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心中对这对祖孙已是无比的厌恶,从前没多少交集,见了面最多行礼打声招呼,冲着吴氏当初对堂兄宋瑞的爱护,对她也是敬重有加。
人一旦关系自己的利益,竟真的可以不要脸到这种地步?他嗤笑一声,身体慵懒地朝椅背上一靠,“吴祖母就莫要打着礼法的幌子强人所难了,如今乱局才刚刚稳定,你们就这样迫不急待,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来,也不怕到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后悔莫及么?”
“放肆!”赵氏见他越说越过份,出声阻止,“珩儿,这是你该在长辈面前说的话?”
他这样的态度,吴氏实在是始料未及!对于自己孙女私下的动作,她也是刚刚才得知,可现在她已别无选择,那是自己的亲孙女,她就是个护犊子的性子,疼爱儿孙。如果让她提前得知孙女会使这样的手段,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应允,只是事已至此,她说什么也要硬着头皮把这条路走下去。
宋珩却站起来,再次向祖母行礼,又给自己的母亲行了一礼,开口说道:“祖母、母亲,你们如果是真心疼爱于我,就该尊我的意愿,不该是这般为着脸面,将这等龌龊不堪的女人强塞给我。”
赵氏其实心中早有怀疑,这也是她在事情发生了这么久,不曾给这祖孙二人一个准话的真正原因,就是想知道这中间是不是别有因由。前日里她才跟她们把话说白了,隔了两天就出这种事,太巧合了些。
只是她与吴氏是亲家,素来关系也算和睦,如果真有什么,也得讲出个子丑寅卯来,否则这般的撕破脸面,实在不妥。
赵氏使劲拍了拍身边的案几,怒道:“胡闹!在外放荡了几天,你便癫狂成了这样?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要是你太祖母在跟前,指不定得把她气成什么样儿!”
郑氏也跟着说道:“珩儿,你坐下,若这其中真有什么误会,当着你吴祖母的面讲清楚,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何必口出恶语伤人?”
宋珩只得耐着性子复又坐下,只那骄狂之态是半分不减,未再拿正眼看对面祖孙二人一眼。
吴氏在他说出那番话之后,几近窒息!她原本想着宋珩是个读书人,素来名声又好,发生了这种事,怎么也要顾及一下两家的情份跟脸面,却没想到他一而再地把话说得这样绝。
即使在长辈的压迫下,勉强成婚,那日后夫妻之间还能有好的那一天吗?
抱着最后再一试的心态,吴氏再度开口,声音中甚至还带了几分哽咽,“依着我的身份,是不该与你这小辈在此争辩!但你为着那生死不明的妻室,刻意要忤逆长辈们的意愿,恶意中伤我孙女,这件事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我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宋珩就不相信她不知道真相,至于下药一事,想找到确切的证据不难,不管找不找得到,这件事的重点都不在这里,而是在他是男子,对方是女子,如今对方因为他而毁了名节,若是事情越闹越大,必然会逼迫祖父祖母为了家族体面,强行让他娶她。
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用最恶劣的态度把话说死,让对方胆怯,知难而退,所以,他威胁道:“吴祖母就莫要在此挑拨了,我得长辈宠爱也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你们祖孙二人可以来左右!我素来贤名在外,若是宁可忤逆长辈,也不娶你孙女,传出去,外人只会对你孙女多加揣测。说我恶意中伤,也罢,你们若非要看证据,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你们的愿望。”
吴氏表情颓丧,牛不喝水强按头,到头来落不着好处,正想开口商量着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却见孙女猛地站起来,哭诉道:“是!你说得没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你那药是我让丫头支开你厨房的人,亲自进去下的!我就是猪油蒙了心,从第一次来庆国公府,我就喜欢上了你,一心盼着嫁给你,可你连看也不愿意看我一眼,我才想出这等手段来,想嫁给你为妻!如今你说什么也不肯要我,那我还活着做什么,死了倒也干净!”
她说完,一头朝着一旁粗壮的大红梁柱一头撞了过去。
这一切让人措手不及,一声闷响,钱惠倒在地上,额头血流如注。
“惠儿!”吴氏看到这一幕,白眼一翻,当场厥了过去。
“这、这……”赵氏被吓得心慌乱跳,说不出话来。
郑氏大叫了两声,颤抖着声音喊人:“快!快来人!快去请大夫!”
场面一度变得混乱,守在外面的丫头婆子们跑进来把地上的人抱起来放置在榻上,拿帕子捂着钱惠流血不止的额头。
宋珩静默地站了一会儿,抚额,刚刚看到吴氏的表情,分明是有妥协的迹象,没想到,这个女人竟当众承认了自己所做所为,并且还舍得下这苦肉计,让原本已经进入死局的谈话彻底扭转了过来,她这一招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以前他偶尔与芸娘闲聊的时候,她总喜欢说这些礼法束缚着女人,否则,这世间该有女人的半边天。他当时觉得她这些想法太跳脱,如今一看,她说得也没错,不管是从前的陈瑛,还是眼前的这个钱惠,她们都是不简单的人才,可惜空有聪明才智,被束缚在这一方小院子里,目光短浅了些,没有用对地方。
这一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混乱了一阵子,经大夫看诊,钱惠并没有性命之忧,休息十天半个月就能好转。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又传来了吴氏在檐下上吊自缢的消息,说是孙女在她跟前毁了名节,她已无脸面存活于世,想要以死给钱家烈祖烈宗谢罪,赵氏和郑氏一夜未睡,刚躺下身,听说此事,又忙起身跑过去劝阻,闹得心力交瘁。
这祖孙二人干脆是把不要脸进行到底,明明理亏在先,却反客为主,逼迫着顾及名望体面的庆国公府一家就范。
宋珩却是放出话来,让人不必理会,要死要活,随他们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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