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妄第二天一早就飞奔回学校。
本以为又要度过一个孤单寂寞冷的周日, 没想到还没到中午,宋漾许云嘉池唯他们一个个都赶到学校。
虽然只是从一个人赶作业变成一群人一起赶作业,江妄还是觉得高兴。
他就喜欢热热闹闹的, 身边有人陪着他, 他就觉得开心。
如果他最最亲爱的室友也在的话,就完美。
一帮人东拉西扯紧赶慢赶糊弄完一叠试卷,臭皮匠们一拍即合, 痛苦暂时宣布结束, 快乐游戏时间宣布到来。
江妄惦记着沈修然, 一边玩一边粘人精似的不停给他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 出发吗,到哪里,怎么还没有到,是不是路上大堵车......
也就沈修然不嫌他烦, 耐着『性』子问一句答一句,要换成其他人,估计早就将一句“傻『逼』快滚”劈头盖脸砸过来。
赢也心不在焉的, 接连不断的胜利没让他打起精神, 微信里一句“到”迅速为他注入灵魂。
从地上爬起来咋咋唬唬扔下一句“等我两分钟”就跑出宿舍, 再回来时一个人变成两个人, 他总算他亲爱的室友给盼来。
“这个很简单的, 比斗地主简单多。”
江妄积极给沈修然讲解玩儿法:“就是丢骰子比大小,随便选择比大还是比小, 输的人要被赢的人在脸上画记号,最后被画最多的人还要自拍发朋友圈。”
他指指自的脸,颇有些得意:“看见没有, 一个墨疤没有,胜利者的标志。”一捧一踩的又去指宋漾:“再看看这个,啧啧,失败者的耻辱。”
脸颊上已经被描两三个勾勾叉叉的宋漾臭着一张脸不想说话。
“是不是很简单?”
江妄解释完就想拉沈修然一起玩,想想上次斗地主的教训,他觉得还是先示范一遍比较稳妥:“算,你还是先看我玩儿一。”
未免有欺负宋漾这个黑鬼的嫌疑,江妄特意挑从来在游戏里高不成低不就的池唯做对。
被单拎出来做示范,池唯真是压力山大。
悻悻晃着他的小骰子,抬头瞄一眼浑身都是劲儿的江妄,忍不住吐槽:“江哥,你刚刚还一副没精打采下一秒要睡过去的子,怎么班长一来你就精神?”
整得他们像一群催眠的瞌睡虫,班长就是提神醒脑的罐装红牛一。
“我拿我同桌当精神支柱不行吗?你快点赶紧的,再磨蹭下去熄灯时间都快到。”
“我也想快点,可是我紧张。”池唯跟他打商量:“我刚加小羊微信,不发太有损形象的,江哥你一儿画的时候不下留,画小点儿,美观一点儿?”
江妄跟他假客套,拖长嗓子笑眯眯说:“哎呀,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赢?万一我输呢?”
这种话从一个赢一晚上一没输的人嘴里说出来可信度真的无限趋近于零。
池唯自闭,不想说话。
不过事实证明,有时候真的不要随便『奶』自,因为指不定怎么一个不小心,就变成一口毒『奶』。
这一点,江妄身体力行做出最好的示范。
池唯盖盅,一锤定音这两人比小。
江妄自信揭盖,顺便帮紧张兮兮的池唯也掀盖子,八比一,连胜记录被打破,江酷哥宣布光荣完败。
“......”
“......”
池唯不可置信地啃一下指头:“我靠,我居然赢?”
江妄没想到他就随口客套谦虚一下,竟然一语成谶,原地自闭不想说话。
一旁宋漾看他输,高兴得就跟他赢一,嗷嗷叫唤着直拍桌子,热提供的建议一个比一个损:“画乌龟,就画在脑上,驱邪避凶,完美!或者画个龙卷风在鼻子上也行,拉风,帅气!”
“你是狗吗哪儿来的这么多歪点子,你不早就想好吧?”
“废话,你画我一脸,还不准我思想报复一下吗?”
池唯觉得宋漾的建议非常实用,不过他不太画乌龟,所以欣然采纳planb龙卷风。
嘿嘿笑着拔掉笔盖凑近过去,笔尖缓缓凑近江妄鼻梁——
后者视线捕捉到尖锐物品靠近,咬紧牙关迅速闭紧眼睛。
只是等半天没等到池唯落笔,疑『惑』皱眉:“好没有啊,你不是还在打草稿吧?”
刚说完,鼻尖就被轻轻点一下。
好像他导电,一接触就被电击一,真的是特轻地碰到就迅速退开,江妄都怀疑他有没有画上痕迹。
“菜菜你干嘛?”
江妄睁开眼睛,奇怪地『摸』『摸』鼻子:“你连龙卷风都不画吗?”
宋漾看得直抽气,握紧拳头恨不得自上:“大好的机被你浪费,你不画可以让我给我啊,我两分钟就在他脸上给你来一幅清明上河图!”
池唯扔烫山芋似的搁下笔,听见这话只想呵呵宋漾一脸。
你行你来。
要是被江妄身边那尊护身大佛冷冰冰盯上一眼还说出这种话,他心甘愿叫他一宋哥。
......真是,他现在背脊都还在冒凉气。
规则教完,接下来得实战演练。
江妄知道不管什么游戏不论大小都有新总是好运buff缠身一说,是他没想到好运逆天到这种程度。
在他观战的几轮里,沈修然所向披靡,没有一败绩,屡战屡胜,无论叫大小的决定权在不在他里,都轻松制胜。
池唯傻,宋漾持续自闭,许云嘉死盯着自的骰子认真怀疑人生。
怎么这?
难道一个宿舍的好运还平摊?
江妄胳膊肘坚决往里拐,沈修然赢他就超级开心。
只有一点不太快乐,那就是沈修然赢之后竟然不行权力,谁也不画,在江妄看来这完全就是赢个寂寞。
所以在他又一次争气拿下胜利后,打着不让他吃亏的旗号,江妄自告奋勇拿起笔:“咱们分配一下工作吧,班长你负责赢,我负责画,我们俩ao搭配,干活不累~”
“不行!”宋漾立刻将脑袋摇成拨浪鼓,坚决不同意:“谁赢就谁来画,没有代笔这个说法,江妄你想耍赖!”
跟江妄玩儿是输,跟沈修然玩儿还是输,许云嘉就不信这个邪:“儿子,这,你跟班长玩儿一,就玩一不论输赢,我不仅给你画,还可以让你之前没画的都补上。”
“不论输赢是什么意思?”江妄问。
许云嘉:“就是你要是输我也给你画,我就想看看正正凑一块不得负。”
“行。”江妄觉得这笔买卖划算,大方道:“爸爸满足你。”
沈修然没意见,反正江妄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特殊的好运加持,他们两个人愣是接连摇出三平局,直到第四才终于以一点之差分出胜负。
沈修然胜,江妄负。
“我去,是不是你们宿舍风水真的比我们都好?这也摇出接平局?还平三局?!”
“简直实名羡慕!请问高考前我可以去你们宿舍蹭个床位睡睡,沾沾好运咩?”
“......破防,原来正正得出来,结果还是正。”
江妄也没想到他跟沈修然竟然巧合到这种地步,自都看乐:“嗳,班长,咱们上辈子就是一个盅里出来的两颗骰子吧?怎么就有缘成这。”
沈修然轻拨弄一下骰子,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虽然最终结果是输,这并不影响江妄的好心:“来来儿子,脸伸过来,我给你来个孔庙祈福buff,祝你高考一飞冲天!”
许云嘉看着他转笔那架势就心里发『毛』,再看看连已经被画到仿佛中毒的宋漾,当场后悔:“等等,咱们得按照先后顺序,你刚刚,你得先让班长画!”
“班长连你们都不画,画我?实说吧,你是不是就是想当癞皮狗?”
“谁想当癞皮狗,你都不问问,你怎么知道班长不画?”
“这还用问?行,既然你不见棺材不掉泪,爸爸满足你。”
江妄象征『性』笔递到沈修然面前,走过场走得极度不诚心:“班长,你要画吗?不想画对不对?嘿嘿,看,班长不画,你今天逃不——诶???”
看着空空如也的,江妄从得意洋洋到不可置信只用短短不到一秒钟:“不是吧班长,你要画我?”
“你不是输?”
“可是他们之前输你都没画,偏偏就画我啊。”
“之前不想画。”沈修然掀起眼皮淡淡看着他:“现在想。”
“......”这么随意的吗?
江妄为自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感到不忿:“班长,你是不是不爱我?”
连带看沈修然的眼神都带上几分看负心汉的味道。
风水轮流转,许云嘉咧着嘴幸灾乐祸:“不欣人家心血来『潮』吗?你是不是想当癞皮狗?”
“侮辱谁呢,真男人才不耍赖皮。”
江妄脸凑近沈修然面前,斜着眼睛对许云嘉放狠话:“太得意,一儿你也逃不掉。”
“行,等着呢,赶紧的吧。”
江妄哼一,又对拿笔靠近的沈修然小嘀咕:“班长下留一点,画得帅气一点,太丑影响江哥的帅气,我允许你在我脑上写个王,是再多就不行......”
下颌被轻轻捏住,江妄被迫仰起脸,音越来越小,随着另一张脸的靠近,眼帘也忽闪得越来越快。
还有心跳。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靠近,他莫名感觉到紧张。
紧张到都不知道这个时候还应该再说点什么。
干脆抿起嘴角,睁着一双大眼睛望回去,看见沈修然瞳孔倒影里装的都是他,却不知道自同满眼装着一个沈修然。
无论是握笔还是握他的下颌,沈修然都将动作放得很轻。
借着惩罚的由,视线正大光明地在江妄脸上一寸一寸地逡巡,从抿得笔直的唇角,到鼻尖,到鼻梁,略过眉心,最终落在眼角。
“紧张什么?”他忽然开口。
江妄喉结不觉上下滚一圈,嘴硬:“谁紧张?反正肯定不是我,我一点也不紧张!”
空架子成不气候。
在沈修然掀起他额前一侧碎发时,他没抗住疏倏地闭上眼睛。
太奇怪,一种诡异的错觉,他总觉得他要是再多盯两秒,沈修然就要,就要亲下来。
诡异到多想两次,连他自都觉得有点好笑。
笔尖的触觉落在太阳『穴』还要往上的地方,江妄感受到他描绘的弧度,猜不出是什么,只知道很短很简单,不过两三秒就离开。
试探着睁开眼睛,沈修然已经放开他的下颌退回去,笔也重新被递回他里。
“就结束?”江妄愣愣问。
“嗯,结束。”
江妄『摸』『摸』被他画过的地方,眨眨眼,很快又没心没肺地高兴起来:“嘿嘿,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
“来来来,给我看看画个啥?”
宋漾探着脑袋去看,被爱面子的江妄捂住脸推回去,额前碎发落下来遮住大半,只剩下一个细细小小的黑『色』尾巴:“反正没你的好看,想看不如自去照镜子。”
“干嘛这么小气,又不是什么宝贝。”
“你说对就是宝贝,我同桌给我画的什么都是宝贝,凡夫俗子不给看。”
“......你才凡夫俗子,你简直俗到钻地!”
池唯占坐在宋漾对面的便宜,他看见。
沈修然没有画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如江妄的愿给他描个“王”,而是极简单地写个“s”,一笔完成,跟早就想好似的,不带犹豫一下。
“班长写个“s”干嘛?”
他想不明白,好奇心和求知欲一齐发作,偷偷问许云嘉:“super?还是什么神秘暗号?”
许云嘉意味不明地看眼沈修然,又看看一无所觉还在傻得意的江妄,很快收回目光,语气带着不知名的复杂和沧桑:
“不清楚,不知道,问我。”
江妄自挨惩罚,满嘴叫嚣着公平,非要按着他们三个轮流在脑打个“x”才肯安分坐下来继续玩游戏,在自摇骰子的时候就给沈修然传授旁左道的致胜法宝。
“摇的时候,另一只也要握个骰子,看到没有,就像这,容易赢。”
“班长你听他的。”
宋漾专业拆台:“这个玄学不灵光,幼稚死,他从前说的时候我们都没搭他,你也他,放他一个人尴尬。”
沈修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在轮到他的时候默默握一颗骰子在左,完美践行江妄的致胜奇法。
没让江妄一个人尴尬,宋漾大失所望:“班长你怎么这么迁就江妄啊?这么幼稚的法子你也陪他玩儿。”
“什么幼稚,明明很有效!”
“有效个鬼,上回我用还是输!”
“因为你实在是太黑,玄不改命,我也没办法~”
两个冤家,一言不合就扯起来。
池唯觉得今晚真是个神奇的夜晚,他又发现华点,即被嫌弃无数次,还是要乐颠乐颠跟许云嘉分享。
“好神奇,江哥幼稚,班长那么高冷的人竟然也陪他幼稚。”
“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班长也没那么吓人。”他喜滋滋道:“看来之前都是我想太多,班长这看着,还是挺亲人,挺有烟火气的嘛。”
“......”
“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许云嘉幽幽道。
“你讲呗。”
“我觉得你现在才是想太多。”
“?”
沈修然电话响。
低头看一眼来电备注,便起身去走廊。
“修然,你去看过你哥?”沈以呈的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沈修然嗯一。
走廊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走动,感应灯保持熄灭的状态,暗沉一片。
“那就好,医院那边说,最迟在八月之前,你哥就醒过来,你自做好心准备。”
沈修然没有接话,沈以呈顿一下,继续道:“你的意思我也尊重,你哥醒来以后,要走还是要留都随你,不过只一点,你不再回那个家,我给你足够的钱,上学的事也帮你解决,这些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
“嗯,知道就行。”
沈以呈没有急着挂断电话,沈修然知道他在等什么,嘲弄地扯扯嘴角:“谢谢爸。”
“不必。”沈以呈终于心满意足挂电话。
可笑至极的对话,若果被外人听见,估计都要以为他根本不是沈以呈的亲生儿子,只是随便从哪里捡回来的替代品。
不明白沈以呈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对他从指缝里流出的一点施舍感恩戴德。
305的在他出来之后又一次被打开,明亮的光线从里面淌出来,为黑压压的走廊添一抹亮『色』。
沈修然放下机,转头看去。
池唯在沈修然出后不久就收到周路阳的消息,说有东西要给他,让他到楼下一趟去拿。
正好他想下楼买点儿吃的,也就答应下来,
带上机拉开,刚跨出去一眼就看见靠在墙边的沈修然。
趁着新鲜劲没过扬就想打招呼,结果对方阴沉沉一个眼神瞥过来,直接将他所有的热都堵在扁桃体底下。
无比熟悉的背脊窜凉又来。
迅速且熟练地缩起脖子,池唯讪讪笑一下,收起爪子扭头就走,步子越迈越快,直到拐下楼梯进入视线盲区才重重松口气。
他现在明白许云嘉的话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他想太多。
什么亲人,什么烟火气,什么纵容,什么好处,合着都是对江哥一个人。
他们这些没特权的凡夫俗子,还是哪儿将来哪儿呆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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