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与徐光启经历了这个小插曲后,两人的关系也似乎更加融洽了些,交流起来也更加的轻松了。
朱常洛看着徐光启身边的这个西夷人,明知故问道:“兄长,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徐光启这时候也正式给朱常洛介绍道:“这位是南昌名士利玛窦。”
“南昌?”
朱常洛怎么看利玛窦也不像是南昌人啊。
对于朱常洛这个疑问,利玛窦主动自我介绍道:“正寿你好,我叫利玛窦, 来自泰西的佛罗里达,热爱大明文化。我在南昌住了一段时间。”
朱常洛听着利玛窦一口南方味的中式官话,不由得笑道:“利先生没给自己取一个汉名吗?”
利玛窦道:“利玛窦就是我的汉名,我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号,叫做西泰。”
朱常洛笑道:“原来是西泰先生啊。先生果然是热爱大明文化,都给自己取了号。”
利玛窦也笑道:“按照大明的话来说,我这是入乡随俗。”
朱常洛道:“好,好一個入乡随俗。西泰先生不远万里来到大明来,应该不仅仅只是热爱大明文化吧。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呢?”
利玛窦道:“正寿你真的好睿智, 一眼就看透了我。是的,我到大明来也是有使命的,我要给大明的皇帝陛下进献我们泰西的宝物和万国图志。”
朱常洛身后的魏忠贤听到这个西夷人说要给大明皇帝进献宝物,他不由得偷偷看了一眼。
朱常洛好心的说道:“是吗?那我要给西泰先生一个小小的忠告了。如果你的宝物不够珍贵,我们大明的皇帝陛下的天颜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毕竟,我大明地有万里,斯民亿兆,皇帝陛下日理万机,很忙的。”
利玛窦自信的说道:“我的宝物在大明肯定是独一无二的!”
朱常洛来兴趣了,朱常洛问道:“是什么宝物呢?能给我说说吗?”
利玛窦见这位贵气逼人的少年对他的话感兴趣后,他喜道:“是一台计时钟表!”
朱常洛本来还不在意,但是听到钟表之后,他顿时就坐直了。
朱常洛看着利玛窦问道:“当真是钟表?”
利玛窦听到朱常洛这么一问,他有些疑惑了。
这台钟表他珍藏了很久,就算是他亲爱的朋友徐光启也没见过几次的。
但是,眼前这个少年, 听着他的口气,好像他也知道钟表。
利玛窦说道:“是的, 是一台可以自己转动,自己发声的钟表,准确计时的钟表。这是我们泰西的宝物。是我们泰西之中堪称艺术家的工匠才能制作的钟表。”
听到利玛窦这么肯定的说,朱常洛心中大喜。
关于钟表的研究,朱常洛很久之前就指示当时的西山技术研究院制造了。
可惜的是,钟表这个玩意看似简单,其实无比复杂了,里面要求的精密零件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中国古时的工匠们也没把技能点点到这种小而精的机械发明上,所以,这也导致了不论朱常洛描述的多么形象,西山皇庄内的研究院和工匠们还是没法领悟到朱常洛的意思。
还有就是要制造钟表这种精密的物件,对数学的要求是非常的。
而数学研究也恰恰是大明的弱点,因为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很多非儒学科,渐渐的就开始凋零了。除了个别喜欢数学的读书人会研究一下之外,再也没有什么系统性机构一直研究数学了。
如果, 不是朱常洛强令西山皇庄内使用阿拉伯数字作为西山皇庄的准确计数, 可能到现在西山皇庄的数学教学还是要像天书一样使人目眩。
朱常洛叹息一声说道:“就一座钟表吗?一座钟表可算不得什么宝物的。”
听到朱常洛这么一说,利玛窦心里顿时一惊, 难道有其他的传教士已经把钟表进献给了大明皇帝陛下?
朱常洛看着利玛窦的神情,他继续说道:“还有你刚刚说的万国图志又是什么?”
利玛窦说道:“万国图志是我们泰西的冒险家们探索世界,绘制的万国地图!”
朱常洛又哦了一声:“原来是世界地图,这个我大明也早就有了,早在一百五十多年前的时候,成祖皇帝就命大太监郑和下西洋,郑和七下西洋行程数十万里,早就带回了世界地图。如果,你只有一座钟表和一份世界地图的话,你想见到大明皇帝陛下,这个难度会很大的。”
说完,朱常洛还轻轻的押了一口茶,他静静的等待着利玛窦继续出招。
利玛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竟然懂这么多,而且,听着他说的这些话,都好像是司空见惯一般,丝毫,没有被世界地图和钟表引起兴趣。
就连一旁的徐光启也不由得多看了朱常洛一眼,他更加的认为朱常洛的身份非富即贵了。
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呢。
就像世界地图这种宝物,徐光启第一次在利玛窦这里见到时,他真的惊为天人。
在他的印象里大明就是整个天下了,没想到在利玛窦的世界地图里,大明只占了小小的一块地方。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中还要巨大!
利玛窦看着朱常洛这么平淡的反应,他最后悄悄得说道:“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大明皇帝陛下!是关于这个世界真相的!”
听到利玛窦这么一说,朱常洛心里乐了。
“能是什么秘密?难道世界是圆的吗?”
朱常洛一言既出,利玛窦都惊呆了,他真没想到连这个秘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都知道。
利玛窦不可置信的看着朱常洛,“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常洛说道:“这多简单啊。假如你在海上或者陆地上看远处的船只或车辆,你是先看到船只的桅杆还是车辆的顶棚呢?”
朱常洛的问题就像是暮鼓晨钟一般,在徐光启的耳边炸响,这个问题他还没有思考过。
徐光启立刻追问道:“这是真的吗?世界是圆的?!”
徐光启还是有点不太确定的问道。
朱常洛肯定道:“世界本就是圆的,只不过是因为世界太大了,很多人就误以为世界是平的,其实不然!船只在海上航行而来,我们最先看到的都是船只的桅杆,这是因为我们的目光是平直的,如果以此为依据,这也就间接证明了世界是圆的,不然的话,船只也不可能先把桅杆露出。”
朱常洛的话宛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就解开了徐光启心中多年的疑惑。
徐光启郑重起身对着朱常洛一拜,“愚兄多谢贤弟指点迷津。”
朱常洛看着这么正式的徐光启,他也不好意思了。
这些知识都是他在后世看到的常识,用来碾压这个时代的牛人确实有点不厚道了。
但是,这个感觉真的好爽!
怪不得总有一些穿越者们喜欢装逼打脸,这种感觉真的是让人流连忘返,飘飘欲仙啊!
朱常洛对着徐光启说道:“兄长如此大礼折煞小弟了,小弟这也是在西山皇庄学到的知识。哪里指点得了兄长?”
徐光启真是没想到这个贵少年竟然知道这么多,而且,他还说这是在西山皇庄学来的,那么西山皇庄岂不是就是一个宝藏?
这时候徐光启不由得对这种早就闻名大明的西山皇庄产生了一丝神往之情。
原来,他认为西山皇庄就是皇太子殿下是受了万历皇帝宠爱,弄出来的一个享乐之地。
但是,从今天朱常洛的言语中,徐光启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这个西山皇庄绝对不简单的。
朱常洛和徐光启互相的谦让了两句后,他继续问利玛窦:“西泰先生还有吗?”
利玛窦的脸上精彩极了,他真没想到他想要准备的东西,眼前这个贵少年竟然都知道了。
这让利玛窦有了不小的挫败感。
但是,利玛窦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之辈。
利玛窦说道:“我还有一本泰西的先贤巨著,名叫《几何原本》。”
朱常洛听到利玛窦这话以后,他也决定不在逗利玛窦了,再逗下去打击到了利玛窦的自信心那就亏大了,他还想从利玛窦这里获得现在西方的科技研究资料呢。
朱常洛“惊讶”道:“此书有何不同?”
利玛窦看到朱常洛惊讶的发问,他也觉得自己总算是找回了一点面子。
利玛窦说道:“《几何原本》是我们泰西先贤巨著,此书精妙绝伦,按照子先兄的话说,此书可以令学理者祛其浮气,练其精心;学事者资其定法,发其巧思。”
朱常洛看了徐光启一眼,徐光启字子先。
他没想到徐光启竟然对《几何原本》这么推崇,不过,一想到徐光启和利玛窦一起翻译《几何原本》,就不难看出徐光启确实是非常喜欢这本书。
不然,他不可能放着西方的圣经不翻译,就去翻译《几何原本》的。在历史上徐光启也算是天主教徒的啊。
足见《几何原本》的魅力是巨大的,大到了让徐光启都忘了还有一个“主”的存在了。
朱常洛点点头道:“真乃奇书,若能有幸一观,也算是一大快事。”
这时候徐光启接了一句:“贤弟,我这里有一部分已经翻译出来的手稿,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愚兄可以给你品鉴一二。”
朱常洛一听这话,顿时感觉荣幸之至。这可是《几何原本》的初始手感,这如果流传到了后世,那也绝对是国宝级的文物。
朱常洛笑道:“好,那小弟就厚颜借兄长翻译的手稿一观。”
徐光启也是开心,总算有人也能跟他分享《几何原本》的美了。
他第一次在利玛窦那里看到这本书后,徐光启就深深的爱上了这本书,他认为这本书里有天下人都应该认真的学习的道理。
因为,这本书实在是太好,实在是太重要了。
徐光启还认为,此书有四不必:不必疑,不必揣,不必试,不必改。有四不可得:欲脱之不可得,欲驳之不可得,欲减之不可得,欲前后更置之不可得。有三至三能:似至晦,实至明,故能以其明明他物之至晦;似至繁,实至简,故能以其简简他物之至繁;似至难,实至易,故能以易易他物之至难。易生于简,简生于明,综其妙,在明而已。
由此可见,徐光启对《几何原本》的推崇是多么高!如果,再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肯定可以把《几何原本》全部翻译出来的。
接着朱常洛转身对着利玛窦,继续问道:“西泰先生还有什么泰西经典介绍吗?我就喜欢这些经典著作。”
利玛窦一听这话,他就自信起来。
泰西的文化在经历了古希腊时代和文艺复兴,也是灿烂多彩的,虽然泰西的国小且多,但其文化之昌,丝毫不亚于遥远的大明。
但是,这些都不是利玛窦即将要介绍的重点。
利玛窦还时时刻刻的记住自己的身份,他是来传教的。
利玛窦说道:“在我们泰西还有一部天人经典,我们泰西人谓之圣经!此书之中....”
朱常洛一听利玛窦要推销这些,他立刻打断道:“好了,利先生,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学社的活动要开始了。改天,我们有空了再好好聊聊你们泰西的经典。不过,我也可以给伱们提个醒,你要是想见大明皇帝,那我建议你去西山皇庄转转。说不定会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说完这些,朱常洛就不在说话了。
他转过身开始看着中央的位置,今晚京师学社的活动要开始了,此刻主持活动的人已经登上台去,开始公布今晚学社聚会的主题了。
“感谢诸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我们京师学社的聚会,今晚我们的主题还是诗文。题材不限,风格不限,诸位大才都可以各抒其才,为我们今晚的宴会增加光彩!写下一篇可以流传千古的名诗好句。”
台上的一位主持人开宗明义的言明了京师学社的风气,那就是没有限制。
而这个主持人也正是房守士家的西席先生孙承宗。
这时候的孙承宗看着还是有点书生气的,丝毫看不出他以后会是个上阵砍人的将军。
不过,也由此可见,京师学社就是这样无所不包的松散组织,没有具体的政治意见,就是一个单纯的聚会型学社。
听到孙承宗说完之后,台下就有人立刻起身说道:“诸位!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归德公要回京了。归德公是朝中清流楷模,为人道德正直。要不,我们就以归德公回京的大喜事为题,写一首歌颂正气的诗词如何?”
这人的发言,立刻就引来了一众叫好。
看来,很多读书人都沈鲤归朝都是很看好的啊。
都盼望着沈鲤能够一正朝廷的风气,成为朝中清正之辈的主心骨。
朱常洛淡淡的看着这些人的表演,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喝着水。
这时候的朱常洛心里也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帮读书人太狂了,沈鲤也太不守人臣之道了。
沈鲤还没到京,就已经有这么多人给他造势了,等他真的回到京里,那他岂不是要原地起飞?
所以,朱常洛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对沈鲤的安排了。
他可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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