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
万历皇帝细细的咀嚼这个名字，他实在想不出这个世上居然有可以取代茶叶的神物！
这让万历皇帝有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茶叶自汉唐以来，一直都是中原王朝制衡高原塞外的终极武器，若是有一天这个武器实效了，后果真的是不敢想象的。
所以，万历皇帝也重视起来这个严重的问题了。
“茶马走私虽然严重，但归根结底还是中原在利用茶叶的优势来控制高原和塞外，若是这咖啡真的有取代茶叶的奇效，这个问题确实要比想象之中的要严重的多。”
万历皇帝执政不咋地，但是政治见识还是有的。
毕竟，万历皇帝也是张居正的高徒，在大局观和大是大非上，他还是拎得清楚，看得明白的。
而朱常洛之所以会跟万历皇帝通报此事，原因也很简单，毕竟，他权势再大，地位再高，但他终究不是皇帝。
要发起一场旷世的国战，还是需要以皇帝的名义去发布，才能折服天下万民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此战失利了，最后背锅的也得是万历皇帝，而他作为监国太子，最多也就是执行的责任而已。
所以，适当的表示一下，不仅能体现出父子同心的决心，更能大大的稳定朝野上下的情绪，凝聚朝野上下的人心。
万历皇帝又问道：“此物长什么样子？”
朱常洛把从陈振龙那里得到的咖啡豆给了万历皇帝。
万历皇帝看着这颗深棕色的咖啡豆，他不敢相信的问道：“就是此物？”
朱常洛道：“正是此物。此物经过烘焙和研磨之后，就可以冲出一道异于大明茶叶的饮料饮品。其味苦似草药，但味有回甘，不仅能够提神醒脑，更能健胃消食，刺激那些久食畜肉的草原人脾胃，使他们能够获得和饮用茶叶时一样的功效。”
万历皇帝看着这颗小小的咖啡豆，他真想不出这个小小的玩意，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此物若真是兴起起来，对我大明的茶叶冲击力，堪称毁灭！”
万历皇帝感叹的一句，然后又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朱常洛道：“为今之计，只要重开西域，阻断阿拉伯和西域回回之间的联系，将此物掌控在自己的手中才能有效的继续控制西北，使得西北草原之人无力反抗我大明天兵。”
“同时，儿臣也打算利用此事，从新把茶马互市整顿一番，把那些依附在茶马互市之上走私的国之蛀虫好好的清理一番。将茶马司之权收归朝廷，由朝廷统一安排，统一管理，提高效能的同时，也为大明多多的积蓄战马，疲惫草原之敌。”
万历皇帝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好，一箭双雕。这事朕觉得可行。只不过国战之事还需慎重。”
万历皇帝对于国战的态度还是很谨慎的。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真不想打这一场很可以出力不讨好的国战。
朱常洛道：“父皇安心，没有万分准备之时，儿臣是绝不会轻开国战的。儿臣之所以会言国战，目的就是为了整合陕西，山西，四川等地的茶马司之权。茶马司之权下放日久，滋生出来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若不能及时的控制住茶马司之权，那些走私猖獗的茶马商人们，不知道会干出什么祸事来。所以，儿臣是这样打算的，儿臣先以备战的名义，下派钦差监察茶马互市，使其能够重归朝廷的控制体系，为大明之后的中兴大业贡献的力量。”
万历皇帝听到这话后，顿时就来精神了。
茶马贸易有多挣钱，万历皇帝是很清楚的。
可惜，茶马贸易牵扯的方面实在是太多了，朝廷能控制的也就卖“茶引”的银子，而且，现在茶引也越来越不值钱。很多商人手里都屯了不少茶引，但就是换不来换马的机会。
所以，最后这银子和马，还有茶都被那些走私商人给赚了。
万历皇帝也有心改变这一现状，可惜，这其中的操作实在是太难了，稍有不慎，不仅现在的茶马税银会鸡飞蛋打，甚至连马匹都无法正常从互市换来。
可见，这其中的利益纠扯到底有多深，即便是皇帝也无法控制。
但是，现在好像机会来了。
可以说，咖啡的出现就是一个天大的契机，若是能利用得当，不仅能够转为危机，还能收紧茶马之权，充实朝廷的力量。
万历皇帝又喝了一口气泡水，他激动说道：“这事你看着办吧，朕在后面给你撑着！”
朱常洛深深一拜，“多谢父皇！”
万历皇帝说道：“你我父子何必言谢？大明是我们的，除了我们谁会真的为大明考虑？茶马互市的那些龌龊，朕早就看不过眼了。”
“趁着这次咖啡的危机，顺手把它给拔掉，也算是了却朕的一桩心事。所以，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朕会一直都支持你的。”
面对万历皇帝如此无条件的信任，朱常洛感动无比。
过了一会儿后，万历皇帝又看着手中的咖啡豆说道：“这真的能喝吗？”
朱常洛看着万历皇帝的表情，瞬间了然，万历皇帝这是想尝尝咖啡的味道了。
朱常洛道：“父皇稍等，儿臣这就安排人给父皇研磨一杯，尝尝此物的味道。”
万历皇帝眼睛一亮，笑道：“好。”
朱常洛立刻就安排了陈振龙，让其准备工具为万历皇帝研磨咖啡。
陈振龙得到旨意之后，立刻就把自己从泰西带回来的咖啡制作工具都带了过来，然后一丝不苟的开始动手研磨咖啡豆。
闻着咖啡豆研磨后的香味，朱常洛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就是这个香味。
万历皇帝看着忙活着陈振龙，他也闻到了咖啡豆的香味，“这个味道确实挺特别的。”
朱常洛道：“这就是咖啡的原味，闻着是一种别致的香。”
万历皇帝深以为然的点头道：“确实和茶香不同，怪不得此物能够威胁到茶的地位，就以它此时此刻散发出的异香而言，就可以吸引不少猎奇尝鲜之辈，去品尝它的味道。”
朱常洛说道：“父皇圣明。人之本性就是如此，看到新奇好玩的事物，就会忍不住的想要尝试。而咖啡恰恰就有这样的属性，它对于习惯了饮茶的人而言，就是一个新奇好玩的存在。若是，它又有茶的功效，那么它肯定就可以挤掉茶的半壁江山，成为人们手中的另一大日常饮品。”
万历皇帝道：“此话有理。若是咖啡真的有茶的效果，喜欢猎奇的人在尝试完这个味道之后，确实就会保持这种习惯，继而蚕食原本属于茶的份额。”
就在朱常洛和万历皇帝继续闲聊的时候，陈振龙也终于把咖啡给制作出来。
陈振龙小心的端着咖啡的小盏过来，“请皇上御览。”
万历皇帝给陈炬使了一个眼色，陈炬小心的接过小盏，看着里面黑乎乎的咖啡液体，陈炬也不由的在思考此物的特别之处。
虽然，看着很像熬制之后的汤药，但是，闻着它的香味，看着有棕黑颜色，也是能够一眼判断出此非汤药的。
陈炬小心的把一个银匙放进小盏之中，然后捧到了万历皇帝面前。
万历皇帝看着小盏之中棕黑色的咖啡，他闻了一下香味，说道：“若不是这咖啡自带一种别致的香味，朕都以为此物是太医开的汤药了。”
朱常洛笑道：“咖啡的颜色就是如此，味道苦涩，但能唇齿留香，回味无穷。更重要的是此物比茶还要提神。饮了这一盏后，父皇今天也定然不会再有困意。”
万历皇帝惊喜的看了朱常洛一眼道：“好，朕这就试试。”
说罢，万历皇帝便轻轻的吹了一下小盏之中热烫的咖啡，然后小小的啄了一口。
这一口咖啡入口，万历皇帝顿时就像是戴了痛苦面具一样，连连说道：“真苦真苦，跟太医院开的汤药都有一拼。”
吐槽完了之后，万历皇帝口中的苦味也淡下去了，这时候一种属于咖啡的香味也慢慢涌现而出。
万历皇帝感叹道：“味道确实苦，不过这回甘倒是挺香。只不过朕很怀疑，这么苦的饮品，究竟会有多少人喜欢呢？”
朱常洛道：“这种研磨的黑咖啡确实不能适应大众的口味，但是若为其添加了适当的牛奶和黄糖用以辅味，它的味道就会大大不同。”
万历皇帝惊奇道：“快试试。”
陈炬赶紧就去找牛奶和黄糖了。
等陈炬把牛奶和黄糖找到之后，朱常洛小心的将牛奶和黄糖添加到小盏之中，还炫技一般的在小盏的杯面上拉出了一个图形简单的咖啡拉花。
万历皇帝看着朱常洛这个手艺，更是惊奇了。
原来咖啡还能这么玩？
有意思，真有意思。
这让万历皇帝不由得想起了唐宋兴起的斗茶之艺。
虽然，到了大明之后，斗茶已经不流行了。
但是，有一些好古风，好享受的士大夫们，他们依然还是会隔三差五的召集三五好友，一起斗茶品茶，坐而论道，高谈阔论的指点江山。
万历皇帝看着小盏之中的咖啡拉花，他又小心的尝试了一口，这一次，万历皇帝喝的更小心了。
毕竟，第一口的时候，虽然也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没能顶住那股苦味，所以，这一口万历皇帝就更加小心了。
当万历皇帝喝到这杯混合了牛奶和黄糖的咖啡之后，他的感觉瞬间就变了。
原来苦涩的味道变得淡薄起来，隐隐之间还有一些香醇的感觉在其中，这个味道，万历皇帝喜欢上了。
万历皇帝又忍不住喝了一口，然后说道：“不错不错，味道好极了。这和宋时的斗茶之艺有异曲同工之妙。若是，这咖啡能控制在大明手中，那该多好啊。”
朱常洛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咖啡控制在大明手中，让其成为与茶叶一样的战略武器。继续为大明控制高原，控制漠北草原之人。”
万历皇帝说道：“好。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等万历皇帝喝完这一杯咖啡之后，朱常洛也就带着陈振龙告退了。
出来之后，陈振龙还在恍惚，他真没想到皇太子殿下竟然对咖啡的了解比他还要清楚。
他在泰西待了一年的时间，几乎天天都在参加泰西贵族们的宴会，每场宴会上，陈振龙几乎也都能喝到这风靡整个泰西的咖啡。
但是，这些宴会上的咖啡做法几乎都没有朱常洛这样别出心裁的做法，所以，他在泰西喝整整一年的黑咖。
学到了咖啡技艺，也只是黑咖的做法。
朱常洛不用看就知道陈振龙在想什么。
朱常洛淡淡说道：“咖啡这种饮料不过是刚刚在泰西风靡而已，但在泰西之前，咖啡已经在阿拉伯流行了数百年。这数百年里，不知道演变了多少种咖啡的做法和喝法。而孤会这种也不过是在宫中看到的郑和日记之中的一种而已。”
现在的朱常洛可喜欢把已经一问题直甩锅给郑和了。
毕竟，郑和在二百多年前确实是一路劈波斩浪远渡重洋，一直远航到了非洲，在他沿途经历的国家之中，阿拉伯国家也不在少数。
所以，把一些特别的问题往郑和身上一推，谁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毕竟，宫中的禁藏可不是谁都能看到的。
朱常洛说有那就是有，反正谁也不敢闯到深宫之中找那些尘封一二百年的深宫档案跟朱常洛对峙。
所以，在甩锅给郑和这条路上，朱常洛是越走越远。
陈振龙听到是郑和的日记所载，他顿时肃然起敬。
虽然郑和是个太监，但是，这个太监不同于一般的太监。
这位太监在他们这些海商圈里，还有在东南亚地区，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现在，很多到不了大明的东南亚土著小国对大明依然敬畏，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郑和的无敌舰队给他们的祖先留下了巨大的震撼，导致了他们世代都在传说着大明的威武，传说着郑和的传说。
可以说，若不是因为近现代的工业革命崛起和地理大发现的兴起，说不定郑和也会成为像妈祖一样的海上保护神。
可惜，郑和错过了这个造神的时代，所以，他能留给后人的传说，也就是那成为绝唱的“郑和下西洋”了。
不过，即便如此，后人对郑和的崇拜崇敬之情，也丝毫不弱于传说之中的任何一位海上神明！
毕竟，郑和的壮举是举世瞩目的，沿途数万里，没有不知道郑和威名的国家和民族。
所以，郑和能够受到后世之人的尊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朱常洛带着陈振龙一起回了京师。
到了慈庆宫后，朱常洛立刻下旨召见了内阁和军机处众人来慈庆宫见驾。
内阁和军机处听到朱常洛又一次召见了全部内阁和军机处成员后，所有人心中不由多想，是不是又出什么大事了？
于是，不管是内阁成员还是军机处的成员都在努力的回想这最近发生和最近看到奏事，想要有些准备，不至于到了慈庆宫中，又是毫无准备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
现在，内阁和军机处是铆足了劲，在相互竞争。
他们双方都怕对方能压自己一头。
如果，自己的一方被另外一方给彻底压住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毕竟，这可关系到了个人脸面和地位尊崇与否。
所以，双方都很紧张。
在慈庆宫前双方在相遇的时候，两方都情不自禁的警惕的看了对方一眼，好像很担心对方事先知道了皇太子召见所谓何事。
沈思孝看着王锡爵身后的董其昌，笑眯眯的说道：“玄宰啊，现在到了内阁做了次辅可不要忘了军机处。咱军机处永远都是你的根。”
沈思孝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当着王锡爵的面挖人，这还了得。
王锡爵不咸不淡的说道：“沈首席言过了。内阁才是百官之首。玄宰翰林出身，位居内阁次辅，已然是位极人臣，何必要再回到军机处这个临时衙门呢？”
王锡爵张口就来，直接揭短。
军机处虽然也好几年了，但是一直都临时编制，所有的军机大臣挂的职务不过都是正三品的太子宾客的闲职而已。
沈思孝被王锡爵这不咸不淡的一阵怼后，气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不过，也就在这时站在邢玠身后的王家屏也越级说话了。
王家屏道：“内阁所挂之职位也不过是正五品之职。若是皇上皇太子刻意抬举，正五品的官见到正三品的太子宾客也是要行下官之礼的。”
王家屏一张口就是暴击。
这让王锡爵等一众内阁成员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这话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内阁的大学士，虽然都是五品官。
但是，谁敢拿内阁品级说事？
内阁阁老们哪一个没有干过正二品的尚书？哪个没有挂过从一品的三少？
所以，硬要谈品级，还是内阁强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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