不明。
容嘉感觉,此刻的他跟平时不大一样,非常反常。
尤其是手腕上传来的那股力道,似乎要把她捏碎、摧毁似的。她无来由有些害怕,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怎么了?”
他松开了她,毫无血色的嘴唇碰了碰:“我没事。”
声音比平时要低沉很多,眼神也比平时更冷。
“真的没事吗?”容嘉却觉得,他好像极力忍耐着什么。
“没事。”他飞快避开了她要扶他的手,似乎是害怕跟她有肢体碰触似的,扶着门挪步出去。
容嘉有点困惑,感觉他怪怪的,又实在担心他,跟了出去:“许柏庭——”
他没回楼上,直接去了客厅。
容嘉过去时,就看到他开了酒柜,高脚杯里倒满了红色的液体,然后一个人坐到沙发里自斟自饮。
容嘉连忙跑过去,从他手里抢过杯子:“你病了,怎么还喝酒呢?”伸手要去摸他的额头,不料,却被他猛地截住了腕子。
“我没病。”他冷冷道,语气稍显急促,甚至连往常云淡风轻的自若都有些破功。
容嘉被吓了一跳,看着他。
他真的跟往常不一样。
冰冷刻骨的眼神,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像是困兽濒临危险时的绝地反扑。容嘉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心跟着抖了一抖。
他好像,也不是她想象中那么随时随地都能保持从容。
可是——“你病了。”容嘉拧眉道,“病忌讳医。”
“我说了,我没病!”
容嘉一愣。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脸上恢复了漠然,只是她的眼神望过来时,目光有些闪烁。
像是有意躲开她似的。
照理说,人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这个时候,她实在不应该再纠缠了。但是,容嘉是真的担心他。
她怎么能放任不管,让他在这里喝酒呢?
但是,又怕他误会她想探听他的私密。
容嘉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出事。生病最好还是看医生,还有吃药,不能这么任性。”
他皱紧了眉头,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额头都开始流汗。
容嘉更是担忧,没多想,伸手就夺过了他手里的杯子:“既然你把我带到了这儿,那就说明,你是信任我的。你生气也好,反正我不让你喝。”
看到女孩眼底的倔强渐渐压过了那一丝怯意,许柏庭怔住。
半晌,他低不可闻地哂了一声,语气说不出的温柔:“傻瓜。”
“啊?”
“没什么。”他淡漠的视线扫过她的脸,转向窗外,眸色更加暗沉。夜色如墨般浓稠,只有一轮弯月散发着淡淡的清辉。
他身姿挺拔,脸色平静,但是,容嘉却分明看到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在不住颤抖,似乎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那件衬衣,此刻也完全被冷汗湿透了,紧紧贴着他削瘦的背脊。
容嘉迟疑了一下:“……不去医院的话,你有药吗?要不要吃点药?”
“不用。”
依然是冷漠决绝的话,一点可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容嘉差点气绝。
真没见过这种人,真是孤傲乖戾到了极点!简直冥顽不灵!
“我只是想帮你。”容嘉说。
“帮我?”他轻哂,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冷漠的语气,冷淡的目光再次掠过她的脸颊。
那种冰冷,像是如有实质的刀锋,锐利地滑过她的每一寸皮肤,带着难以遏制的战栗。
容嘉下意识退了一步,潜意识里觉得这样的他很危险。
许柏庭敛了表情,轻笑,笑容却毫无温度:“就这样,还说要帮我?”
容嘉愤然,心里也生出极大的不服输,上前几步,按住了他的手臂。
许柏庭愣住,没防备,人已经被她推到了沙发里:“你需要休息。”
他不置可否,冷冷地瞅着她。
容嘉却没退缩,鼓起勇气跟他对视,重复道:“你病了,要休息。”
多久没看到这样诚挚又执拗的眼神了?旁人也关心他,不过都是出于表面,浅而辙止,更像是客套性的关怀。
从来没有人这样孜孜不倦,执着地要他休息。
哪怕是相交多年的沈蔚。
许柏庭是孤独的,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是孤独的,父亲早亡,母亲放养,回到许家前,一直在社会底层挣扎求生,且从来就没有朋友。
他捡过垃圾,做过乞丐,混过社会,见惯了他那个年纪不该见到的尔虞我诈、冷漠和背叛。
因为经历过最黑暗的生活,知道底层的艰辛和痛苦,他才会用尽一切手段往上爬,谁挡他的路他就灭了谁,就跟当年的许远山和许延庭一样。
他们怕他,却没有人真的关心他,更没有人敢直面他冰冷严酷的面具——揭开它,强硬地进入他的世界——去关心他。
他们害怕他,或者表面恭敬,心里不屑,把他当做怪物。
这一刻,他是抗拒的,但其实,内心深处也不是那么抗拒。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良久,收回了视线,淡淡道:“我二楼房间的床头柜里有药,麻烦你了。”
容嘉会意,连忙说:“你等一下。”
她“蹬蹬蹬”跑上楼,因为动作急,差点还摔了一跤,手忙脚乱地爬上二楼。许柏庭一直仰头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睛里露出笑意。
——在犯病时,他从未放松过的那种笑容。
但是很快,那种笑容就消弭,转而被更深的沉郁和默然取代。
“快吃吧。”容嘉拿来药时,还去厨房给他端了一杯水。她扶住他,低头想要把药喂给她。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容嘉也看向他。
两人之间,距离近得只有咫尺,他温热的呼吸好像就扑在她的脸上,像羽毛缓缓拂过她柔嫩的脸颊。
容嘉的脸不由自主地升温,心跳快得超出了她能承受的极限。
他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像是松木香,也像是清冷的薄荷味,一瞬间驱散了夏日的暑气,让人有种徜徉在葱郁林间的感觉。
容嘉手抖了抖,把盛着药的手往他面前推了推:“快……快吃药吧……”
他却笑了,没动。容嘉怔了怔,总感觉他这个笑容有点恶意,跟以往大不相同:“……怎……怎么了?”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猩红的沙发里,衬衫半敞,眼中已经不再是一贯的冰冷,而是一种让人看了不自觉发热的东西。
直勾勾的。
偏偏他自己神色如常,只有她暗暗紧张。
容嘉不懂他什么意思,愣愣地看着他:“……不吃药吗?”
“吃啊。”他说,语气再自然不过,“但是,我现在有点不方便,还是要麻烦你。”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可能是被病痛折磨了很久,此刻稍微舒缓,他的神经也放松了些,有种慵懒的倦怠。
容嘉莫名感觉到了一丝不适,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正常,只能按捺着心里的躁动,扶起他,把药送到他的唇边。
夜凉如水,月光安静地洒在室内的地板上。
许柏庭就躺在沙发里,微微抬起的手扶住了额头,有汗下来,顺着他侧脸紧绷的弧线滑入了衣襟。
黑色的衬衣,此刻湿漉漉地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越是寂静无声,越是蛊惑人心,有种颓废堕落的感觉。
容嘉手抖了好几次,才把药送到他的唇边。
他看着她,薄唇微抿,没有开口。
“吃药啊……”
黑眸捕捉到她狼狈紧张的表情,许柏庭冁然而笑,像是大发慈悲似的,张开嘴巴——把那枚白色的药片含在了唇间。
却不吞下去。
容嘉觉得这个人真是过分极了,他肯定是故意的!
以前总觉得他高高在上,举手投足都是上位者对下面人的矜淡有礼,虽然温和,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阶级俯视。
这一刻,不知怎么,总感觉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
但是,与此同时也有些不得劲儿。
容嘉逃也似的站起来,飞快说:“你休息吧,天色很晚了……”话音未落,手已经被他抓住了。
她前倾要离开的动作也是一滞,被他连人一块儿拉了回来,拽到了沙发里。
容嘉还没反应过来,他反客为主,把她压在了沙发里,整个人隔空覆在她的上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容嘉挣了挣,却根本无法挣脱他的禁锢。
她一颗心慌乱无比,呼吸都不稳了:“……你要干什么?”
他就在她的头顶望着她,看着她如溺水的鱼儿一样徒劳挣扎,黑眼睛里蕴满促狭的笑意。
扣着她手腕的手,也不算用力,但是,她就是怎么都无法挣脱。
“快放开我——”
清浅的笑意传来,他稍稍俯低了身子,气息便和她的呼吸混在了一起。
容嘉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只觉得陷入了他如墨般的眼睛里——那里有一个漩涡,撕扯着她,将她拖下去。
无法躲藏、无法摆脱。
他仍是那么镇定,但是,握着她的手,却像牢笼般紧紧缚住了她。这一刻,他是猎手,她是笼中之鸟。
从来没有感觉,这个人这么危险过。
“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像什么吗?”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慢慢说。
容嘉紧张地望着他,他的语气却非常平和,甚至还有淡淡的笑意,闲话家常的样子:“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露出这种表情?”
容嘉涨红了脸,偏偏还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看着她。
她不能呼吸,只觉得被他沉沉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气来,油然而生的,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
“快放开我——”
“害怕了?”
他伸手要去摸她的嘴唇——
容嘉猛地别过了头,满脸狼狈。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
容嘉发丝凌乱,心跳加速,有种说不出的彷徨。
许柏庭静静地望着她。
乌黑的眸子,不再平静如水,像是被染上了夜色,变得暗潮涌动。渐渐的,有了一种蓄势待发的味道,像是席卷而来的乌云。
压在头顶。
沉闷、湿热。
容嘉睁大了眼睛,一动都不敢动。他衣衫半解的样子,真的让人有种想要沉沦的冲动。
她目光下移,落在他撑在她身侧的手臂上,肌肉流畅、结实,柔软的沙发被撑得往下陷了一大块。
把她,禁锢在这一小块天地里。
女孩表情茫然,甚至有些怯怯的,娇小软糯地蜷缩在沙发里,让人有种想要毁灭的欲望。
“许柏庭……”
她红唇轻启,迟疑的语气。
许柏庭却听不到她的声音,目光只停留在那不断张合的樱桃小嘴上。有那么一刻,想把她抱入怀里,攫取她所有的呼吸。
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用了三年,居然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好像也不太晚。
他不想放开,也绝对不会放开!
容嘉被他的眼神吓到了,有种被眼睛猩红的狼盯上的感觉。
长久的静谧。
她忽然用力推开她,连滚带爬地下了地,朝楼上跑去。
脚步飞快。
他的声音在楼下传来,平静,又像是极力压抑的平静:“早点休息吧,这么晚了。”
“嗯,你也是。”容嘉语速极快。
“晚安。”许柏庭道。
“……晚安。”
……
躺到床上时,容嘉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今晚的许柏庭,跟她以往的认知有些不大一样。
莫名其妙的。
容嘉抱住被子,狂跳的心渐渐冷却下来,有些迷惑。
……
许柏庭似乎有某种隐疾,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容嘉还是发现了。
那天他发病,不是偶然。
她无意探听他的隐私,他也没有跟她说,两人心照不宣。
但是,容嘉还是觉得,那日之后,他对她有点不一样了。好像,有时候,目光灼热地像是要吃了他一样,有时候又莫名其妙的冷淡,眼神闪烁,像是有意躲着她似的。
虽然她好奇,又不是EQ低到负数的长舌妇,难道会追着他问他的隐私吗?
真是的。
而且,这人总是这样,孤僻独断,有事情自己扛,自己解决,从来不跟她商量,也不告诉她。好像,她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样。
容嘉心里不得劲儿。
但又不好做什么,连这几日,像是憋着一口气。
许柏庭也发现了,这日吃早饭时,迟疑了一下:“我最近有点不舒服,抱歉。”
“……哦。”傲娇的小语气。
许柏庭多看了她一眼。
在她这儿,“哦”等同于“哼”,就是不想鸟你的意思。
但是,如果你真不继续说了,她就真的生气了。
许柏庭说:“以后不会了。”
她把脑袋别开。
他反而笑了,捏住她的鼻子。她瞪他一眼,张嘴要咬,结果被他捂住了嘴巴。
见她真生气了,他才放开。
容嘉的表情却正色起来:“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啊?我看你……”
“没什么。”他垂下头,低头吃饭,似乎不想多提。
容嘉气闷,也不再多问。
就这死性子!阿呸呸呸,她还不管他了呢!
第二天,她就跟周琦去血拼了。
她这人心大,不开心都是一时的,花钱的时候,心情就会好一点。
反正花的是他的钱。
最开心的还是每月那一长串的签单和账单被寄到他那里,放在他那张实木办公桌上,由魏洵一字一句读出来汇报给他听时的样子。
第037章误会
这日。
许柏庭回到屋里后,抬手打开了灯。
屋内很安静,客厅的沙发里却坐了一个女人。虽然年过四十,保养得非常不错,白皙紧致的皮肤上看不出任何皱纹。
她默默抽着烟,红唇间吞云吐雾,看到他,淡淡地扬了一下眉毛,抖掉多余的烟灰:“回来了?”
许柏庭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朝楼上走去。
许岚山也不生气,轻描淡写地说:“看到你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吗?”
他正好走到楼梯口,这才停下步子,微微侧转回来。
许岚山抬起头,正好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她冷笑,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手里用力,烟头发出“滋滋”的冒烟声:
“许柏庭,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许柏庭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有话就说,没事别到我这儿来,我不想看见你。”
许岚山蹙了蹙眉,语气略缓:“这么多年了,我们母子俩,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他不置可否。
许岚山说:“罢了,那我就开门见山,利比亚那块油田,多方角逐,一时半会儿也拿不下,卡岱是我的朋友,你就卖我一个面子,别太较真了。”
许柏庭忽地轻笑一声,语气婉转:“你朋友?难道不是姘头?”
“许柏庭!”忽然尖利的女声。
随即是带着风声朝他砸来烟灰缸。
他躲都懒得躲,眼见烟灰缸砸在栏杆上,木质的扶手被砸出了一个凹陷,笑了笑说:“你还是这么容易动怒,我不过是实话实话。这就受不了了?”
许岚山好不容易才平复下胸口翻涌的怒气,不再掩饰,冷冷睨着他:“我怎么样都是你妈。”
许柏庭说:“你不是。”
“……”
“我但愿你不是。”
“……”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又缓慢:“你只爱那个神经病,我就是你的一个筹码,当你发现这个筹码失去了他的利用价值,压根留不住那个人时,你就把我一脚踹开。”
“……”
“你从来没有管过我,也没有爱过我。所以,请你不要再侮辱‘妈’这个词。以后没事少来,免得影响我心情。”
糟糕无比的见面。
虽然许柏庭早就不在意了,但心情多少还是受到了影响。
最明显的就是犯病的几率加重,要吃比平时多两倍的药量,严重时,甚至去不了公司。
容嘉有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许总还是没来吗?”忍了两日,容嘉终于忍不住问魏洵。
魏洵斟酌:“……可能是病了吧。”
“病了?”容嘉吃了一惊。
她犹豫了会儿,还是打了他的电话。电话一直响,响了很久才被人接起来。
“喂——”明显带着酒气的声音。
容嘉:“你喝酒了?”
“是啊。”他似乎还挺高兴的,嗔怪道,“有什么问题?”
这人喝醉的时候,不似平日那般清冷疏离,倒有几分慵懒和蛊惑人心的春意,像挑逗人心的魔鬼。
容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问他:“许柏庭,你现在在哪儿?”
他停顿了会儿,似乎是在问身边的人,容嘉听到他们说什么“NL”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没等他开口就道:“你等一下,我去接你。”
“NL”是这儿挺有名的一家酒吧,不过也很乱,老是爆出不好的新闻。
容嘉心急如焚,赶到时,他已经喝了不少,身边还缠着两个艳丽女郎,似乎是马来人。
灯光暧昧,音乐震耳,他夹烟的手垂到一边,火星子砸在冷硬的桌台上。
有个女人似乎是等待了很久,要去搭他的肩,容嘉快步过去,把人挤开。
耳边夹杂着听不清的外语骂声,她充耳未闻,小心地摇了摇他,伸手把他脸上的头发拨开。
他的眼神很迷离,过了会儿,才渐渐有了点焦距。
“是你啊?”他笑了一声,有些新奇的语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烟甩到桌台上、摁熄了。
见他一声不响就要走,容嘉气急了,抬手就拽住他:“喝成这样,你要去哪儿啊?”
他这副模样,在外面乱晃太危险了。
容嘉要把他拽到外面,可手一触及他的手臂,就被猛地甩开,像是厌极了被人碰触。她火气也上来,顺手拿了杯白兰地就泼到他脸上。
他浑身一震,像是被电击了一下,终于清醒了,继而安静下来,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容嘉心如擂鼓,也定定地看着他。
短暂的沉寂。
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喝多了,在外面过夜不安全。”
他没说话,后来,把车钥匙掏出来递给她。容嘉接过来,听到他说:“会开车吗?麻烦你。”
“好。”
再后来,她笨拙地驾驶着从来没有开过的昂贵轿车,小心翼翼地行驶在一条条路上,期间也通过后视镜去看他。
他很安静,抬起的手支着额头,挡住了脸上的表情。
容嘉觉得,他这会儿应该也不想跟她说话。毕竟,被她看到了这么放浪形骸又毫无形象的模样。
大抵,是有点尴尬的吧。
可是,容嘉没想到,他第二天就上了各大报刊的头条,像是约好了似的,各种黑料层出不穷。
“真的想不到啊,许总居然是这样的。”这日去公司找他,路过茶水间时,她听到有人在八卦,一女职员刻意压低了声音,“报纸上说,他私生活混乱,乱搞男女关系,还患有严重的精神病和性瘾。”
“真的假的啊?他看着清心寡欲又一本正经的。”
“怎么不是真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那倒也是,空穴来风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些身居高位的人,看着一个个人模狗样彬彬有礼的,谁知道私底下是怎么一副面孔?”
“真难以相信啊。许总看上去修身养性的,优雅又矜淡。”
“这你就不懂了吧?越是看上去禁欲清冷的人,就越是……”
容嘉听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了一声。
两人看到她,脸色微变,垂着头就匆匆走了。
容嘉气得恨不得上去给她们一人一个大嘴巴子。
长舌妇!
回去后,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容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迟疑了一下,给他发了条短信:“上次那个报表,魏洵已经打印好了,好几天没见你,我给你送过去?”
石沉大海,没人回。
容嘉气闷,什么人啊?好歹回一下啊!
……
景钰推门进去时,室内灯光低靡,音乐流淌,气氛很不错。
她把手里的鲜花递给沈蔚,目光朝大厅里望。
沈蔚笑道:“人在二楼呢,他向来都不喜欢这种气氛。”
景钰点点头,迟疑了会儿,还是放轻了步子,朝二楼走去。
柏杨端着酒杯过来:“这么多年,她还没放弃呢?许柏庭都结婚了。”
他们这帮人,都是出身优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子弟,还都是混迹金融圈的,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小圈子。景钰喜欢许柏庭,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今天是沈蔚生日,也许,她要借机表白也说不定。
沈蔚笑道:“看看他最近那些料,真亏他还静得下去。”
柏杨纳罕:“谁爆的啊?真敢啊。”
沈蔚嗤笑:“侯明朝呗。最近跟XL那个Case,他也在争,XL的CEO是个特别注重个人修养和形象的人,不然早不搞事晚不搞事,就趁着这个当□□这些乱七八糟的,图P的不错,跟真的似的。”
柏杨:“他怎么说?”这个他,当然指的是许柏庭。
沈蔚耸耸肩,模仿着许柏庭的调调冷冷地挑了一下眉,不屑道:“雕虫小技。”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喷笑出来。
柏杨:“真亏他沉得住气。”
沈蔚:“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侯明朝那种人,就跟眼前嗡嗡嗡的苍蝇似的,暂时不想拍只是懒得动手,真想拍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柏杨:“那这次的事情呢?有什么解决方案?总不能这样任他们这样乱传吧?”
沈蔚笑了笑,跟他招招手。
柏杨疑惑地附耳过去,就听他复述了一遍许柏庭的话,嘴角笑意的弧度扩大:“真亏他想得出来。不过,这么黑自己,好吗?”
沈蔚:“他说的,与其费力解释,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抛出更多黑料,什么匪夷所思爆什么,等民众自己都觉得不靠谱时,反驳一两件,后面的就跟多米多骨牌一样,不攻自破,大家反而不会信了。”
“是这个道理。”柏杨跟他举杯。
“……请问,许柏庭许先生在吗?”吵闹的音乐声中,一个试探的声音传来。
两人回头,看到了抱着资料袋的白裙女孩。
身形纤瘦,亭亭玉立,一张脸蛋很是精致秀美,脸孔小小的,皮肤晶莹,是个难得的美人坯子。
柏杨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中多了丝兴味:“二楼。”
“好的,谢谢。”
看着她上楼,沈蔚用手肘撞了下柏杨:“忒坏了你,两女一男,可以预见的修罗场啊,而且,这可是他老婆啊。”
话这么说,他眼里只有幸灾乐祸。
他们这样的人,有几个是真的恩爱夫妻。老婆这种人,更多时候是摆在家里的摆设,各玩各的的一大堆。
许柏庭结婚那么多年,不也从来不带老婆认识过他们。
能有多在意?
柏杨笑:“我又没做什么。”这厮老是拽里拽气的,有时候,给他制造点儿麻烦,他们喜闻乐见。
……
一楼振聋发聩,二楼却是安安静静,暖色的壁灯映照着棕红色的地板。
许柏庭单臂枕着躺在沙发里,翘起的手遮住了眼帘,有些疲惫的样子。
黯淡的灯光下,脸孔皙白,眉目深远,黑色的衬衫领口半敞,被胸肌微微撑开。脚边,还倾倒着一瓶红酒,把地毯都洇湿了。
怎么看,都是极靡丽的一副画面。
他向来孤傲清冷,可此刻这副颓靡堕落的模样,又毫无违和感。
身上微微一沉,许柏庭睁开了眼睛。
景钰正俯身,把外套盖在他的身上,此刻也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跟他挨得很近:“天气越来越冷了,你怎么还是穿这么一点儿?”
原本只是想给他盖一件衣服,可不知怎么,手就按在了他衬衫的第三颗扣子上,声音也颤抖起来:“其实,你不用忍得这么辛苦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的病,我不会跟别人说……我可以帮你纾解……”
他表情错愕。
下一秒扣住了她的手腕:
“景钰。”
楼梯口传来响动声。
许柏庭回头,看到了表情茫然的容嘉。她杵在那儿好一会儿,踯躅道:“……打扰了。”
然后转身离开。
一开始是有点僵硬的,后来就越来越快,眨眼功夫就下了楼。
许柏庭猛地站起来,跟着下了楼。
因失重坐倒在沙发里的景钰:“……”
短暂的惊愕后,她的脸在黑暗里涨红。好不容易放下尊严鼓起的那点勇气,顷刻间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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